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次尝到酒味,立刻抱着尹人杰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吸吮,当然,他也不哭了,让尹人杰大松了口气。
“尹大叔,我回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温大小姐刚进温家马场的大门,她兴奋的声音就已经传到尹人杰的小木屋里。
“坏了,这丫头怎么提前天回来了。”
尹人杰赶紧把手指从剑无情的口中抽出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屋里的酒坛子,但已经迟了,木屋的大门砰的声被推开,道红影旋风般的卷了进来。
“小情儿,让姑抱抱,个月不见,又重了咦怎么有酒味”
温小玉冲进屋里后,把抱起剑无情,又亲又捏,逗得小娃儿哈哈大笑,股酒味就喷了出来。闻到酒味,温小玉脸色变。
“尹大叔,你怎么又喂小情儿喝酒,他才两岁,你要把他变成跟你样的酒鬼吗
温小玉气得柳眉倒竖,指着尹人杰的鼻尖怒道。
尹人杰被她的气势逼得连退几步,苦笑道:“温丫头,我才用手沾了点让他尝尝味,男人哪有不喝酒的,现在就让他学着,长大了才不会被人笑。”
“胡扯,谁说男人就定要会喝酒了”温小玉脱口道,想想又不对,不会喝酒的男人确实有够让人瞧不起的,“我是说,就算要喝酒,也要等他长了,小情儿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你就让他喝酒,太早了。”
“是是,你说得对那小情儿现在饿了,你快抱他去找吃的吧。”
“啊小情儿,走,姑抱你去吃饭,不理坏人伯伯”
“女人啊”
尹人杰摸摸鼻子,跟着走出了屋子,却见外面站着个面生的男子,高昂身材,冷峻面容,看到温小玉的时候神色间才透出抹温柔。
“咦你还在这儿啊”温小玉仿佛这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跟在身边。
“这位是”尹人杰眼光扫。
“在下上官渚,见过前辈。”冷峻男子抱拳。
“尹大叔,他是我朋友,在江湖上还算小有名气,话少了点,还算看得顺眼。”温小玉在旁边补充了句。
“原来是上官少侠,久仰”尹人杰说到这里,眉尖突然拢,“不知新任江湖盟主上官沅是你是什么”
“正是家兄。”上官渚道,脸上表情淡漠,并无般人的得意之态。
“原来如此。”尹人杰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拱手道,“上官少侠,我要去喂马了,你请自便。”
语气中明显的生疏了,上官渚虽不知其因,但他也不在乎,回了礼,见温小玉抱着个小孩儿往外走,他自然是跟了过去。尹人杰也没有阻止,看他们男俊女倩,走在起倒像对壁人,他不由心头塞,想起了白衣剑卿,如果唉,人都那样儿了,他还想什么如果,就当他从来没有这个兄弟
走向马厩,早起的工人们已经开始放草料,尹人杰走上前,解下匹马,正准备到马场里飞驰圈,蓦然,声响彻底天地的马鸣声遥遥传来,声音清昂透亮,直穿云霄。
尹人杰身体震,转过身不由向马场外望去,远远的,道红影,仿如团火焰,从天边飘来。
“火影是火影”
温小玉激动的声音从间屋子里传了过来,连门都来不及走,直接从窗户里跃了出来,脚下点,娇小的身影化做另团火焰,对着天边的那团火焰飞了过去。
火影
尹人杰望着那团红影,当年放归草原的神驹,竟然又回来了,马还是那匹马,当年骑马的人却已经物是人非,他突然间百感交集。
火影归来,白衣安在
1112
队车马缓缓从东门进入燕州城,车马阵容极为惹人羡艳,前面开道的,是四匹雪般白的俊马,马上坐着四个装束模样的少年,个个眉清目秀,额缠玉带,腰佩长剑。
中间是辆马车,宽大舒适,由两匹黑马拉着,走得四平八稳,驾座上坐着两个人,个是车夫,另个也是少年,容颜俊秀,眼神灵活,四下顾盼。马车的门帘垂了下来,看不见里面坐的人,只是不时有小儿的咯咯笑声,于是有人猜测里面坐的应该是女眷。
车后,还跟着十二个青年侍卫,个个神情沉稳,青色劲装,腰带配刀,坐在马上,身体连晃下也没有,显然全都是高手。
这队车马引起了燕州城里无数人的围观,毕竟,这个边陲之地,极难见到这样整齐华丽的阵容,纷纷猜测,这不知又是哪里来的贵家子弟,带着家眷出来玩。
车队最后在燕州城里最大也是最好的客栈悦来居前停了下来。悦来居的掌柜在里面早就看见这队车马,心里惊呼声大主顾来了,赶紧巴结着出来了。
“诸位大爷,光临小店,万分荣幸,请进请进。”
坐在驾座上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问道:“掌柜的,我问你,你这店里,可有干净的雅院”
“有有有,小店里有春夏秋冬四雅院,目前都空着。”
