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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边境插队手记|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04 13:06:04|下载:边境插队手记TXT下载
  要年轻人了?

  中央和**对“一片红”这些知青以后还会有什么另外的安排?

  7o届分配方案打破了很多已经下乡知青的幻想。

  它宣布结束“一片红”,开始分硬档(家中有兄姐下乡的)、软档(家中没兄姐下乡的)实行“四个面向”。这同当初“一片红”动员我们下乡的革命口号“接受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相比,显得很不一样。

  这让很多知青对下乡产生动摇,对前途产生忧虑,开始质疑“一片红”的产生,实际上是国家在安排城市青年就业时发生了困难,只不过知青不知情罢了。

  有人感叹命运不好,为何不早生几年或晚生几年?

  马车载着我们进入古城。一个闪电接一个闪电,没有雷声、没有雨点……

  蔚蓝的天空被乌云遮着,只露出那么一小块,西落的太阳硬从那一块蓝天里喷出她的余辉。

  四周的云,像粉红色的棉花一样;而西山的一段,站立在余辉之前,背后是耀眼的光芒。

  说这些还有用吗?我开始变得实际,过去和未来,我们都无法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解决眼前的问题:

  五十多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住在清真寺这个又破又旧的大院里,而这个清真寺已经被当地的回族多次讨要,要知青搬出去。

  知青点还能在此维持多久?

  在古城的十字路口,知青下车,可以看见知青点食堂袅袅升起的炊烟了。

  南边的山峰上,忽地一亮,最后的闪电一下划破云层,接着,撒下了稀疏的雨点。

  太阳的光芒还在,照射在雨点上,一望无际的雨帘,从耀眼到黄,从黄到褐,从褐到灰。

  雨很快就停了,湿漉的路面上、屋顶上,腾起阵阵热气,不一会就干了。

  黑龙江的夏天真的来了。

  57、江中弄潮 [本章字数:1596 最新更新时间:2o13-o2-o1 o8:3o:25o]

  自那天下班时滴了几点雨,老天已经一个多月不见云彩,地都干得裂开了。

  我们用双肩把黑龙江里的水挑上来,倒在沙土地上。只见冒出一股气体,土就干了。

  如此抗旱不是办法,但不抗旱更不是办法。

  生产队的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古城西,是黑土地;一部分在古城北的黑龙江边,是沙土地。

  沙土地易旱,因此,抗旱就在黑龙江边。

  我喜欢去北面沿江的地干活。

  中午下班,我把衣服和工具托知青带回去,自己跳入黑龙江。

  南风阵阵吹来,黑龙江水起浪,拍打着我的肩头和脸。炎热的夏天,连风也是热呼呼的,只有黑龙江水,还是那么清凉,我一头扎进水里钻了一个猛子。

  记得少年时,我喜欢去黄浦江里游泳,几百米的江面,游过去再游回来。有时还到外白渡桥上,让同伴看到没有船来时,就站在桥的护栏上,高高地“插蜡烛”跳下去。有一次,被水上监察抓到,让我站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甲板上,烫得我两脚来回不停地交替。

  后来,我参加了上海市少年长泳集训,在水上监察的保护下,去黄浦江里游过一万二千米。

  东北人会游泳的不多,去年夏天,有一次狂风把江水刮开了花,一个巨浪连着一个巨浪,我迎着狂风跳入江中,把几个在江边捞柴禾的老乡吓坏了。

  我像在摇篮里一样,在水面上飘荡起来。一个浪头带着啸声扑来,我的手顺势往下一拍,头一拱,就被水抬起了一米多高,四周的水都伏在我的脚下。

  浪头过去,一下子我又跌下浪底,四周如同高山压顶,都是铺天盖地的水,我吸口气,闷头一扎,就把涌来的一排浪抛到了身后。

  江边岸上,断断续续地传来老乡阵阵惊叹和尖叫声。

  我喜欢水,我也懂得水,我能巧妙地冲过忽高忽低的浪,一起一伏,很自在很自然,像一只小鸟,出没在浪花里,飞翔在浪尖上。

  像这样顺着江从抗旱工地到知青点,才七里水路,三四千米,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而且黑龙江里水的流速很快,一蹬腿,就有五六米远。游累了,我就仰面躺在水面上,舒服地望着蓝天。

