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太厉害,她从床上直直地掉了下去,摔在了利永贞的腿上:“哪有人这样贬低自己”
两人并肩坐在床边,钟有初的呼吸就在利永贞脸侧,带着自然的清香:“永贞,你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你的出色,不因楚求是的爱慕而增加,也不因佟樱彩的可鄙而减少。你的出色,是你的本色。不需要其他人衬托。”
利永贞听得心中yi暖:“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听起来很冠冕但也很窝心的话。”
钟有初笑着说:“我妈以前虽然不和我说八卦,但很爱和我讲大道理。我全都记着,就是为了以后对其他人宣讲。”
利永贞也笑了:“那你和我讲八卦吧送你玻璃瓶的人到底是谁我认识吗”
“是雷再晖。”
“雷再晖那个人力资源师吗”利永贞yi下子弹了起来,“他不是把你给炒了么怎么会大反转快,快给我讲讲”
钟有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讲了yi遍给利永贞听。利永贞听得热血,搂住了钟有初的肩膀:“有初,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你就yi定要听我接下来的话”
“好,你说。”
“yi月三号那yi天,你yi定要赴约yi定要去我会提醒你的必要的话,我会拿着鞭子,像赶羊yi样赶你去”
“什么呀。”
“听我的没错这样的男人,值得嫁”转念yi想,自己又没经验,利永贞加了yi句,“嫁错了也不后悔”
钟有初哭笑不得:“永贞,你的夸张和阿姨yi脉相承。”
“我没有夸张。你不知道为什么雷再晖不联系你,但是我知道那段时间你手机停机,我yi直联系不上你,到最后怕你是嫌我烦,只敢给你发短信。你也想想我这个旁观者的话,雷再晖虽然炒了你但又救了你,和你yi见如故,毫无嫌隙,主动追求,可见胸怀坦荡。唉,估计他在南美也给你打了不少电话,但你这个傻瓜没把手机转接即使如此,他走到哪里,都会把当地的空气寄回来给你yi个理性和感性兼备,有耐心有恒心,坦荡荡的男子汉,你为什么不要”见钟有初不出声,利永贞急道,“如果你不要,最终会便宜了佟樱彩那样的女人”
“永贞,没那么简单。”
“复杂在哪里yi不是不解风情,二不是自作多情,明明两情相悦”
“我前段时间遇到个老朋友。”
“老朋友前情人”
“不是。我和他每次见面都以大吵结束,但这次居然能心平气聊聊天气,聊聊风景,聊聊近况,最后还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好做个普通朋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追了他六年。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成功把他逼得远走他乡。”
利永贞猛赞:“真不愧是钟有初”
“年轻的时候,有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的冲劲嘛。”
“这个人yi定很聪明,没接受你的追求。六年的时间啊,多痛苦即使追到手,也不得善终。”
钟有初承认:“说的是。我到最后完全也只是赌yi口意气。为了赌这yi口气,我真是yi败涂地。永贞,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yi点,现在说出来,真是轻松不少。”
有些感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利永贞深有同感:“既然他不是障碍,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雷再晖”
“再说吧。”
“你真是叶公好龙。”
慢慢两人先后睡去。半夜林芳菲偷偷摸进女儿房里。
“阿姨”
有个雷打不醒的女儿,林芳菲没想到钟有初这样觉浅,顿觉自己的举动幼稚可笑:“轻点,我来给贞贞送圣诞礼物。”
她轻手轻脚将yi个小盒子放在利永贞枕头下面,又将yi条围巾递到有初手上,“贞贞就是喜欢过个洋节日有初,阿姨没有什么准备,这条围巾是阿姨自己打的。”
“谢谢阿姨。”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yi样。有空多来玩。”
枕着围巾,钟有初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在梦里,她遇到了好久不见的母亲叶月宾。
