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求是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稍等。何蓉仍吃力将文件夹打开，示意只是签名而已。
“是，我最近常常打给她。”楚求是翻了翻，见是紧急事务，赶紧yiyi签完字让何蓉离开，“怎么她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哪。
钟有初的声音从电话那边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订单多，应酬多，所以最近常常喝醉吧宿醉后特别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是不是”
何蓉开门时不小心将文件洒了yi地，赶紧蹲下去收拾。
“别以为又能说中我的心事，没有这么浪漫。”楚求是无可奈何道，“利永贞的母亲不知道从哪拿到了我的电话号码，说觉得我人不错，而永贞还是单身，暗示我和她继续发展。况且永贞是难得活泼而理智的女孩子。每次和她说话犹如醍醐灌顶，心神洞明确实很醒酒。其实我在骗谁呢如果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何必死乞白赖地和她联系何必每次绞尽脑汁想道难题让她不能拒绝自己的电话何蓉你的文件捡完了没有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楚求是，yi开始你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我想介绍的并不是利永贞。谁知道你是已经看中了她，来托我搭桥。”
“是么你想介绍的是谁”
“现在说也没有意思。那时候我就说过永贞聪颖开朗，确实人见人爱。但她和你不适合。原因很简单。我们两个估计都从她那里听说了不少姓封的事迹。可你知不知道，封雅颂是她的芳邻”
楚求是沉默了。
“做生意死缠烂打最没劲。我看做人也是这样。以后我不会再给她打电话。”
“好。”钟有初正要挂电话，楚求是道：“现在聊聊你吧。百家信倒了，你怎么打算”
“暂时还在放假。”
“这几年来闻先生yi直在欧洲工作。”楚求是说了yi个风投公司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他们决定在格陵开拓业务，任命了第yi届执行董事。他要回来了。”
十yi月六日。
他将车停在堤边，下来看风景。
云泽之所以叫做云泽，是因为这座城建在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湖上，水天yi色，无边无际，浪漫到了极致。因为气候，温度和湿度的恰到好处，黄昏，夕阳，晚霞，湖面的色调在初秋时达到最和谐的状态，现在堤上仍有三三两两的摄影爱好者，架起了照相机，企图将这美景记录yi二。
她总说这种人是最傻的，带yi双眼睛就够了，还用这些三脚架干什么
这是他第yi次来云泽，第yi次看到她曾描述过的黄昏。天地间yi片温暖的金黄带着绯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她口中这美景会令人安心。
当你看见窗下的台灯亮起，便永远知道有个人在等你回来。当你看到云泽的黄昏，便永远知道有座城在等你回来。
他远远地看着她骑着脚踏车沿着堤岸yi路过来。她挽着头发，穿得很随便，穿着灰色的套衫，灰色的运动裤，车筐里yi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报纸。
她突然左脚撑地停下，从那堆塑料袋里翻出手机，看了看，yi边发短信yi边抓着脖子。
“钟有初。”
你有yi条新信息下
云泽稀土私有化yi案引起了闻柏桢所代表银行的注意。在各大银行纷纷收紧借贷的同时，他们却很有兴趣注入yi笔资金来获取利益。因此，闻柏桢亲身到云泽与缪盛夏洽谈。恰巧这yi天又是叶月宾的忌日。他先去灵前聊作祭奠，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与钟有初不期而遇。
他喊她的名字，永远都摆脱不了严厉的口吻，自来的yi种老师威仪，要让学生感到心虚，知道自己再刁钻蛮横，yi道紧箍咒就会翻不动筋斗云。
前轮歪了yi下，但她还是停在了这个穿手工杰尼亚西服的男人面前。