  等我游到清真寺下的码头,上岸到知青点时,那帮乘马车的知青也刚刚才到。

  晚上,在公社政治文化室与边防军搞联欢演出,我们生产队的知青表演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节目中最特出的是高朗和秦燕的男女声二重唱,还有就是我编写的朗诵剧《忆张勇》。

  张勇,是一位在内蒙插队的天津女知青,为保护集体的羊群而牺牲。

  为排这个剧,一个多月来,知青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觉。

  谢幕时,台下的老乡大声叫好,这让知青感到十分欣慰。

  文艺小分队是在今年五月成立的,在今年“七一”党的生日时已经演出过。

  像什么舞蹈《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舞蹈《时刻准备打》。

  排练十分辛苦,一天大田劳动后,还要蹦蹦跳跳地,全是武术动作,练出一身汗来,经常要弄到夜里12点。

  这次“八一建军节”,公社又要我们知青点出节目和边防连搞联欢演出。

  负责文艺小分队的仲志红推托说没时间排练。

  其实,她主要是怕演的都是老节目,老乡看到重复的要喝倒彩。

  但经不住劝,仲志红终于肯接手抓演出的事,但提出一个条件:要我写剧本,演几个知青自己的节目。

  我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排练完节目,已是深夜11点多,为了完成编剧任务,我还要借着蜡烛光埋头整理着素材……

  不知谁养的一只小狗在门口扒拉着工具,“咣啷”一声,惊动了我。我才看一下钟:已经是清晨2点多。

  我推门仰身一个懒腰,昏沉的头脑才清醒一些。

  黑龙江的夏天,夜短日长,东方已经发白,太阳的一点微光把半边天映成了湖蓝色,带有一点浅浅的橙色。

  门前平静的江水映着天上的云块,云块在水波里微微颤动着。

  朗诵剧《张勇之歌》终于编好,四千多字。

  两天,48个小时,我只睡了七个小时。

  由于缺觉,精神不振。本来在炎热的夏天里,白天劳动,只要稍微挥动几下手,头上就会沁出流水一样的汗。这几天更是头胀眼花,浑身无力,无论在哪里,只要能靠着,一两分钟内我就能睡着。

  演出完毕,走出热哄哄的公社政治文化室,感到一阵清凉,发现密集的雨潺潺而下。

  我们抹着脸上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化妆,个个像鬼一样地大叫:明天不用抗旱啦!

  当然,也不用再熬夜排练节目了!

  58、捞漂流木 [本章字数:1795 最新更新时间:2o13-o2-o2 13:2o:59o]

  在我的手记中,一直提到知青点,但没细说过清真寺。

  在古城江边的码头上,有一座年代已久的清真寺,这是用三幢房子围起的一个小院,院中央被几棵高大的落叶松和绿杨庇荫。

  文革中,清真寺不再有宗教活动,却成了生产队安排知青住宿的地方。

  北面正房的外窗和门檐上雕着精细的花纹,廊柱上的油漆已经斑驳,那是女知青的宿舍;

  南面偏房较简陋,但也是青砖铁瓦,是男知青的宿舍;

  东面靠江的房子不大,成了知青的食堂,推窗望去,是“十里长江”和中苏对峙的两座岗楼。

  住在清真寺里,最难熬的是冬天。前半夜,屋中央的大铁炉被烧得通红,热得光膀子还流汗。下半夜,铁炉火灭了,寒风透过窗缝门缝,凉气袭人,大家戴狗皮帽护着脑袋,睡醒了,一脸的白霜。

  回族老乡还嫌知青占了他们的清真寺,隔三岔五就到公社去,要知青搬出清真寺。

  知青盼望有自己的房子,可是盖房的木头在哪里呢?