“那就好,四雅院我们都包了,这是定金,掌柜的你收好了。”少年拿出锭银元宝放在掌柜的手里,把掌柜的乐得眼睛都眯成条缝。
少年跑回马车边,道:“公子,可以了。”
“嗯。”
马车里传出声低哼,声音低沉带哑,带着余余颤音,听得人心跳几乎漏掉拍,这声音,实在太勾人了。
马车前的布帘被人掀开了,走出个白衣男子,随后跟下个绿衫女子,手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公子夫人,里面边。”
掌柜的殷勤地迎接,抬头,正对白衣男子的双眼,禁不住倒吸口气,好冷漠的眼神,明明是双桃花眼,可是因为眼神太过冷漠,以致让人第眼望去,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尤其是从眼角处斜斜插入鬓角的两条暗红血痕,更显得出这张脸的冷魅之处。
好个美貌公子,够美,也够冷,掌柜的也自诩悦人无数,却从不曾见过这般美丽的男人,时间竟有些发呆。过于放肆的目光,惹来冷冷地哼,掌柜的这才回神,旋即又发现自己犯的另个错误。
那绿衣女子哪里什么夫人,虽然生得也是娇俏可人,但却明显是丫环打扮,她怀里抱着的小孩儿,穿金带银的,倒真是位小公子。
“里里面请”掌柜的再不敢乱说话,也不敢乱看,只是殷勤迎客。
白衣男子的眼睛在客栈周围扫了眼,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出现抽气的声音,显然都被这位公子的美貌和冷漠所震。白衣男子脸色沉,正要走入客栈,蓦地眼角处闪过抹白色,他脸色忽然变,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当场。下刻,却出现在这条街的尽头,拐角处,缕白色的发丝从墙角边闪了下,白衣男子的眼中的冷漠,在那瞬间,化做了刻骨的失望与哀伤,只瞬,又恢复成冷漠。
“公子”那个少年追了过来“发什么事了”
“无事。”
白衣男子转身回到客栈,谁也没能发现,衣袖之下,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尖微微发白,仿佛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能让他维持住脸上的冷漠表情。
他就是白赤宫,江湖第美男子,两年前,白家庄的男人夜死绝,两年后的今天,白家庄已是江湖第庄,他仍然是白家庄的庄主,威名更盛。
又到燕州来。
驻足在燕州的街头,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白衣剑卿仿若回到当年,燕州点也没有变,东街的食馆,西街的衣铺,前面还有间铁铺,打铁的声音叮叮当当传来,块马蹄铁在铁匠的手下渐渐成形,他在旁边看着,渐渐失神。
火影不知可好矫健的神驹宝马,本就应该嗷啸于草原,是他羁拘了火影的自由,所以,当年他到白家庄去的时候,将火影交给尹人杰,放神驹归于天地,那片茫茫草原,才是火影的归宿。
“客人,您要买什么”
铁匠粗粗的嗓门将他从失神惊醒,微微笑,道:“不,不买。”
转身向另条街走去,如果他没有记错,那里有间酒铺,里面的烧刀子非常够劲,提上两坛去向尹大哥请罪吧,希望看在酒的份上,性情刚烈的尹大哥不会见面就拍他掌。
前面隐隐有些马蚤动,好象是很多人围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他不由微微笑,燕州地处与西域交界处,往来商旅极多,像这样的华丽的马车,却是极为少见,难怪他们要围观。
经过马车边上,他没有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看马车型制,八成是江湖中某个世家子弟出门,他虽已是满头白发,然而容颜却因服食过多灵药的关系,始终保持在两年前的模样,江湖中人,认识他的人不知凡几,目前他还不想被人认出来。
他听到了从马车里传出来的那声“嗯”,即便是心如止水,也仍然不由微微荡,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想要回头去看看发出这样勾人的声音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然而,却又阵失笑,他人之事,又与他何干。他加快了脚步,转过眼前这个街角,就是他要去的酒铺了。
阵风吹起了他的白发,从墙角处露出了半截,飞扬舞动中,他错失了那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失望哀伤的眼神。
“火影,太好了,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温小玉绕着火影马团团转,开心地又蹦又跳。