“闻先生”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先生二字含义无穷。她原本已经要冲口问出“你怎么在这里”，但始终忍住。闻柏桢与四年前不同的不仅仅是yi副眼镜，还有镜片后的目光。他以挑剔的目光扫过她不环保的塑料袋，泛油光的鼻翼，过长的指甲，随便的穿着，邋遢的运动鞋。
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千言万语。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隔着千山万壑。
“你就这副模样去见你母亲。”
钟有初愕然：“那花束，是你”
闻柏桢微微颔首：“看来我们两个错过了。又在这里遇到。”
云泽的风俗，自杀者的忌日不可拜。但他们两个都是百无禁忌，前后脚去拜祭。
钟有初只能干巴巴说yi句：“有心。”
“先生先到，也是应该。”
局面yi时微妙。未曾说过珍重的告别，哪来重逢时的安好千头万绪，都只能闭口不提。
yi辆摩托车呼啸而过，上面载着yi家三口，被父母夹在中间的小孩子牵着yi只喜羊羊造型的气球。气球脱手，向上飞去。钟有初凝视着它，直到它变作晚霞上的yi颗痣。她揉了揉发酸发痛的眼睛，多少客套话此时想起也已经没有意义。
“你的脖子。”闻柏桢突然道，“没有以前直。”
他不在，她养成了低头走路的坏习惯。
钟有初转过不太直的脖子，用不太正的yi对眼睛望着闻柏桢。
他知自己面庞清爽，衣装整洁，举止得体，三围，血压，血脂，血糖，心率都与四年前无异，但鬓发已悄然染白。
他们都已不在盛年，多少意气也都灰飞烟灭。
“你眼角的笑纹变深了。”她说，多少带点客套的意味，“看来这几年过得挺顺心。”
闻言他眼底闪过yi丝嘲弄，嘴角浮起yi丝冷笑。钟有初最怕他以这种表情来暗示自己错得无以复加：“环游世界不开心么。”
闻柏桢冷冷道：“难得你还记得我四年前说过的话。环游世界八十八天足够了。”
钟有初想起来楚求是确实说过闻柏桢在风投银行工作：“来云泽是公事”
“是。”
“那，再见。”
“好。八点钟，这里见。”
陪席的各位官员十分亲切。缪盛夏难得有新yi代实业家的风范，笑称自己是城乡结合部的企业家第二代，处于农转非阶段。最令闻柏桢头疼的应酬并没有劝酒，说是刚刚戒掉，大家也请随意。席间聊起格陵证券近期指数，因为私有化引起的股市震荡此起彼伏，凡是和化工沾点边的股票都在涨，小股东欢天喜地，云泽稀土融资势在必行。整个格陵没有实力的银行自不必说，有实力的银行却碍于格陵有色的态度尚未明朗而持续观望。长此下去，证监会yi定会出面干预。
“云泽稀土私有化并不仅仅为了金钱利益。”虽然和闻柏桢只是第yi次见面，缪盛夏却对他甚有好感，华人能在北欧的老牌银行中升至他如今的地位，实属不易。
人才流失yi直是中小型城市发展滞后的原因之yi。具有单yi性经济特点的城市，如云泽，更容易因为人才外流而经济衰退。从现阶段考虑，引进资金和人才等于将自己的发展交到别人手中，缺乏长期眼光。为了摆脱格陵对云泽的经济控制，推行云泽稀土私有化，形成独立工业链条是第yi步。
“云泽稀土从科教，文化，娱乐各方面入手，为本地人提供良好学习，工作，生活环境，但大部分的年青人仍然优先到外地去寻求更好发展。私有化必须yi击即中。”缪盛夏yi番推心置腹，也间接表明了自己不会与外资合作的立场。
“你有六十三亿资金缺口。除了我们，再没有银行可以提供。”闻柏桢道，“即使采用高息民间借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集中到这样yi大笔资金。”
“或者我也可以在yi个月后的股东大会上拿到格陵有色那yi票。”
在第yi股东缪氏和第二股东格陵重工联手推动私有化的前提下，第三大股东格陵有色的意见就变得格外重要。
“很难。”
缪盛夏大笑，充满草莽气息：“我有糖衣炮弹，所向披靡。”
宴毕缪盛夏问闻柏桢要不要继续：“我戒了酒，可是没戒女色。”
“我没有兴趣。”
缪盛夏yi挑眉毛，想到自己邀请闻柏桢携眷赴宴，而他却是孤身前来，此时就有了另外yi番解释：“那我带你去yi个好地方。我也正好去开开眼界。”
闻柏桢不禁心底叹息，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在生意场中打滚，酒色财气无yi不精，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天的招待已经非常好。我约了人，先走yi步。”
钟有初吃完饭正在客厅里看yi部关于棕熊的纪录片，吸引她的却是棕熊的食物鲑鱼。太平洋鲑鱼与大西洋鲑鱼不同，洄游产卵后会莫名其妙死亡。专家分析是因为环境太恶劣，所以宁可牺牲自己成为食物链中的yi环，为下yi代提供滋养。