远远地,叶月宾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停地摇着头,不停地摇着头,钟有初心里怕得紧:“妈妈,我做错了什么”
叶月宾不说话,只是摇着头。
“妈妈,那个秘密,永远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对利永贞说。不会对任何人说。”
叶月宾还是摇头。钟有初走上前去,才发现是个不倒翁。她猛然惊醒过来,原来是利永贞的卫星电话响了。铃声虽然轻微,雷打不醒的利永贞却立刻弹了起来,利落地戴上耳机:“封雅颂。什么事是吗在极点附近的电磁振荡”
接下来便是yi堆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利永贞背对着钟有初,静静听着经由卫星传回的声音,回道:“参观新奥勒松电厂很好啊。他们的能源再循环方式实在值得借鉴。极光当然好看啦。现在知道不好好学语文的坏处了吧除了好看两个字,你还有啥形容词没”
她的语气突然又变得严厉:“封雅颂,如果你心理状况出了问题,你得立刻回来。你献媚也没用,这件事情我肯定会上报给师父。是啊,看到极光,觉得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的情情爱爱都不值yi提了呗您老人家多洒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难望项背。”
不知道封雅颂说了什么,钟有初看见利永贞使劲抓了几下头皮,以很快的语速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很洒脱呢,咸丰年间的事情还放不下那是我写错字,以为自己约你在伯牙路,却马大哈写成了伯乐路。你在伯乐路等,我还不是在伯牙路等对呀对呀再见。”
想是封雅颂说的话引起了利永贞的共鸣,她yi连说了几个对对对才挂上电话。打着哈欠正准备再倒下睡觉的时候,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小盒子。打开看,是yi颗拇指大的金元宝。她嘟哝着:“真受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当面给不就行了”
可那明明是撒娇般的埋怨哩。钟有初心想,嫉妒得不得了。
爱情,有始有终
yi大早就下起雨夹雪,窸窸窣窣,淅淅沥沥。
缪盛夏自从戒了酒,烟却抽得猛,早上五点烟瘾犯了,yi定要起来抽yi根。拉开窗帘,看到窗户上结着yi颗颗的顽固的雪粒子,心里烦躁,yi抬手就把桌上的盒子摔了。
盒子里的钻戒在地板上跳了两下,滑进床底。
门外头有脚步声,轻轻地顿了yi下,又轻轻地离开。在缪家做事的全是知根知底的亲戚,知道大倌是喜怒无常的脾气,但总有个由头,所以也不怕他。最近生意yi帆风顺,脾气反而莫名其妙地闹得狠了,于是没人敢来惹,恨不得踮脚走路,闭嘴说话。
今天中午的饭局由叶嫦娥安排。这是云泽风俗,正月间要请老板吃饭,请不请是个礼数,来不来是个态度。每年缪家是决不去赴宴的叶家是小人物。今年却yi反常态,缪盛夏并缪家的几位长辈都去了,这样热热闹闹yi坐下,包厢便显得有些挤。
yi向长袖善舞的叶嫦娥也惶然了,她听说今天是袁市长请缪家吃饭,现在想想只怕是自己听错了日期。不知道竟有这么大的面子,陪着丈夫yi气就敬了缪家的贵客三杯,推杯换盏间,气氛就活络了,大家都脱了外套,好似家宴yi般亲热。
吃饭的位置选在水库中间的yi个小岛上,端上桌的除了河鲜就是养殖场里豢养的诸如孔雀,天鹅,白鹇之类的珍禽,说起来很稀奇,味道却也yi般。养殖场的老板本不在岛上,听闻缪盛夏来了,飞车赶回,亲自布菜,每上yi道都端到大倌面前,等他先尝味。大家都知道大倌挑剔,他却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只拿筷子戳戳身边的钟有初:“钟有初,你这是在请人吃饭,不停发短信有没有礼貌”
不等钟有初反应,他胳膊长,yi把将手机夺去:“利永贞利永贞是谁我只知道马永贞。”
大家心知肚明:钟家和叶家虽然是这场宴席中的主人,说到底不过是赔笑的角色。缪盛夏和钟有初在九月份那场婚礼上发生过什么龌龊,在座谁没听到过yi言半句缪家人就笑眯眯地看着缪盛夏拿小斜眼儿取乐。那小斜眼儿也乖巧,没敢作反:“利永贞是易经里的卦辞,有情操高尚,性格忠贞的意思。”
听到情操高尚,性格忠贞八个字,缪盛夏不知道为什么从喉咙里笑了yi声,珍馐佳肴间觥筹交错,那笑声有点难为沧海的味道:“男的女的”
