各有志。我知道你为这已经准备了三年。那就祝你早日凯旋。”将近毕业,同学们忙着互填同学录,金狮便在其最崇拜的人栏内填上父亲,在赠言栏内赋诗首:
八六之秋,群英会首;
八仙过海,各有图谋。
直抒胸臆,推心置腹;
携手搭背,共酌同游。
往事如烟,近别起忧;
前途坎坷,更可风流。
九零年的7月上旬,金狮和振华同时从大学毕业,金凤则还须再念两年的自费大学。此时陈禄破产不久,因此金狮原打算借父亲的财力为自己找个级别高点的行政单位,如今却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劝振华跑下,好歹不要教了书。振华却讲:“学了四年教育学,不用怪可惜的,我还是教书吧。”金狮想:“人各有志。”但还是说:“那你也活动下,找个好学校。”振华:“萨二中萨临庆第二中学校长是我的老师,前几天我去找过他,他表示愿意接收。”
银狮上初三的时候,金狮在同校的高二就读,尚能督促他用功学习。待金狮进县城补习,银狮失去约束,便讲起吃穿来。因受不了学校的吃住条件,成天骑摩托跑校上学。铜狮则自进乡中学后,手里常带些零花钱,成天和几位男女同学吃喝玩乐或独自睡懒觉,学业直半荒不废的。乡中学的学生宿舍常有失盗现象发生,铜狮所在宿舍却从没丢过东西。原因就是有他经常在大白天睡觉,三只手不敢光顾。对他们兄弟俩的如此不争气,陈禄两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想尽了办法,但都无济于事。如天中午,银狮骑摩托带铜狮回家来,陈禄让玉枝给做了顿窝头和烩素菜,要兄弟俩识得贫苦之味。谁知两人装着无所谓地吃了几口,然后偷着出去下饭馆。如今银狮已高中毕业应试三次,终未得中。铜狮则刚刚混完高二。鉴于他俩的表现及如今大不如前的家境,陈禄决计让之罢读回家,帮家里干事。对此玉枝和金狮提出异议:“银狮不念就不念吧,因为他已考了三回,也不冤枉了。可铜狮还没高中毕业,不念是不是有点早?”陈禄:“问题是照他那德行,再念三年有没有结果?”银狮:“肯定考不上,我又不是不知他那德行。”玉枝:“有没有结果都得念。”陈禄和银狮惊问:“那是为啥?”玉枝:“为的是他将来不怨咱们。当年你们都依时按候地上学,唯独叫人家停学放了半年牛。如今你们都补了两三年,却不让人家念完高中。你们是看人家人小老实好欺负还是咋的?”银狮:“就为公平,不讲效果!与其考不上,费那钱干啥?咱们现在又没那个闲钱。”玉枝:“说不定他现在长大了,懂得用功了。”金狮便问铜狮:“你现在还能学得进去吗?”铜狮:“我现在正尝到自学的甜头了。”金狮听大喜,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师的作用是解疑释惑。要想成材,就得靠自学。不知你对文科感兴趣,还是对理科感兴趣?”铜狮:“文理科都感兴趣。”金狮:“反正你的理科也不扎实,干脆返回高二学文科吧。还是学文科出来好从政。”见此半晌没说话的金凤开了口:“咱们现在可不同从前了。以前金狮想进城学文科,硬是去不了。如今振华就要进萨二中教书了,带个学生进去不成问题。”玉枝:“对呀!他还可以好好管管铜狮。”银狮:“问题是咱们现在连买面的钱都没有。”他讲的也是实情,这个家已多年未种口粮,全是买着吃。而今背着长腿的重债,实在存不住分钱。基于此,金狮讲:“再苦不能苦教育。今天不念,错过年龄,以后有钱了也念不成了。我不是就要上班了?他的学费生活费由我来承担。”
陈家偌大的买卖没了,成群的牛羊没了,庄户种得也比较简单,因而下子清闲起来。为此陈禄解雇了牛倌,让银狮去放那两头奶牛。谁知银狮放了两天,便喊:“快把牛全杀了吧,我天也放不下去了。”陈禄瞪大眼睛:“家里已成这样,你就不能学得懂事点?”银狮:“不放牛就不懂事?”陈禄:“如今这个家败了,不止穷,还有5万的长腿债,挣得慢了连债都打不完。你还不想干活?”银狮:“谁说不想干活了?我只是不想放牛。”陈禄:“那你想干什么?”银狮:“做买卖。”陈禄:“做买卖没资金。”银狮:“我从小做起。”陈禄:“那你先做做看。”于是,银狮成天骑辆自行车贩卖东西,什么上市贩什么,先是香瓜后是蒜,常常要从五十里开外的地方驮上百多斤东西回邻村上下来卖。时值盛夏,其嘴唇烤得起了泡,也不叫声苦。原来他不是不想干活,而是不想干窝囊活。他不放牛,陈禄就让铜狮暂时去放,待开学再说。见此在家等待分配的金狮便说:“那就让我来放吧,让铜狮从现在就开始复习。”说罢成天带本书去放牛。
