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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阅读

作品:旗袍|作者:枫叶随锋|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4:54:16|下载:旗袍TXT下载
  叶奕雄转过身,正面直视着李璐说:当年在大学里,同学们都以为你跟赵宗平是天做地设的一对。想不到你竟嫁给了孙副市长,这算明珠投暗还是暗珠投明呢?

  李璐忽然说:你提赵宗平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回家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邀请我喝茶。

  噢。叶奕雄颇有兴趣地问:你去了吗?

  去了,就在我们门口的星星茶吧。李璐坦言道。

  都谈什么了?叶奕雄兴趣不减地问。

  他说你来找我是他提供的电话,他有点担心你,怕你给孙副市长添麻烦。李璐看着叶奕雄说。

  哈……哈……叶奕雄冷笑了一声,摸着李璐的脸说:赵宗平这个人的脑子真够用的,他就想到了我要利用你。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李璐警惕地将叶奕雄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开,问道:说什么?

  叶奕雄坐起身,拉紧睡衣说:李璐,不瞒你说,我叶奕雄是个阅春无数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见识过了,我有钱,这年头女人就向着钱奔跑,钱是太阳,女人就是向日葵,说实在的,我已经不可能真心爱一个女人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是商女,重钱轻义啊!可你不同,你是我的同学,虽为副市长夫人,但你衣着简朴,情感寂寞,是个有名无实的副市长夫人啊,当年的朱丽叶沦落到如此苍凉的地步,我叶奕雄心里万分悲伤,要知道我可是暗恋过你很长时间啊,只不过没有勇气示爱罢了。现在我要救你出苦海,要让我暗恋过的女人过上体面真实的生活,但你必须配合我的行动。这几天我就在琢磨,你不是想拥有自己的住宅吗?等事情成功了,我就把这栋别墅送给你,你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养小白脸他孙副市长都管不着。

  李璐打断叶奕雄的话说:你越说越不着边际了,到底是什么事啊,让我拥有这么辉煌的前景?

  叶奕雄见李璐神情疑惑,便轻描淡写地说: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孙副市长笔头一转,我保你笔下生花。

  好了,你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李璐着急地催促道。

  叶奕雄跳下床,走到书橱前翻找了一阵,想把有关报道八角楼的报纸找给李璐看,要让李璐说服孙副市长,他就必须先让李璐明白其中的一切。可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份报纸,记得当时他保存了一份报纸,弄到哪里去了呢?

  李璐说:你找什么呀,先把事情说给我听嘛,真急人。

  叶奕雄只好回到床上,躺在李璐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知道本城有个八角楼吧?

  知道,好像前一段时间媒体还报道过,是什么二战时期侵华日军的慰安馆,还有一个韩国的老太太亲自指认了它,沸沸扬扬的,这事前几年媒体就炒过,但没有这一次闹得厉害。怎么,八角楼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李璐敏感地问。

  叶奕雄长吁了一口气说:那是我的商机,八角楼位于繁华的闹市区,本来我准备建一条有特色的商业木仿,打造本城营利性的商业酒吧街,可媒体这么一折腾,我的梦想就破碎了,现在我想通过你再通过孙副市长挽回败局,我的项目只要孙副市长大笔一挥就可以实现。

  这事恐怕太难了。李璐认真严肃地说,孙副市长是个四平八稳的人,宁肯无作为也不会冒风险,明哲保身一直是他生活的信条,这样有争议的项目绝对不可能对他期望过高。

  人生也有偶然性啊,他再四平八稳,不是也跟前妻离婚娶了你吗?叶奕雄不甘心地问。

  这是特例,非常偶然的特例,从跟我的生活状态看,他早已后悔了离婚,否则他不可能对前妻那么好,而且一直保持来往。李璐说。

  两人一时沉默起来,彼此像是再也找不到话说。过了一会儿,叶奕雄又压在了李璐的身上,吻着她的额头说:这也是你的商机,你看能不能想出办法。一旦成功,这别墅连同别墅里的物品全归你,真的,我爱你李璐,我想让你过一种特别体面的生活,即使离开了孙副市长你照样也能活得体面和潇洒!

