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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作品:魅眼王妃(上)|作者:独孤雪月艾莉莎|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3 15:41:57|下载:魅眼王妃(上)TXT下载
  登上足有两张桌面大的石头,她放下包袱,取出里面的物品。

  难道她真是女巫?

  看到她摆在石头上的东西,藏身在巨石阴影中的拓跋圭惊讶地想。

  若儿抬头确定月亮的位置后,仔细摆放好东西,将神油淋在龟甲上,再从腰囊内取出打火石,打出火花点燃了龟甲上的油,然后她面对明亮的月儿坐下,双手半握,放在盘起的膝盖上。

  除了寒冷的夜风吹动著她的头发和衣袂,她全身静止不动,身白衣和飘逸的长发透著难以述说的神秘感。

  炜炜龟火环绕著她,笼罩在她四周的月光仿佛朦胧雾霭,她无瑕的面庞在灼火与明月下,更显得清新美丽。

  表面上看,她像其他点灯望月的人样,是在祭拜月神,但拓跋圭觉得她所做的绝对不仅仅是祭拜。

  月光火影与她美丽的身体相融所营造出来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心中,他的心弦颤动,仿佛有股生命力注入心灵,著他的热血。

  他走出阴影,下子跳上了那块菱形石头。

  若儿闻声张开眼睛,既惊又喜。

  灵验啦!她在心底欢呼。难道真是自己借助月神的力量将他召唤来的?

  “你怎么来的?”她惊喜地问,双目因欣喜而发亮。

  “我听到心灵的呼唤,乘著月光而来。”他在她对面坐下,与她如此亲近地相对,他的心里涨满了欣喜与安慰的。

  而他的回答困扰了若儿。“心灵的呼唤?你知道我是谁吗?”

  拓跋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著她,寻找著当年夜雾中勇敢女孩的身影,但只看到模糊的痕迹。她是如此年轻,眉宇间却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圣洁的面容隐隐有著高贵的气度,特别是她的眼睛,那是唯与他记忆相符令人迷醉的黑眼睛。看著那对神采奕奕的瞳眸,他心神荡,无法做冷静的思考。

  柯石没有说错,她有魔力!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你,王若儿。”他低喃。自出生就被当做君王教育与侍奉的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尤其在眼前如梦似幻的月色中,面对牵挂已久的姑娘,他的感情更似狂风掀起了无法遏制的巨浪。他大手扬,将挡在他们之间的龟甲卦盘挥开。“我已经找你太久了,现在,到我这里来。”

  “嗳,等等,我还没有看燃烧的龟甲图形呢!”若儿急忙拦他,却被他把拉住,顺势带入怀中。

  “王上?”她吃了惊,感觉到他的拥抱非常有力时,便改用轻柔低沉的声音说话,目的是让他看她的眼睛。“你力气太大,先放开我好吗?”

  “你是因我而生,必定属于我。”拓跋圭身不由己地松开胳膊看著她,随即迷失在她亮得出奇的黑眸里,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或说什么。

  等他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正与她相隔臂距离,盘膝端坐,就像私塾里面对严师的学童。不由得哑然暗叹:她果真是个魅眼妖精!

  “你是怎么做到的?”看著对面的女孩,她的体态娇小,但眼神却像洞悉人世的大鲜卑法师,他谨慎地回避那双迷惑人心的眼睛。

  “什么‘怎么做到的’?”她明知故问。

  “你知道我问什么。”见她不回答,他很不高兴。“难道这就是你对所有想碰你的男人做的事?对他们施法,让他们失去男性雄风,无法靠近你?”

  “不,我没有魔法,那只是本能。”自觉是自己先惹了他,将他召唤来这里,因此若儿有点内疚地解释。

  “什么本能?”

  “我也说不清楚,只要有男人碰我,它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过男人?”拓跋圭很难想像这个美得出奇,没有靠山的牧羊女,能在好色的刘显和叔叔长平王等人的眼皮下安然无恙。

  若儿摇摇头,反感地说:“我不想要臭男人。”

  “我很高兴听到你能保护自己,不过──”拓跋圭聚集全部的精神,望著她的眼睛,准备与她魅惑的眼神相抗衡。不过,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平静安详,慑人魂魄的光芒已经被收敛。

  “不过什么?”若儿问,被他眼里的锐利与警告震慑。

  “再也不要对我使用你的本能,而且我也不是臭男人,不管你如何讨厌,我都会来找你碰你,你最好记住这点。”