尹人杰站在边上看着,不时露出笑容,时光仿佛倒流了,她仍旧是五六年前的那个小丫头,爱马如命,手里抓着把青草,拼命诱惑这匹高傲倔气的马。
“这就是火影”上官渚微微惊。尽管他出道江湖不过三年多,可是对于昔日火影马的主人,却不知听过多少谣言,江湖第“贱”,白衣剑卿。
他第次遇见温小玉的时候,是路边茶摊,几个歇脚的江湖人,把白衣剑卿的事情当做笑谈,说得兴起,口个“白衣贱人”,她从旁边路过,听得勃然大怒,拔出剑就要教训这几个江湖人。
那时她也是刚出江湖,手凤舞剑法固然精妙,却经验不足,被几个江湖客用迷烟偷袭成功,他及时出手救了她。她易怒的性格和直率的脾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次见面,已经是年之后,她在江湖中闯出了“凤焰仙子”的名号,而且满江湖的打听白衣剑卿的下落。可是,却始终没有人说出来,不是不说,而且那些人开口就说“姑娘,你跟白衣贱人有什么关系,他”
没等说完,温小玉的剑已经狠狠刺了过来,把人吓得抱头鼠窜。所以尽管她天天找,却总也找不到白衣剑卿的下落。
后来,他告诉温小玉,白衣剑卿在白家庄,她激动得连声谢语也没有说,挥马直往江南,他想了又想,放心不下这个率真可爱的美丽姑娘,跟在后面,然而白家庄却在两个月前,死光了人。
站在空荡荡的庄子里,温小玉失声痛哭,声声地喊着“剑卿大哥”,他躲在树后,听得心都要碎了。
再后来,江湖传言,白衣剑卿因爱生恨,杀了白家庄所有的人,逃走了,白赤宫到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白衣剑卿,连自己也因为仇恨而变得疯疯颠颠,看到穿白衣服的人,就以为是白衣剑卿,误杀了不少人,以致江湖中再没人敢穿白衣。
而温小玉,竟直没有放弃寻找白衣剑卿,这找又是二年。
上官渚不知道白衣剑卿究竟是怎样个人,温小玉口中的白衣剑卿,潇洒不羁,温柔成熟,江湖传言中的白衣剑卿,不仅滛荡,而且无耻下贱,竟然甘心做男妾,又恶毒的杀死白家的所有人。
温小玉的话,他持怀疑态度,毕竟五年前的温小玉,才十六岁,最易被蒙骗,江湖谣言,他也不轻信,尽管白衣剑卿下嫁白赤宫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他没有见过白衣剑卿,所以他不会轻易断言此人如何。
但是,今天他却看到了火影,神骏之极的宝马,从遥远的草原飞驰而来,火红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那声马鸣,响彻天地,他讶然地发现,温家马场里所有的马,都不安的后退了步。
上官渚开始相信温小玉的话,能降服这样的马中王者的人,定非常人。白衣剑卿,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望着在火影身边转来转去的温小玉,他心里突然酸,会让温小玉这样的性烈如火又率真可爱的女子,念念不忘的男人,他用什么来将那个男人比下去。
1314
“尹大叔,木头,我骑火影去溜圈。”
温小玉翻身跳上火影的背,对着他们挥挥手。上官渚心里的酸意瞬间变为暖意,“木头”这个称呼,是她的专属,因为她嫌他话少,像块木头。可是她已经把他带回了家中,在她的心里,他还是有些地位的吧。
“去吧,温丫头。”
尹人杰大笑,转头见上官渚正欲上马去追,他伸手拦道:“上官少侠,你的马追不上火影的速度,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吧,这丫头,几年不见火影,怕不知会放纵火影跑出多远呢。”
上官渚还有些不信,待上了马回头,却发现眼前片碧草茫茫,哪里还有那抹火焰般的身影,竟是连追都无处可追了。
强劲的风刮过温小玉的耳际,她兴奋得大声道:“火影,快点,再快点,我们要快到飞起来,飞啊”
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倒退,火影的速度已经快到她无法看清周围的景象,索性闭上了眼,尽情地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太过强劲的风,刮在脸上,有种刺痛感,她也完全不在乎。
剑卿大哥剑卿大哥火影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不知奔跑了多久,火影突然发出声短嘶,前蹄扬空,乍然停了下来。
“啊”
温小玉尖叫声,饶是她的骑技再好,促不及防之后,整个人都让火影甩了出去,总算她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临危不乱,半空中个翻身,稳住重心,然后提起内力轻飘飘地落地。
“火影”
