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奔哥爬上床。
第二天痛苦的日子又开始了,又得继续梦游。陈雪有事没事总跑来和我搭讪,给宿舍那群人多了话柄,尤其奔哥,简直个话涝!我不喜欢太咋呼的女孩儿,所以对陈雪不感兴趣。
我的每场球,陈雪都来捧场,还给我们送水送巧克力,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偶尔几次她拉上夏羽,那几场球我踢得最卖力,球感最好!作为联谊宿舍,我们一起去k歌,一起去吃饭,但每次我想坐在夏羽身边,总被人分开,非得把我和陈雪安排在一起,弄得我非常尴尬。尤其我们宿舍那群人,一去k歌,就非得让我们俩情歌对唱,陈雪倒是挺乐意的,我却没什麽兴致,到後来干脆找借口不去。
11月5日是夏羽的生日,我特地去买了一只毛毛熊。在那个小包间里就坐著四个人──今天的寿星、陈雪、我还有李可非。我没想到她会邀请李某人,心里暗暗不快。我把毛毛熊递给她,并说了声“生日快乐”的时候,她那甜甜的小酒窝又露了出来,让我得到一点欣慰。李可非送给他一束百合,她高兴得满面红光。她喜欢百合?我暗生醋意,敌视著那位公子。蛋糕上插著19支蜡烛,她静静地许了个愿。她那张被烛光照亮的脸,恬静得像个天使。我们很平静地给她过完生日。整个晚上我的话很少,陈雪可能受我感染,几次想开口都闭上了。倒是李可非挺活跃,逗得夏羽咯咯直笑。她的目光总是落在他的脸上,似乎我是多余的。要不是顾及面子,我真想赶紧离开这,心里堵得慌。
第六章(上)
离开的时候我们分成了两拨,我和陈雪走在前面,寿星和李可非在後面。前面两个很安静,後面欢声笑语。“夏羽,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哦,你要不要送送陈雪?”夏羽问道。
啊?我看了陈雪一眼,她咬了咬嘴唇。“行。你回宿舍吧?”我问。她点点头。我拦了辆的士,上了车。看著夏羽和李可非肩并肩目送我们,我的心情坏到极点。这算什麽?呵!我冷笑一声。陈雪看著我,没吭声。她今天也挺怪的,平时的咋呼劲哪儿去了!不过我没心情理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麽失落。
下了车,陈雪突然跑到我面前。“纾涵,你喜欢夏羽对不对?”
“你胡说什麽啊。”我低声回避。
她有些哽咽。“她和可非没什麽的,别因为这个闹得你和可非不愉快。”我和那小子早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我强笑道:“开什麽玩笑!回去吧,我还有事,告辞。”说完逃似的快速走开了。回到宿舍,一声不吭地上了床,两眼放直,发觉席子透著凉冻得脊梁骨发麻。为什麽会输给他?现在夏羽还不是他女朋友,我还有机会!……宿舍其他人正嚷嚷著什麽,我一句也听不见,甚至连平时尖锐得让人心惊肉跳的电话铃响都没发觉。
“……王──纾──涵!电话!”董勇大吼,“耳聋了!今天吃了什麽药,回来就跟闷葫芦似的,叫半天都听不见……”
我接过电话。“喂?”
“王纾涵吗?我是吴宗铭。明晚有空吗?”对方说。
“你谁?”我努力搜索熟悉的名字。
“吴宗铭,我们见过三次面。”
我猜出对方是谁,但还是不敢确认。“你是──吴哥?”
对方哼笑了一声。“是我。明晚有空吗?”
“什麽事?”我没好气。
“上次你拒绝上我的车,接著又拒绝我的晚餐。希望明天晚上你能赏脸。”对方口气很坚定。
我哪儿得罪他了,或者哪儿招惹他了──我心里直打鼓。“如果还是拒绝呢?”
“哈哈,你很有意思。能拒绝我的可能只有你了。”他带著笑意。
“行,你去找一个给你面子的共进晚餐吧。对不起,明晚没空。就这样!我挂了。”没等他反应我就挂了机。这人真是有毛病!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又雪上加霜。
转眼到了期末,大家都忙於复习,赵刚成天以上公教读上,书也不念了,让我考试的时候罩著他。考完英语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我捧著一大束百合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夏羽。再不行动一切都晚了!