  李璐有点感动了,她的眼睛潮湿起来,她吻着叶奕雄说:这几天的感情喷发是我数年来感情的全部,我感激你给了我快活的体验,我本来已死的心在你的激荡中复活了,叶奕雄,今生我不会忘记你,我爱你的肉体,爱你的激情,爱你的收藏,当然更爱你的别墅,但我不能保证能帮助你完成你的商业计划,要知道孙副市长从不让我涉政,我们一年说过的话都没有你我这几天说的话多,我只能试试看。这件事已经曝光在媒体上了,显然会特别棘手。

  是啊。叶奕雄感叹,想起郭婧在此事上的推波助澜,恼怒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李璐忽然双手搂住叶奕雄的脖子说:要是我帮你办不了这事,你还会理睬我吗?

  叶奕雄一愣,接着意味深长地笑笑说:孙夫人,我现在是跟大学时代的同学李璐在床上,我没想那么多,要是真想到孙副市长的权力,我恐怕就没有豹子胆了。见李璐没吱声,又说:不管做生意还是搞政治,一个人只要拳打脚踢地在人群中闯出一条路,才有希望当上“山大王”。

  似乎有一个化学变化重组了李璐身体中的所有要素,她浑身颤抖,热血上涌,两颊绯红,心跳加剧,她坠入了爱河,彻底坠入了爱河,李璐越发搂紧了叶奕雄,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我想办法,真的想办法。

  叶奕雄顺势翻个身,将李璐托举到自己的身上,随后便快速猛烈地进入了李璐的身体,李璐嗷嗷叫着,随着他身体的节奏快速动作,叶奕雄经过一番激情澎湃的折腾后,将最后的琼浆一鼓作气喷射出来,这时他的身体突然有了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心想:完了,所有的物质和精神都被李璐吸光了。值吗?能赚回来吗?他的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屋顶。

  叶奕雄不在城里,城里的宅子空着,漆黑而寂静。我不甘心,按了半天门铃,里边没人应,他跑到哪里去了呢?出差?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会出差,叶奕雄在生意节上的聪明我太清楚了,他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逃避现实,他会迎刃而上。

  那么,叶奕雄能到哪里去呢?

  会不会在郊外的别墅里?那幢别墅我去过无数次了,可以说是我跟叶奕雄的爱巢,我们第一次做爱就是在那里,他向我展示了他的收藏,那些精美的玉器令我眼花缭乱,然后我们就上了床,我没有拒绝他的示爱,内心好像还很渴望,叶奕难身上具有一种非凡的皇家气质,他的手掌心始终托着一把精致的青花瓷壶,当时我毫不犹豫跟他做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气质和他手上那把独一无二的青花瓷壶。后来,我跟他就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尽情做爱,一定到郊区的别墅去,那地方远离闹市,人会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有次我跟叶奕雄开玩笑说:狡兔三窟,你也算是狡兔了。

  叶奕雄得意地说:那你这位大记者就跟我这个狡兔跑吧,你说到哪个窟我们就到哪个窟。

  我说:玉是避邪之物,采宇宙大地之精华,我们就在这玉窟里享受吧。

  我是狡兔,你就是月亮了,我们在这玉窟里天长地久。叶奕雄搂住我的腰说。

  我偎依在他的怀里,情意绵绵地说:本来我是打算一辈子做月宫里的嫦娥了,可是自从遇见了你,这种念头一下子没了,想不到我这么孤芳自赏的女人也会被一个男人掠去内心。

  那是因为我太优秀了,女人如果一生碰不到一个优秀的男人,这个女人也就枉度了年华。

  我们还谈了很多,大都是情意绵绵的话语,那些打动我的情话离开当时的情境也就忘了,倒是叶奕雄关于收藏的零星见解很让我开眼界,比如他对本城三处宅子的布置有一个完美的规划,郊区的别墅是玉器之家,城内的两处宅子一处是瓷器之穴,另一处是汉罐之窟。

  叶奕雄城里的宅子也很大,复式结构,近二百个平方米,靠我最近的一处我经常去,里面收藏明清瓷器,全是国宝级的,按叶奕雄的话说货真价实。但另一处宅子我始终未去过,叶奕雄一直回避去那里,我倒是有心看看那些汉罐,带着历史气息的汉罐充满了令人向往的神秘。

  我曾经多次提及去看他的汉罐,但叶奕雄均以收藏不成气候而拒绝了,当时我很能理解他,他是个处处想出人头地又处处要人羡慕的人,拒绝我参观很可能的确没有什么令人观赏的汉罐,但同时它也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结,一旦我需要叶奕雄的时候,倘若我在其它两处宅子里找不到他,很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叶奕雄果然不在别墅里,我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有一辆豪华车向别墅开了过来,车越来越近,我看清了,是叶奕雄的宝马,他终于来了,莫非他的内心跟我有什么感应?