钟汝意从楼上下来，钟有初立刻换台：“爸，你要看电视么我出去yi下。”
他默默闪入厨房。闻柏桢的电话打来：“钟有初。我是闻柏桢。我们约了八点见面。”
“我知道。”这么有诚意的邀约，没道理不去。
“我只是想说，我在你家门口。”
之前闻柏桢只在明信片上见过钟家的小楼，今天还是第yi次实地见到。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钟有初推开院门，朝他走来。
“闻先生。”
他颔首。她穿着咖啡色的针织衫，身上有股沐浴露的香味，干净的头发上插着yi根圆头簪子。
走到路灯下，她又回望了yi眼，钟汝意的身影在窗边yi闪而过。
“你父亲还是不和你说话”
“他有他的寄托。”钟有初道，“每天和网友交流。”
闻柏桢迈开步子。
“随便走走吧。”
“嗯。”
钟有初走在他斜后方，视线所及之处，正好可以看见他肩头的yi弯月亮。
四年前的今天，他也如是说随便走走，就当散散步轻松的开头引出了沉重的话题，最终爆发了最激烈的yi次争吵，将所有的丑恶都撕开来讲。
“我在马德里遇到蔡娓娓。她嫁了当地人，生了三个小孩，她丈夫开yi家画室，过得很惬意。我在马德里呆了三天，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那很好。”
四年前的开场白是什么丁时英要到总部培训，而她要暂替丁时英的位置，相应薪水也会调整。百家信业绩蒸蒸日上，未来yi片美好。
“你是云泽人，应该也在关注云泽稀土私有化yi案。今天见过之后，我发觉缪盛夏是很有魄力的实干家，但思想未免太超前。我不怀疑在他的运作下私有化最终会成功。但是要知道证券及期货条例已经刊宪生效，虚假c交易，操控股价等都被纳为刑事罪，失去了格陵有色的支持，擦边球不好打。”
“是吗”
四年前的转折是什么
杭相宜刚刚高调跳槽，前阎姓经纪人就因为涉嫌桃色交易被曝光。yi时间娱乐圈里人人自危，全部都和她划清界限。每天都有新的爆料和真相登出，就连已经因为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罪而收监的司徒诚也被牵扯进来。阎经纪言之凿凿地表示，经她手与司徒诚有不道德易的女星高达二十三名，其中包括yi名炙手可热的少女明星。
最荒诞的是杭相宜的富豪男友恰到好处地跳出来，证明交往前杭相宜还是完璧之身。
反正不是她就是钟晴。媒体很想把已经息影的钟晴挖出来，用尽了各种影射手法，她都没有露面，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并不清白。
新闻yi出来，闻柏桢又去探监。
“你上次来看我，是因为法院执达吏收走了你母亲心爱的古董车。隔了四年再来看我，竟是问我这种问题。”司徒诚冷笑，“我是你父亲。多少也该问问我身体如何，过得好不好客套话也没yi句。”
“你住着单人狱房，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还有营养师配送yi日三餐。除了自由，你什么都有。”闻柏桢冷笑，“我问你什么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肯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啊。我记得。我记得那天。十月七号，钟晴的十八岁生日。阎经纪介绍我们认识。”司徒诚敲着桌面，慢悠悠地回忆，“她男朋友爽约，所以情绪很不好。其实手段老套得很，她倒是容易上钩。我的记忆力还不算差么柏桢，你提醒了我，也许我可以写yi本自传”
“别说了”闻柏桢霍然起身，司徒诚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失态，面容扭曲可怕，“你侵犯了她，还逼死了她的母亲”
司徒诚重重地哼了yi声，眼中凶光掠过：“真是灾星就是那个姓叶的女人阴魂不散，害得我yi时疏忽，中了张鲲生的圈套否则我怎么可能在这里”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没有错你知不知道云泽人都是过农历生日钟晴的生日是农历十月七号，公历十yi月十八号入行后因为她喜欢天秤座多于天蝎座，所以将错就错没有改你侵犯她那yi天她还不满十八岁她若是告你，胜算很大”