夏羽按时赴约,见到百合的那一刹那眼神很复杂,并没有生日那天接过李可非的兴奋。“圣诞快乐!”我说,但心里的那份爱意正淡淡化去。
“谢谢。”她接过花。我们一起向海边走去,今天的海风透心凉。我忘了想了多日的话语,一直沈默地陪著她在海边走著。
“你英语考的怎麽样?”她打破僵局。
“还行。”这个问题似乎没意义。
过了很久,我们坐在沙滩上,迎著海风,远处微闪的灯光透著寒意。“你是双子座的吧。”她突然来这麽一句。
第六章(下)
我对星座没兴趣,但高中的时候听几个女孩提过我的生日是这个。我微微点头。
“双子座的男生适合做好朋友,他们幽默、直爽、开朗,但花心,呵呵。”她露出小酒窝。好朋友?我心里发酸。她接著说:“我相信宿命,你不会惊讶吧。我是天蝎座的,和你的不适合。”我疑惑地看著她,真没想到她用算命来决定自己的一切。
“我知道你的心思,谢谢你的花。可是我不想找一个比我小的人,我需要具有安全感的男孩。另外你太……太帅了,我……”
她就这麽拒绝我,而且说出三条理由,三条我不能自己决定的理由:星座、岁数、相貌。我无言,是不是我1米78的个头也是她的下一条借口?以前是我拒绝女孩,如今是女孩拒绝我。呵!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知道陈雪喜欢你……”够了,她还要说几条理由。
“我喜不喜欢你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别人不相干!”我打断她。
“你别这麽小孩子气行吗?我比你大两岁啊。”她很无辜地看著我,我觉得我更无辜。
“你喜欢李可非对不对?”我够直白。
她也很坦诚。“对,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都是受害者,我苦笑,把头埋进双膝里。
“你喜欢百合吗?”我问。
她轻轻摇头。“百合是可非喜欢的,我更喜欢康乃馨。”
“你──认为我──‘太帅’?”我觉得可笑,“‘太帅’也是错?”
“我接触过的女孩儿都认为你很帅。我不想找一个相貌太出众的,我爸也很帅,不过他和我妈离婚了,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我明白了,在她眼里,我是她爸的翻版。李可非那样平凡的相貌又有宽厚的肩膀才是她需要的,我彻底认输了。
“如果我毁容了,是否这条理由就不存在呢?”我笑问。
她笑了。“千万别!我会伤心的,世界上又少了个帅哥,别人会打死我的。”接著我们又聊了很久,直到周围的人慢慢散去。她跟我说了很多心事,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听众。我说很荣幸成为她的哭墙。最後我们把那束百合送给一位乞讨的老太太,离开了海边。过了这晚,我反倒很轻松,第二天计算机等级考试发挥得挺好。
两大课程完成後,大家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下一门是两天後的事情,这圣诞节该怎麽过呢?下午我踢完球就为晚上发愁,琢磨半天只好跟电脑一起过节了!学校只能用电话线拨号上网,网速如龟速,好不容易把网页打开,就听楼道上有人大呼:“王──纾──涵!楼下有人找!”
我冲出来探出脑袋,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下面,吸引不少爱车族的眼球。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靠著车门抬头跟我打了个手势。这人想干吗?我冲下楼。
“你到底想干吗?”我怒气冲冲,也不知道为什麽一见他火气就这麽大。
“请你共进晚餐,相信你今晚一定有空。”他微笑著说道。
“没空!”他比我高出半个头,我离他三米远,免得有压迫感。
“上车吧。”他开了车门,“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呢!”我环顾了四周,又抬头看看六楼,果然有几个人把目光聚焦到我们头上,火辣辣的。一双眼睛尤为刺眼,是张辛泽!他的朋友他为什麽不下来。
“为什麽不叫上他?”我问,手指著张辛泽。
吴宗铭抬头看了一眼。“上车吧!”说著抓住我的胳膊,劲很大,我吃痛地瞪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上了宝马。
第七章(上)
“你到底想干吗?”这个重复多遍的问题总得不到答案,让我很窝火。
“请你吃饭。”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回答。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兴师动众的非得请我吃饭,是不是哪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我看著窗外。
他笑了。“目前没有。你总是不领情,让我很没面子。”
“要面子不要架子,真难为你!”我讥讽道。他笑而不答。
车子停在马可波罗门口。我随著他走进去,要知道到这麽高档的地方,我就换身衣服了。任何人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哪位是老板,哪位是来噌饭的。
“吴先生,您的包间在里头,请跟我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服务员带著我们走进一间发著黄白色柔光的房间里。“现在上菜吗?”