这年的大中专毕业生相对大中城市的党政机关及公营企业,已开始显得过剩。因此这年的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工作比较棘手,迟迟分不下去。相对而言,师范类的要好分点,没门没面的反正律要去学校任教,大中城市的学校塞满了,就往中小城市塞;中小城市塞满了,就往乡下塞。好在相对县城,师范类大学本科生不算多,加之杨振华提前与萨二中校长打过招呼,因此振华的去向很快有了结果,即去萨二中任教,开学即去上班。金狮则须继续等待。8月初,金狮毕业已有月,于是上市人事局打探分配结果。市人事局发给他7月份的基本工资90元,让他等周再来。等了周,金狮复去市人事局,先于门口遇上了同届不同系的大学同乡马志娟。马志娟已被分在了该人事局。她见金狮就上前打招乎,并不无惋惜地说:“你没跑下?咋被分回敕右了?”金狮叹口气,说:“这是预料中的事。”与马志娟的交谈中,金狮还得知同校物理系专科班的男同乡被分至了中级法院。告别马志娟,金狮来分配科领取分配介绍。分配科的同志在百忙中拿出金狮的介绍信,不无同情地说:“大学生回旗县,有何感想?”金狮笑笑说:“从头再来。”对方:“挺悲壮的啊!”金狮点点头,出得市人事局大门,遇上了补习时同吃同住不同班的刘建军。刘建军在金狮考中大学两年后考上了内蒙古政法学校,现今也毕业。两人相遇,乐得搂在了起。金狮问:“分哪了。”刘建军:“我们这个专业的比较缺,所以我稍微跑了下,就留在市检察院了。你呢?”金狮先真诚地说:“祝贺你。”后洒脱地说:“我被分回敕右了,至于哪个单位还不知道,估计是兽医站吧。”刘建军:“分回敕右也无所谓。毛泽东不是从农村打上来的吗?即便去了兽医站也可再抽调嘛!我相信你不会就此沉下去。等你再浮上来,恐怕已非常人所及。”说罢向旁边位中专同学介绍:“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叫陈金狮,很有才,我直很佩服他。”而那人听说金狮被分回敕右,又是学兽医的,表情不大热乎。金狮便告辞回家,回家心想:“总不能让分到旗兽医站吧。如能分到畜牧局最好,专业也对口,又能从政。那该找谁呢?”最后他想起了高中补习班的校长旗政协副主席孟卫纲。上大学后,金狮曾带礼物来看过他两次。
第二天上午,孟卫纲领着金狮来到旗畜牧局局长潘自励的家里,说了大堆的恭维话,请求关照。潘自励却说:“局里编制满满的,兽医站也不缺人,到鸡场去吧。”孟卫纲无奈,只得带金狮出来。告别孟卫纲,金狮心想:“与其去鸡场,我找人干吗?若你整个畜牧系统果真顶住不要人,我去不了兽医站,岂不更好?”于是不打算再找任何人。
周后的个上午,金狮正在村外放牛,就见母亲找来说:“金儿,快回家,你左旗的姨夫来了。人家是潘自励的同学,要带你去找潘自励。”金狮听急忙拉着牛往家走。他这姨夫娶的是玉枝的姑舅姐姐,在敕勒左旗的畜牧局任副局长。原来敕勒右旗和敕勒左旗本属个旗,即敕勒旗,统归宝图市管辖,60年代末才分开。分开后,敕勒右旗仍归宝图市,敕勒左旗归了厚河市。闲言少叙,再说金狮进屋,这位姨夫讲:“想去个畜牧局还难?潘自励是我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他高考前的个月得了胃穿孔,是我给他垫钱看病并陪床,才不致误了考试。事后他说定当报答我,可我至今没什么用得着他的。”金狮听罢大喜,感谢上苍无绝人之路。玉枝则慌忙给这姐夫做饭,姐夫说:“不用了,就去潘自励家吃吧。”说罢骑上崭新的价值8000元的摩托,带了金狮向城里进发。行了十几里,两人感到车的后部颠得厉害。下车看,就见后轮没了点气。此处前不着村,后不巴店,两人只好推着摩托沿公路向前走了三四里,来到个有修车补胎铺的村子。这儿的补胎工专修机动车辆,补胎用火补,不备胶水等物,于是插上了火补电源。然而等火补工具的温度刚刚升至好处就又开始自动冷却,原来停电。补胎工打听,方知村里整改输电线路,个小时后方能通电。