司徒诚啪啪鼓起掌：“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你看我们的性格多像，够清高，够狠毒告我可以。只要她拿得出过硬证据。既然你和她很熟，那你应该知道钟晴曾多次控告他人马蚤扰又撤诉，就凭这个，yi过堂她就会被律师问到哑口无言满嘴谎话，真是家教差”
所以叶月宾背负着所有的罪自杀了留下钟汝意和钟有初父女两个，不知所措，永远没法交流。
“柏桢。告诉我你那莫名其妙的痛苦从何而来”
闻柏桢夺门而出。
“柏桢多来看看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钟有初悔不该四年前就桃色交易事件对闻柏桢感叹：“她们也很可怜。在这个圈子里，yi旦有yi个人明目张胆得到了你，并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那其他人就会觉得你是yi件商品，待价而沽，人尽可夫。”
因为这句话，闻柏桢对她交了底，包括自己和司徒诚的关系。两个人立刻开始吵，无休止地吵。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件事，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将来怎么办。
“我不管你父亲对你说过什么，我全部都不会承认对于我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有”
“我能帮你分担。”
“不可能。”
“你跟我yi起走。走遍这个世界，我证明给你看。”
“不要说这种看似很有责任感，但其实完全不负责任的话。”
“我不是不在意。我很在意发生过的事情。正是因为我在意，所以我”
“同情我是吧。”
“我没有这种廉价的情感。”
“那就是可笑的负罪感了。”
“你非得扭曲我的意思”
“得了吧你并不在乎我还爱不爱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再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了”
“是，我不在乎直到这yi秒为止，我都不觉得自己爱你但我在乎你还爱不爱自己从始至终，无论我也好，无脸人也好，你爱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人你怕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敌人如果你不再爱这个情人，就意味着你不再爱自己”
“行了到此为止我吵够了”
“不行不能到此为止”
“那你想怎么样不爱我，怎么帮我分担还是要我在你身边坐牢这公平吗这公平吗还是你以为我爱你爱到宁愿死皮赖脸呆在yi个不爱我的人身边”
“不然你为什么要来百家信。”
钟有初立刻甩了他yi巴掌，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失去了力道，她只恨自己打的不够重。
在云泽乡里，若是老太太间起了争执，最狠的yi句话是“我就算饿死也不到你家门口讨饭吃”。她现在可不是到闻柏桢门口来讨饭吃了
“我辞职。”
“你不用走。我走。”
她永远记得四年前闻柏桢留给她的最后yi句话。
“钟有初。我们对彼此都太不公平。”
爱情，此消彼长上
圣诞前夜，格陵电力公司照例没有任何节日的气氛。下班前从楼上传下来yi个令人低落的消息罹患胰头癌的前书记雷志恒缠绵病榻半年之后，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包括屈思危在内的几位高层急忙赶去了医院。
这样yi来，值班人员都放了鸭子。居然有人公然用手机电视看财经消息。
“云泽稀土开采及深加工科技有限公司发言人今日收市后宣布，公司私有化建议已经获得格陵特区高等法院的批准，云泽稀土将于十二月二十五日明日收盘后退市，就此结束该公司十七年的上市历程。
云泽稀土开采及深加工科技有限公司是格陵证券交易所最早挂牌的yi批上市公司，由于格陵特区对稀有元素的开采和交易yi向采取收紧政策，云泽稀土在二零零五年创下日成交量最高之后yi直走向低迷，并曾yi度因怀疑有恶意操控股市之嫌而被证监会介入调查。自今年六月三日启动私有化计划以来，云泽缪氏相继得到另两大股东及其他基金股东支持，以高出市价53的价格全面收购市场上占17.3的散股，并在十二月初举行的股东大会上全票通过，向格陵特区高等法院递交了私有化建议。
格陵证监会表示，云泽稀土的私有化并没有影响旗下两家控股公司的运行，还可让小股东在低迷市场下将股票套现，是格陵特区首次实现上市公司朝私有化的平稳过渡，希望仍在私有化浪潮中翻滚的各大股份公司以此为榜样。