  这番刚愎的话让拓跋圭得到了立即的效果,对面美丽的黑瞳闪出错愕不信和愤怒的光芒,最后转换成认命的黯淡。

  他知道自己有了克制她的办法,那就是阻止她的魅眼发光,不过,他不希望扼杀了她充满魅力的神采。

  “若儿?”他轻声呼唤她,那份轻柔让若儿猛地颤。

  “嗯?”她防卫地看著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声音变得这么轻柔。

  “别紧张,只要你不再对我释放你的本能,我保证我们俩都会很愉快。”看到她睁大了眼睛,拓跋圭的口气转而深沉。“听到你爹爹的死讯时,我很难过,若非为了救我,你爹爹也不会遇难。”

  听他是因为感激才对她这么温柔,若儿既感到放松,也有些许失落。她低下头将已经不再燃烧的龟甲收拢,轻声说:“我爹爹为救王上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当年若儿父女救王上是出于正义之心,请王上不要再提。”

  “好吧,我不再提,但会在心里感激你和你爹爹辈子。而且,我向你保证,总有天,我会杀死刘显,为你爹爹报仇。”

  “谢谢你。”若儿抬头,眼里有薄薄的泪雾,虽然爹爹因为她的出生导致她娘的死亡而从来不太亲近她,可是失去他,她还是很悲恸。更何况,被刘显囚禁的那三年,她也没少受欺凌,因此她渴望报仇。

  看到她眼里晶莹的泪,拓跋圭心中涌起在他生命里极少出现过的柔情。他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若儿,九年来,我直想找到你。”

  “真的吗?你是说,你直没有忘记我吗?”若儿抬起头来看著他,并没有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他的话带给她极大的安慰,可是,偏在此时想起了上午的选妻大会,不由得心沉,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没错,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他抓紧她,同时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眼睛,怕自己又被迷惑。

  还好她的眼神没有变化,看来她接受了他的“警告”,没再施放她的本能。

  虽然他的话让若儿心里涌过道暖流,但她仍坚决地抽回手,冷淡地说:“王上不要戏弄民女,今日王宫前相遇,王上可不记得王若儿是谁。而且,我相信王上也把当年的保证忘记了。”

  “不是那样的。”拓跋圭想抓回她的手,可她挣扎著不让他碰。

  很不高兴她如此排斥他,年轻的国君不免气恼,用力,便将她按倒在大石头上,强壮的四肢随即控制住她抗拒的身体,并聪明地将只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以免自己再次被迷惑。

  龟甲卦盘和神油等,统统被扫落石下。第次被人盖住眼睛,又感觉到压制她的力量非常强大,若儿无计可施,只好放弃了反抗。

  “这就对了。”拓跋圭没有放开蒙著她眼睛的手,反而用嘴轻轻刷过她的唇,满意地说:“记得吗?九年前那个夜晚,你也像这样对我,今天我们算扯平了。”

  若儿除了“呼呼”地喘气外,无法回答。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嘴上,他轻如羽翼的碰触和暖暖的呼吸导致的轻微刺痛,当感觉越来越鲜明,种陌生的,让她全身躁热的由内心深处窜起,遍布她的全身,令她四肢瘫软。

  拓跋圭看著她微启的小嘴红润的面颊,不禁心头躁动,但他克制著进步亲近她的渴望,他对她说:“我没有忘记你,可是你怎么能怪我时没认出你呢?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个头与我差不多,胆子奇大,爱说话的姑娘,可不是如今高不及我肩膀,胆小到不敢面对我的丫头。”

  “胡说,我高过你的肩膀,而且,我也没有不敢面对你。你就是忘记了我!”若儿的双手在他胳膊下无用地挥舞著,想为自己争辩。

  “好吧,关于身高和胆量,我们可以再行验定,不过你若是要因为今天白天我没马上认出你,就断定我忘记了你的话,那是不公平的。这九年来,你变了太多,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略微抬起身子,挪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手,轻轻指著她半启的小嘴,娇美的面颊细致的颈子和完美的胸部,而他灼热的目光也跟随著他的手停在她身上

  若儿僵硬得如同绷在弦上的箭!从来没有男人的视线像他这样,敢在她身上游走,她被种奇异的感觉所控制,每处被他盯视过的地方都如同火炙。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叹息般地说:“你变化这么大,美得让我不敢认!”