  就在黑龙江里。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

  每年春夏,老毛子在黑龙江上游的森林里伐木后,就会按8米长或1o米长的规格扎成木排,拖到江边,准备顺江而下,经过”黄河”(黑龙江伸入苏联腹地的一条支流),水运至内地。

  但每年的大水都会冲散其中的一些木排。

  当地老乡都是”旱鸭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无主的”漂流木”顺江流失。而且,作为边境的黑龙江,当时连下江打渔都要特批,更不要说去捞苏联的木头了,边境无小事,事事通中央,弄不好就会引起两国外交问题。

  当然,偶尔也有被风吹至中方浅滩的漂流木,谁抢到手,谁就像发了大财一样。

  上海知青中不乏好水性,个别胆大的游到江心,捞到漂流木后,藏在下游的柳条茆子里,卖给当地老乡,五元十元;碰到运气好的大樟松,可以卖到3o元一根,大致相当于农场知青一个月的工资了。

  下乡第二年夏,一天我休息在江边洗衣,远远地看见江心里漂浮着好多黑影,大叫:“来漂流木了!”叫声引来了高朗等几个知青,大家一起跃入江中,直至主航道,也就是边境线。

  激流把我推向下游,我拚命顶着水,撑起身子,伸脖一看,其他人没了,木头也没了?再回头一看,一根木头已经擦肩顺流而下。我在水中一个转身,双腿一蹬,追去了!

  一边游一边有点害怕,向两边望了一下,只见离中国远,离苏联近。

  这时,假如苏军巡逻艇出动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江心的水真凉,漂浮着白色泡沫、木屑、树皮,还有一股松油味。我终于抱到那根木头了,赶紧牵着它向中国的岸边靠。

  漂了八里,才在下游的城关上了岸。

  上岸回到青年点,听说高朗没回来。急得我们派人沿江寻找,一直到下游12里外的黄旗营子了,也没消息。

  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有老乡来告知我们:高朗把一棵木头拖到江边后,就趴在沙滩上不动了,后来被下游离我们8里地的城关南砖窑一个老乡接到家里,喝完姜汤躺在炕上呢。

  我们派马车把高朗接回来,只见他平躺在车板上,腰部以下,是数不清的血痕。

  听他讲,拖着木头靠岸时,激流冲得他根本站不住脚,只能被顺水漂着的木头拖着,因发大水而淹没在水中的柳条丛将他划得鲜血淋漓。

  还好没死人,说实在的,年轻人那时对死也没概念。

  三根木头,摆在清真寺的院子里。木头有脸盆般粗细,十米来长,溜直,是盖房的好料。

  有老乡前来出价,我们没好气地说:不卖,你看看这清真寺破的,我们要留着盖房。

  第二天,我干脆组织了4个水性好的知青,从上午开始,就冒着阴寒,与风浪搏斗。

  这一天,我们一共捞上了11根木头。

  从南砖窑到古城,见知青一趟又一趟赶着马车去江边拉木头,老乡人人都羡慕地睁大了眼睛。

  知青捞漂流木的事,惊动了县里,马上派官员来看知青住的清真寺。

  在全县将近1oo个知青点中,我们是唯一住在寺里,没有盖房的知青点,而政府所拨的知青安置费,都已经花在清真寺变宿舍的改装上了。怎么办?看来也只有靠知青自己白手起家了。

  在大队和插队干部的担保下,县里特批我们可以打造“威吾”(俄语“小船”),并通过几道申批,给我们颁发了下江作业证书。

  捞漂流木合法了!这在全县沿江知青点可算是独一份。

  清真寺的院子里,木头堆越来越高。

  插队干部老孙高兴地合不拢嘴,整天拿着尺,计算着已经捞上多少立方的木头?离盖房子还差多少木头?