“上吧。”吴宗铭示意我坐下;服务生退了出去。
“吴先生,如果说以前我不给你面子,今天算是还清了。你如果嫌钱多花不完可以去捐助‘希望工程’,再伟大一点就去非洲为人类做贡献,别在这瞎耗!”我一肚子火。
他抿嘴笑笑,一直盯著我,盯得我脊梁骨发麻。“你真的很有意思,王纾涵。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是吧!多谢抬举。一会儿还有事,赶紧吃完拉倒。”以前经常跟著老妈和她那帮领导同事下属一起吃饭,有些饭桌辞令我还是懂的。
“来这里还习惯吧?”他心平气和地问。
“我更习惯学校食堂。”我当然知道他想问什麽,想和我聊天,没门!
“哈哈!”他笑了起来。这时候服务生端进来几盘菜,一看,全是海鲜──鲍鱼、鱼翅、龙虾、海蟹……尽管很美味,但我没胃口。
他夹了片儿鲍鱼肉放在我碗里。“这个好,美容!”
我想起夏羽对我的定义──“太帅”,便对“美容”两个字非常反感,皱起眉头。
“尝尝啊!”他边嚼边说。我还是没动,只喝了两口果汁。“怎麽,不喜欢?要不点一些北方口味的?”
“用不著。点什麽都一样,刚刚我已经吃过泡面了。”又一口果汁。其实我一向在剧烈运动过後除了渴什麽都不想吃。
“哦?”他放心筷子看著我。
“干吗这麽看我,你吃你的,我陪著就是。别说我这又是‘不给面子’!”他为我倒了果汁,我来个一口干。真的渴死我了!
“喝酒吗?”他问。
“不喝。”看他半天不动筷的,我也急了,“你吃饱了没有?吃完了走人。”看著满桌好菜,真是浪费。
“你不喜欢吃海鲜?”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著我,“要不要再喝点什麽?”我摇头。我要让他看看请我吃饭是件力不讨好的事!
“那──走吧。”他放下餐巾,站了起来。啊?这麽大款,整桌海鲜就动了两下筷子?我跟在他身後走出马可波罗。
“我自己坐车回去。”我扭头就走,被他拉住,“干吗使这麽大劲!”他一听便松开了。我揉著被他捏痛的胳膊,怨恨地看著他。
“上车!”他命令,“我送你回去。”我只好上了宝马。
第七章(下)
“到海边兜风怎麽样?”他问我,态度比起刚才有所缓和。
“随便。”
“为什麽总是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好像和你没什麽仇吧?”他笑著说。
“当然没仇!”不过上辈子就说不定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干吗三番两次来找我?辛泽才是你朋友,干吗不去找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他大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有意思的人多了!吴……吴什麽来著,吴先生?”
“宗铭。”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清楚,让我和陌生人共进晚餐好像太牵强了吧。今晚全当消遣,从明天开始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自大的家夥。
“为什麽?有这个必要吗?难道现在我们还算陌生人吗?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至於更深入的了解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王纾涵。”
“我的任务是学习,你的任务是做生意,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跟他讲道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把这个城市玩遍了没有?”他换了个话题。
“没有。忙著考试。”
“考完陪你逛逛怎麽样?”他看看我。
“考完军训,然後回家。没空!”我用手拨了一下头发,“你不是大老板吗?闲著没事干是不是?”
“老板也要娱乐一下嘛。”他看著後视镜打著方向盘。
“你爱怎麽娱乐怎麽娱乐去,别老扯上我。送我回去吧,在这儿兜圈没劲!”他没说话,把车开到校门口。
我刚要进门,他叫住我。“别再拒绝我!”
“那得看干吗了!”我没理他,冲向宿舍。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只好买了碗面线糊上去。宿舍就剩辛泽一个,他坐在床上看书。
“吴哥约你去吃饭?”他一见到我就问。
我一边吃面线糊一边回答:“看这样子像吗?”他半天没吭气。
“纾涵,如果……如果……吴哥追你,你会答应吗?”
我差点儿被滑溜的面线噎住,瞪著眼看他。“什麽意思?”
辛泽咬了咬嘴唇,好像在考虑应不应该继续说,最後他开口了:“吴哥好像挺喜欢你的……我看他是在追你!”