  车在距我二百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叶奕雄显然看到了我,我正要跟他打招呼,车门右侧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身材苗条,肤色白净,一张脸像是用牛奶浴出来的一样,五官也很有特色,小鼻子小眼睛,很古典,她从车里钻出来,直奔叶奕雄的别墅,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我,她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是回来找东西,那么她能拿着钥匙开门,跟叶奕雄绝非一般的关系了,难道叶奕雄这么快就让另一个女人代替了我,他从前的那些海誓山盟都变成骗人的谎言了吗?

  我打开车门,发动车子,心想当我把车子开到他身边的时候,看他该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我就不相信他断绝男女关系的时候如此斩钉截铁。

  叶奕雄本来坐在车里打量我,忽然发现我的车子开过来了,便急忙发动车子掉转车头,让车屁股对着我,这样我从他身边驰过的时候,他就可以佯装不知了。

  我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你叶奕雄想抛弃我也应该当面锣对面鼓,我们毕竟好了若干年,就是喂一条小狗,小狗跑丢了,主人还要伤心数日呢,难道我连条狗都不如吗?我将车子开了过去,跟他的车子并齐,然后我按响喇叭,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偏偏不看我,看样子他真是要彻底忘记我了。

  叶奕雄!我大吼一声。

  叶奕雄总算把头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敌意地看着我,懒洋洋地问:我有什么值得记者采访的吗?

  叶奕雄,你别装孙子!我气得满嘴脏话,早就失了一个女记者的风度了。

  叶奕雄不屑地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冷言道:我给谁当孙子呀?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行了,郭婧,我算见识你了,大义灭亲,连你的情人你都坑,像你这样的女人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今生让我碰上了,也算开了眼,但你记住了,我叶奕雄吃亏上当只这一回。

  你吃什么亏上什么当了,你别得便宜卖乖!我气愤已极,从车里跳了出来,一下子横在了叶奕雄的车窗前。

  叶奕雄发动了车子,突然摇下车窗对中年女人喊:李璐,快上车!

  那个叫李璐的中年女人像展开翅膀一样飞快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宝马随后就奔跑起来。

  我朝后退着,想避开汽车排出的尾气,关于叶奕雄,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吧。

  我愣了半天,不知一双眼睛往哪里看,直到叶奕雄的宝马车消失,我仍然愣在原地。后来,我就回到自己的车里,可我没有开走的意思,对面就是叶奕雄的别墅,它曾经是我们做爱的地方,现在它默默无言地望着我,可我再也没有理由走进去了。我打开车内的音乐盒,里边传出邓丽君的歌曲《我只在乎你》,听着听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泪水慷慨地滚在脸上,又顺着脸颊落到衣襟上,我忽然明白了汉语中的一个词:失魂落魄。

  叶玉儿等了三天才把佐佐木等来;佐佐木受伤了;他是从战地医院里跑出来的;他的腿被子弹穿了一个洞;他一拐一跛地偷跑到八角楼;就是为了看看叶玉儿;还好;佐佐木进来的时候;吉野和荷美都睡着了;叶玉儿也睡着了;他猫一样钻进叶玉儿的屋里;叶玉儿惊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揿亮灯。

  是我;佐佐木;你快把灯关了。佐佐木面目紧张地提醒。

  叶玉儿用手摸着佐佐木的伤腿说:这不能是子弹的错误;是你自己的错误;你如果不在中国的领土上杀人;子弹怎么可能吻到你呢?这伤要是好了倒没什么;如果不好你就成了跛子了;一个漂亮完整的佐佐木再也看不见了;你要带着残疾行走在人间。

  够了;别说了。佐佐木吼了起来;他指着自己负伤的腿说:我是被支那人射的冷枪打中的;可恨的支那人。

  叶玉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佐佐木发火;等他的火发尽了;再也不出声了;叶玉儿说:你这么恨支那人;可支那人却没到你们日本国去开枪;而在中国的领土上开的枪;这怪支那人吗?……小时候,我额娘经常说,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时无喜神。你看看,这个风光旖旎的时候,草木欣欣,草木都很快乐的;可是你们日本人的枪炮就像怒风疾雨,弄得花折草枯,禽鸟戚戚,连禽鸟都放声啼哭起来了。佐佐木;你还是回家吧;回到日本去;你的中文说得这么好;可以到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当教授;劝说那些正在成长的日本青年不要有侵犯别国的野心;一个热爱和平的国家才会有出路。