  他的低喃轻柔得如同晨风拂过草原,语气深沉得如同望不透的子夜星空。夺走了若儿的思维能力,也融化了她的心,解除了她向不松懈的武装,她因为自己的这种反应而吃惊得无法动弹。

  四周寂静无声,迷人的月光让人陶醉,拓跋圭转动头部,用滚烫的唇印上她的面颊眼睛和嘴。

  当他们四唇相接时,他们同时像被闪电击中,这个吻与九年前那蜻蜓点水似的碰触截然不同,从未有过的刺激令他与她迅速迷失在紧随闪电而来的隆隆雷声里。

  在他们紧贴的胸前,分不清是谁猛烈的心跳撞击著彼此的胸腔。

  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若儿,作为牧羊女,她不能放纵感情陷入他的温柔中,不能与身为王上的他这样亲近,她该用能催眠人心的魅眼阻止他──就像以前她对其他粗鄙的男人所做的那样,以保护自己的清白。

  可是她却扬起头来迎合他,而他的手臂也将她拥得更紧吻得更深。

  当炽热的渴望被唤醒,他们忘记了所有的危机和责任,只知道他们属于彼此,他们的生命是为了对方而存在。

  “若儿,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要你成为我的王后!”

  他在她唇边宣布,而这动情的话语立刻破坏了两人间亲密的气氛。

  若儿僵住,不再回应他。当他感觉到她的退却时,懊恼地想大声吼她,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她,因此他的吻变得粗鲁和狂野。

  若儿想以紧闭双唇来抗拒他,但他的唇温暖而诱人,教她深深地著迷。

  他的身体坚定却温柔地覆盖著她,需索而热烈地吻著她,让她所有的理智不翼而飞,忘却了抗拒的理由。

  若儿性急地想挣脱双手,像他对待自己那样探索他抚他。

  拓跋圭原本以为她在反抗他,后来发现不是,于是他放开她,而她获得自由的双手立刻环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欣喜地微笑,更加积极地投入两人的飨宴中。

  就在两人的体温不断上升,都觉得即将爆炸时,拓跋圭突然翻开身子,躺在她身边大口地喘气。

  “王上?”骤失温暖的她,徒劳地想拉住他,可他太重,拉不动。

  她侧身,看到他激烈起伏的胸部,鼓动的颈间脉搏和紧抿的双唇,担忧地摇著他。“王上,你怎么啦?”

  拓跋圭抓过她的手放在胸口上,望著圆月叹息。“我要你,可是你没成为我的王后前,我不能占有你。”

  “王后”二字再次让若儿心凉了脑子清醒了。她想抽回手,可是他不肯。

  “若儿,嫁给我!那样我们就能快乐地在起,做任何我们喜欢做的事。”拓跋圭紧握住她的手侧转过身,对著她热情地说。

  “不可能。”若儿消沉地回答。

  她的语气伤了拓跋圭的自尊,他略微直起身,指指两人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忿忿不平地说:“你都差点成了我的人,还说不可能?”

  若儿顺著手指看到他被拉开的衣襟,不由得怀疑那会是自己的杰作?她惶惑中检视自己,裙摆高提,腰带散乱,当即面红耳赤,急忙想坐起,却被他把抱住。

  他的拥抱是绝对的男性化,充满了力量,想要逃离他是不可能的。这次,因为意识到两人都衣衫不整,她不敢乱动,只是拘谨地任他抱著。

  “若儿,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是你的国君,我喜欢你,要你做我的王后,这是你的荣幸,你为何要逃避呢?”他讶异地问。

  “我喜欢你,可是你今天已经有了王后与妃嫔”

  “没有,我没有册封任何人,因为我要你。”

  虽然他的话很中听,但若儿嘲讽道:“又乱说了,那时你根本没认出我。”

  “可是我的心里直有你,而且我知道,当我即位后定会找到你。”他再次低下头给她克制的吻。

  然而这样个吻,立即点燃了若儿内心的火焰,让她的心跳失序。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天能助她找回抵抗的神力。

  “我不能嫁给你。”等她自认已经找回力量时,她抬起头看著他,希望特殊能力可以再次帮助她,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这次,她没有感觉到往日当她凝聚心神时,眼里会有的灼热感,反而有种痛苦在心中盘桓不去。

  他屏息凝神地看著她,看到她依然深邃黑亮的眼里并没有散发魅惑之光,却有著痛苦和茫然时,他抚她的脸问:“为什么?”

