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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魅眼王妃(上)|作者:独孤雪月艾莉莎|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3 15:41:57|下载:魅眼王妃(上)TXT下载
  魅眼王妃上

  楔子

  东晋太和六年七月甲戌

  参合陂代国太子府内传出阵高亢的婴啼,那洪亮悦耳的声音宣告了个新生命的诞生。

  “郡主,您看这孩子多俊哪!”接生婆兴奋地说。

  产妇看著襁褓中健康的孩子,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门被用力推开,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英武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按规矩,男人不能进产妇房,可是当看清楚来者是谁时,没人敢说话。接生婆知趣地将婴儿放在女主人身侧,召唤侍女们掩门离去。

  “大王,是儿子。”的产妇看著双眼落在婴儿身上的男人,热泪盈眶。

  “你辛苦了。”代王抱起婴儿,眼里同样闪烁著激动的泪光。身为北方唯能与强大的前秦抗衡的代国国君,他深知代国所面临的危机和挑战,因此对这个在内忧外患加剧的时刻降临的王族继承人,感到特别欣慰与珍贵。

  看著满脸通红,哭得起劲的孙子,他大手翻,床前厚重的帷幔垂下,将产妇严密遮蔽。然后他威严地大喊。“史官。”

  门应声而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在接生婆和侍女的陪同下走入。

  代王手托起婴儿,手将块玉牌挂在婴儿颈子上,大声宣布道:“我,代国国君拓跋什翼犍之嫡孙太子拓跋寔之子拓跋圭生于此时此地。蒙大鲜卑神之灵诏,此儿将续我血脉承我王位恢隆祖业。”

  史官管迁席地而坐,将大王所述写于竹简之上,为历史留下宝贵的纪录。

  “哇哇──”

  就在代国王孙出世后不久,个满脸红皱的女婴啼哭著在代国都城云中的间民房内降生。不同的是,她的出世是以母亲的死亡为代价。

  “抚养她”憔悴不堪呼吸急促的女人抓著丈夫和产婆的手,用力说著最后的心愿。“女儿我的神赐的若儿”

  仿佛回应母亲,声声清越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满室的忧伤和岑寂。

  产妇在女儿的啼哭声中溘然长逝,苍白而美丽的脸上带著微笑。

  男人含泪在产婆面前双膝跪地,哽咽哀求。“汍婆,瑾儿是你手带大的,如今她去了,这个孩子就请你代为照顾吧!”

  言毕,他没有再看襁褓中的女儿眼,抱起亡妻凄然离去。

  看著空寂的房间,想到陪侍整整十六年的主人已殁,汍婆满腹悲伤,不由得将怀里的婴儿紧紧搂住。

  “哇哇”幼小的生命不屈地哭喊,小小双手挣脱了襁褓的束缚,抓住她飘扬的长发,用拉扯和哭声宣示自己的存在。

  “喔,若儿,我可怜的若儿,你娘死了,你活了。”|乳|娘轻拍著哭闹不停的婴儿,为伺候了十六年的主人就这样死去而伤心。“你娘说得没错,你是大鲜卑神赐予世人的精灵,有汍婆在,你会长大,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她低喃著,婴儿渐渐安静了,张大双眼看著她。

  当与那黑似墨亮如星,仿佛能看穿所有人和事的眼睛相对时,|乳|娘大惊,因为她从这双异常明亮的眼眸中似乎看到了遥远的将来。她相信,主人已将其神秘的力量转移给了她唯的女儿。

  就在此时,女婴晶莹的黑瞳闪,嫣红小嘴张开了。

  她以为会听到尖锐的啼哭,不料传入耳中竟是清晰的声音──似哭似笑,更似说:“归啊”

  初生女婴会说话?|乳|娘骇然,把将她紧抱胸前,闭目祈祷。“神灵保佑。”

  第章

  十八年后

  正月十五,代国新都牛川城。

  太阳照著草原山林,大地呈现出勃勃生机。今天是代国复国之日,也是年轻代王拓跋圭的即位暨择妻大典。王宫前人头攒动,各部落的旗帜漫天飘舞。

  仪式带有浓厚的部落贵族风尚,圆形石台铺设著华丽的毡毯,高大的祭塔上供奉取自大鲜卑山象征著不忘祖先的泥土神灵崇拜的石头,和代表族人牲灵图腾与好武习俗的牛角羊头箭簇软弓。

  拓跋圭与宗室八姓的长老们以黑毡蒙头,面西而跪,手持焚香叩拜苍天神灵。跪于他身后的姻亲世家和各部文武大人也随其敬拜,不会儿,当锣鼓齐响时,拓跋圭与八大长老同时揭开头上的黑毡,高喝声,宣告新王即位仪式结束。