钟有初知道他不屑。也是。yi个八月出生便取名盛夏的男人,别人的名字深奥yi点便想不通。
“马永贞是男的,利永贞是女的。”
钟有初被那烘着龙凤双胎的炭火熏得太阳岤有些疼了;乳汁般的高汤里浮浮沉沉的羊胎盘,鹿胎盘散发出淡淡腥味,叶嫦娥兴奋地招呼着:“大倌,趁热喝yi碗。”
缪盛夏停了筷,在炭火上点着烟;有服务员过来给他添茶水,他把眼yi瞪:“什么陈年旧茶,也敢斟来给我喝出去”
服务员唯唯诺诺退出门去。缪盛夏又没事人yi样和钟有初讨论:“你信不信这世界还有人叫钟有终。”
钟有初最恨喜怒无常,乖张暴戾的性格,愈发觉得缪盛夏似足了司徒诚,yi样有钱无耻。
“信。”
“为什么”
“有开始就有结束,正常。”
缪盛夏坚决地摇头:“我说简直是活见鬼。”
他看了看腕表,往干干净净的骨碟里弹了弹烟灰,面前的半碗汤表面已经凝固。yi桌子的人都知道他戒了酒,yi直没敬他。抽烟也能醉人不成他的眼神明明是游荡到九天之外去了。
头晕眼花的钟有初站起来,想要出去透透气,手腕yi紧,被缪盛夏捉住。
“都给我听着。”
他也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立刻压住了场面。满屋只剩汤的声音,和炭火哔哔啵啵的声音。缪盛夏突然笑了起来:“装什么太平盛世。都心底偷着乐呢你你给我说说,外面都是怎么说我和钟有初的。”
被他点到的那人,正是去年九月份婚宴后来接他的司机。司机揉了揉脸,好像那只是yi块擦手的破布:“外面只是说钟有初出言不逊,大家都在等着看她受教训。大倌不动手,也有人会做事。”
私底下是有这些传言。尤其是小地方,yi点点的事情也要反刍yi样嚼半天。叶嫦娥知道,钟汝意知道,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是没人在钟有初面前提过,今天在饭桌上挑明,简直不得了:“有初,没那么严重。我天天在外头打麻将,听说的真没那么严重”
“这些话都他妈的从去年传到今年了有意思吗啊有意思吗钟有初,你以为说完了就完了我是要面子的。你要不要你也要你对于尊严的渴求,简直是穷凶极恶”
在缪盛夏的钳制下,钟有初就像yi条滑稽的,被扣住腮的鱼,沉默地挣扎着。她的沉默更激发了缪盛夏的恶意。
“这事儿必须有个了局。”缪盛夏把戒指拿出来往她的鱼鳍上套,“结婚。我们两个的面子就都保住了。”
此言yi出,举座皆惊叶嫦娥脸色发青,钟汝意yi脸嫌恶,低头嘟哝了yi句什么,那口型明显是yi句脏话;真是父女连心,这句脏话钟有初是明明白白地喊了出来:“缪盛夏你王八蛋”
上yi次没骂出口的,她全骂了出来,不带喘气,流畅无比,声音也嘶哑了,如同街头巷尾的泼妇yi般,把他全家上上下下都问候了yi遍。最艰难,最难听的已经说出口,缪盛夏反而笑得狞恶,显出痞气来:“钟有初,你想想看,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王八蛋,嫁给我你至少不会更失望。今天两家长辈都在,做个见证,我不能保证你yi辈子快活,但保证yi辈子宠着你。”
不能没开始就结束。这种疯狂的想法让缪盛夏几乎要把钟有初的手指掰断了;叶嫦娥见到这场面,不禁心里发慌,她从不明白那么yi个玲珑剔透,舌灿莲花的姐姐竟也会横死,现在终于想通了,时势迫人,时势迫人哪
“我们家有初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啊小心呀,指头要断了”
“高攀难道怕你把我的钱都花光了哈,那你还真需要yi点想象力才行。”
大家都来劝,真心的,假意的,闹哄哄;钟有初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往地上缩;砰地yi声,门被踹开了,厉寒的空气在室内卷起yi阵小小的旋风。
“缪盛夏我和袁市长等了你yi个小时你给我跑到这里来吃饭出来”
缪家父子俩长得极像,尤其是眉眼之间都带着yi股煞气。那煞气是在商海里淬炼过的,无坚不摧。缪父久不在公众场合露面,大家都忘记了他也是个火爆脾气,曾经在股东大会上动手揍过人。他见了自己的儿子在强抢民女,yi点也不吃惊,也没有劝阻的意思,竟是冷眼旁观着,要看这事态怎么发展下去。
脸色煞白的钟有初松了手;可缪盛夏的戒指却没能顺利地套上她左手无名指的第二关节已经肿胀起来,皮下yi片隐隐的血点,又青又紫。
缪盛夏仿佛吃惊于自己手段这样毒辣,后退了yi步。叶嫦娥扑上去,心疼地查看着侄女的手指:“有初啊,疼不疼早知道小姨就不带你来吃这个饭了呀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你妈钟汝意,你这个窝囊废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出声”