此时已至中午,姨夫只好与金狮先至旁边饭馆用饭,同时等待电的到来。吃饭间,姨夫纳闷:“摩托买下没几天,崭新的里外胎,也没找着什么硬碴子,咋就穿孔了呢?”吃罢饭,车胎已补好,姨夫便带金狮继续前进。然而行不到三四里,轰隆声响,下起了急雨。金狮前后张望了下,心里发恨:“前后左右都没雨,咋就我们头顶有雨?”姨夫则慌忙把车骑进旁边个村子躲避。待钻进户人家的屋沿下,两人已衣衫尽湿。再抬头来看,那片黑云早向远方飘去,留下片艳阳天。姨夫骂声古怪,推摩托而出。谁知刚推几步,就感摩托很沉。姨夫低头看,前胎扁了,还从气门芯处冒着气。姨夫慌忙去拧气门芯的头道箍,拧紧了气也就不跑了。姨夫纳闷地说:“这头道箍直拧得紧紧的,咋就松了呢?”说罢让金狮从老乡家里借来打气筒给前胎打饱气,然后出村上路,向城进发。然而行不到两里,姨夫把车停下,指着油管儿说:“咋又漏油呢?”说罢掏出十元:“你赶快去买根油管儿来,我先用手捏着。”金狮边气喘嘘嘘地去买油管儿,边心里嘀咕:“老天爷,我哪辈子没做好事?”买回油管儿换上,两人已是狼狈不堪,但还是发动摩托继续前进。然行不到三里路,就见乌云四合,霎时下起了倾盆大雨,前后左右可见度不到十米。姨夫也不再避雨,消沉地对金狮说:“金狮呀,不是姨夫不帮你,是老天不许呀。再往前走,指不定还会出啥事。这么着吧,咱们往家返上五里,如果还下,那咱们再返回来进城;如果不下了,那就回家,不去了。”金狮苦着脸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两人掉头往家返。返不到二里,天即放睛;返到十里,竟不见下雨的痕迹。回到村时,就见睛空万里,村里的大戏如期开演。
9月初,杨振华如期去萨二中任教,铜狮也就随之上了高二文科班。9月底,金狮去旗人事局打探分配结果。旗人事局调配股股长是位学究模样五十出头的老头子,股员是位面目慈祥五十出头的老太太。金狮说明来意,老头子说:“上头决定把你分到你们迈达召乡政府,你愿不愿意?愿意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开介绍。”金狮听悲喜交加,悲的是连县城都去不了,喜的是终于可以从政了。看了他模棱两可的表情,老太太讲:“乡镇也不错,那里人才缺,像你们这大学本科生去了,二年就能混个副乡长。”金狮心想:“这不比去畜牧局也好?”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如能立马当个秘书,可就更有保证了。”金狮:“问题是人家会不会下子给个秘书让咱当?”老太太:“这么办吧,你先别开介绍,先下去跟他们领导说:‘我被分到这儿来了,能不能让我当秘书?’他们若说能,你就来开介绍;不能,就别开,另想办法。”金狮点点头,离城回家。回家告知自己被分至本乡乡政府,陈禄高兴地说:“分到公社好哇!这下你不就从了政了?就算分到畜牧局,就如分到公社好关照家?至于前途,我看公社未必就比畜牧局差。公社是下级政府,畜牧局是上级政府的个部门,有什么两样?再说,谁也不想去公社,你去了不就数你能呢?谁都想留城,城里尽大中专生,能显出你来?”金狮又告知人事局老太太说的话,陈禄说:“我看这个老太太说的是真心话。人家看你是大学生却被分到乡镇,不免有些看不过,才这么说。既是真心话,就听她的。人家是管人事的老干部了,有经验。”金狮:“你自己觉得这么做合不合适?”陈禄:“我看合适。这好比做买卖,你不要毛,他不会给你九分;你若任由人家给,他真敢分也不给你。”金狮:“如果人家不答应,就真的不去了?”陈禄:“去呀!你要块人家不给,八毛也卖嘛!有什么难为情的?”金狮:“不会起反作用?”陈禄:“能起啥反作用?”金狮:“去了就跟人家要这要那,不惹人家反感?”陈禄:“不答应也就算了,还反感个啥?”金狮:“人家是土皇帝,神气惯了,怎能受得了你这小毛孩提条件?”陈禄:“他们当领导的不至于就这么点儿度量吧?这又不是要他的金子银子。”金狮:“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陈禄:“你听上我的没错。再说这也不是我个人的看法,人家人事局的老干部也这么看。”金狮仍是犹疑不定。陈禄:“哎呀!