含惊带怒的声音,在瞥见火影身帝抹白色身影之后,嘎然而止。她怔怔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张口结舌,无数的话语涌到口中,却是个字也吐不出来。
“小玉,几年不见,你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不曾改变过的笑面,依旧清朗平缓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剑卿大哥”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定会活着剑卿大哥火影回来了,你也回来了,真好真好”
火影轻轻地喷着鼻,硕大的头颅也凑过来,直往白衣剑卿怀里钻,神驹通灵,它的回归,竟像是早已预料到白衣剑卿的归来。
温小玉被火影挤出了白衣剑卿的怀里,不由大发娇嗔,作势欲打,却不料手扬,劲风带起缕白色的发丝,她这才发觉白衣剑卿虽然容颜不改,然而满头竟已是白发片。
“剑剑卿大哥你的头发,怎么会”
白衣剑卿哈哈笑,道:“头顶天,脚踏地,由他白发三千丈,敢向天地夺风云。小玉,大哥这个模样,够不够英雄气概”
“当然够,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剑卿大哥。”
温小玉望着白衣剑卿,眼中已有些痴迷,纵然已是满头霜,白衣白发的他,竟比五年前,更加显得成熟潇洒,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容纳了天地,深得无法看到底。
“小玉叫大叔”
“不,我偏要叫你大哥,剑卿大哥剑卿大哥剑卿大哥剑卿大哥剑卿大哥”
白衣剑卿按了按耳朵,拿这个性情与五年前般无二的大小姐没有办法,把手里提着的两坛酒往马脖子上挂,然后翻身上马。
“上来吧,我们去见尹大哥。”
温小玉看着空出来的半个马身,脸上突然微微红,不吭声地往白衣剑卿身前坐,骑二人,向着温家马场的方向,飞驰而去。白与红,相互辉映,在蓝天碧草之间,夺目之极。
对于乍然出现在面前的白衣剑卿,上官渚失态地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满头的白发不能掩盖他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抹潇洒姿态,面庞有些清瘦,显得嘴角处的两个酒窝极深,看上去时刻都保持着令人感觉亲切的笑容。
这是个让人眼就心生亲近的男人,只是鹤发童颜的模样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当温小玉兴高采烈地挽着白衣剑卿的手,为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上官渚僵硬了身体,下意识地抱拳,却说不出句话来,这个男人,是另个男人的男妾,却又是温小玉苦寻几年的人,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既苦涩,又酸胀,还有点异样,他并不想接近白衣剑卿,多少有些不屑与轻视。
“上官”对上官渚的沉默,白衣剑卿只是微微笑,对上官这个姓氏略沉吟,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非常客套地招呼声,“上官少侠,久仰了。”
“剑卿大哥,表理他,死木头就是死木头,打死蹦不出声响儿。”温小玉狠狠瞪了上官渚眼,转过头对着白衣剑卿又笑逐颜开。
白衣剑卿看看她,又看看上官渚的神情,心下已然明白几分,却是不说,转过头便见尹人杰从屋里走出来。
“大哥”因为激动,他的声音略略发颤。
尹人杰早在屋里就看见他了,憋到这时才走出来,目光在他身上扫,淡漠道:“谁是你大哥,不要乱叫。”
“尹大叔,剑卿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可以”温小玉在边上跳脚。
“小玉”白衣剑卿却不甚在意,反而安抚暴跳的温小玉,转身从火影上取下那两坛酒,坛放在尹人杰的脚下,然后拍开另坛的泥封,仰起头口气灌入喉中。烈酒涌入身体里,辛辣之余,也有股爽快,他随手将酒坛摔碎,高声道,“昨日种种俱已死。”
尹人杰脚下勾,那坛酒便凌空飞起,稳稳地落入他手中。看了白衣剑卿眼,对白衣剑卿仿佛当年般无二却又略有不同的风姿微感惊诧,更加无牵无挂的潇洒,更加无所顾虑的不羁,更加通透温和的笑容。
蓦然,尹人杰仰天长笑起来,边笑,边拍开泥封,用跟白衣剑卿同样的动作,灌下了这整坛酒。
“今日种种当重生。”
他手摔掉酒坛,大笑而去。
白衣剑卿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隐约还透出抹释然,看破了曾经的爱恨情仇,与尹人杰之间的兄弟情谊,是他唯还珍惜的感情,终于,他得到了尹人杰的原谅,此身,再无牵挂,从今往后,他要逍遥四方,踏遍名山大川,再不教此生虚度。