除此之外，云泽稀土方面发言人表示将从明年yi月yi日开始实施云泽稀土原料产品战略储备方案，并着手组建云泽稀土产品交易所。”
“什么世界。”利永贞对财经消息yi窍不通，“国有矿业还能私有化。”
“只是退市，不再参与证券交易。哎哟，封雅颂真有眼光，很赚了yi笔呢。”那人还准备就股市动荡发表高论，利永贞电话响了便急忙走开。
“永贞，圣诞快乐。”
“有初今天有什么节目”
“我来格陵办点事情，刚刚办完。”
“好我也下班了，yi起吃饭吧。你现在在哪里”
“在你公司楼下。”
“好极了”利永贞还没说完，腰间的卫星电话响了，“真讨厌整整yi天没响过，偏偏现在打来有初，我很快能把他打发了”
她将包甩到背上，yi边往电梯狂奔yi边接通了封雅颂。
“事先声明，我已经下班了。”
现在北极已经进入永夜，极光时有发生，所以电话背景里有很强的杂音：“永贞，是私事。”
利永贞走进电梯：“哦。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你女朋友说”
“麻烦你。”
“不麻烦。我yi直在想什么时候封雅颂会为了私事打给我呢如果他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的话，我应该怎样好好羞辱他呢叫他到冰面上去翻滚”听筒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反驳的话语，利永贞顿觉无趣，“算了，现实没有想象带劲。你女朋友在哪上班我现在去。你最好长话短说，我也有私事。”
封雅颂说了yi个地址，离电力大楼大概yi刻钟的车程。
“行。二十分钟后打过来。”
利永贞到了楼下大堂，拉起坐在箱子上的钟有初：“真麻烦，咱们得先去yi个地方。”
钟有初被她扯着直跑：“等等，这箱子是我的”
两人yi箱坐上出租车，yi路飞奔到佟樱彩的公司。佟樱彩还没下班，但有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正在办公桌旁等她收拾东西。
利永贞yi边说明来意，yi边目不错睛地看着避到yi边去的眼镜男：“这人很眼熟。”
何止眼熟。次次佟樱彩到封家，都有同事做司机接送。这人开yi辆黑色骐达，殷勤非常。陈礼梅对利永贞的说法是小佟在公司里人缘好。
佟樱彩温婉地笑了：“他在楼上的电讯公司上班。”
无暇想它，利永贞把电话和耳机递给佟樱彩：“封雅颂找你。”
佟樱彩戴上耳机：“嗯。我是樱彩。嗯。你收到邮件了嗯。”她看了yi眼利永贞。
骐达男正对着窗外抽烟，yi脸深沉。利永贞想了想对佟樱彩道：“我看你们公司楼下就是美食城，我和我朋友去吃点东西。 ”
佟樱彩热心推荐了几样食物：“好的，待会我去找你。”
因为是圣诞前夜，美食城里人头攒动，利永贞挤到柜台前点了劲辣火锅，抱怨自己在家里吃饭没有自由：“真是要淡出个鸟来”
钟有初无奈她还是吃的这么重口：“多喝点绿茶。”
利永贞心事重重，嘴唇辣得发红，又拿筷子去点钟有初的箱子：“这里面是什么怎么有检疫局的封条”
她打开箱子，灰色的塑料泡沫中埋着好几个漂亮的玻璃瓶，款式多样，色彩纯正，绝不是国内的玻璃业能烧制得出来。利永贞被迷得神魂颠倒，爱不释手：“谁送给你的我也想要这么yi套。唉，不过非要yi扇面朝大海的白色窗户，把它们放在窗台上，每天早上醒来看见，yi天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钟有初顿了yi顿。
“从国外陆续寄来，最长在检疫局呆了半年。今天叫我去签字。”
利永贞拿起检验单来看：“空的也要隔离这么久发件地是墨尔本，悉尼，奥克兰”
还有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南非的伊丽莎白港，智利的圣地亚哥，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寄件人却是同yi个，是这半年来陆续寄出的：“leilei是谁南美旅行家总不会是英语课本上那个lilei吧哈哈哈”
我说他是无脸人，你会信吗钟有初心想，利永贞会深信不疑。这就是朋友和粉丝的区别。她十分想和亲密的人聊聊感，但利永贞yi向尊重偶像的，绝不逾越，已经转了话题：“这检疫报告也太扯了为了瓶子里的yi滴水还做光衍分析反恐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简直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金钱。”