你啥时候变得前怕虎后怕狼了?你谨记住,那江山是争来的,不是等来的。你大学毕业就不信我的了?那赵匡胤当了皇帝,有事还经常请教他老子呢?”说到这儿见金狮仍不吭声,便又讲了个典故:“从前有个地方有个风俗,人活到60岁,就叫儿子们活埋了。因为那儿的人们认为人老了就没用了。后来有个人不忍活埋父亲,就做了个开着小口的墓子,让父亲住在里面,每天送饭养着。这天村里来了只动物,形状象老鼠,却比猪还大。人们都不知是啥东西,更不知如何对付。随后那个人来给父亲送饭,说知这个事。父亲说:‘你抱只猫去试试。若这动物怕猫,就说明它是老鼠。再大的老鼠也怕猫。’儿子听了,抱了猫向这动物走去。这动物见了就躲闪。于是人们就用对付老鼠的办法把这动物制住。事后人们问这个人是咋想起来的,这个人就说是老父亲说的。人们听了,发现老人还有用,他们虽然体力不行了,经验却多了,因此就取消了这个活埋老人的风俗。”金狮听至此,决定就按父亲说的去做。
第九回陈禄钻冰以取火金狮遭殃缘求职
第二天下午,金狮由家向南行程四里,来到位于和吉库仑村北的本乡乡政府办公楼,进而敲开乡长办公室,就见个肥头大耳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坐在个偌大的办公桌后面。金狮事先打听过该乡长的姓名,因此开口问:“孟乡长你好?”孟乡长和蔼地点头道:“噢你好!”见乡长面善,金狮放松下来,拿出事先打开的带把儿的块五包的特制钢花牌香烟给乡长敬上。乡长接过烟,抓火柴给自己和金狮点上,然后问:“你是?”金狮讲:“我刚从学校毕业,被分到咱们乡里来了。”乡长微笑着说:“好哇!欢迎你。从哪毕业的?”金狮:“从西北民族学院。”孟乡长:“噢!大学生呢,好!其实乡里也挺好的。我在城里干了二十来年,有天旗里让我下来,我说下就下呗,结果下来感觉挺好。你的介绍信呢?”金狮:“还没开下来呢。我是想问,能不能先当个秘书?”乡长脸色依旧:“噢!你学的什么专业?”金狮:“兽医。但我从大学二年级就开始主攻文科,看了不少的书。”乡长:“写过点东西没有?”金狮:“大学里坚持天天写日记。校里开运动会,运动员代表都请我写发言稿。”乡长:“你的要求我们可以考虑,但我不能当即给你答复,因为这需要党委会研究之后才能决定。还是那句话,欢迎你来这儿工作。”金狮不喜欢也不善于没话找话,觉得没说的了,便起身告辞:“那孟乡长您忙吧,我这就去开介绍。”乡长站起身说:“小陈啊,也许开始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凡事需要等待机会。不过你只要好好干,甭说当个秘书,乡长也有的干。”金狮连连点头称是,而后缓缓关上门出来。出来他感到几分轻松,则好歹把父亲交待的都执行了,能不能满足要求已非自己的事。二则从乡长的神情来看,自己提这个要求最起码不会起反作用。
第二天是礼拜天,金狮把牛拴在草多的地方,然后去地里和父母兄弟起干活。论干活,金狮干得细,因而最慢;银狮干得粗,但不卖力,保持中游;铜狮干得又粗又卖力,因而最快。银狮干会儿便抬头向公路张望,望着来来往往的小汽车,说:“别看我现在无所有,有朝日我要有自己的小汽车。”金狮听了直起身,笑着说:“那算啥?有朝日,你就是把刚才半个小时内过去的汽车都给了我,也只是在我的九头牛上添毛罢了。”铜狮听了直起身,笑着说:“大哥快成尼采了,我是太阳,我是救世主。”众人听了不禁笑。陈禄笑了会儿,敛住笑容说:“指这七亩地,甭说坐小汽车住楼房了,连债都打不完。”银狮:“就是。就按亩地打千斤麦子,斤麦子卖五毛钱,七亩地连本带利才3500块,够干个啥?”玉枝:“那咱们该干啥呢?养车赚不了,养牛挣不多,包地又包不上。”陈禄:“去年伍双喜收黄芪没少赚。如今新黄芪又要上来了,咱们不能收?”玉枝:“今年还能挣么?”陈禄:“我看能。我估计今年也没几人收这个东西。为什么呢?是没资金,收上三五千块的连路费都不够;二是收下找不到买主。”玉枝:“那咱们的资金从哪来?贷又贷不上。”陈禄:“借高利贷,三分不行五分。”玉枝:“还借高利贷呀!你受这个的害还少?”陈禄:“咱们哪受高利贷的害了?破产是因为你买卖没做对,又不是因为贷高利贷。”铜狮:“已经借下的高利贷还打不完,再借!”