这已经是第二次惨烈结尾。他不是不会与人相处。相好过的女孩子,打过交道的生意人都对他赞不绝口。真要举例,那个叫闻柏桢的银行家,第yi次见面就投机得很;那个格陵有色安排要和他联姻的女人,也说他是值得信任的君子。
可见今天的局面并不是他的问题,从来不是他的问题。他为了云泽拼尽心力,却连yi个开始都得不到就要结束。
回去的路上表弟仔细端详钟有初,仿佛过去二十多年没见过yi样:“姐,真有你的。”
叶嫦娥呵斥:“别乱讲话”
“妈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明明知道五百万的号码,却不去买彩票啊亏大了哪怕先结再离,依缪盛夏的脾气,也能拿yi大笔赡养费哪姐,你到哪里去找年薪又高,福利又好的工作姐,你随便推辞yi下就好了嘛,还较起真来了”
叶嫦娥yi耳光打得他再不敢开口。钟汝意开了口:“你打孩子干什么。”
她摸着钟有初的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是小姨不好,没发现缪盛夏是个神经病就不该让你和他坐在yi起有初啊,可惜你妈死得早,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提起逝去的妻子,钟汝意心内大恸,yi腔悲愤化成了哼地yi声,从鼻子里无比轻蔑地冲出来。然后他就听见女儿yi字yi句,咬牙切齿:“我知道您怎么想的。您就觉得我是盆祸水,您觉得是我招惹了缪盛夏我自作自受”
他yi耳光结结实实扇在了女儿脸上,打得她脖颈扭向yi边,眼泪飞溅。
在车上,缪父举起巴掌,但始终没有落下去。说到底,这个独生子是值得骄傲的,不过是年轻,yi时鬼迷心窍而已。
但缪盛夏没迟疑,yi抬手就给了自己狠狠yi记耳光,又脆又响。
缪父本有几句狠话已经到了嘴边,见儿子对自己这么狠,不由得又心疼起来:“盛夏,大舍大得我们有全盘计划,完美无缺,现在还是需要和格陵有色联手的时候。”
缪盛夏冷冷道:“我不会签那份婚前协议。”
“我们已经谈过了”儿子的心智怎么倒退得这样厉害缪父厉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物结婚不结婚,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这只不过是yi场交易和格陵有色的钟有终结婚,离婚,大大方方地付三亿赡养费,我们和他们的账就两清了,比瑞士的户头还要安全云泽稀土刚刚私有化,前面的路还很难走,你要在乎这yi年半载的光景么”
“那不yi样。”
“对你不yi样,还是对钟有初不yi样”缪父生起气来,“她不过是yi个你看得见却碰不到的女人所以格外珍贵yi旦得手,她和其他女人也没什么两样”
新尾生传
钟汝意十年没有和钟有初说过话。但也没有动过手。这yi耳光把仅剩的yi点点父女情意都打没了。等叶嫦娥陪钟有初从医院包扎完回到家,钟父居然已经和没事人yi样在二楼上起网来,放在yi楼的无线路由器指示灯yi闪yi闪欢得很。
钟有初上去把网线拔了。过了两分钟,钟汝意冲下来把网线重新安好又上去。
整个过程yi眼都没有看坐在客厅里的女儿yi眼;她也心熄了,开始收拾行李。
叶嫦娥过来扯她的包:“有初。你爸是死脑筋,不会转弯。”
拉扯之间,包给撕坏了,咧大了口在哭yi样,里面的东西掉了yi地。钟有初yi边捡yi边说:“小姨。我娇也撒过,泼也撒过,哭也哭过,求也求过,已经黔驴技穷。”
叶嫦娥帮她捡起yi堆撕碎的信纸,“你爸不会永远这样我明天就把电脑搬走,我看他还能不能yi天到晚心安理得地躲在房间里”
钟有初摇摇头:“缪盛夏已经疯了。我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的好。”
“有初,你真的没有考虑过缪盛夏么我侧面问过了,他他不是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叶嫦娥迟疑道,“所以我想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你也不是不会回报这份真心。感情讲究个你来我往,慢慢地,就培养出来了。他这种风流成性的人,能娶到你做老婆,是他赚到了你也不用怕嫁过去被欺负。我就是你妈,你嫁人我给你梳头,生孩子我给你伺候月子”
“他对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也是真心喜欢的。因为那些他都得不到。”钟有初淡淡说完,又对叶嫦娥仿佛发誓yi般说道,“小姨,我这辈子没结婚的打算。”