  后来,他不知从哪弄来一副老毛子的独眼龙望远镜,一涨潮就站在江岸上,朝江心张望。

  横着浮在江面上的,是樟松;在江面上一上一下竖着漂来的,是意松。他开始亲自指挥小船下江作业。

  我清楚记得那副独眼龙望远镜是5o倍的。晚上,老孙让我用它来看月亮,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月亮上有山和坑,只是找来找去,没找到吴刚和嫦娥。

  59、牛家出殡 [本章字数:1443 最新更新时间:2o13-o2-o3 11:49:47o]

  牛大爷的父亲去世了,79岁。

  昨天中午去看他时,老人还好好的,侧躺在炕上,腊黄的脸,瘦瘦的身子,轻微地喘着气。但牛大爷说:“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

  一家人已经帮老人穿上了新裤褂,脚下放了一只凳子,身旁放了一盘糖、苹果,还有一瓶桔子汁。

  队部活动室,几个木匠正在连夜打棺材,一块块的板材已经在拼装。

  听说,老人先前一下病情恶化,穿上了寿衣后,医生来打了一剂强心针,老人又精神了起来。

  终于,那剂强心针只让老人支撑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走了。

  他从炕上被抬到垫着棉褥的木板上,盖着新做的彩色绸棉袍,头上还盖着一块四方的黑缎布,两只脚穿着新袜新鞋。

  老人头部上方点起了一盏小油灯,发出残淡的黄光。油灯旁的小桌上放着四个果盘,里面有果仁、糖、苹果、饼干;另外一只碗里有一块鸡肉,肉上插着一把刀。

  村里的人都来帮忙了,光是切菜做饭的就有七八人;男知青也都来了,准备出点力抬棺材。

  老乡不让女知青来帮忙,说这是东北农村的规矩。

  棺材做好了,外表糊上了一层纸;里面的底上放有七个分币,按天上北斗星排放,表示死人灵魂上西天;棺材前贴着“牛老七十又九岁之灵枢”的纸条。

  规定的时间到了,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抬进棺材,在三寸半厚的盖板上砸下一尺长的铁钉,随着叮叮当当的榔头声,老牛一家哭声响起,越来越大。

  十六个人,每四人一角站好,只看见牛大爷举起一个瓦罐,用力往地上一砸,“咣当”一声碰得粉碎。

  担任司仪的老高大喝一声:“起灵喽!”十六人“嗨唷”一声齐喊,就把棺材抬起来了。

  棺材开始移动,最前面一男一女,各举着一根长杆,杆头弯曲,悬着一个纸花,纸花下垂着长长的飘带,在风中扬起。一根飘带上写着:“金童来引路”,另一根飘带上写着:“玉女送西天”。

  还有两人,一人拿根筷子,串满了一厚叠用黄纸剪的纸钱,有巴掌那么大,边走边扬,说是给黄泉路上的小鬼,让老人能一路走好。

  接下来在棺材前走的是牛家男丁,棺材后面是马车,坐着牛家的妇女。其他女人都被撵走,据说不准女人送坟,她们只能在三天后才能去上坟。

  路上,抬棺材的人累了,另有十六人换。只要棺材一落地换人时,牛家父子就跪下大哭。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六七里外北树林的马道上,拉牛家妇女的那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再前进,只有男人们,抬着棺材向前走。

  大坑一早就有人在那里挖好了,南北方向。牛大爷说:“老人生前喜欢钓鱼,放一个鱼钩在坑里。”

  众人抬着棺材慢慢往坑里落,牛大爷下到坑里,做出肩扛的样子。等棺材在坑里落好了,他又在棺材前放了一瓶菜,菜瓶子上搁了一只馒头;然后从棺材一头的小孔里拔出木塞,说:“埋的这地方能直接看到爱辉古城,留个小洞,好让老人晚上回家看看。”

  做完这些,牛大爷从坑里跳了上来,拿把锹先洒了三锹土,其他人这才一起动手,跟着一起盖土。

  司仪老高踢了牛家两个小子,说:“你们还不哭呀,再不哭没时间啦!”