陈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当年李自成带军攻打座营寨,连攻月不下,可就只剩三五天的粮草了。兵无粮自散呢!因此粮草官来问,是否要减少每天的供应?李自成说,只能加大,不能减少。粮草官不解:‘粮草本就不多了,还加大供应!’李自成说:‘饿着肚子更攻不下来。与其半饥不饱地多活几天,还不如吃精神了拼死搏。’于是第二天,李自成让全军都吃得饱饱的,然后说:‘破寨则生,不破则亡。’众官兵听都拼死战,结果拿下了寨子,扭转了战局。咱们今天也样,欠下的高利贷本就够多的了,但如果不再欠点儿,拿钱来挣钱,那你的高利贷永远也打不完。这就好比咱们在冰的这边儿,很冷,而火在冰的那边儿。你如果不忍受更大的寒冷钻过冰层把火取来,那你永远也得不到温暖。所以我要钻冰取火。”玉枝:“问题是你能找着买主?”陈禄:“咱们跟伍双喜合伙做不就行了?”玉枝:“人家肯跟咱们合伙吗?”陈禄:“合伙规模大,省开支,他为啥不愿意?”银狮:“如果人家本身够个回合呢?”金狮:“我看这合不合伙是次要的,只要你收的东西吃香,不愁没人要。所以这个伙能合要收,不能合也要收。”陈禄:“我也是这么想。”于是当晚,陈禄将本村的伍双喜请至家中喝酒。酒至半酣说明意图,伍双喜爽口答应,相约几天后开磅。陈禄于是让银狮停下他那个小买小卖,立马进入筹资阶段。三个月来,银狮骑自行车东奔西走,除了吃喝费用,只挣下七八百块钱。
星期上午,金狮进城去旗人事局开介绍。开罢介绍去旗公安局开户口,户证科的同志问:“往哪开?”金狮:“就开到迈达召吧,从那儿买粮方便。”户证科的便说:“很多人自己到了乡里,却把户下到了城里。”金狮:“嗨,若自己将来有本事回城,还愁户口回不了城?若自己回不了城,就是把户口落在北京又有什么用?”说罢回乡,向乡长报到。乡长领他走进书记的大办公室。书记办公室有很多人,其中人半躺在床上百万\小!说,并听众人高句低句地闲聊。乡长向众人介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大学生,今天来报到。”说罢先介绍床上躺着的那位:“这是啖书记。”金狮忙上去握手致意。啖书记坐起来握了下,又躺下。乡长接着为金狮介绍了在场的王书记郝乡长徐部长郭站长贾主任等等。介绍罢,金狮为众人敬上圈特制钢花烟。众人接着聊他们的,金狮便告辞出来。出来无处可去,先折进民政办。初中中专毕业的民政办干事小牛对他爱理不理的,他只好稍坐会儿又出来,折进财政所。同样是初中中专毕业的财政所干事小雷对他很热情,问明情况后,先领他到派出所落了户,又骑摩托带他去粮站办了粮本儿。自此金狮每天按时去上班儿,但没人安排他去做什么,也不给他分配办公室,他只能瞅着哪个办公室有人,就去哪个办公室呆会儿。10月14日,民政办小牛让金狮去几个村送会议通知,金狮欣然接受,心想:“总算干点事了。”第二天上午,乡里召开乡村干部大会。会后,众人都到大餐厅里吃炖羊肉。金狮进食堂盛了饭四下张望,见条宽凳空着,便去坐。正要坐下,见凳子很脏,便蹲在凳子上吃。吃了会儿,啖书记进来不知干什么,见金狮蹲在凳子上吃饭,露出不悦之色。下午,乡里发工资,金狮领了8910三个月的基本工资,总计270元。领罢工资,乡干部们纷纷回家,金狮便去粮站以每斤角八分的平价买了三个月的白面带回家,并将其余工资交给母亲。此时家里因事忙加钱缺,已有十来天没白面了,直借着吃。
10月中旬,正值农民们混起黄芪,陈禄筹到四千多元,伍双喜筹到两万元,于是两人合在处,四处张贴,开磅收起了黄芪。收购点设在伍双喜的院内。因此陈禄让银狮常驻伍双喜院内记帐,记下每磅货的等级价格分量及金额。连收了几天,伍双喜开始对银狮发牢马蚤:“记那帐干啥?我跟别人伙做了多少买卖也没记过帐,只记总共花了多少钱,卖下多少钱,然后按股分红。”银狮把这情况告诉陈禄,陈禄也就明白了伍双喜当初为啥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合伙,于是说:“不记哪行?最后本来花了三万元,他说三万五,咋办?那五千不成了他的啦?他若心中无鬼,怕记帐干吗?难道仅仅是怕麻烦?你尽管记。就是这买卖做不成,也不能糊涂。”