“bsp;“我……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有那麽个意思。……”他抬眼看看我。
“妈的!早知那个变态没安好心。”我看著那半碗面线糊想吐。
“变态?”辛泽吃惊地看著我,“你认为同性恋是变态?”
“不是吗?那是违反自然,是反人性,是反道德的,是可耻的!”我倒是义愤填膺,活像一个政客。辛泽的眼睛黯淡下来。
第八章
奔哥哼哼唧唧晃了进来,看看我的面线糊,吹了声流氓哨。“涵哥,不会吧,这麽惨?”
我没心情跟他耗,瞥了他一眼,端起那半碗东西扔进走廊的垃圾桶。随手拿了本《高数》扔到床上,爬了上去。shit!这是怎麽样个圣诞!
接下来的几天是炼狱,连元旦都没概念,成天耗在图书馆或者教室里,翻开崭新的课本开始恶补。幸好高中底子厚,很多东西还记得,没费多大劲儿就把一学期该学的学了,该看的看了,该考的考了!辛泽该抄的抄了,该挂的挂了!
最後一门《数据结构》终於考完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明天军训开始──原本9月份的军训由於兵哥哥去抗洪抢险,改为期末。接过那套装束往身上一套,呵,哪里是兵哥,简直就一汉奸,尤其是取下皮带的样子。其他人好不到哪儿去,辛泽穿军装跟陈佩斯似的,咋看咋别扭;奔哥更不用提,他那海拔想参军绝对mission impossible!班长罗志良探著脑袋看我们的风姿,皱著眉头对我说:“赶紧把头发剪了,不符合要求!太长了。”
“谑谑,可惜涵哥一头秀发!”奔哥幸灾乐祸,他刚刚把脑袋理了个板寸儿。我拉上赵刚一同去受刑,因为他的脑袋也不合格。
“唉,剪成军用脑袋就没有啥看点了。”赵刚挺不情愿的。没法,从理发店出来我们已经是另一番韵味,我的还打著摩丝,有点儿像扑街仔。他的头发很软,整个一西瓜太郎,把他难受得!
路上我们的回头率很高,两个异类游大街,效果就这样。“王纾涵!”我一回头,是“复读机”!好久不见。
“师姐。”我又一个标志性笑容,“复读机”的脸微微发红。
“你把头发剪了?”她笑。
我看看赵刚,他那西瓜脑袋瞥向一边。“是,我们都不合格。”
她一直咯咯笑。“你剪这种头比以前更帅,更酷!不过赵刚,这样好像不适合你!”我笑著看看身边那头,脸一阵红一阵紫的。“98三剑客都集中在你们宿舍,很想领教一下你们几个,可惜一直都没时间。放心,军训的时候我会常去看你们,我负责给你们送水。”
“送水?”赵刚问。
“是啊,学生会每个部长都得轮流给军训新生送水,到时候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览三剑客的英姿。要知道,现在你们三个的知名度可是最火暴的!”我这才想起“复读机”是现任女生部长。
我疑惑:“哪三个?”
“你们俩和李可非啊!怎麽?有什麽问题?”我们俩对视了一下。“复读机”继续说:“冬天军训比我们那时好多了,不过还得多注意饮食,多喝水,这种天中暑可能性不大,但站军姿会把一些人累垮。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行,多谢师姐。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先走,bye。”我拉著赵刚回到宿舍,正如预料的那样,大家开始拿我们的脑袋开涮,我一笑了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赵刚一直闷闷不乐,怪那师傅手艺太差,豪言死也不踏进那家美发店第二次!为期24天的军训开始了──
五点十五就被董勇那周扒皮闹锺闹醒,黄少贤骂骂咧咧地抓了本书一个抛物线砸到董勇床上,幸好蚊帐来个缓冲,未造成人身伤害。所有人梦游似的穿好军装下楼集合。我们的教官是个身材魁梧但个头不高的中士,辛泽管他叫“土豆”,越看越像!他姓朱,究竟朱什麽没人知道,他说他是我们的排长。好,“猪排”!自始至终他都板著个铁板脸,站军姿别人只需十五分锺,他非得来个半锺头,说什麽我们不吃苦,两下子就趴下,想当年他如何如何英勇……