  随后是轻松愉快的活动──王上的择妻大典。

  为了看清楚王上即将册封的王后与妃嫔,人们不约而同地往祭台前涌。

  主持仪式的是掌管王族事物的南部大人长孙嵩,此刻他站立在台上,高声唤著世代与拓跋部通婚的慕容独孤贺兰等部选出的适龄女子的名字,并介绍她们的家世。那些以薄纱覆面的女子则应声走到台上揭开面纱,接受各位大人和族人们的核对和赞美。四部大人与八大宗亲的长老们将从这些女子中选定十名,最后由大王加盖印玺,正式册封。

  当面纱揭开,台上美丽的女子立即引来阵阵喝彩,可是在这个热闹的过程中,真正的主人拓跋圭却心不在焉,他的思绪正飘过身边的长老和风情万千的美女,在往事与未来间激荡──

  先祖拓跋什翼犍为王近四十年,奋发向上励精图治,终于使代国成为北方诸国中最强的个。然而,当拓跋什翼犍试图将落后的部落联盟制导向国家政权时,却引起旧贵族的不满。就在拓跋圭出生前几个月,联盟内的长孙部落首先发难,欲刺杀拓跋什翼犍。在平息内乱,擒杀凶手时,拓跋圭的父亲──太子兼王位继承人拓跋寔丧生。因此,拓跋什翼犍对身为遗腹子的拓跋圭给予超乎寻常的关注和爱。

  可惜在拓跋圭六岁时,代国王族内乱,拓跋什翼犍死于逆子之手,前秦趁机攻破代国。身为代王继承人的拓跋圭屡遭追杀,最险的次是九年前在善无被叛贼刘显下毒追杀的那次,当时若非王氏父女相救,他定难逃劫难。

  如今,他终于不负众望复国成功!

  声锐利的鹰啸响起,抬头看,拓跋圭只见只巨鹰掠空而过,他的心为之振奋。锐利的目光越过各部大人,越过美丽的少女,越过宽阔的大草原和连绵起伏的蒙古高原,直逼那块让他心驰神往热血的神秘土地──中原。

  是的,他要像那雄鹰般无所畏惧地展翅高飞,带领他骁勇强悍的山野部落征服那块富饶肥沃的土地,迈向地域广阔文化丰富人口密集的文明世界。

  当目光再次落回台前,他旋即被个独坐于人群后高高的栅栏上,姿色绝佳表情怪异的女子吸引,她丰富多变的表情和身上那种孤独神秘的气息深深拨动了他的心弦。

  她是哪个部落的?他惊艳地想,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何没在选送的行列中?

  看她肤色白皙红润,像是鲜卑人,但乌黑的头发和纤细的身材又不像。她有张非常漂亮的心型脸蛋儿,端正的鼻子下,轮廓完美的小嘴儿正不停地翕动著。

  她是今天到场的女人中,唯没有盛装打扮的,可是袭简单的衣裙和随意绾著的长发更突显她的秀气和清纯。她手中甩著牧羊鞭,面对祭台或嗤鼻或瞪眼或吐舌,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最让他好奇的是,周围的人们都害怕她似的躲避著她,可她丝毫不在意,只是自得其乐地做著鬼脸。她的表情惹得他想笑,可是他不能笑,因为他在这个时候的任何个笑容,都意味著给了某个女子终生的承诺。

  转开视线,克制著不去看她,他心盼望无聊的择妻盛典能尽快结束。

  “依王上看,这几位女子如何?”声询问将他远飏的心思拉回。

  闻声转头,看到身边的宗亲侯荃正关切地望著他,但他无意透露自己的心思。

  对他的沉默,侯荃了然地微笑道:“吾王毋须多虑,臣只想祝贺王上,各位姻亲们可是将最美的女儿都送来了!”

  “是吗?”拓跋圭信口回应著,视线转向台前的女子,发现南部大人身边已经站立了十余名不再蒙面的女子。

  见他神色平淡,侯荃凑近,低声向他介绍道:“王上,那位紫衣姑娘是后燕慕容垂的女儿慕容秋雁,她是北方最美的女人。那个穿红色长裙的是贺兰倩”

  “贺兰家的?她与贺兰木是什么关系?”拓跋圭打断了他的话。

  “正是他妹妹。”侯荃用种知情的口气回答。

  拓跋圭看向那名红衣女子,而她正用诱人的目光望著他。

  与其他女子比,她个子很高,也很有勇气,可要说美丽的话,却比不上站在她身侧的慕容郡主。

  那位郡主,与他的视线相接,立刻羞涩地垂下了头。

  果真是绝世美女!她娇羞的表情和美丽的容貌令拓跋圭暗自称赞。

  目光再回到仍痴迷地注视著他的贺兰倩身上,拓跋圭想起了她的哥哥──

  幼年逃亡时,拓跋圭曾投靠母亲的娘家贺兰部,可他的小舅舅为了钱财想出卖他。这事让贺兰木知道了,就偷跑去告诉拓跋圭,才让他得以逃走。后来他小舅舅怀疑是贺兰木泄密,就将他抓起来审讯,但贺兰木宁死不承认,后来被放了。从此拓跋圭与贺兰木成为朋友,并对他始终怀著感恩的心。如今,贺兰家将女儿送来,分明是希望他能择其为妃,看来这是他报答的时机了。