钟有初也觉得搞笑：“是啊。因为温度和湿度下降，到了格陵之后，瓶子里析出了yi些水滴。说是行政上有些小失误，所以没能及时通知我。”
“哪里的行政单位没几个傻货呢总有那么yi两个，每次见到都想使劲用大拇指碾碾碾死”想起总务的雷暖容，利永贞摇摇头，“如果寄件人到了格陵，东西还没到，那才可笑。”
她看了看表：“嚯已经这么晚了。我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
结果佟樱彩已经不见踪影，利永贞转了两圈，抓住yi个人来问：“佟樱彩呢”
“你是谁”
“呃她男朋友是我同事。”
那人恍然大悟：“哦，你是楼上的啊。她刚跟你同事离开了嘛。”
“什么”那人立刻在利永贞的脸上看到了精彩的风云变幻，“你把佟樱彩的电话给我。”
那人脸皮yi绷，把气呼呼的利永贞当做不识相的第三者来看：“你要她电话干什么小佟和她男朋友关系好得很，天天接她上下班，感情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利永贞憋着气yi字yi句：“我是她在北极那个男朋友的同事”
“哦，你说那个电力工程师。都半年没来接过小佟上下班了，不要也罢。”
这种武断令利永贞难以置信：“他去北极了啊接上下班就是男朋友那公车司机的女朋友不是yi大堆”
那人看她长得可爱，于是也没计较刻薄：“小佟很吃香的，我们这里就有三四个男同事yi直在追她，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可还是敌不过那个柴可夫斯基。要知道感情这事儿，自己不好好把握，就要被人乘虚而入。”
利永贞从小认真读书，毕业就进了电力公司，和电打交道多于和人，感情生活也yi直单纯，不知道社会上道德标杆已经降低至此：“不负责任”
“你说谁不负责任呢感情的事儿，对自己负责任就行了，关你什么事儿。”
利永贞没心情和他废话。卫星电话在佟樱彩手里，万yi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重大事故
普通手机不能联系上卫星电话，利永贞只好打电话给楚求是，劈头求助：“楚求是，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求是科技是不是租用了yi颗商业卫星监控保安系统我丢了yi部卫星电话，赶快帮我定位。”
楚求是也很爽快：“把号码告诉我。给我yi分钟。”
利永贞听见他从办公室走出来，走进另yi间房间，推开椅子，开始操作：“是不是l波段。”
“是。”
“你现在在哪里信号离你只有四条街，”楚求是报出街道信息，“由北向南行进中。我来看yi下卫星地图在yi辆行进中的黑色骐达上，外车道。”
“谢了”
真不愧是做监控的精英，他立刻报出了车号：“需要车主信息吗”
“不用”
因为日期特殊，下班的堵车潮yi直到现在还没有褪去，根本搭不到车。利永贞拔腿就跑。她yi边跑，yi边在心里大谢利存义老爸，多谢你多谢你强迫我长跑锻炼，现在我才能在车阵中穿梭自如
何蓉做着下班的准备，循例要到监控室里转yi圈，谁知大老板正抱着手站在监控屏幕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车潮：“楚总，今天是圣诞前夜”
“你先下班吧。”楚求是道，“别耽误了你晚上的节目。我在这里，不要紧。”
何蓉心中冒出yi个大问号，你的节目就是在监控室里看实时车况
楚求是没顾得上理她，开始打电话。何蓉退出监控室之前，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道：“郑局吗有件事情得你帮忙我有个朋友在炎帝大道上追yi辆车她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个轮子延长红灯”
何蓉惊诧无比改变交通信号这可是yi个极大的人情她再度望了yi眼监控屏幕，将门轻轻带上。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红灯格外长。利永贞在断气之前终于追上了那辆熟悉的骐达。
“佟樱彩”
等她看清楚车里的旖旎风光，满脑子只剩下yi个念头老子拼命跑了四条街，不是来看封雅颂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
yi股无名火腾起，利永贞拼命地拍着车窗：“下车你们两个给我下车”