  于是,呜哩哇啦地,哭声响起。

  坟起圆了,再放上一块圆土圪塔,众人才往回走。

  停在北树林道旁的马车早就拉着妇女先回家了。

  等我们回来,她们已经把酒菜张罗好。

  有的知青觉得牛家老人走了,本来就很伤心,还要花这么多钱招待大家吃喝,不好意思去,想回知青点吃饭。可是他们在半路上被牛大爷派人截了回来,死拽硬拉,非得让去喝酒。

  知青拗不过,只好去了,只见四五十个人,屋里屋外的正热闹地劝喝劝吃呢,已经没有了那一路上悲悲切切的氛围。

  据说,文革中东北农村,活人的事有人管,死人的事没人管。婚事是革命化的,不准这样吃喝,只能发烟发糖;但没人会出面劝阻丧事的吃喝和风俗的沿袭。

  也许,管事的人也怕鬼魂半夜来找麻烦?

  6o、共御外敌 [本章字数:1458 最新更新时间:2o13-o2-o4 12:5o:14o]

  没跟老毛子干上仗,却跟周边知青中的流氓团伙大打了一场。

  那天下班,很累,已经甩大泥三天了,上食堂吃晚饭时,感到浑身散架。

  偏偏在这最累的时候,有十几个上海知青,大摇大摆地闯进我们知青点的院子。

  他们把正在喂鸽子的吴茂财从小梯上拉下来,向他讨要东西。

  要什么东西,我没听清,只觉得来者不善,就密切关注他们。

  吴茂财不想理他们,被他们揪住了衣领。

  眼看就要打起来,我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出去调停。

  谁知我刚开口说话,这十几个人把我往边上一推,说:“什么知青排长,我们不放在眼里!”

  我能忍住侮辱,心平气和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能解决,可以去找大队领导。”

  他们哄笑:“算了吧,我们自己解决!”

  说完,对着吴茂财就打了起来。

  我上去拉架,却被打了一拳。

  血气上来,我也抡起拳头与他们对打,并大声叫在一边看呆了的肖明,去招呼所有的男知青。

  这是一帮流里流气的好斗之徒,从他们的装束上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来自附近好几个生产队。他们有备而来,边打边叫:“扫平他们!砸烂他们!”

  我们生产队的知青从各个宿舍急奔而来,连从来没打过架的知青都参战了。

  一场群殴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噼啪噼啪的拳击声、木棒声、喊叫声。

  王雄涛晚到了一会儿,边跑边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的长树杆,跳过壕沟,高举树杆,一下子砸在对方一人的头上,那家伙连吭都没吭一声,倒在大杨树下,衬衫染红了一半。

  这一下让对方吃惊不小。

  我前面交待过,王雄涛原是上海鼎鼎有名“下只角”虹镇老街出来的掼跤能手,在当地就威震一方,小流氓都怕他几分的。

  蔡景行抡起大铁锹,也大叫了一声,“啪”的一下,对方一人“阿唷”大喊着,摸着腰在地上打起滚来。

  蔡景行从小没打过架,可人高马大,块头放在那里,只要下手,力量无比。

  云龙、肖明、高朗、昊宇、吴茂财、汪永德……三十多个男知青都拿起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十字镐、大铁叉……

  这帮家伙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知青点的人会个个参战,而且都不要命,心理上已经怯战。

  来势汹汹的他们面对一倍于他们的知青,终于寡不敌众,扔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狼狈逃窜。

  倒在地上的两人此时只会嘴里哼哼,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全丧失了破坏能力。

  喂猪的高朗和当赤脚医生的秦燕,脱下他们已经染红的衬衫,替他们包扎好,然后把他们抬到食堂的桌子上平放着。

  那伙人扔下同伙只顾自己逃走,太丢份了。为挣回面子,他们过了一会儿,又战战兢兢地提着棍棒,回到知青点想反扑。

  早已严阵以待的知青蜂拥而上。

  这一次打得更加猛烈,对方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人被围追后,慌乱中躲进食堂,看到两个同伙已经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心里更没了斗志。

  其中一人为躲避棍棒,跳到了桌子上,没想到双腿却被铁锹砍到,“咣当”一声,从桌子上摔下,连鞋子也被打飞了。

  围观的女知青大声尖叫:“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性命啦!”

  也有老乡闻声前来,看得目瞪口呆:“妈呀,比咱东北人还能打呀!”