这是钟有初第yi次正面对叶嫦娥说出这句话来。她实在难以置信,又追问了yi遍,才大叫:“为什么”
“没意思。”钟有初瞟了yi眼小姨,又转过头去淡淡加了yi句,“就算别人能接受我的过去,我自己也不能接受。过不了这yi关,没办法。”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什么过去别人接受不了你说什么傻话发什么傻誓”叶嫦娥yi反应过来即刻破口大骂,越骂越激动,“你不结婚,你妈能活过来吗你不结婚,你爸就能开金口了你不结婚你傻啊你傻啊”
她突然心底yi片锃亮,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脑内卷起yi片狂风暴雨。
十年前,也是在这个客厅里,她打开了姐姐临终前寄给她的信。也是在这个客厅里,她看过后也是脑内yi片狂乱。明明全家人都坐在yi起哭,哭得阴云惨雾,她却提前解脱了,冷眼旁观。
她唱了半辈子的黄梅戏,俗话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恩怨情仇,回肠荡气,她都看得极淡,宁愿做个大俗人。
手中的信纸被慢慢摊平,是用英文写的。她随团出国访问过,居然还认得yi小部分。她去拿了透明胶,试图拼好。虽然钟有初对她说这是不要的废纸,她仍然固执地将它细细粘好她比谁都明白,真是废纸,就不会yi直放在包里不扔掉。
“有初。能说的我都已经说透了,说烂了。我也黔驴技穷了。如果哪天你遇到yi个人让你动摇了,就找小姨谈谈吧。”
她把粘好的信放在茶几上,走了。钟有初愣愣地看着小姨离去的背影,拿起那封信。是雷再晖写给她的入职推荐信。她都不记得自己居然保存了长达半年时间。
亲爱的先生小姐:
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能为钟有初小姐写这封推荐信。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去过四十六个国家,整顿过六百七十三家公司,解雇过yi万零yi十九名员工,为十三个人写过入职推荐信。其中包括
这里写着十二个人名和任职公司,钟有初惊奇地发现,其中有三个名字她常在各大门户网站的财经新闻中见到,他们现在都发展的很好。
而钟小姐是第十三个。钟有初小姐的工作领域是这里使用的专业词汇钟有初羞愧地发现自己不认识我保证她的专业能力和工作效率都会是最好的。毋庸置疑,她会是最好的同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合作伙伴。您可以全心信任她。当然,前提是您值得信任。
另yi方面,她的缺点也显然易见。她的缺点并不体现在学历上,而是不够诚恳和专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也许已经改进,但更大的可能是根本没变,因为迄今为止能够改变她的强者还没有出现过。现在您知道为什么虽然只和钟小姐相处了短短的十多个小时,但我仍然愿意为她写这封推荐信了吗希望您是她的伯乐。
祝
工作愉快
雷再晖签名及电话
鼎力大厦二楼的员工餐厅很少会遇到拖着行李箱来吃饭的客人。时近傍晚,yi位女孩子好像刚下火车yi样,风尘仆仆地从安全通道爬了上来,刚刚站定就看了看时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侍者上前问道:“请问几位”
她回答得有点迟疑:“呃我找人。”
她把拉杆收起,又拉开,又收起,侍者连忙道:“如果您放心,可以寄存在我们前台。贵重物品请随身携带。”
“谢谢。”
她进去找了yi圈,大概是约的人还没来,回到前台的时候神情轻松了不少:“我要yi个两人桌。”
“请问您是坐无烟区还是有烟区”
“无烟区。”
侍者引着她往无烟区走的时候,她却又指了指窗边yi张空着的桌子:“坐那里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们的窗边都是有烟区。”
“没关系。”
钟有初刚刚在半年前的位置坐下,手机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喂嗯。我已经到了。难道不怕你冲去云泽用鞭子抽我么”她轻轻地笑了yi声,“他还没有到。我知道。我知道。别夸张。是吗你不是说你们书记已经病很久了那你自己保重。嗯。再见。”
等她接完电话,侍者把餐谱递给她:“现在是五点十二分,再过十八分钟,我们就有晚餐特供了,今晚的特供是酸菜牛肉拌乌冬,您是否等到那时候再点餐”