  “因为我配不上你高贵的血统,即便你愿意,四部大人和宗亲也会极力反对,那样王上会面临更多的危机。”

  她的话让拓跋圭愣,他提出要娶她时,并没有想那么多,而她的出生背景确实是她成为王后的大障碍,可是,如果因此而放弃她,他绝对不愿意。

  “那么我立你为贵妃,这样就没人会说闲话了。”他自以为想出了好办法。

  “不。”想到他并不在意拥有更多的女人,若儿痛心不已,坚决不与别人分享夫君。她挣脱他的手坐起身来。“王上放弃那些念头吧,我们不是同类人!”

  “不行,我定要娶你。”

  “王上,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忘记我,去娶你的王后妃嫔,不要将我置于那群好斗的母狼中任其吞噬。”他的固执让若儿既生气也害怕,他是意志坚定大权在握的君王,而她的魔力只有在集中精神怀著「恨”意时,才发挥得最好,如今她在他面前心乱如麻心神涣散,根本无力自保,又如何能反抗他呢?

  “母狼?有那么可怕吗?”她的比喻令他讶异,脑海里出现慕容秋雁和贺兰倩娇柔的笑颜。“有我的宠爱,谁敢对你不利?”

  “王上的宠爱?”听他说得轻松,若儿心儿更痛,眼泪涌上眼眶,晶莹的黑眸仿佛笼著薄雾的深潭。“如果王上还念在我对你曾有过救命之恩,就请放了我。”

  说完,她爬下石头,收拾散落地上的龟甲,眼泪“扑簌簌”地滑下脸庞。

  她想掩藏自己满脸的泪水,可是当空的明月使得她无处可避。

  拓跋圭跳下石头拉过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和痛苦时,他的心因此而抽痛。

  他将她揽进怀里。“我不要其他女人,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今天的择妻仪式就会是另外个样子。”

  若儿不语,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却不愿戳破他。

  两人相拥片刻后,若儿靠在他怀里劝他。“王上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今虽有王位庇护,但仍要提防小人。”

  “有何预兆吗?”他亲吻她被月光洒上层银辉的头发。

  怀里的头颅轻摇。“不具体,只是有些不安。你要提防长平王,他虽然为你建造王宫,又是你叔叔,但依我看,他是另有所谋。”

  听她说出了自己的隐忧,也知道她不喜欢长平王,拓跋圭既安心也担心,将她的身子扳回来,急切地问:“他将你从刘显那里带来,对你做过什么事吗?”

  “没有。”若儿微笑,这是今夜她第次笑,那笑容令拓跋圭心醉魂飞,他发誓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笑容!但她所说的话,尽管轻松却并没有让他愉快。

  “他不敢!”她继续笑著说:“这要感谢鲜卑人根深蒂固的神秘崇拜,只要大家都相信我有神灵庇护,就没有人敢冒犯我,不管是在哪里,不管地位崇高还是卑贱,那些色鬼都害怕受到神灵的惩罚,所以我是幸运的。”

  想到她独自人坐在木栅上的情景,他问她。“大家都传说你是魅眼妖精,所以你没有朋友,总是孤独人?!”

  “不是,我有朋友,马场的大憨和他妹妹都是我的朋友,还有汍婆陪我。”

  虽然她脸上带著笑容,但拓跋圭却感受到话中的苦涩。他马上对她说:“以后我也会陪你,照顾你──我是说真的,不要再摇你漂亮的脑袋了。”

  “我不是不信你。”若儿拉著他按在自己头上的手,再次告诫他。“王上此刻面临的危机很多,你要先保护好自己。”

  “危机?我还没有出生,就身处危机中,如今,再大的危机我都不怕!”

  看他踌躇满志,若儿唯的希望是自己的预感错了。然而不幸的是,她的预感并没有错

  与王宫箭之隔的长平府,是拓跋窟咄的私宅。此刻,门窗将上天慷慨赐予的月光关在外面,盏昏暗的灯照著几张表情阴郁目光诡谲的脸。

  “刘卫辰那只老狗为何现在才揭秘?如今小子已经即位,我能做什么?”