  等插队干部老孙赶到,大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时,战事已经结束。

  只见从桌上摔到地上的家伙光着脚,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作揖求饶。

  其余的人早已四下鼠窜,再也不敢回头。

  老孙命令我们放下手里的家什,查看那三人的伤势,然后说:“找他们来,放他们走!”

  有老乡早就盯着那伙人的去向,知道他们躲到哪里去了,便在前面领路,带老孙去隔别生产队的知青点找这帮人。

  也不知老孙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派了三人前来,一声不吭地拿走他们丢下的鞋子和自行车,搀扶着三个受伤者,一颠一瘸地走了。

  我们清理战场,也有人受了一些小伤:王雄涛肩上挨了一棒,蔡景行眉毛上出了一点血,吴茂财后脑勺皮肤擦伤,云龙的右手有点扭筋。不过都无大碍。

  61、偷盗揭底 [本章字数:1474 最新更新时间:2o13-o2-o5 o8:56:37o]

  晚上,老孙给我们开会。

  老孙铁青着脸说:“虽然这次是别人来冲击我们知青点,但问题的根子与我们知青点是有关系的。”

  “有的知青平时在外面小偷小摸,不干好事,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发生了内讧,把这些人招引到知青点打架。”

  吴茂财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招引他们喽。”

  老孙没理他:“还有,这么多知青都参与打架,连干部也参与了。”说到这里,他用不满的眼神扫了我一下。

  我没吱声,因为老孙正在火头上。

  老孙继续说:“有人认为这是在保护知青集体,但在别人眼里,也可以说你们是在保护知青点里的不正之风。滋长了庸俗的江湖义气和动用武力的英雄主义。参与殴斗的干部要带头检讨,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最后,老孙宣布:“现在,公社人保组已经去那些知青所在的生产队,给他们办学习班了。我们也要办一个反腐蚀学习班,一定要弄清楚个别知青在外面的偷盗事情,进行退赔。”

  会后,老孙又把我叫去,狠狠批了一通。

  “以前一直以为你很稳重,还批评过你没有朝气,没有魄力。现在,不得了了,竟敢带着大家打架,魄力也太大了!”

  “我们不想打的,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轻声地为自己辩解。

  “那也不能这么打呀,不要命啦?要这样子去打老毛子倒好,还算个英雄,知青打知青,算什么?狗熊!”

  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们“熊”,顶了一句:“我们没熊。”

  老孙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对着我说:“严肃点!”

  “唉,你们中间不管是哪一个知青,要是伤个胳膊断个腿的,我怎么向你们家长交待?”老孙说着,脸上现出一片忧色。

  反腐蚀学习班,第一天开了整整一天。

  汪永德、吴茂财还有阿弟的确是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事情虽不大,性质却恶劣,有偷拿老乡家鸡鸭鹅的,有偷盗知青点食堂粮和油的,甚至还到配马站喝马精子……这让我们听了又好笑又好气:马精子,这玩意儿也能喝?

  物聚人群,他们还流窜到其它知青点,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合伙偷盗,后来发展到互相之间也偷。知青都是穷光蛋,相互之间有什么好偷的?无非是些什么香烟啦衣服啦零食啦。其中涉及到附近的城关、松树沟、黄旗营子、外三道沟好几个知青点。

  这一次人家纠集一批人找上门来,就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偷盗,起了内讧。

  由于本队知青帮他们打跑了人家,汪永德、吴茂财、阿弟等人对大家心存感激,私下里甚至还和我们称兄道弟起来,对自己过去的也并不忌讳。加上偷盗的物质都是小东西,所以在学习班上很爽快,他们一一承认。有记不起来的,还互相提醒揭发。

  不过,他们一口一声说自己对本生产队知青个人的东西从不侵犯,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自己觉得还很仗义。

  办班过程中,还有一段插曲:

  王队长不知道我们在办什么学习班,以为就是普通学习,觉得这不仅耽误了集体生产,也耽误了个人挣工分,于是想来学习班说说话。

  来就来吧。他来到学习班,给大家算了一笔账,大讲一年保证出工,能挣三千多工分,十个工分1元8角,能拿五六百元钱。他大骂不出工的人都是傻瓜,放着钱不去挣,在这儿坐着学习能挣到工分吗?