“你们的服务态度比半年前好了很多啊。”
侍者yi边倒茶,yi边悄声道:“我们老板说要请雷再晖来做事你知道雷再晖吗半年前把十八楼的百家信给整垮了。”
她笑了:“那你们老板还敢请他”
“听说他是个大帅哥呀,有异国血统。我们老板见过的,至今念念不忘还说百家信是自作自受。”
有其他座的客人叫他,他就去了。到了五点半,侍者果然又过来问她要不要点餐。她摇了摇头,有点迷茫:“我等的人还没来。我想再等等。”
六点半,来吃饭的人多了,竟然遇到几张熟面孔,看到钟有初,不免大呼小叫:“钟有初你变得比以前漂亮多了你在哪层楼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我我的四级考过啦真是剥了我yi层皮现在yi楼的物流公司做个经理助理,嘿嘿。那个谁谁谁你还记得不和咱们yi起被炒掉的,据说考研也成功了,去年年底还来看过我,带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师妹说是女朋友,真是羡慕死人”
因为yi起被炒鱿鱼而建立起来的革命感情比山高,比海深,即使之前在百家信他们只不过是个点头之交,现在也熟稔得好像旧友重逢。
他们都在前进,她却停滞不前:“你们都还有联系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在鼎力的,我还知道几个。大多数都不知道。对了,听说席主管开了个土家菜馆,不过我不相信。开饭馆要多少本钱哪他哪有那么多钱。对了。你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站起来,热情地迎接yi位慵懒的大美女,“邝萌,不常见你来视察工作嘛”
“钟有初”在室内邝萌也戴着yi副大墨镜,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声音却是懒懒的,慢慢的,“你来了啊。”
前百家信员工,现任餐厅老板邝萌坐下来看了看表,快七点了:“钟有初,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
“是啊我们刚刚说到你当初我知道邝萌接管了这家员工餐厅的时候,震惊极啦”
“有什么可吃惊的。我从不丹旅游回来之后,我爸就把这里买下来给我了。他要是不爱在家里看到我,我就来上班,下班了又可以去逛海伦街。”邝萌淡淡地说,“我以前不想做餐饮,就是怕吃胖了。但看过这里的厨房之后,yi点食欲都没有。”
身为老板居然拆自己的台,曾为同事的两位食客简直没有办法接话。邝萌又看了看表:“你们慢慢聊。我去逛街了。”
她常去的那家精品店为她延长了yi个小时才关店,刷卡的金额甚至惊动了拿着主卡的母亲,打了电话来问,听出女儿情绪不高,便也没说什么:“你要是不高兴,就随着性子来吧。妈给你善后。”
等她回到餐厅已经十点半,准备打烊了,顾客三三两两地分散着,已经没人再下单。
她在前台逗留了yi会儿,才叫了服务钟有初的那个侍者来问:“她还在那里吗就是刚才我和她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侍者点点头:“她yi直陆陆续续有点餐,估计也是怕我们会赶她走。不过老板,我们不会这样做进门都是客,我们都会以最大的耐心,最美的微笑去服务”他没说自己觉得她等的人yi直没有来,真是可怜。
邝萌没耐心听他讲废话:“把她的餐单拿来给我看看。”
她看了看餐单,便朝钟有初那张台子走过去。
在邝萌的记忆中,从来没有钟有初的yi席之地,她只是个名字,二次元的存在而已。但今天她在灯光下,细细地欣赏着钟有初没有修饰过的眉毛,斜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冬天厚重的衣服掩去了她的曲线,但慢慢地,钟有初的形象还是立体起来,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坐在了钟有初的对面:“我看你吃了不少东西啊,撑不撑会不会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她坐在那里,胃挤着心,心顶着肺,肺压着肝,五脏六腑全都在抗议她居然牺牲自己来消磨时间。
邝萌又问:“你这半年过得怎么样在哪里高就”
钟有初说了三个字,邝萌满怀心事,竟然没有听清楚,钟有初只好又重复了yi遍:“家里蹲。就是在家里蹲着。”
“哦。没谈个男朋友你们云泽很有些青年才俊嘛。我听我爸说,云泽稀土的缪盛夏很不错。”
钟有初摇摇头:“不太熟。”
邝萌心想也对,那是高门大户:“对了,你几点来的”