书中暗表,这黄芪分几个等级,过了磅便堆在处,天天还要失掉部分水分,所以无法用最后的总分量来计算总支出。因此银狮继续住在伍双喜的院内记他的帐。又记了几天,伍双喜终于说:“干脆咱们分开各收各的吧。”陈禄便赶来问:“怎么分?”伍双喜:“分货退钱都行,你看。”陈禄:“这货都混到块儿了,该给我算几等?过了总秤再分吧,它又混得不匀,该给我分哪头?给我分得好了,你不高兴;分得差了,我不乐意。干脆你给我退钱吧。”伍双喜:“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你不乐意。”此时陈禄已拿进七千元,因此他问:“几时能把钱给我?”伍双喜:“两天之内行不?”陈禄:“好,可不能再迟,我还得抓紧时间再收。”两天后的晚上,金狮和银狮去伍双喜家里拿钱,见本村的信贷员郗来财刚把钱送来,方知这里有郗来财的股份,也就明白了伍双喜不让记帐的全部原因。你若把帐记得清清楚楚,他不仅吃不上你的部分利润,就连别的股东的利润也没得吃了。伍双喜拿出七捆十元的钞票递与金狮。金狮点了下说:“我们这十来天的辛苦怎么算?”伍双喜又拿出百元,说:“百行不?”金狮:“咋不行啊?这又不是有仇哩,只是意见不合才分开的嘛。”说罢要走,就见银狮对伍双喜说:“伍大爷,以后我还叫你大爷。但你记住,我今年虽才21岁,但不出几年就比你强。今天你见我穷,甩我!咱们走着瞧。”金狮忙拉银狮:“说这干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说罢拉银狮回家。第二天,陈禄四处贴出,提价5分收购黄芪。于是四周的农民把黄芪纷纷送到他这里来,很少有人送伍双喜处。
金狮来迈达召乡政府报到已有二十来天了,直无事可做,也没个落脚点。这天上午,他觉得老这么闲着没事儿也不是个事,便来找乡长:“孟乡长,这几天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么?”乡长迟疑了会儿,说:“小陈啊,我正要找你。”金狮欣喜地问:“有啥事儿么?”乡长拿出金狮开回的介绍,说:“嗯——是这么回事儿,咱们乡里编制满了,你拿介绍去找组织部部长任常惬,让他给你再找个地方。我们跟他说好了,他等你去。”金狮知道情况不妙,但还是礼貌地告辞出来。出来即被个有粗没长的30多岁的妇人叫住。该妇是乡妇联主任兼财政出纳,前几天对金狮还很客气,如今却风云突变:“把你领的那270块钱放下,不在这儿工作,还拿这儿的工资?”金狮此时身上只有两块钱,只得说:“我现在身上没有,过几天定给你。”妇人:“谁知道你这走还来不来?干脆你把介绍放下,取了钱再来拿。”此时孟乡长从办公室出来,冲妇人摆了摆手,妇人方让道放人。
下午,金狮来到旗委组织部部长任常惬的办公室,说明来意。任部长象被谁欠了三千块,没好气地说:“你就是陈金狮,你想去哪?”如今学乖了的金狮答:“由组织上决定吧。”任部长:“那好,你在野马图和板申兔之间任选个。”书中暗表,这敕勒右旗共有21个乡镇30多万人口。其中山前19个乡镇,山后2个乡。山后这两个乡即野马图和板申兔,加起来不足9000人,从县城走七十里山路方能到达,靠天吃饭。因此听了任部长之言,金狮吃了惊,失口问了句:“为什么?”任部长把眼瞪:“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后山不是人去的?中专生都是分哪算哪,踏踏实实地干。你们大学生虎架虎威的,想上天?”金狮自知失言,忙解释:“我是说不好照应家。”谁知任部长更是站了起来:“谁让你照应家了?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就为你照应家呢?回家种地不是更好照应家?”金狮心知多说无益,低头不语,又听了会儿训斥,强颜欢笑,不置可否地告辞出来,心想:“此人不走,我便无出头之日。”