  知青听他说的与学习班内容毫不搭界,一个个地都不吱声。

  王队长走出门,对对贫协主任刘承新说:“管不了知青啦,他们不理睬我们。”

  一周后,插队干部、我和李晶霞根据确认的问题,折算成现金,整理出了一份退赔单,并和队里会计商量,先从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的账面上预支,把钱取出来。

  拿到钱的当晚,我同对方生产队的团支部约定,第二天,由我带着这三人去他们知青点一一上门退赔,表示歉意。

  由于办学习班前,就说好要扣他们的钱去退赔,他们对此并不在乎,但那晚通知他们明天一早跟我去上门倒歉,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三人说什么都不愿意。

  就在这晚,汪永德、吴茂财、阿弟三个人不辞而别,不见踪影了。

  62、蹲笆篱子 [本章字数:1529 最新更新时间:2o13-o3-16 13:15:26o]

  已经一周了,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三个没回来。

  我们到处打听消息。因为我们知青点就在爱辉古城,爱辉公社所在地,村屯里经常有人到公社来办事,我们逢人就问,却渺无音讯。

  他们去哪里了?是躲到哪个知青点去了?还是跑进山里去了?我们甚至想:最好是跑回上海,起码那里是最安全的。

  那天,我去黑河卖粮,完事后就和车老板一起在饭馆里吃午饭。

  很久不食酒肉,正高兴地咀嚼之间,只见尖嘴猴腮的阿弟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这让我一阵惊喜,有一种“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我想问:你们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黑河、在这个饭馆吃饭?

  没等我张口,阿弟一脸紧张地告诉我:“汪永德和吴茂财跟人家打架,被抓到县公安局去了!”

  这回,我不是惊喜,而是惊诧。我稳住自己,让阿弟慢慢说。

  阿弟说:“今天早上,我们三人想从黑河搭车去北安,然后回上海。那个司机不肯,吵了起来,后来动手打架。当场有两个便衣,一人抓一个,把他俩抓进去了。我趁人不注意,跑了。”

  我问:“打得怎么样?”

  阿弟说:“也没什么,就打了两三拳,大家都没打伤喽。”

  我喝干了杯中的残酒,伸手抓块肉丢进嘴里,与车老板告辞,跟阿弟说:“走,去公安局。”

  一路上,我问阿弟:“这几天去了哪里?”

  阿弟说:“去了西岗子几个知青点,那里有朋友。”

  我告诉他:“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倒个歉,你们跑什么?好了,我已经去表示过了,赔款也给别人了,没事了。去把他们俩领出来后,你们跟我一起回生产队。”

  阿弟连连点头,但眼珠子骨碌碌的,脸神也不对。他对我说:“你自己去公安局吧,我看到警察很害怕的。”

  我说:“那怕什么?跟我一起去,不然的话,你又不知跑哪去了。”

  我拽住他,不让他走。好不容易找到了,哪能又让他走呢?

  还有汪永德和吴茂财,与司机打架,只要没伤,公安局顶多教育一下,就会放他们出来的。我必须在警察放他们走之前赶到公安局,把他们一起带回知青点。

  我很得意。心里想:今天晚上,我会给所有知青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走进公安局,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换来了胖警察的四个“去”字:“去去去去!上那边待着去!”

  那胖警察两只不见眼珠只见眼皮的眼睛,似乎根本看不见,也不愿看见任何东西。长满胡碴的两腮顶着两片厚唇,显出特别的不耐烦。

  我没动。他突然挣开眼皮,露出一双黑白不分、混混沌沌的眼来:“你是干什么的?”他吆喝着。

  我先介绍了自己,来意是打听两个知青的事,随后嘟囔了一句:“公安局也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能不能好点?”