我挨著李可非站著,他比我高点儿,赵刚站後排,他边上是宋军强。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累趴下,加上和李某没什麽话好说,基本上保持沈默,结果晚饭也懒得吃,一头扎进被窝。奔哥倒好,整个班属他最活跃,总跟“猪排”嬉皮笑脸,下场比较凄惨──除了多了两个小时日光浴,还得做百个俯卧撑。够他受的!不过第一天就来狠的,“猪排”的铁血政策可见一斑。整个晚上就听奔哥在屋里嚎!赵刚特别有体,刚解散就跑去会美眉。辛泽比较忙,少贤不在,他得接电话。也不知怎的,今天我们这成了热线,一个接一个,连别的宿舍的也打到我们这来了。最後辛泽有点不耐烦。
电话又响了。“喂──”看样子他快被气爆了,突然声音由八十分贝降为二十,基本上听不到。终於可以睡著了,我翻了个身。
“……什麽?你找他?”辛泽的话音就像正弦波,突然又大了起来,“王纾涵,找你的!”妈的,找我的不早说!我的脑子快炸了,一脚踏空,自由落体後双膝齐齐地跪在李可非的桌上。
“哇──”我大叫一声,冷汗冒了出来。正在床上躺著的李某一个鱼跃扶住我。其他人都被我这麽一下呆住了。辛泽转身低声对著电话说了些什麽。
“没事吧?”李某问。我一屁股坐在桌上,揉了揉膝盖,对辛泽说:“把电话拿过来!……妈的,嘶……”我皱著眉头,冲大家摇摇手,屋里又热闹了起来。
李可非递过一瓶活络油。“一会儿自己抹点儿。”我接过来,纳闷半天。辛泽碰了碰我的胳膊,把电话放到我跟前。
“喂?哪位?”我一边夹著话筒,一边打开活络油,倒在手上,眼睛瞟了瞟躺在床上专心看小说的人。
“你摔下床了?”对方口气有些著急。 “你没事吧,纾涵?”
“请带姓!什麽事?”李可非看了我一眼,我们对视了三秒锺,他把头偏开,继续看书。
“你没摔坏吧?”对方还在磨济。
“说吧,什麽事?不说我就挂了!”懒得和那姓吴的瞎耗。一道冷光射了过来,我猛一回头,辛泽立刻避开我的眼神低头出了宿舍。
“干吗总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吴宗铭也火了,“你从床上摔下来,我过问一下就跟我撒火,你他妈当我是谁!”
“我没当你是谁!要不是你这破电话,我不至於从床上摔下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时间跟你磨济!说话啊?不会一开始你就预测到我摔下床专程打电话来慰问吧!我们有那麽熟吗,让你来教训我!”我压著声音,估计除了李可非,其他人不知道我说了些什麽。
“行了,别用那种口气。”他的态度缓和下来,“要不要上医院?”
“没其他事了?”我文不对题。
“有!本来想叫你下来的,看来计划泡汤。”
“下来?我们明天军训老兄!你当我跟你一样天天无所事事昼伏夜出?”我拧上活络油的盖子,扔回给李可非。
“好了,别闹了。”他说。是你闹还是我闹!“你真的没事?那我改天来接你。”
“干吗?又吃饭?还是兜圈?我告诉你,我没这兴致。你要是不来电话,我早睡著了!”
“下次再说,你好好休息吧。”他刚要挂,我叫住他:“别介,下次?!没下次!你这种……”本想指明其某种性倾向,後来觉得不妥,只好收尾,“我挂了。”这回我说挂就挂。看看我那可怜的膝盖,估计明天就是俩包子。咬咬牙爬上了床,想起明天的军训我就心力交瘁。
第二天,“猪排”把那双贼眼对准了我,因为我不能在他指定时间里纹丝不动像泰山一样屹立不倒。他抬头盯著我的脑袋,一声冷笑:“这是军训!要有组织纪律性!不吃苦不流汗,摩丝打得再靓到战场上还得流血……”我暗笑,这哪跟哪儿啊!就他这个,下战壕保准爬不上去。“……你们笑什麽!你!”他指著後排某兄弟,“严肃点!你──”这回是指我,“干吗,站不稳啊,才十五分锺就哆嗦了,抽筋了怎麽著!长这麽高竟是空心笋,外强中干。站好了,抖什麽!脚疼啊?脚疼就多站会儿!别动,我可盯著你呢!”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挺了挺腰,感到膝盖发麻,脚板生疼。
“叫你别动,听见没有!”他又吼道,“其他人休息,你给我好好站著,站到稳了为止!把头抬起来,眼睛平视前方。干吗,不服气?你们这个班怎麽纪律性这麽差,不是嬉皮笑脸就是目中无人的德行!记住,你们现在是军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学生!”