骐达男没有动，也没有把车窗降下来，看起来是要当做她不存在；后面的车主本来等红灯已经百无聊赖，有戏可看立刻把头伸出来：“快看哎哟，捉小三的吧。”
这话虽然没有说错，但利永贞也知道自己立场yi塌糊涂：“佟樱彩，我的卫星电话呢你有时间补妆，没时间把卫星电话还给我”
化着精致妆容正要去赴宴的佟樱彩yi脸错愕，大概也是没想到利永贞会徒步追上，赶紧拿着包下车。
“哎哟，下车了要打起来了”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来拍。
利永贞伸直胳膊去点那些无聊的人：“和你们无关佟樱彩你跟我过来”
骐达男终于发怒：“喂，你干什么马蚤扰我女朋友”
交通信号灯这时候突然转绿，骐达男赶紧钻回车内，将车开走。
佟樱彩自知理亏，不停对利永贞抱歉：“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明明想着要到美食城找你，结果补个妆就忘记了。你瞧我这记性真的对不起”
利永贞yi把夺过她手里的卫星电话，面色很是阴沉，吓得佟樱彩不敢再发yi言。利永贞讨厌看她yi副委屈的模样，冷冷道：“封雅颂不是yi辈子留在北极，他会回来的。你也该收收心了”
她转身就走，心里像吞了个苍蝇似地恶心。
“我已经和封雅颂分手了”佟樱彩在她身后叫道，“他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件事情我们是心平气和分开的你这样说不公平”
利永贞的背影yi滞。佟樱彩又辩道：“远距离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的，更何况是北极连yi天yi个电话都保证不了。你们这些人，说得好听是电力工程师，不好听就是电工。节假日还要保电，从来不说能陪我yi天半天。这些我都忍了。但为什么yi点也不和我商量就去北极为了儿时的梦想我以为我能等，但我等不了。”
利永贞转过身来：“佟小姐，我以yi名电工的身份来告诉你，有很多特殊性质的工作不是你们这些都市白领能体会。我们没有节假日，我们只有忙和更忙的分别。你看春晚不那些来自yi线，来自边境，来自海岛，来自山巅的电报，在你看来只是乏善可陈的祝福吧我和封雅颂都会看到眼睛酸我们已经选择了这样的工作，就希望有能理解和包容的亲人，否则我们的压力不是你们能想象。你做不到，是你软弱，不是封雅颂忽略了你。”
“是。我确实很软弱。雅颂没有忽略过我，相反我yi直很依赖他，什么事情都是他帮我做好。他自己也承认，在北极的时候确实会想起我，怕我没法照顾好自己，但不是需要我的那种感觉。我需要雅颂，远胜于他需要我。而他他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
两个“他”指的不是同yi个人。佟樱彩想了想，除下封雅颂送的戒指：“本来他说留给我做个纪念可是你这样yi说，真是没意思。它属于更好，懂他的女孩子。封雅颂也yi定是这样想的”
“你当封雅颂是什么你们当感情是什么”
利永贞没有接，转身疾步离开。
爱情，此消彼长下
因为没赶上夜车，当晚钟有初在利家留宿。林芳菲yi见钟有初便觉得投缘，盛了可口的红豆汤圆来招待，因为实在是太晚了，钟有初只吃了yi口，林芳菲大赞，说是浅尝辄止，yi看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利永贞佯怒：“妈你也太偏心了平时我要是吃不完你就骂我是落草的贼寇”
林芳菲拧yi拧女儿的耳朵，去了厨房。利永贞问钟有初：“你在我这里过夜，要不要和伯父说yi声不要误会我绑架偶像。”
“说过了。”她给小姨发了短信，说在格陵的朋友家过夜。叶嫦娥问她是否需要车来接，她拒绝了。
利永贞拿崭新的牙具，睡衣给她：“我妈最喜欢在大减价的时候买东西，总以为用不着，谁知道今天派上了用场。这些以后就是你的，专门为你留着，欢迎随时光临。”
“谢谢。”睡衣的折痕，若有若无的樟脑味，让钟有初顿时感到了家的味道，心底又不免掠过yi丝惆怅，“你妈妈真好。”
“你这个朋友为什么要万里迢迢寄几个空瓶子邮费贵过礼物。”洗过澡后，利永贞又在灯下细细品赏玻璃瓶的每yi处细节，怎么看也看不够，“咦，瓶塞上还有印章。有初，你说会不会yi打开，冲出yi股妖气”
正在擦护手霜的钟有初应了yi声，抬起头来：“你试试”
利永贞打开了其中yi个，使劲嗅了嗅，又朝里面吹了yi口气，瓶子发出呜呜的回声：“也没啥特别的嘛，真扫兴。”
钟有初笑眯眯地看着她：“永贞，我记得你yi直说想去云泽，真是忙得没时间去下次放假，让我yi尽地主之谊吧。”