  说话的拓跋窟咄满脸怒容,虽是先王拓跋什翼犍的亲儿子,但因其母亲乃奴婢出身,他自幼不受家族重视。而拓跋圭则是太子与贵为贺兰部郡主的太子妃所生,从出世就确立了王位继承人的地位,还备受爱戴和保护。

  经多年忙碌,如今复国成功,本以为王位非他这个先王之子莫属,可众人拥立的却不是他,迫使他不得不以退为进,表面上修筑王宫迎接侄子来牛川即位,实际上却想以此挟持新王,甚至暗藏谋害之心。可惜那小子似有神灵相助,让他无法得手,如今匈奴铁弗部首领传来的消息为时已晚,徒让他怒火攻心。

  “刘大人直不认为那小子能成事。”见他发怒,为他带来这个消息的勿忸于族首领于桓急忙解释。勿忸于族归顺拓跋氏已近百年,但直是个小部落,自他继位首领后,便有了跻身联盟权力的野心,并被善于察言观色的拓跋窟咄藉此拉拢。

  拓跋窟咄的心腹谋士冯羌也劝慰道:“长平王不用急躁,刘大人所给的消息虽迟,但只要利用得当,咱们就能立王也可废王,不是吗?”

  “没错。”满脸大胡子的拓跋鑋粗鲁地赞成。他是拓跋氏的旁系,向依附拓跋窟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蔑视传统,不立王后不领王叔情,还非要迁什么都,既然他不是先王骨血,我们就可以废了他。”

  “废他?”拓跋窟咄瞪眼。“就凭刘卫辰的几句话,能说服四部大人和其他八大宗亲废王吗?”

  “能,只要能找到证据,我们就能!”冯羌自信地说。

  “没错,罢黜王上是大事,宫内人事活动都有史册记载。”侯辰强调。

  “可谁不知史册早在战火中,连同王宫被烧毁殆尽了?”

  “未必烧尽。”冯羌眼波闪。“不是传说旧王宫有处地库吗?如今仍有人在那里守护著,属下估计史册必定就在那里。”

  “地库的事我从小就听说过,可从没人见过,谁知虚实如何?”拓跋窟咄不耐地说:“守在那里的不过是几个又老又丑,无处可去的老宫女及卫士。”

  “那可难说。”冯羌眼露饿狼似的凶光。“那些人也许并不像外表那么衰老愚笨,撬开他们的嘴巴,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拓跋鑋发出贪婪的笑声。“地库里定有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算什么?”冯羌冷酷地说:“找史册寻证人才是重点,只要王位疑点出,定会引发人们的记忆”

  说到这儿,他转向年纪最大的护佛侯部落首领侯辰。“侯将军当年不正率贵部随先王和太子征战吗?难道阁下不记得太子从未离开过河曲军营吗?”

  侯辰沉吟道:“冯先生提醒得是,老朽确实想起太和五年春,朔方铁弗部,也就是刘大人的哥哥率部袭扰河西边境,太子为大司马,整年都随先王驻守河曲统军作战,直到太和六年二月,死于叛将长孙斤剑下,也未回过太子府。”

  “那么拓跋圭在太和六年七月出生,不是怪事吗?”冯羌居心叵测地提醒。

  “太好了!”于桓额手称庆。“有侯大人作证,不用王叔出手,那些自诩忠君报国的老家伙们自会请他滚蛋。到时候,王叔将是继承王位的唯人选。”

  阴谋在元复始的圆月下肆无忌惮地策画著,拓跋窟咄日渐枯萎的心复活了。他仿佛看到梦寐以求的王位就在眼前,不由得血液。

  “没错!我会要求召开联盟会议,绝不能让个非王亲的野小子篡了王位。”

  他的叫嚣在深沉的黑暗中回响!

  第三章

  翌日,王上并非先王拓跋什翼犍亲孙的流言传遍了牛川。

  拓跋窟咄以王叔身分坚持要“正本清源”,确保王位属于拓跋王族血亲所有。

  面对他的要求,许多部落首领立刻呼应,四部大人均感措手不及。

  “这是蓄意造谣,意欲制造混乱。”

  当八大宗亲长老和四部大人前来觐见王上,提出王上血统疑问时,拓跋圭大感惊讶和愤慨,这是他第次听到有人质疑他的出身。

  “也许是谣言。”护佛侯部首领侯辰在拓跋窟咄的示意下首先发难。“可是无风不起浪,王上出生前整年,太子从未离开军营,太子妃独居太子府如何受孕?因此臣以为,要堵悠悠之口,王上得解释这切。”

  拓跋圭冷冷地看著他。“王室生老病死,均有史册纪录,何须解释?”

  “王上所言属实,而且如果血统有疑,先王怎会宣布王孙为王位继承人?”说话的是侯荃,他支持拓跋圭,也担忧造谣者包藏祸心。“可王室史册早在十多年前毁于战火,史官所去无踪,事隔多年,该如何查证?”