“排长,他膝盖受伤了。”身後有人说道,我听那声音,一怔。
第九章
“哦?”“猪排”投去不信任的目光,转过来问我,“真的?”我没回答。
“行,休息吧。别硬著,有什麽事跟我说一声!”他看了我一眼,瞥了瞥膝盖,绕到一旁去了。呼!我重重地吐了口气,回头看看李可非。他坐在地上,和我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
“谢了。”我笑得很不自然,他轻扬嘴角。我在他身边坐下,揉了揉膝盖。
“还疼?”他问。我摇头:“麻木。”
“以後小心点。”他淡淡地说。我们长时间沈默。
赵刚溜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听说你挂彩了?”
“听说?你是不是兄弟?”
“怎麽了?”他还挺委屈,“昨天回来你已经睡著了,怪得了我嘛!”
“废话,大半夜的还在外头鬼混,每天都跟作贼似的溜进来,谁睁眼看你!”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麽著吧,一会儿结束去‘老川’吃水煮,怎麽样?it’s on my treat。”
“呵,你丫的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发了?水煮能弥补我内心的创伤?”我乐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猪排”一声令下:“集合!”他眨了眨眼回到了後排。
这回“猪排”不整我了,倒是经常把贼眼瞄准我的膝盖,似笑非笑,幸灾乐祸。中途扯著破锣嗓“教”我们唱革命歌曲,什麽《团结就是力量》、《我是一个兵》,还赶潮流来什麽《走进新时代》,董勇边唱边乐,吼得特带劲!我身边的李某人倒是有几分歌喉,到了高音我扯不上去,他竟然挺到位!估计帕瓦罗蒂弗朗哥也钦佩不已!“猪排”好不容易当了回排长,新官上任连烧三把火,我和奔哥算是领教过了,第三把火是号称“98信工第一才子”余磊头上,这小子阴柔多於阳刚,说话嗲声嗲气的,动不动就扬起兰花指,不过文笔绝对无人媲美!“猪排”可能早就忍受不了余磊的“无限温柔”,逮著个机会就把他拉出来严加管教。余磊也挺酷,直冲“猪排”翻白眼,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惹得“猪排”嚷得嗓子都吼哑了。解散之後,余磊还颠儿到“猪排”面前,问他要不要金嗓子喉宝。真找乐!
赵刚说到做到,勾著我的脖子就往校门口赶。“怎麽,不叫上她?”我问。
“你指哪个?”他晃著脑袋,丫的挺得意! 自 由 自 在
“小样儿!还跟我装!到时候嫂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废话少说,咱兄弟吃饭时间没其他人的事!”我们俩一身军绿上了川菜馆。这小子酒量够猛,一连五瓶纯生啥事没有!我们一学期都没这麽痛快聊过,天文地理,国事时事啥都侃。上大学之後我们就成为朋友,不仅因为足球是我俩的最爱,更重要的是各方面我们都有相似之处,爱好口味基本一致,按他话讲叫“臭气相投”。酒足饭饱後我上音像店买了几盘压缩版影片,回了宿舍。赵刚又忙他的“事业”去了。
我正陶醉在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中时,李可非回来了。“这什麽片?”这是进驻此屋後李公子首次开尊口问我话,我放下耳机,有点儿受宠若惊地看著他。“《大圣娶亲》,星爷的,看过没?”
“没有。”他好奇地看看屏幕,在我身边坐下。我告诉他最近这种rm格式的压缩版影片在各大高校很火爆,我把周星驰的全集都买下来,一共才四张盘。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敬仰之情让我颇具成就感。就在我滔滔不绝跟他讲解《大话》里的经典对话时,辛泽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是一身军绿,脸色很难看。
“纾涵,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他看了我们一眼,总是一副怨妇样!
我站起来,对李某说:“片在那儿,爱看什麽自己放。”说著就跟著辛泽下了楼,“有什麽话在哪儿不能说!”我特看不惯他这种女人行为,搞得像小时候咬耳朵说悄悄话似的,还得跑大老远。
我们一直走到幽静的上弦场。这里白天特别热闹,因为有我们这帮小兵充人气,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是鸳鸯们汇集的地方,周围黑压压的灌木丛让我寒意顿生。
“说吧,什麽事?”我问。
他没说话,下了台阶,翻过一个高坎坐了下来。一路上我们已经沈默是金了,还要耗到什麽时候?“你到底有什麽事?没事拉我上这干吗?”我有些火了。
他低著头。“纾涵。”老兄终於开口了,不过等下一句是在三分锺之後,“我找你来是关於吴哥的……”
“到底是什麽,你能不能一气儿说完啊?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男人!”