这个问题她不是已经问过了么
“五点十分。”
邝萌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三十九了:“你还记得李欢吗听说他做完了心理治疗,去yi家叫求是科技的公司工作了。”
钟有初嗯了yi声:“楚求是对我提起过。”
等yi个男人等了快六个小时,她倒是挺云淡风轻的。混得这么差,居然没有什么自卑的神情。邝萌拿起桌上的水杯,晶莹剔透,在鹅黄的灯光下,yi点也看不出久经风霜的磨痕:“钟有初,你还记得雷再晖吗”
钟有初先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邝萌,接着又笑了:“住在大明湖畔的那个”
邝萌先是yi怔,也笑了。钟有初笑着笑着,打了个嗝,于是倒了热水来咽。
“我老实告诉你吧。雷再晖不会来了。”邝萌停了yi停,又道,“我见过他了。所以我知道。”
她就说了这么多。“见过他”,“我知道”,充满了令人遐想的余地。钟有初缓缓地放下了水杯。
这时候侍者过来了:“老板,夜已经深了,您是否先回去休息晚上开车也不安全。这位小姐”
邝萌道:“挂我的帐。”
“谢谢,不必了。”钟有初赶紧拿出钱包来。邝萌眼尖,看到夹层里有张火车票:“今天晚上还要赶回云泽”
“嗯。”
邝萌拿了火车票来看:“是今晚十yi点二十分的啊。还不走的话,就赶不及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
侍者将找回的零钱恭恭敬敬地递到钟有初面前:“临走的时候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还在前台。”
邝萌突然道:“喂,你都不想找她签名么她以前可是鼎鼎有名的明星钟晴呢。”
他连这个也告诉她了钟有初看着邝萌。邝萌知道她误会了,但并不想将这误会点破。钟有初被挟持的事情自然有大把爱传八卦的人在鼎力传得沸沸扬扬。
侍者yi愣,诚惶诚恐:“钟晴我我是宅男,我孤陋寡闻。”
钟有初摇了摇头,笑着说:“他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啊。不是yi代人了。”
邝萌接了个电话,知道自己晚上扫的货已经安全抵家,母亲说:“这倒好,人还没回,衣服和鞋子先回来了。听店员说,有些你都没试过算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yi定,别等我。”
她挂了电话,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钟有初:“你真的不坐我的车么赶不上火车,我也可以送你回云泽。”
“不用了,谢谢。”
“这是你自己说的。”邝萌冷冷道,“其实你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再见吧。”
她去停车场拿车,车库里没有人,保安也不见yi个,苍白的氦气灯高高地挂在管道之间,高跟鞋笃笃地敲打着地面,她yi边走yi边回头看,最后小跑起来,yi直上了车还不觉得安全,直到冲出车库大门,到了路上,才稍微心安yi些。
她以为钟有初不会出现的。二次元的存在,怎么可能谈三次元的恋爱。跑车经过鼎力大厦的正面,她不经意地往阶梯上扫了yi眼那里坐着yi个小小的人影,身边竖着个行李箱。
你就等吧。等得到我跟你姓她心里也发了狠,yi踩油门,直接飙到两百,然后拨通了雷再晖的电话。
每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是甜蜜的,也是复杂的,他说的每句话,哪怕是简简单单的yi个喂,她都会回味很久。包括半年前炒她的时候说过的话,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的动作他简直已经长在了她的心里。
“喂”
放慢了车速,邝萌轻言细语地问:“雷先生,我是邝萌。您的父亲好些了么”
她听见背景很安静,只有规律的滴滴声和咕噜咕噜的水气声,便知道他还在icu里。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是不太好。”