  “王上可有赐名玉牒?”宗亲中辈分最长的中部大人郎逊谨慎寻问。他当年也曾随先王和太子征战匈奴铁弗部,并经历了王宫的内乱太子死亡的过程,但对太子那年多的行踪并不太清楚,因此对此传言半信半疑。

  鲜卑人有个习俗,孩子出生前,亲生父亲就会准备个名牌,将孩子和自己的名字刻于其上。普通人家用贝壳或石头,贵族用金属或皮革,只有领主或王族才能用具有灵性的美玉,这个名牌就叫作“赐名玉牒”。

  “我有!可是当年逃离王宫时,为隐藏身分,由|乳|娘代管,未曾寻回。”拓跋圭气愤地说:“难道各位相信这荒谬的谣言?”

  见他发怒,众人大多不敢开口,这使得拓跋窟咄不得不亲自跳了出来。

  他故作公正地说:“王上冷静,各位大人绝对信任王上,只不过,既然有人提出王上出身的疑点,无论是联盟还是王上,都该给予解答。毕竟王位事关重大,正本清源实属必须,否则乱了血统,只怕让祖先蒙羞后世耻笑。”

  身为先王的儿子,拓拔窟咄的地位尤显特殊,因此他的话颇具说服力。

  “何谓正本清源?本王出生之时,史册有记载,之后不断被人追杀,欲斩草除根,那都是证据。”见众多大臣的态度暧昧,拓跋圭愤怒地为自己辩护。

  主管王族事务的南部大人长孙嵩恭敬地说:“王上息怒!我等都是全力辅佐王上复国即位的忠臣,今日来此,并非质疑王上血统,只是觉得谣言既已传遍牛川,不久也将传遍天下。吾王欲威加四海,必先正血统贵王权明典章。因此,寻找证据澄清谬传,乃是当务之急,请王上明鉴。”

  他的说法不无道理,拓跋圭克制地问:“那依各位看,要如何正本清源?”

  长孙嵩建议。“先王在位近四十年,云中旧王宫自十二年前被毁后,未再受人关注,若派人前往清理废墟,说不定能查出当年史册。其次,寻找当年侍候过王太后的奴婢|乳|娘也很重要,她们是王太后当年生活起居的最好证人。”

  不愧是掌管王族内务的大人,提出的建议切中核心,在座各人都表示赞同。

  拓跋窟咄本想问他是否知道地库之事,可心念转,这位大人在先王时代并不在四部大人之列,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于是将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决定让自己的人以他们的方式去找出秘密比较好。

  随后,在拓跋窟咄的提议下,联盟同意由与本案无直接利害关系的勿忸于族首领于桓和白部首领白乙刈,担负这次的调查使命,责成他们在个月内完成。

  虽不信任王叔,但对于桓等人并无成见,拓跋圭同意了这个决定,可是,拓跋窟咄仍另有居心。

  “既然王上身世未清,理当先行逊位。”他理直气壮地提议。

  此话出,大殿再次群情激昂反应强烈。

  “不妥。”北部大人叔孙普洛坚决反对。“国不可日无君,此乃下策。”

  “君若非君,不如无君!国事可暂交四部大人共同管理。”侯辰坚持。

  “代国复国不过数日,如今四境不安,国君方立即罢,如何能安民振气?”

  “王位事关重大,查清血统乃当务之急。”

  持不同意见者愈吵愈烈。

  “够了!”拓跋圭冷然喝止。质疑他的出身怀疑的贞洁,已让他难以忍受,如今更裸地被剥夺王权,他绝不答应。“本王乃先王嫡孙现任代国国君,无凭无据,绝不逊位。下月今日联盟聚会,本王自会给各位个交代。”

  突如其来的血统风波,不仅令拓跋圭的王位岌岌可危,也在联盟内引发了小规模的马蚤乱。不少小领主争相对拓跋窟咄献忠心,也有的将昨日还奉为圣主的拓跋圭当作无耻篡位者恨之入骨,小小的牛川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张衮和许谦均觉此事来得蹊跷,可是事出突然,他们时还看不出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拓跋圭面对危机并无惧色,但为了避免内乱,他指示许谦将这几年招募训练的军队,调入牛川稳定局势,让身为长史的张衮发文搜集战乱中散佚各处的史册,令他的卫队注意宫内外情势,而他的贴身侍卫柯石和晏子,则紧随身边。

  “柯石晏子,王上的起居,你们得亲自把关,绝不能大意。”