  闭嘴!你胡说什么呀;你这话是从哪里听到的;你小小的心灵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佐佐木两手攥住叶玉儿的胳膊说。

  叶玉儿被佐佐木的凶狠吓得哭起来了。

  佐佐木这才停住手;等着叶玉儿出声。

  半晌;叶玉儿才平静了情绪说:我本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如意宝珠,因为一时的不小心,滚落进八角楼这污浊的泥土里,沾染上许多污垢,覆盖了宝珠应有的光泽。日本人没打进中国之前;我们家经常有日本人往来;本来阿玛要送我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的;后来日本人在东北开枪;我就再也不肯去日本留学了,阿玛也打消了送我去日本留学的念头;阿玛曾叹着气跟我说:一个热爱和平的国家才会有出路。

  听叶玉儿这样解释;佐佐木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他搂住叶玉儿的肩膀;用力吻着她的脸说:自从来到你们支那的土地;我就时刻想着回到日本;我们日本的国土虽小;但它的周围环绕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们的祖先到大海里打渔;在远海深处;与汹涌的海浪共舞;与鲨鱼共舞;恶劣的环境练就了大和民族顽强不屈的性格;你听过我们日本的歌曲》吗?依呀哈;兰索兰索兰;五尺的男子汉啊志气高胆量壮……每逢我的家人从海上归来;总是豪迈地唱起这首歌曲;大人孩子围着那活蹦乱跳的鱼儿狂欢;架起柴草烤鲜鱼吃;那味道真是香极了。佐佐木仿佛回到了海边;嗅到了鱼香;忍不住舔起嘴唇。

  叶玉儿听着;伤感地说:你们日本人活得多自在啊;我的老家有一条老哈河;家乡的人一年四季靠河为生;可现在他们再也不敢到河里去打渔了;日本人见到老面姓就开枪;一个中国人连自己的老哈河都无法靠近;你们日本人是不是太欺负中国人了?

  叶玉儿;请你今晚不要再谈这个话题;要知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跑来看你的。对你们支那女人;大日本皇军是不屑一顾的;但你跟她们不同;你身上有旗人血统;我在中国的东北生活学习多年;知道中国的富人很有钱也很有教养;否则你跟支那猪是没什么区别的。佐佐木显然对叶玉儿不耐烦了。

  叶玉儿将身子躲到一边;远离开佐佐木说:你鄙视中国人就等于鄙视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佐佐木转过身;他知道叶玉儿生气了;这个旗格格是他今晚想寻找的温柔乡;他真不愿意她生气;便压低了声音说:天亮之前我必须回到前方医院;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别谈其他好吗?我们只谈感情好不好?

  这时,叶玉儿听见佐佐木悄声说:谁愿意打仗啊;我们也是被天皇逼到了战场上。我的妹妹刚刚十四岁;就被征召进部队当护士;她如今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更不知道;父母也失去了联系;东北的枪响后;他们就回了日本;开始还有信来;眼下连邮路都断了;信已经收不到了。士兵的反战情绪也不是没有;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让士兵必须服从;否则命就没有了;战争中最宝贵的就是生命;最不宝贵的也是生命;每个参战的士兵都想活着回到日本与家人团聚;可是面对你死我活的战场;又有几人能活着回去呢?佐佐木的手无力地搭在叶玉儿的肩上。

  此刻;叶玉儿好像理解了佐佐木;她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按你这个说法;最可恨的应该是你们日本的天皇了?