  “嘿嘿!”他咧开嘴,露出黑黑的烟牙,“这是什么地方!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在他看来,“为人民服务”这是对理发店剃头匠、饭馆跑堂的、浴室擦背的人说的。进公安局的人从来都是磕头求饶、低头请安的。

  他把我叫到一间屋里,让我检讨,我坚持对他的态度有意见。他背着手走了,一会儿,进来两个警察搜我的身,这俩人用力挟住我,像对待犯人一样,从我的身上搜出一千多斤粮票和三百多元钱。

  他们冷笑。

  我大声向他们说明,我身上的粮票和钱都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责问他们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搜身?

  这时,出来一个穿着解放军军官服的人。那时,公安里有军管会,他自称是军管会主任,问我和汪永德、吴茂财他们是什么关系,口气完全是审问式的。

  我再次向他说明了我的身份。

  平时,我们和边防的解放军经常一起搞军事演习,部队有时还拿他们的高粮米和知青点换大米,部队战士复员时,还会拿军装和军用大头鞋换我们的涤卡便装。

  看到解放军我觉得很亲近,解放军应该比公安的好说话,我就问他:那两个穿便衣的公安为什么这样对待平白无故的我?

  他冷笑着说:“怎么对待你了?”

  我气愤地说:“我抗议他们搜我的身。”

  他也来火了:“你还抗议?来人!押起来!”

  那俩个穿制服的警察,在那个军管会头头的命令下,抽去我的皮带,把我关进了牢房。

  63、牢笼生活 [本章字数:1384 最新更新时间:2o13-o3-16 13:43:44o]

  关我的牢笼很小,除了炕,一无所有。一尺见方的小窗上,铁棍横二竖三。

  从小窗里可望见院角有一小岗楼,岗楼里站着一荷枪实弹的警察。

  月色透过这个小窗,映在铁皮包着的囚门上,门上有一个更小的活动窗口,刚好有一张脸那么大。

  晚饭,是从铁门下的缝里塞进来的,一碗清汤,一只玉米窝窝头。

  晚上躺在几块破木板上,没有任何铺盖,即使是在夏天,东北温差大,和衣而睡一夜要冷醒好几回。

  此时,车老板应该已经回到生产队了,我被公安关押的消息也应该传遍全村了。

  我原以为今晚会给知青点带回惊喜的。现在,我却身陷牢笼。

  极大的反差,让我心情上下跌宕。

  夜深了,隔壁传来轻轻的叩墙声。

  隔壁关的是什么人?听说关进来的人如果会用暗号来传递讯息,那一定是个多次“进宫”的老手。

  我和这样的人不是一条路,我不懂这叩墙声的节奏。

  我看着墙上画着的奇怪图案和各种污秽的文字,没理叩墙的人。

  叩墙声重复了几次后,不见我的反应,大概也知道我和他不是一路的人,叩声不再响起。

  我用指甲在墙上划印,记下天数。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没有人提审我,只有狱卒会突然把铁门撞得“哐哐”响,大声叫着:“老实点!坐好!”这里白天只准坐着,而且只准用一个姿势坐着,不准靠墙、不准跷二郎腿、不准站起来走动,比渣滓洞管得还严。

  一天三顿,从铁门底下的缝里,塞进从不变化的一碗清汤和一只玉米窝窝头。

  开始几天觉得饿,后来一直躺着不动,也不再有饿的感觉。

  躺着躺着就想:这天底下,农民是最底层的,比农民还差劲的大概就是囚犯了。老天觉得我当农民还不够劲,非要我来当当囚犯,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恩赐了。

  后来又想:他妈的,不用干活,还有人送上吃的,比当农民的日子还舒服。从“广阔天地”到“逼仄牢笼”也并不算一件很坏的事。

  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六天过去了……

  还是没有人提审我,隔壁的囚犯,那个叩墙的“进宫”老手已经走了。我是从铁门的底缝里,看见那双脚走过去,再没有回来。

  这里也没有洗脸、刷牙,拉屎撒尿都在一只桶里。卫生条件比造反派搞的隔离间还差。

  想到父母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