“剑卿大哥你要去哪里”
温小玉见白衣剑卿转身又上了马背,不由惊,连忙拉住他的衣角,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已是泪光闪动。
“小玉”拉开温小玉的手,白衣剑卿冲着她微笑,“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
“可是你才回来”
“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
“我我还有还有小情儿,你还没有看眼,抱抱他,尹大叔说那是你的孩子”温小玉话到半,泪眼忽收,“剑卿大哥,你娶亲了”
提到剑无情,白衣剑卿不由又想起李九月,那个善良的女子,也不知如今怎么了,白赤宫即便不原谅她,也会善待她的吧,毕竟,这事关白赤宫的脸面。他不是不想看看那个孩子,而是,他已做到仁至义尽,那孩子,终与他无缘。
哑然半晌,他没有回答温小玉略带醋意的质问,而是拍火影的脖子,火影马嗖地下,几步就窜出了数丈远。
温小玉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时没拉住,再想抓住白衣剑卿的衣角时,发现火影已经窜远了,不由得跺脚大叫道:“剑卿大哥,你别走我我舍不得你啊别走”
顾不得羞涩,她大声喊出了心里话,旁边的上官渚脸色微变,猛然拉住温小玉的手,阻止温小玉去追白衣剑卿。
“死木头,你放手,我要去追剑卿大哥”
上官渚死抓着她不放,道:“小玉,你冷静些,火影是出了名的神驹,你追不上的。”
“追不上我也要追,死木头你放手,不放手我可就打你了”
温小玉挣不脱上官渚的手掌,气得拳打脚踢,上官渚不闪不避,任她发泄,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连哼也不哼声。
打了许久,温小玉手麻脚酸,不得不停手,她怔怔地对着望无际的草原,几个牧羊人赶着群羊缓缓穿过马场前面,天也蓝,云也白,草浪浮现处,点点野花开,切都很美好,只是,她最想留的人,不见了。
1516
“哇呜”
她突然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发自内心深处的痛楚。这是温小玉第二次在上官渚面前哭,两次,都是为了白衣剑卿。
“别哭别哭还有我我陪着你”
上官渚拙嘴笨舌地安慰着,只手在温小玉的背上拍了拍,又脸红地收回了手。
温小玉哭了阵,突然往屋里冲过去,对着尹人杰大声道:“尹大叔,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小情儿,不许再喂他喝酒。”
话音未落,她已是阵风般骑上了自己的黑水仙,往白衣剑卿离去的方向,纵马狂奔。尹人杰愕然出来,却见上官渚也上了马,向着温小玉追过去,他抱着剑无情,长长叹。
沧海桑田,红尘万里,世间多少痴儿女,春去秋来,千山万水,几多云雁成双对
傍晚的时候,起了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吵得白赤宫无法入睡,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其实不能入睡与风无关,他的身体里暗暗隐藏着股马蚤热,已经两年了,这股马蚤热折磨着他,时时刻刻都在他的体内叫嚣着,让他夜不能安寝。
他知道,这股马蚤热在叫嚣什么,它在呼喊白衣剑卿的名字,他的身体渴求着那个曾经肯为他奉献切的男人。他紧紧按住了胸口,那里却是片冰冷,仿佛是块冰,里面同样冰封着白衣剑卿这个名字。
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两年来,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不要后悔,他把所有的精力用来重建白家庄,他让白家庄跃而起成为江湖中的第大庄,他享受着功成名就的喜悦,可是旦背着人,无比空虚寂寞点点侵蚀着他,他想找人分享他的成功,脑中浮现的名字,是白衣剑卿。
直到那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可以失去切,唯独不能失去白衣剑卿。他的手上,灼烧的伤痕历历在目,两年前,他还没有想明白,他拼命地在那堆灰烬里挖掘,究竟是因为他爱白衣剑卿,还是因为他恨白衣剑卿,爱与恨,哪个更多
那种剎那间切成空的感觉,让他下子成熟起来,以前不明白的事,突然之间,他都想明白了,佛家说这叫顿悟,他却知道,这不是什么顿悟,而是迟钝。从他出生,到他成名江湖,他的道路太顺畅了,顺畅到他目空切,顺畅到他的眼只能看见自己,而看不到别人。