  佐佐木用力握住叶玉儿的手,并用另一只手拍着叶玉儿的手说:最可恨的不是天皇;而是天皇手中的权力;权力支配着这个世界;权力指挥着这个世界;谁有权力谁就有可能发动战争;权力想让你死你就甭想活着。

  那我们就消灭权力。叶玉儿鼓起勇气,将手攥成拳头说。

  哈哈……你真是太天真了;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旗格格如今不是也尝到权力的厉害了吗?权力永远不会消失;它是人类创造发明出来的;人类需要管理者;便给了管理者权力;但管理者如果把权力看成一种淫威;世界就要遭受不幸了。佐佐木发出一阵颇具哲理的感慨。

  叶玉儿一下子把他搂紧了说:佐佐木;你是有文化的侵华日军;你这番道理为什么不讲给日本军人听呢?你讲了;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行为是侵略;是替天皇实现他的权力欲望。

  佐佐木抬手在自己的颈子上一挥说:那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叶玉儿忽然感到一股暖意;是佐佐木身上散发的暖意;她抱紧了他;心想佐佐木如果不是日本人多好啊;他偏偏是个日本人;额娘对日本人从来都是蔑视的;叫他们倭寇。

  佐佐木开始解叶玉儿的衣扣;叶玉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给我买的旗袍呢?你答应要带一条旗袍给我的。

  佐佐木这才把买旗袍这档子事想起来了;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币说:给;你自己抽时间买去吧;我总是上战场;战场上怎么会有旗袍卖呢?

  我感到自己走投无路了,不光是感情上的走投无路,而是八角楼的走投无路,作为历史文物建筑,前段时间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以及李曼姝亲临现场的指认,使八角楼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注意,市人大‘政协‘妇联‘侨联等单位的领导纷纷出面看望了李曼姝,但新闻总是新闻,轰动效应一过,媒体所涉及的事件就会慢慢冷下来,如果再去纠缠这事,不是碰一鼻子灰就是不知趣了。

  我驱车直奔赵宗平的办公室,我要把自己的想法彻底跟他摊牌。

  赵宗平果然在办公室,正在接电话,我进来以后,他似乎没怎么注意,仍然沉浸在他的电话之中,看起来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我悄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他注意我。过了一会儿,赵宗平总算把电话放下了,一转脸发现了我,惊讶地说:大记者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不速之客,欢迎也得欢迎,不欢迎也得欢迎。我直截了当地说。

  找我一定有事,没事的话,记者不可能找我,清风明月我这里没有啊!赵宗平说着给我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说:现在还有什么清风明月啊,到处都是恼人心的事‘让人想发火的事‘火烧眉毛的事……我一口气把自己的心情全部形容出来了。

  赵宗平微笑着说:有话好好说,何必着急上火呢,有时候心急并不能解决问题。今天找我,又是为八角楼的事吧?

  未等我开口,赵宗平就把我来找他的意图说出来了。我苦笑了一下说:局长已经意识到我为什么找你了,看样子这事情早就摆在你的议事日程上了。

  轰轰烈烈的媒体报道,二战时期的慰安馆,谁敢不把它摆在议事日程上,何况还有当年的慰安妇——韩国的李曼姝扣在你的府上,她都快成了你的人质了。赵宗平笑笑,肯定地看了我一眼说:郭记者啊,我不光被李曼姝感动,被八角楼感动,更为你的正义感动,如今像你这样有社会责任感的女记者真是不多了。

  赵宗平的话刚一落地,我简直要哭出来了,数日的奔波能得到这么几句公正的评价,心足矣。

  赵宗平见我情绪波动,沉默了一会儿说: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出国考察去了,要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估计快回来了,有关八角楼的所有报道都在我这里,本来要送给孙副市长看的,送材料那天才知道他出国走了,只好等他回来了。开发八角楼,恐怕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李曼姝没出现,光是一些文字资料,有关部门很可能不太重视,现在资料一大堆,又是人证又是物证,政府再作规划就要有所考虑了。

  可是如果政府里比较关键的领导被收买了呢?尤其是被叶奕雄这样的人收买,那么八角楼的历史价值不就一钱不值了吗?商人的利益不就得逞了吗?我反问赵宗平。

  赵宗平一愣,半晌才缓缓地说:不太可能吧,如今的政府官员都是比较谨慎的。

  我戚然一笑说:从你这句话我就能判断出你的书倦气太浓而官场经验不足啊!欧洲会给予你知识,让你开阔眼界,但欧洲绝对不可能提供给你中国官场的经验,赵局长啊,中国有句古老的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你刚从英国学成归来,还没怎么涉足官场,所以你身上有不世故的探索精神,但这精神一旦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你就会萎缩,就会权衡利弊,就会在很关键的时候说上违心的话,甚至办违心的事。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正直的海归官员,那么今后在八角楼的问题上就看你的操守了。