他咬咬嘴唇,没理我。“刚刚他来找你……我告诉他你不在……”
“啊?你拉我来这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我一阵眩晕,莫名其妙的家夥!抬头看看一弯月牙,这是不是太搞笑了?!
“不是……”他抬头看看我,“你能坐下来吗?”无奈,为了听下文只好委屈我的新牛仔坐在冰冷发潮的台阶上。
“老兄,麻烦您有话快讲。”
他依旧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吴哥……你会接受他吗?”
“你丫有病啊!干吗又跟我提这个?我没那癖好!你他妈是不是那姓吴的派来的?”
“那……”
“那什麽那!这个问题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问过了,还要我回答几遍?你回去告诉吴宗铭,我对他没兴趣,让他少打我的主意,找k啊!”
“纾涵你别生气,不是……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想得到答案。其实我……”他哭丧著脸看著我。
我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够了,真是无聊!”我不听他的解释,跑到八百米外就是问这个问题!他在後面一个劲儿叫我的名字,我没理他,冲回宿舍。李可非见我铁板面孔杀了进来,连忙让开电脑。“没事,你用吧!”我说著爬上了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接下来十几天我们都在“猪排”的吆喝声中踢正步。幸好膝盖好得快,在定型的时候没惹恼这小子,加上李可非已经和我建立了外交关系,抬脚的时候偶尔小声聊了几句,不至於让我太郁闷。“你们这个班调皮捣蛋的太多!缺乏组织纪律性!不过悟性不错,正步踢得很到位!”这是我们连长在视察的时候给出的结论,“猪排”在一旁冷眼扫视著每个人,露出得意的神情。
最後一天是阅兵典礼,我早没心思“一二三四”,想起明天打道回府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老妈一再劝我乘飞机回家,可是我偏要随大流买硬坐,感觉和几个哥们一起颠它两天两夜才有意思,顺便看看一路的风光。典礼上一眼望去军绿一片,细看你会发现男生个个又黑又瘦,女生倒是胖了不少圈儿,就连陈雪也把脸养圆了。结束後我们班上的五朵金花跑了过来要和我们几个吃一顿“最後的晚餐”,他们都答应了,我也没意见。
“纾涵,我们同路,火车上可以互相照应啊!”刘琳鹃乐呵呵地说道。
“哟,纾涵,看来你任重道远啊,还得当护花使者,哈!”董勇叫道。
“勇哥,你不是也和我们同一趟火车吗?”我说。
“我到山东就下了,你得全程奉陪──”突然他凑到耳边小声道,“对你深表同情!”谁知被刘琳鹃听到了,捡起个石子冲董勇身上丢去。董勇一闪,石子呼地从他身旁飞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喂,”我叫道,“那石头可是宝物,你把它扔掉会污染环境,唉,要是砸到小朋友怎麽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呀!”刘琳鹃又气又笑,抡脚就给我来了一下。走到楼下就听少贤在六楼上高呼:“王──纾──涵,电──话!”
“看来又是你妈查岗!”赵刚笑著说。
我一口气冲到楼上,黄少贤抓了个盆出去了。“喂……”喘著粗气。
“纾涵──”又是他!
第十章(上)
“嗯?”我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听说你明天走?我送送你。”
“不用,谢了。”双方沈默了许久,“没其他事?……”
“你又想挂电话是吧?”他的口气强硬起来。
“我不想耗您老的话费!有事就说没事就挂,我说你这人怎麽跟个狗皮膏似的总来骚扰别人,难道就没点儿正事!”
“怎麽,想交个朋友都不行?你小子可真他妈有意思。”他竟然动粗,我听著冒火。
“对不起,是我交不起你这样的朋友,咱们不是一道上的!你有什麽特殊癖好别扯到我身上,我没这兴致!”我吼。
“我什麽癖好?”那厮也急起来。
“鬼知道你什麽癖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用不著我明说。你这种人无事献殷勤得让人起毛,我还不得摸清底细!告诉你,别以为我是个小屁孩儿啥都不懂!吴宗铭,我最後说一句,我不想跟你耗,你丫的打什麽主意别打到我头上!”