白衣剑卿是第个把他比下去的人。是白衣剑卿,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那颗骄傲自大的心受到了伤害,强烈的嫉火掩盖了他对白衣剑卿的倾幕,让他盲目地排斥白衣剑卿所做的每件事,直到白衣剑卿爱上他,嫁给他,他本可以用纸休书结束这个荒唐的闹剧,可是他没有,他留下了白衣剑卿。
他把对白衣剑卿放弃切也要嫁给他的那份深沉爱恋的震撼,当成了对白衣剑卿的恨,他折磨羞辱白衣剑卿,却迟迟不写休书,他给了白衣剑卿线希望,利用白衣剑卿对他爱,肆意的在白衣剑卿身上发泄自己的不满,他就像个自私的孩子,妄图用这种卑劣的方法,剥夺掉白衣剑卿身上的切光彩。结果,自己却反被白衣剑卿所吸引,沉溺进白衣剑卿所给予的深沉爱恋中而不自觉。
他太迟钝了,终于,错恨难返。心口处阵阵地抽痛,他用力抓紧胸口,在床上翻来覆去,好难受,说不出地难受,身体摩擦着床单,体内的马蚤热不断地冲击着心口,拼命地叫嚣着白衣剑卿这个名字。他想要挖出自己的心来,手掌高高地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剑卿剑卿”
带着近乎呜咽的声音,他的手终于落下,却是重重点在自己的睡岤上。阵黑暗袭向眼前,他却露出丝微笑,剑卿,我们又能见面了,这次,你不要走,好吗
“呼呼剑呼卿”
依稀间,眼前又见白衣飘飘。
白赤宫驻足,回首,望见了张他魂牵梦荦的面容,仍然是那抹笑,仍然是那抹潇洒。
“汝郎,春光明媚,我们去游西湖可好”
“剑卿”他心颤了,伸出手却迟迟不敢摸上那张脸,唯恐碰,便化作云烟消失了。
“带上坛酒,几个小菜,你不许抢”笑颜中,带上了几分恼嗔。
他看呆了,痴痴道:“好”
蓝天碧水,映日花红,他们坐在小舟上,飘荡在湖面。西湖美,却美不过那人的笑颜,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再也摸不到。
“汝郎”
酒意将那人的面上熏得片酡红,看得他痴痴迷迷,那人却轻笑着,倚过身来,亲吻着他,他身体震,猛然紧紧抱住那人,近乎贪婪地吸吮那人口中的津液。
傻瓜,这个傻瓜。白赤宫紧紧抱着他,将他圈在自己的手臂中,发觉怀中的身躯比往日更为消瘦,就是女子恐怕也没有他轻。
怀中人微微蹙眉,白赤宫稍稍放松了自己的怀抱,端详着他清瘦的容颜,深情凝视的双眼,和微笑的唇角。
切恍如昨日,偏偏又不是昨日。
“剑卿,你是剑卿”
他颤声,几乎不能言语。多少心头话语要对那人诉说,但见着这清辉容颜时,心里忽然涌起股酸楚,再也不能说。
怀中的身体似乎只有把骨头了,可是对于白赤宫而言,只要活着就已足够。既然已经抱在怀中,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放手。
曾经这个人那么痴情地追着他,现在是他追着这个人,两人之间似乎永远隔着段距离,甚至可能是生死。本以为魂梦相隔,此生再也不会见面,谁知终于还是见着了他。
白赤宫再次流连在白衣剑卿的唇上,却不敢深吻,只是蜻蜓点水,掠过去,又深深凝视着,似乎要将这个人刻在自己眼睛里,刻在自己的心上,直到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看到。
“汝郎”那人微笑着,印上了他的唇,温热柔软的唇瓣如当初,但又因为两人心心相通变得这样不同。
“我爱你。”
白衣剑卿微微笑,轻轻吐出句。
白赤宫听到心脏几乎快破碎的声音,这声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原来,有多么恨,就有多么爱,这个人为他拋弃切嫁到身边,这个人因他忍受羞辱,这个人因他伤痕累累他却被妒意蒙蔽,狠狠践踏这切。
如今这痴情的眼眸重回身边,他是再也不会放开了。
白赤宫深深吻着怀中的人,直到怀中的人被吻得浑身虚软,只能无力地抓住他的衣服前襟,眸中如同往日的含笑吟吟,微微蒙上层水光。脸上红晕片,又如同酒醉的霞光。
“剑卿,我爱你。”
白赤宫呢喃地说,再度吻着他的唇,手顺着他如缎的黑发抚摸,“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我爱你,其实我直爱着你,只是自己也不明白。剑卿你能原谅我么”
怀中的人直微笑不语,只是看着他,依稀如昨。
白赤宫深深凝望着这个人,他从来没对这个人好过,利用他建立名声,在情事上只顾着自己,即使是在最后的时刻,也是选择了自己的孩子,而将他留在了火烧的屋内。
这个人白衣如故,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同往常了,变得十分单薄,似乎轻轻抱就能将他的身躯揉碎。