  我的话一定说得很重,赵宗平半天都没言语。令对方陷入尴尬的境地一向是我的癖好,过去我常令叶奕雄陷入尴尬,可他偏偏喜欢我这样做,有时候长时间没向他发难,他反倒奇怪地问我:雌鸟怎么没发怪声啊?那时的叶奕雄跟我相处绝对没有功利,他只是喜欢我,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猜出他喜欢我的程度。

  郭记者,你这番话就像饱经了官场的沧桑一样,深刻而有见地,不愧是大姐大式的人物。你知道叶奕雄向我介绍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吗?赵宗平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没打断他的话,期待他说下去。

  他说你是一个不多见的女人,深刻中含着尖刻,就像大森林里的一只雌鸟,发着怪声,令人恐惧又令人惊奇,总而言之一句话:魅力呀!赵宗平欣赏地看着我。

  我莫名地笑笑说:夸一个中年女人有魅力只能是受过欧式教育的男人,在欧洲一个中年女人可以跟一个小伙子谈恋爱,但在我们中国,这种恋情就很少了。如果一个年轻的男士跟一个年长的女人结婚,大多是因为女人的钱。

  你也别这么绝对,我看叶奕雄就很爱你。赵宗平察言观色地说。

  我不会再爱他了,他已经另有所爱了。我低声说。那个女人好像叫李璐,我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赵宗平立刻重复了一遍:李璐?

  赵局长认识她吗?我问道。

  我跟叶奕雄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个女同学叫李璐,人很标志,是一朵校花,但毕业后她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叶奕雄如果跟她联系一定会告诉我吧。赵宗平望着我说,那双眼睛好像要给我一种可信度。

  我未语,不知道再说什么。

  这时,电话响了,赵宗平看了一眼显示屏,一边按住电话筒一边跟我说:郭记者,八角楼的事我会尽力,我虽跟叶奕雄是同学,但在同学的情义和事业的发展上还是能分个轻重,请你相信我,同时也希望你跟叶奕雄继续保持关系,不要胡思乱想,女人们有个通病,过于敏感,真的,当今社会,情人一场也很不容易啊!

  我笑笑,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赵宗平忙着接电话,走出门外,我忽然感觉他身上潜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用什么来形容这种东西目前还难以说清。

  旗袍 第六部分

  赵宗平把叶奕雄提供给他的电话都打遍了,却找不到他。他有点生气,甚至后悔当初把李璐的电话提供给他,他是有意想支开叶奕雄,有意想把李璐这样的高枝介绍给他,让他高不可攀,想不到他居然攀上了,郭婧的见证很可能是对的,叶奕雄说不定把李璐的心瓦解了,一旦李璐在情感上越轨,就会成为叶奕雄的俘虏,那么孙副市长那里批规划的时候,下笔的倾向就有所不同了,八角楼的命运岂不像一条漏船飘在风雨之中?

  赵宗平啊赵宗平,你当初为什么要向叶奕雄提供李璐的电话呢?如果真按你刚才的设想,你不光毁了八角楼,也毁了孙副市长的幸福生活。

  一番自责,使赵宗平惊恐起来了,一种非要找到叶奕雄不可的心境让他忍不住给李璐打电话,李璐的手机开着,听到赵宗平的声音,李璐说:是不是又想请我喝茶了?

  赵宗平声音郑重地说:请你告诉叶奕雄,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你要见叶奕雄凭什么找我呀,你找他好了。李璐不快地说。

  赵宗平提高了嗓门说:李璐,请你帮个忙,你准能找到他。

  我是他的什么人啊,我还是通过你跟他联系上的呢。李璐嘴上推辞,还是答应下来了。

  赵宗平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叶奕雄,他估计他会来,李璐的话眼下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圣旨。他想着八角楼的来龙去脉,无形中就把自己搅进去了,按着记者郭婧的观点和媒体的报道,八角楼成为本城的历史文物肯定无疑,可是偏偏有个叶奕雄从中搅和,他有钱也有势,还是自己的老同学,赵宗平本打算支开他,岂料竟出了一个馊招,事情朝相反的方向转化了,弄不好赵宗平真有可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正想着,门开了,赵宗平一眼就看到了叶奕雄,他心里惊喜了一下,未等打招呼,叶奕雄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掌心中的青花瓷壶顺势摆到了桌上,盖子掀了起来,飘出一股极品铁观音的香气,赵宗平立刻提起水瓶给他的青花瓷壶里注水,边注边说:我就羡慕你这个皇室派头,不管是谁,面对你这把壶都得恭敬地沏茶。

  叶奕雄得意地盖上壶盖说:什么事,还要让李璐传唤我,你知道我害怕副市长啊?!