她能自动为他的声音配上背景,配上动作。他坐在父亲雷志恒的床边,穿着那件藏青色的西装,打着同色的领带,他左手拿着电话半年前她没有看见过他的手机,现在他的电话是三星最新款的智能机,多有品位他的眉头yi定皱着半年他看她的简历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头的,很迷人。他的右手呢yi定会捏捏鼻梁,因为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半年前他说的唯yiyi句话是“邝小姐,你被解雇了”,但她做梦的时候,总觉得他说得明明是“邝小姐,我们会有结果的”。他是接了自己父亲公司的案子,她却觉得他明明是为她而来的。直到他打电话来请她帮忙不,那也yi定不是真的。她等了半年,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沉默了超乎寻常的时间。电话那头的人已经三天三夜没闭眼,于是错误理解了她的沉默:“我知道了。”
邝萌打了个激灵。
良久她才开口道:“四点钟接到你的电话,我真是以最快的速度就赶过去了。像你说的那样交给服务生去办,我不放心。”
她常听母亲这样和朋友巧妙交谈。他会笑吗听到她这样得体而亲热的解释,他会扬起嘴角吗可惜隔着电话她看不见他的笑容哩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笑,但直觉他笑起来yi定很迷人。
“有劳。”
这两个字,再配上邝萌头脑中幻想出来的画面,真是温暖无比:“我真的希望能亲自把她带到医院来。”
“谢谢。”
他说谢谢的口吻勉强中带着低沉,连邝萌都难过起来,难过之余又惆怅无限:“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了。”
邝萌松了yi口气:“我过来看看令尊好吗”
“已经很晚了,有心。”
刚刚买了鲜肉小馄饨上楼来的利永贞接到钟有初的电话:“有初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永贞啊,他没有来。”钟有初充满倦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从医院回家了吗”
“还没呀怕是要熬通宵。我师父还没走,我也走不了雷再晖那个王八蛋竟然不来,我们封杀他你现在在哪里现在回不了云泽了吧我给我爸打电话,叫他去接你”
“不用了,我住宾馆。明天早上回云泽。”
“或者,或者你来肿瘤医院找我这里附近好多宾馆的”
“不用了,你自己多保重。”钟有初挂了电话,抬头望了望利永贞家的窗口,那里漆黑yi片。她拖着行李离开了。
轱辘碾在鹅卵石上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特别孤独。
利永贞气坏了,她把小馄饨送到病房去给雷暖容:“吃吧”
雷暖容正在问倚在病床上的母亲艾玉棠:“哥这次不走了吧你说哥这次还会不会走啊爸爸都这样了,他不会走了吧不会了吧是不是啊妈妈我想他不会走了,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呀你说是不是”
整个yi复读机。利永贞气急败坏地回到icu门外,屈思危正倚在墙边闭目养神。他站着都能睡着,也是年轻时长期奋斗在保电yi线养成的绝技。
“师父师父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永贞,稍安勿躁。”屈思危闭着眼睛回答,“如果不是雷书记的夫人也病倒了,我不会叫你来。你来,主要是为了给雷暖容做个伴。你现在应该到病房那边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大家都是女的,比较容易沟通。”
利永贞心底大骂脏话。她真正有需要的朋友正在水深火热当中,她却要来陪雷暖容yi个她恨不得用大拇指碾,碾,碾死的行政人员:“我肚子疼,我来例假,我好难受,师父,我要回家呀”
“你在这里陪yi晚上,会有好处的。”屈思危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耍赖的利永贞,傻丫头啊雷书记又不是yi个独人,他也有父母兄长,很多都还身居高位,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在这里陪夜,人家赶我走我都不走
“永贞。雷书记下yi线的时候不是还握过你的手,拍过你的肩膀,要你好好干要不是封雅颂在北极,连他我都要叫来。做人要饮水思源。”
“那你就叫他来陪雷暖容嘛”
“胡闹我告诉你,这是任务你不要给我撒泼现在十二点半,六点就有人来换你,再忍忍”
利永贞原地转了两圈,又yi路踱过去把icu外面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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