金狮回到家中,说了进城遭遇。陈禄说:“人事局分配学生,它组织部插的什么手?”金狮:“党管干部,党管切,你不知道!”陈禄:“那它也管得太早了吧!”金狮:“人家既能管,就爱什么时候管什么时候管。这就好比你种自家的地,爱啥时候种就啥时候种,就是正月种,别人能咋地?”玉枝听了急匆匆地说:“干脆想办法去宝图吧,别在这敕右呆了。昨天文军媳妇从呼市回来,问我:‘金狮分到哪了?’我说:‘分到乡里了。’她大吃惊:‘怎么连县城都没留下,跌落到乡下去了!你们没花钱吗?’我说:‘来没钱,二来人家父子俩只要从政,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她急着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饶你今后当总统,可现在的青春年华怎么办?就在这荒郊野外虚度?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能红火的时候不红火,等老了就算挣个高官,又哪多哪少?他年轻不懂事,你们也不懂?’我觉得人家说得很有道理,毕竟是大城市活过的。咱们没在大城市活过,因此不知底里。这好比”正说间,就见陈禄怒目而视:“她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什么叫风流?干番事业才叫风流。什么叫虚度年华?无所作为才叫虚度年华。再说,没钱没势,你拿什么去大城市?又拿什么去风流?去大城市要饭也好?”金狮:“毛泽东当年之所以那么有主意,就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农村,了解基层,掌握国情民心。人要获得成功,关键是要有正确的主意。而要有正确的主意,就要吃透所处的环境。我虽然从农村长大,但直接触的是老师和同学,对社会无所知。所以我现在也不急于到大城市去,去乡里正好可以锻炼下,补下社会这门课。再说,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重振家业。只要家业发展了,去哪是个难事?而要重振家业,我就得离家近点。如果我现在就去了市里个不起眼的单位,远离家庭,如何关照家?如何帮助你们重振家业?”陈禄听了放心地说:“你们听听,你们懂得这些吗?”金狮:“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不去后山。后山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去了可就更不好关照家了。”陈禄:“你去乡里也没说个啥嘛,咋就落下这么个名声?不行,你得去找那个组织部长说说,不能任由那几个杂种乱说。”金狮:“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最好是搬个人去说说。”玉枝:“问题是咱们现在哪能搬起个人来?”金狮:“看来,只有再去找那个政协副主席孟卫纲了。”众人点头,夜无话。
第二天早起来,陈禄说:“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匹白马配着金鞍在咱们门前呼叫。我也不会原梦。我琢磨这是要你立马进城去,不然就晚了。”金狮点头称是,立马进城,来到旗政协副主席孟卫纲家里。孟妻告诉他:“你们孟老师外出学习去了,半个月才能回来。”金狮听好不心凉,心的话:“等他老人家半个月后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万般无奈,他直接来找组织部长任常惬,却听人说任部长也因事出门,要走个礼拜。金狮思忖:“他既出门,就暂不能插手学生分配这件事。乘此空当,请人事局再选个山前的乡镇把我分,岂不更好?”想至此,买了包好烟来找旗人事局局长。他早听人说该局长挺和善,好说话。他进得人事局局长办公室,见局长正和位脸色黑黄象是村干部的中年人谈笑风声,便先礼貌地打个招呼后,站立旁。局长问他:“有什么事儿吗?”金狮作自我介绍后,正要说明来意,就见局长微笑着说:“噢,你就是陈金狮?前几天迈达召乡的领导上来说他们那儿编制满了,请组织上对你另行分配。因此组织上打算把你再分配到茂林岱乡政府,你有意见吗?”金狮听喜出望外,忙说:“没意见。”这茂林岱乡是迈达召乡正南的个邻乡,乡政府离清水沟村二十三里,乡政府旁边有条南北走向的沙石公路直通迈达召乡政府及清水沟村,是拥有近两万人口的农业大乡,玉枝的娘家上兴地村就隶属该乡。