  赵宗平也给自己的杯子里注了水,然后他平静地说:想跟你聊聊,很久不见了,最近跟李璐混得不错吧?叶奕雄,你我是大学时代的同学,我今天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是不违反原则的事情,我都会尽力为你提供方便,但八角楼开发目前已经成了本城规划最敏感的问题了,前不久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你都看到了,作为二战期间的历史文物,有物证有人证,如果再去开发商业街,难度会相当大,弄不好会触犯了文物保护法,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放弃开发八角楼那块地盘,本城可开发的地方多如牛毛,你凭什么要在那个地方招惹是非?

  你懂什么呀,赵宗平!盖房子讲究的是风水,八角楼的左边有玉带河缓缓流过,右边是一个小山坡,为本城的制高点,左青龙右白虎,这样的商业区极有风水,是招财的宝地。把这样具有商业气息‘可以给本城带来经济效益的风水宝地弄成什么二战时期侵华日军的慰安馆,我看你们这些决策者脑子都有毛病了。慰安妇本来就是中国的耻辱,也是本城的耻辱,你们还要把耻辱揭开来给当今的人看,你们是让当今的人学习战争的耻辱呢?还是学习战争的残暴呢?要我看,振兴中华不是重温历史的伤痛,而是把伤痛掩蔽起来进行一番新的开拓。社会的前进需要开拓者的勇气,而不是保守者的坚持。叶奕雄振振有词,言犹未尽。

  赵宗平听着,一时竟插不上话。如果从商业利益的角度看,叶奕雄的话不无道理,而且这道理很可能还会被许多人接受,但是一旦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着眼问题,商业的功利性就显露无疑了,况且一个民族茫目地追求商业利益是很危险的,最后很可能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赵宗平想起郭婧的态度,想起她为八角楼无尽的奔波,其实郭婧为八角楼的奔波是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她只是想尊重这个城市的历史,记住这座城市曾经有过的耻辱,人能重温耻辱也就能不断地吸取教训,一个能吸取教训的民族才会真正地探索一条新的出路。叶奕雄的思维没有这样的高度,他钻牛角尖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慢慢引导他开化。

  赵宗平意味深长地说:叶兄啊,商业利益与民族精神相比,谁更重要啊?

  叶奕雄托起青花瓷壶品了一口茶说:你别跟我说这些空道理啊,一个穷困潦倒的民族有什么精神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啥事也办不成,如果我们有钱有势,八国联军敢来抢我们吗?如果我们的民族精神昂扬亢奋,他小日本敢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八年?鲁迅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谁呀?就是说的中国人。

  赵宗平一下子笑了,看不出叶奕雄还有一肚子道理,便接着他的话说;难道一个民族有了钱就有救了吗?一个民族的精神没树起来,钱便会蛀空他的灵魂,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还能长久地活下去吗?

  我没找你呀,我找上边,要是上边批准了,你拦得住吗?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你就当你的太平官吧。叶奕雄握起青花瓷壶起身就走。

  赵宗平没有拦他,目送叶奕雄走出办公室。然后,他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看样子叶奕雄的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了,自己当初让他找李璐等于给他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如果八角楼真的开发成了商业街,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赵宗平不安地起身,踱到窗前,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中间插栽了几棵柳树,是他主张栽的,他当时有一个理论:草十年还是草,而树十年就成材了。现在树活了,树叶在风中微笑。赵宗平看着树和草,忽然心生灵感,关于八角楼,何不准备两套呈报方案呢?如果领导同意开发,他就将主张开发的方案呈报上去,如果领导不同意开发,他就将反对开发的方案呈报上去,这样岂不是既不得罪叶奕雄也不得罪郭婧,更不得罪本城的历史吗?他刚刚上任,实在不敢给自己设置过多的障碍,官场靠心计,工作靠朋友。

  赵宗平的心情不由轻松起来,他觉得自己设计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案。

  我心情沮丧地开门,房间里突然传出哭声,是李曼姝,这几天八角楼总是节外生枝,我在外边跑的时间太多了,对李曼姝的关心显然不够。

  当她看到我手上拎着的小包时,欣喜若狂地突然奔了过来,就是这个包,你是怎么找到的,为何不早告诉我?李曼姝将包拿在手里,打开拉链,认真地检查了里面,然后兴奋地说:什么东西都没少,全在里面,这下好了,明天我就可以走了。