  事发三日后的早晨,当许谦觐见拓跋圭时,严肃地对两个贴身侍卫说。

  沉默少言的侍卫立刻表态。“大将军放心,我等愿为王上献身。”

  “错!”拓跋圭走到两人中间,搂著他们宽厚的肩膀轻拍道:“我不要你们献身,而是要你们好好活著,帮我建立个强大的国家。”

  “是,属下遵令。”晏子做鬼脸,众人齐笑,这几日紧张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受他们快乐情绪的影响,许谦略微宽心。确定附近没外人后,他对拓跋圭低声说:“臣得到警讯,要王上提防宫内的敌人,切记‘榻不可宿二宿,椅只享三炷香,食不出异手,饮不自陌路,深居简出,兼旬事妥’。”

  反应灵敏的晏子有身好武功,前些日子在护送拓跋圭到牛川即位的路上,与刺客搏斗负伤,曾留在中途疗伤,如今伤虽未痊愈,但得知王上面临了困境,他毫不迟疑地跟随柯石回来,此刻听立刻明白了,他拉拉身边的大个儿。“这个很重要,柯石,咱要记得提醒王上注意。”

  “注意什么?”柯石的脑袋永远没有晏子灵活。

  晏子轻敲他的大脑袋。“当然是像大将军说的,不能让王上在间房内连住两夜,不能在同个地方办事太久,吃饭饮水都得确定是自己人给的,笨!”

  “笨?谁敢打王上主意,我拧下他的脑袋。”大个儿不服气地说。

  “那番话是谁说的?”掠过卫士的斗嘴,拓跋圭转而追问他的战将。

  “牧羊女。”

  果真是她!想到那位与他有著奇缘的女孩,拓跋圭既感欣慰也有些担忧。

  “这么说,她也知道传闻了?”他不无懊恼地思考著她的话。“旬十日,兼旬就是二十日,难道说,她在找证据,准备在二十日内找出结果?”

  许谦点头。“虽然她什么都没解释,但臣以为是这样。”

  “你在哪儿遇到她?”拓跋圭并不希望她卷入这件事,担心那样会连累她。

  “马房。”许谦道:“早晨臣去选马,她不知从何处走来,对臣说了这番话之后,就匆匆走了。对了!临去时还说,只要臣告诉王上她是谁,王上会相信她。”

  “是的,我相信她!”拓跋圭看著远处的牧场幽幽地说,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他真想立刻奔向那里,去寻找能给予他安慰和鼓励的女人

  就在他想念她的时候,若儿也正在担忧他。

  听到那个恶毒的传闻时,她知道她的预感应验了──拓跋圭有危机!

  毋须指点,她立即卜卦,向神灵祈求保护他的方法。

  虽然不能嫁给他,但她已经将心交给了他,因此她会为他的安危鞠躬尽瘁。

  可是,卦象给她的只有混乱的资讯,让她备感失望。

  “占卜者心不静,卦象自然不明。”汍婆坐在她的身后注视著她说。

  她回过头,望著少言却每句话都很实在的|乳|娘,急切地问:“汍婆,你是那个年代的人,你该听说过王孙出生的事,是吗?”

  汍婆不置可否地瘪瘪嘴,用洞悉切的目光看著她。

  从那个元复始的圆月之夜,她的小主人双颊嫣红地回来后,她就知道年轻男孩捕获了小主人的心,因为她看到他是唯跟随小主人进入林子的人。

  想起小主人出时的模糊哭喊声,她恍然明白了,原来那声啼哭不是“归”,而是“圭”。

  看来命运之神在他们出生那日,就将他们联系在起,那么她只能顺其自然。

  “王孙的出世受人嘱目,我当然听说过。”她喃喃的说。

  “你可记得谁是王孙的接生婆,谁是太王后的侍女?”若儿满怀期待地问。

  “记不清了,我得想想。”汍婆的眼睛半开,给了若儿不甚满意的回答。

  “你得好好想,汍婆,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若儿哀求。

  汍婆双眼大睁地看著她。“这是王族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若儿脸热,知道汍婆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默然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汍婆张开掉了颗门牙的嘴,脸上露出笑容。“王孙如今是王上,后宫还住著十个等待册封的美女,我的若儿也想成为其中的人吗?”