白赤宫颤抖着解开了这个人的衣衫,露出满是鞭痕的身体,手掌摸过条条鞭痕,白赤宫几乎不敢相信,怎么会对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下这种毒手。
他慢慢低下,俯下身去亲吻那人的鞭痕,忽然发现,即使就是吻着他鞭痕,也让他动了情欲
这个人,是他的至爱,他却直那么狠毒地对他。
白赤宫看着白衣剑卿,忽然发现自己的犹疑不决,直以来他都是想发泄的时候就发泄,从来不管也不顾白衣剑卿的感受,如今要求欢时,才发现这竟然从未有过。
“剑卿,可以么我想抱你。”白赤宫轻轻道,低下唇,就要亲吻怀中的那人。
那人却像听不懂似的,仍然微笑着,不语。
白赤宫收紧了怀中的手臂,却发现这个人的身躯渐渐在怀中消失,点滴,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再也不见了。
不不
白赤宫大叫着,猛然惊醒,股伤痛仿佛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心上。
17
空的。
切都是空的,他从来没有抱到那个人,只是场梦,如同千百次梦到他,梦醒了,那人便立刻消失不见。
其实他知道,他知道切都是空的,他强迫自己睡着,就是为了这场梦中的相见,就算是空的,在他见到白衣剑卿的那刻的喜悦,已足以抵消部分心痛,哪怕只是很小的部分。
他,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脑海中回想着那个人消瘦的身体,永远仿佛带笑的面容,他套弄着自己早已难耐的欲火,如同大梦醒后的每次,只有想着那个人,才能让他达到高嘲。
生不能相逢,死不能同岤,从今往后,只能夜夜梦中相见。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打进窗棂,白赤宫从高嘲的余韵中徐徐清醒来,眼神迷茫,时间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是怔怔地盯着淡淡的没有半丝热度的阳光,过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
已经是傍晚了,他看到的,是夕阳的余晖。
“公子,您醒了”
那个坐在驾座上的少年,也就是当年贴身小厮白安,小心翼翼地门边探头探脑,公子已经睡了整天了,都没有出房,他也不敢随便进来打扰,直坐在门边,这时听到里面有动静,他才探进头来。
“公子,我去打水来帮您梳洗。”
白安又出去了,白赤宫没有看他眼,只是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掌心里,似乎还残余着梦里那人身上的温度,明明已经摸到了,却原来还是春梦场。心口处猛然阵抽痛,疼得他几乎窒息。
两年来,每次想到白衣剑卿,就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当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有离开他的天,而且是以如此决然的方法,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珍惜过,却不料白衣剑卿竟然会让他连挽回的余地也没有。悔恨的滋味如同蚁啃,点点的痛,密密麻麻。
他伸出手,手上肌肤烫疤累累,望之可怖,入怀拿出块泛着黑紫的布,打开来,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
“吾生二十年,学文习武,自恃甚高,初入江湖,结友三人,少年意气,指点江山,十年共创不世基业,人称吾白衣剑卿,问世间潇洒,谁堪比然燕州访友,路晤少年白汝郎,形美气傲,竟如魔星入心,弃友叛教,自轻自贱,甘为男妾,施计逼娶,受世人万般辱骂,汝郎视吾为路人,几年折辱,吾甘之如饴,原求生相伴而终不可得,身败名裂亦此生不悔不悔不悔”
他看着看着,手微微颤抖起来,不悔不悔既然不悔,为什么还要写下这份绝命书,白衣剑卿,白衣剑卿,为什么要做得如此决然,连个挽回的机会也不给。
不,白衣剑卿没有死,他知道的,那个人不会轻易死去,那天,在燕山上,他挖开了冒着余烟的灰烬,寸寸的翻过去,直到他的手上被烫得血肉模糊,灰烬下,什么也没有。所以,白衣剑卿没有死,定是躲在哪个地方,冷眼看着他像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每每看到穿白衣的人,就以为是白衣剑卿回来了。
这是报复,白衣剑卿要报复他三年的折辱,不见他,躲着他,看着他因为思念日夜难安,而白衣剑卿却在暗中偷笑。那个傻瓜,那个直都在说着爱他爱他的傻瓜,出来呀,为什么还要躲着,难道是报复得不够还没有解恨。