  我无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曼姝万分欣喜的样子,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委屈的冲动,联想这段时间的奔波,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与叶奕雄的感情破裂,被李曼姝误解……好像保护八角楼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一样,而维护一座城市的历史竟成了我一个人的战争。我突然失落起来,情绪渐渐跌入低谷,最后竟引起了李曼姝的注意,她挨着我坐下,莫明其妙地问:郭记者,找到了手包,你的情绪怎么这样低落呀?

  我缓了缓神,坦言道:您的手包是我故意藏起来的。

  李曼姝吃惊地睁大眼睛,说:你为什么要藏我的手包,为什么呀?你这样对待我是不尽人情的,为这手包我都快急疯了。

  是啊,李曼姝女士,当初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八角楼因为二战时期做过慰安馆,成为本城的历史文物建筑早在两年前就已是不争的事实,但因为没有人证,这座建筑始终被个别利益熏心的人惦记,他们要开发八角楼,把它变成商业街,为此我四处奔走呼吁,在这关键的时刻您来了,可您二战期间在八角楼里所遭受的苦难使您一时难以面对历史的真实,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慰安妇的身份,焦急之中我让那位姓黄的导游小姐藏了您的手包,您没了护照,只好在这座城市滞留下来,成为指认八角楼的人证。您知道这贡献有多大吗?如果八角楼能够得以妥善保护的话,您就为这座城市二战期间的耻辱史作了有力的明证。我娓娓道来,情绪稍稍平静了。

  有你这番话,我就不怪罪你了,我能为祖国做点事情,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其实,我在韩国动身来中国的时候,就抱着证实历史的目的,可到了现场,勇气又没有了。不是你的再三促成,今生我真要留下遗憾了。只是,八角楼的事情定妥了吗?我在中国出生,太了解这个国家了,也太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了,办什么事都不会太顺畅,节外生枝太多,要是你忙了半天,最终又定不了,岂不是白忙了一场?李曼姝的心里忽然明白起来了。

  非常有这种可能。我情绪低落地说:我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我虽然没结婚,但有一个情人,我们好了十几年了,可是最近闹翻了,就因为八角楼,他是个房地产开发商,他想开发八角楼。

  李曼姝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真是个有豪情的女人啊,一般的女人只注意自己的情感,哪里管什么社会国家的大事情啊。男人嘛,你跟他再好都没用,你挡了他的财路,那就是死路一条了。在韩国,像你这样年龄的女人单身的真不少,找个好情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的女人都在电影电视上寻找自己的偶像,我的儿媳妇就喜欢一个叫裴永俊的男演员,只要有他主演的电视电影她就会看个没完,有部电影叫《外出》,我儿媳妇看了三百遍,为此我儿子跟她争吵得好凶啊!

  李曼姝的话还没完,我就笑了。她这么大的年龄还知道裴永俊,也算是追星族了。我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是为了个人利益,他跟我分手还情有可原,但我是为了城市的历史,为了城市的历史跟他闹翻了,您说这样的商人还能开发出什么样的好楼盘?我真是痛苦死了。

  李曼姝说:这样吧,我先不回韩国了,我们俩到东北的乡下看看,那是我的故土,我经常想起小时候额娘说过的话:东北三大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我想去找人参,挖一个人参娃子带回韩国,韩国也有参,但那参比不了东北参的品相。

  李曼姝的提议真可以考虑,总是让她在我的房间回忆二战期间的八角楼实在有点残酷,陪她到乡下转转,触景生情,说不定有更生动的故事呢。再说,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八角楼去留的方案暂时也无法定妥,我跟叶奕雄闹翻而带来的糟糕情绪或许在东北的乡间会有所调整。我立刻表态说:好吧,我陪您去趟东北,只是不知您老的身体如何?远途旅行是需要体力的。

  李曼姝笑笑说:我这身体早经过千锤百炼了,痛也不知痛,苦也不知苦了。

  我很理解李曼殊这番话的意韵,于是爱抚地摸了摸她的肩。

  然后我赶紧联系车次,准备动身去东北乡下。

  叶奕雄确信这是一句真话;不管它有多么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商人;他是太知道自己的辛苦了;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往往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