  “不。”若儿的脸色由红转白,厉声道:“我不想,从来不想。”

  汍婆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其实那也不坏,王上年轻体健,对我的若儿情浓意绵,进宫做他的妃嫔,总强过做牧羊女,或做人小妾。”

  “不许你胡说,我不做妃嫔,死都不做!”若儿霎时涨红了脸,高声说。

  “那做王后呢?”汍婆继续逗她,对这个自己手带大的女孩,她知之甚详。早在多年前,她就知道小主人心里住了王孙,此刻无非是要掏出她的真心话。

  若儿心只想申明立场,哪知道老妇人的心思?

  听她戏弄自己,不由得双眼含泪,又气又急地说了真话。“我出身低贱,无缘成为王后,就算能,也绝不与人分享夫君!汍婆若再胡说,我定不饶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汍婆不再试探她,突然跪在地上,本正经地说:“主人说得是,奴婢说错话,愿受责罚。”

  若儿则是步向前扶起她,连声说:“汍婆生忠心侍候我娘和我,比亲人更亲,刚才是若儿错了,汍婆不要生气”

  “不生气,汍婆不生气。”汍婆轻拍她的手,笑道:“汍婆只想知道你对王上的心,那样才能想出帮他脱困的计策。”

  明白了|乳|娘的意思,若儿羞恼地拍打她。“你这个老妖婆,竟敢捉弄我!”

  汍婆笑点她的鼻子。“老妖婆可是跟小妖婆学的哩!”

  “胡说。”

  “没胡说。”汍婆指著地上的卦盘。“你分明已得神灵提示,却偏要执拗于自己的认知,我正是学你,明知你对王上情缘难舍,但不听你亲口说出就偏不信。”

  听她这么说,若儿不想再否认自己对王上的感情,只是关切地问她卦象如何。

  “老汍婆不想献丑,你得自己静下心来看。”

  若儿知道|乳|娘虽没有超能力,但见多识广,常能提供她好的意见。因此排除杂念,在卦盘前坐下,良久,终于从那些复杂的图形中看出了端倪。

  “曲线为坎,是水;折横为艮,属山,线条遇水不通,逢山往西”她仔细琢磨著,双眼猛然亮。“汍婆,我知道了。”

  汍婆微眯双眼,副昏然欲睡的模样。

  若儿跳到她身边,摇晃著她。“这次要──”

  |乳|娘慢悠悠地接上她的话。“赶著咱们的放羊车,往西去找证据,对不对?”

  若儿抱著她哈哈笑道:“啊,汍婆真是深藏不露!居然把我的心思看透了,当初我娘是从那里把你找来的?”

  汍婆的眼睛陡然睁大。“不是你娘找到我,是──”

  “快说给我听。”若儿央求道:“你从来不跟我说我娘的事,我想我娘要是还活著,她定不会像我爹那样讨厌我。”

  汍婆轻拍她的肩。“我告诉过你的,你爹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若儿打断她。“你说过,因为我娘生我时送了命,所以爹怨我,后来又因我长得太像娘,让他看到伤心,因此他将我扔给你,自己四处跑生意。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娘的事,你只说她是鲜卑人,其他的都不肯告诉我。”

  “以后吧,以后我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眼下距下月十五不过二十来日,如果想救王上,我得尽早动身。”

  “呃,说得也是。”若儿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便转了话题。“汍婆,我年轻腿健,这次要找先王史官,以及王太后的|乳|母侍妇,跑的地方多,让我去吧,我可以易容换装”

  “不行。”汍婆打断她的话。“长平王眼线众多,目标都在你身上,只要你离开,他准会知道,那么我们非但帮不了王上,还会把你与王上的旧事揭开,若让刘显知道当初救王上,你也有份,那麻烦就大了。”

  若儿明白汍婆的话是对的,现在无论是拓跋窟咄还是刘显,都不知道她与王上的关系,这样反倒有利于她暗中帮助王上。

  也因为这层顾虑,她让汍婆悄悄走了。

  汍婆已经走了八天,却音讯全无,若儿则因多日来根本没见过王上,不知道宫内情形。

  虽然她有预测大事占卜凶险的能力,却不能看清事情的每个细节,因此她忧心如焚。

  为了避人耳目,她不得不将忧虑隐藏在心底,每日照样放羊驯马,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因为担心王上和汍婆而彻夜难眠。

  轻轻挥动鞭子,招呼著散布在身边的羊儿,她安慰自己,不必如此忧虑。

  王上不来找她,定是因为身处险境,不想连累她。没有宫内的消息应该是好兆头,说明宫中切如常。而她已经通过大将军向王上示警,告诉他要提防身边的险境,他和他的侍卫们应该都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