对方一阵沈默,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正在反刍,突然狠狠地甩上一通话。“行!你也给我听好了王纾涵,我吴宗铭没他妈那麽龌龊……我不知道你究竟怎麽个调查法!……哼,也行,既然你信,我就做给你看!没把你小子搞到手,我他妈就不姓吴!”说完挂了电话。我还真被他震慑住,心扑通一沈,这小子想干吗!
薛强拍了我一肩膀,我差点儿蹦了起来。“快点,下面的人叫得欢呢!”我这才想起他们还在楼下等我,赶紧换下军装,冲了下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很活跃,但我去没啥兴致,都是被那姓吴的给搅的,倒不怕跟他结仇,关键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黑招!
“王纾涵,干吗一声不吭的,耍了一学期酷,现在还这样,是不是该罚酒?”廖凌叫到,大家群起而拥之。没办法,只好三杯下肚,我不胜酒力,顿时满脸通红,赵刚想帮我挡,被廖凌一把抓开。这个女生挺泼的,连奔哥都不敢得罪她。看我酒杯见底後她才暂且饶过我:“嗯──这还差不多!”说著她就把手搭在我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明天帮我搬行李,怎麽样?”
“呵,明天我也要走,得准备东西,这麽多劳动力干吗非得拉上我?”可能酒精的缘故,平时我和她的话不超过三句。
“我不管!明天就拉上你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宿舍等我电话!”周围嘘声不断,奔哥冲我直眨眼。李可非倒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著我,眼睛里写满了“同情”两字。算了,同学一场,我硬著头皮答应了。
第二天我才见识到什麽是女生行李,也不知道大箱子是不是装满了花岗岩,比我的全部家当还重!大包小包的,我刚一拎箱子柄就断了。“你这装什麽东西,这哪里是皮箱,简直一集装箱!”我抱怨。
“装了书,准备回家看,估计这回我的高数挂了。”她一本正经地说著,顾著往前走。她拒绝打的,非得乘公交,纯粹跟我对著干!
使上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把集装箱连拖带拉地拽到了校门口,我的汗已经下来了。大冷天冒汗而且因为被人强迫“助人”,对我来说是头一遭!
“大姐,打的吧!这怎麽扛到火车站?”我累得直不起腰。 自 由 自 在
“打的还用得著你这个劳力?本小姐没钱!上了公交车不就轻松了?快点,赶不上火车你得负责!”廖凌瞪了我一眼。
“你整我啊!喂,我付钱──”我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冲我喊道:“王纾涵!”声音短促而急躁。我抬头──
第十章(下)
张辛泽怒气冲冲地瞪著我冲到我面前,一把拽过我的胳膊。这小子一军训完就跑回了家,连东西都不整理,怎麽这会儿特地大老远折回来撒火?我哪儿惹著他了!
“我有话问你!”他瞥了廖凌一眼,“东西让别人帮你扛!”说完拽住我的胳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出五米远。
“张辛泽,你给我放开他!神经病!”廖凌冲了上来,扯开张辛泽的手。她一撒泼,那比母夜叉还猛。张辛泽刚要开口,她就打断了:“怎麽?本小姐误了点儿你负责啊!瞪什麽眼,瞪眼你是八哥!有什麽话等他把我的东西送到火车站再说,你要当劳力我也不反对!告儿你,你要是死缠著不放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我没时间跟你磨济,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去!纾涵,走!”谑,不愧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一气儿蹦出这麽多话,把张辛泽噎得满脸通红。我回看他一眼,他的脸一阵绿一阵紫,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当苦力为妙。我继续拖著集装箱前进。
等我把那位大姐送上火车,再绕到超市提了几包方便面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你快点,7点就出发了,别磨济!”赵刚一见我进来就大呼小叫的。
“好──”我迅速把被子塞进编织袋,扔到床上。李可非走了进来,看看我桌上的粮食,皱了皱眉。“怎麽都是方便面?”
“什麽?你都买方便面?你没坐过火车?”黄少贤也添油加醋。
“方便面方便面,图个方便嘛!不带这个带什麽!”我往包里塞了些衣服。
赵刚也罗嗦起来:“你小子舒服惯了,上火车你就知道什麽叫‘方便’了。赶紧!上超市买点八宝粥什麽的,否则你就等著干啃吧!碰到春运,让你享受一下中国铁路!”
哦?我还真没春运的概念,以前都是乘飞机,这次心血来潮随大流,又犯经验毛病!没办法,只好听党的指挥走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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