闲话不提,再说人事局长见金狮没意见,便微笑着说:“没意见就去办手续吧。办手续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个人。”说罢用手指指旁边坐着的那位中年人:“这位叫王诚虎,原是旗广播站站长,现刚升为茂林岱乡副乡长,也是正牌儿大学生。你们俩未去单位,先见其人,真是有缘呢。”金狮赶忙伸双手与王诚虎握手致意。王诚虎也赶忙起身握手,然后主动与金狮谈些有关情况。谈了会儿,金狮害怕影响局长与王诚虎的谈话,便微笑着说:“我先去办手续。王乡长,咱们茂林岱见。单局长,感谢您的关照。”说罢来到分配股,就见分配股的老太太说:“前几天迈达召乡的党委书记啖求是上来说,你这个人如何如何地好夸夸其谈,死活不要你。这个时候正好茂林岱乡党委书记赵山猫来要王诚虎,听了这事就说:‘你们不要我要,我们正缺这方面的人手。’组织上便依他所请,把你分给了茂林岱。”金狮坐下来还想听到点什么,但见老太太已不再多言,只得起身告辞回家。
第二天是星期日,金狮在家里帮着收黄芪,同时打听有关茂林岱乡的情况。经打听得知这么三个人的情况:是乡党委书记赵山猫,50来岁,迈达召乡迈达召村人,初中文化,造反派出身,先在迈达召乡任团委书记,后到茂林岱乡历任副乡长副书记乡长,任现职半年多。二是乡长云仁义,30岁,萨临庆人,高中毕业后先就业,后就读于教育学院,后历任旗政府办秘书茂林岱乡政府副乡长党委副书记,任现职半年多。其父曾任旗水利局局长,现任旗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三是乡党委秘书邢晓波,24岁,茂林岱乡西黑沙图村人,八八年初中中专毕业后被直接分至茂林岱乡政府,任现职半年多。
第十回乡镇生活也滋润乡镇姑娘也婀娜
星期10月22日上午,金狮要去茂林岱乡政府报到,却没有坐骑。这之前陈禄是有过两辆国产摩托的,但那会儿的国产摩托技术不过关,常坏,每修次都得花上几十块钱。因此陈禄破产后,那两辆摩托也就死在了边。此时陈禄家里有新旧两辆自行车,新的让银狮整天骑着四处跑生意,金狮便把那辆尘封多年的除了铃子不响什么都响的旧自行车推出。父亲帮他补了下前后轮胎。此时车座上的牛皮套已破烂不堪,买个新的需十来块钱,金狮便回屋找出半拉子枕巾罩上,然后问父亲:“有三百块钱没?”陈禄:“干什么?”金狮:“还咱们乡里那270,免得人家又嚼我什么毛。”陈禄点点头,掏出三百块交给金狮。金狮于是跨上自行车南下,途经本乡乡政府把钱还上,然后直奔茂林岱乡政府。茂林岱乡政府设在茂林岱村的北边,是个用两米高的砖墙围成的长方形大院儿,南北200多米,东西100多米。大院儿的南半截建有三排六栋青砖红瓦中脊平房,每栋房的前面除了人车道,便是花草树木。大院儿的北半截基本没什么建筑,树木茂盛。大院儿门前左右各蹲尊大石狮子,张牙瞠目,显示着衙门的威严。见了这两尊石狮子,金狮不由乐,心的话:“如今还有这个!”想到这儿进得乡政府大院儿,经打听来至最后排房子东栋西端的乡长办公室,就见位大头方脸面色白净戴副宽边变色镜的年轻人正和那位新来的副乡长王诚虎坐在沙发里交谈。金狮正待开口,王诚虎已先站起来和其打招呼,并介绍旁坐着的年轻人:“这就是这儿的乡长云仁义。”金狮忙伸双手上前问好。云乡长边起身握手,边问王诚虎:“这是?”王诚虎于是给云乡长介绍金狮,金狮则拿出特制钢花烟给二位领导敬上。叙礼毕,分宾主坐定,云乡长先谈了些表示欢迎的话,然后问:“见过赵书记了没?”金狮答:“还没有。”云乡长便领金狮出屋,穿过党委办公室,来敲书记室。听到“请进”,云乡长推开门,金狮从侧面就见个头发稠密却已全白的长者正伏案用带橡皮的铅笔写着什么。但见其额头刚够四指,但鼻尖透着霸气,颏端透着刚毅,方唇有型,杏目有神,本来狭窄的脸庞因发胖被油脂撑圆。云乡长为两人作了番介绍自去,金狮便给书记把烟敬上,而后坐到书记对面的沙发上。赵书记抽了口烟,笑了下,露出嘴整齐的白牙,其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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