两年来,他夜夜春梦,每每以为找回了白衣剑卿,觉醒来,却是场空欢喜,每次,都是从最高峰跌落到最深的谷底,把颗心摔得粉碎,七百多个日夜,他摔了七百多次,把自己的心摔成了粉末,再也不是颗完整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他爱上了白衣剑卿,不是对身体的迷恋,而是爱,他爱得比想象中更深,爱到根本就不能失去的地步。
怎么能不爱,这个世上,有谁比白衣剑卿爱他更深,有谁可以为他放弃那么多,他明明早已经动心了,却为了心里的点点固执和成见,对自己真正的心意视而不见,直到再也不能挽回,才追悔莫及。
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绝命书上的字在眼前不停地晃动,他甚至能想象出白衣剑卿是在多么绝望的状态下,才写出如此激痛的绝笔。
他的心口再次抽痛起来,痛,痛得他几乎想要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他哭不出来,努力地维持表面的冷漠,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傻瓜,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把白衣剑卿的痴恋看成是下流无耻,任意羞辱,将那份深爱踩在脚底下贱踏,毫不珍惜,其实早该明白的,如果自己真的对白衣剑卿厌恶到这种地步,又怎么会留他在白家庄,纸休书便能解决切问题,而且还能让白衣剑卿沦为江湖最大的笑柄,尽管,那时候白衣剑卿已经是个笑柄了。
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他跟白衣剑卿纠缠了三年多,竟然从来就没想过写休书,而白衣剑卿,心甘情愿地承受了他三年多的羞辱,除了爱他至深之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是他自己,给了白衣剑卿丝希望。然而,这丝希望,却又是被他自己亲手毁去。
握紧了拳,他猛地打了自己巴掌。挨耳光的滋味不好受,这还是他自己打的。当年他曾经多少次当面给白衣剑卿难堪,白衣剑卿却始终笑面以对。
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呢与黄连相比,谁苦
18
“公子”白安端着盆清水回来了,放到白赤宫的面前,用布巾沾了水,轻轻为他擦干净脸,然后又道,“公子,您的头发都乱了,我为您梳起来。”
白赤宫没有动,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衣剑卿的绝命书上,那是白衣剑卿的血,这么多字,定流了很多血才写成,如果他能偿还这么多血,是不是白衣剑卿就会出现在他前面拳越握越紧,不知不觉,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沾了自己的血,他依着白衣剑卿的笔迹,笔笔地描绘,新鲜的血液覆盖了原本已经变得紫黑的血迹,厚厚的层。
这是他第几次描绘了每描笔,他就仿佛能体会到白衣剑卿当时的绝望,那种鱼离开了水的窒息感将他紧紧包裹住,让他痛断肝肠,让他不能呼吸。
白安帮他梳好了头发,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不说话,也不阻止,显然不是第次看到了,只是在白赤宫快要把所有的字都描绘完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了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
“公子,您别怪我多嘴,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您”
白赤宫突然瞪起眼,原本痴滞茫然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吓得白安把话又缩回了肚子,好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正要继续劝白赤宫,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隐约的呼唤。
“剑卿剑卿大哥”
白安听得分明,怔了怔,眼前却已经花,白赤宫居然穿屋而去,等白安反应过来追出去,早已经不见了白赤宫的踪影,连那声隐约的呼喊,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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