“好啊，yi定有机会。”利永贞满口答应，但钟有初知道她不过是随口打哈哈。怪不得楚求是追不到她，钟有初心想，她yi会儿像个单纯的孩子，yi会儿又像个世故的大人，完全摸不到脉。
睡下前钟有初又尴尬了利永贞坚持让她睡单人床，自己打地铺。
“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利永贞道，“再说，和你睡在yi张床上，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占有你的”
钟有初大晕。利永贞关上灯，顿觉四肢酸疼，不由得愤愤说起今天晚上狂追佟樱彩四条街的事情来：“拿着卫星电话就跑，差点害我犯大错误幸好红灯格外长。”
“你这样义愤填膺，不仅仅是为了她差点害你被处分吧”
“对哪有这样的道理已经谈婚论嫁的两个人，居然说分手就分手，简直就是儿戏”
“痛快人做痛快事，好聚好散，皆大欢喜。”
“那她不要的男人就推给我真荒唐”利永贞深感被冒犯，“呸我又不是回收站”
“我看她并没有这个意思。”钟有初笑着说，“你想多了。”
“她把戒指脱下来给我，还说这戒指值得更好的，懂他的女孩子现在想想，我转身前说的那句话真是太弱了完全没气势。”
“永贞，仔细想想。她只是托你把戒指还给封雅颂而已，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话不是针对你呀。”
“什么”
“你对号入座太明显啦。”
利永贞顿时焦躁，翻身坐起，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又重新过了yi遍，越想越觉得不妥：“难道真是我圣母了那可丢人丢大了”
穿着睡衣的钟有初从床上坐起来，决定对利永贞普及yi下中级恋爱教育：“今天楚求是帮你卫星定位，对不对。”
“对啊。他真够朋友。”
“然后很巧地红灯变得格外长你敢不敢打个电话去问楚求是，是不是他帮了忙”
利永贞从未费神想过这个可能，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钟有初：“这”
钟有初真是替楚求是冤得慌：“不解风情是因为对这个人没感觉。自作多情是因为对这个人有感觉。生活给你上了重要的yi课，你今天可全体验到了。”
利永贞抱着双膝坐在黑暗里，yi双眼睛忽闪忽闪，也不知脑袋里在转些什么念头。她突然嗨了yi声：“骐达男真窝囊，我像个女土匪yi样叫佟樱彩下车，他只敢对我瞪眼睛。”
“不管佟樱彩会不会后悔，她选择的都是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道路。你可以评判她，但没必要看低她的选择。”
“这话不公平，封雅颂怎么可以输在骐达男手里连我妈都知道封雅颂对佟樱彩真是体贴入微妈妈唉偏偏妈妈今天晚上没偷听。”
“你叫阿姨干什么”钟有初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情可以和妈妈聊的吗”
“是啊我和我妈在八卦方面比较有共同语言。”
“永贞，我不敢说了解你的芳邻，但如果是为了得到回报才付出，那就不是你喜欢的封雅颂了吧”
利永贞强嘴：“谁说我喜欢他他的星座和我不搭。”
“那就当我自说自话好了远在北极，冰天雪地，孤孤单单，还能这样潇洒分手，不是yi般人能做到。爱情从来不是败在第三者手里，而是败给了自由，距离，时间和改变。”
门外的林芳菲听到这里，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间去。利存义问：“她们还没睡”
林芳菲摇摇头，想了想又对丈夫道：“贞贞这个朋友倒是个很通透的女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能多交几个这样的朋友就好了”
那厢钟有初和利永贞也正在谈这个话题：“永贞。我希望自己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偶像。如果你总是把我当做明星对待，我会虚荣又空虚。朋友比影迷可贵yi万倍。”
利永贞忸怩道：“有初，你知道你最让我佩服的地方在哪里吗无论处于人生的什么阶段，你都能泰然处之。而我呢作为金领，每个月工资花的精光；作为女儿，到现在还是靠父母照顾；作为女人，我没胸又没屁股啊”
她又遗憾又真诚的话语，引得钟有初抑制不住地笑起来了。因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