  过去直在逃亡,拓跋圭无暇考虑娶妻之事,现在复国大业已成,他必须按照传统成亲,利用姻亲关系稳固并扩大势力。册封王后妃嫔,是为了王室的兴旺与后继有人,因此他不反对由联盟安排他的婚事,对娶什么样的女人,他也无特殊要求,只要人不丑个性好,能替他生儿育女就行!

  如今,眼前这位女子似乎很不错,于是他对那双紧盯著自己的凤目微微笑,而这小小的笑容立刻令那双凤目陡然变大,眸中盛满惊喜和期待。

  当然,年轻的君王也没有忽略其他女人,特意给了慕容秋雁同样的微笑,让那女子羞容如云笑靥如花,而他则满足地转开了视线。

  慕容家族将是他实现抱负的最大助力,而他知道有了他刚才的那番表现,这两个女子必定会被选入后宫。

  有这样甜美的女人相伴,生活应该会很有趣!

  他惬意地靠回椅背,仿佛完成了件任务似的再次望向欢腾的人群和四周的草原山林。不期然地,那个衣著简单行为独特的漂亮女孩再次进入眼帘,并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仿佛受无形的力量牵引似的,拓跋圭没有细想,起身离开了正为他的后妃人选展开热烈讨论的大人们,走进身后的大殿,那里有条长廊直通侧门

  王若儿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蓝天白云不曾告诉她,她有动人心魄的笑容;羊群草原不曾告诉她,她有漂亮的眼睛和最美的头发;就连疼爱她的|乳|娘也不曾告诉她,她有细腻娇嫩的肌肤和美妙迷人的身段。

  十八年来,她直是孤独的,因为她的天赋,她成为孤独的女孩。在她的生活里,只有牛羊马儿是她贴心的朋友。

  当她坐在高高的栅栏上,看著那些公认是最美丽的女人走上台去,在她思念了九年的男人面前尽展时,她觉得很不平,也很失落。

  “笨蛋!我当你是麟凤龟龙,你却与其他男人没啥两样!”她挥动手里的牧羊鞭抽打著木栅,仿佛直挺挺立在那儿的木栅正是她口中的笨蛋。“王上又怎样?个男人配个女人是老天爷安排的!”

  喘口气,睨眼台上痴笑的美人,她再抽打下木栅,撇嘴骂道:“哼,让这种只会邀美献丑的蠢女人缠死你才好!”

  九年的期待和思念,她早已将他塑造成盖世的英雄,相信他会乘著月光飞来,带她远离邪恶的天神。如今他真的出现了,却不是为了拯救她,而是为了娶那些只会傻笑的女人,她怎能不失望?她是谁?难道自己的择妻大典冒犯了她?

  靠在栅栏边的树上,拓跋圭对这个似乎是在咒骂自己的女孩惊讶不已。

  她身穿粗布圆领长裙,外套彩绣裲裆注,腰间扎了革带,裙摆下露出穿著高筒鹿皮软鞋的脚。

  从她的脚和纤细的骨架看,她的个子应该不高。这么个小人儿为何独自在这儿,既没有朋友相随,也没有亲人陪伴?

  正揣测时,她的咒骂让他的表情陡然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条腿的虾蟆难找,四条腿的可不少,那样的女人有啥稀罕?缺心眼的大王不是笨蛋就是色蛋”

  “你骂谁?”声笨蛋已够他受,再加个色蛋可把血气方刚的君王惹恼了。

  从没想过会有人靠近,全副心神在台上的若儿闻声跌落木栅。

  拓跋圭走近,隔栏看到她正瞪著受惊的眼睛狼狈地站起来。

  可当若儿看清眼前的不速之客时,脸色变,个字没说,转身飞快地逃了。

  就在两人相视的瞬间,种熟悉的感觉猛地袭上拓跋圭心头,尤其那对黝黑而明亮的眼眸立刻攫住了他的心。

  她到底是谁?为何有种熟悉感?看著消失在木栅外的身影,他疑惑地想。

  “那牧羊女是魅眼妖精,王上不要接近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跟随他多年的护卫柯石在他身后说道。

  拓跋圭身长七尺,已属魁伟,可这名护卫比他还高个头,小树般粗的胳膊和身健壮的肌肉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牧羊女?魅眼妖精?”拓跋圭皱眉,心头却蓦然出现双极其相似的亮眸。他惊喜地追问:“她是鲜卑人?”

  “不完全!她娘是鲜卑人,她爹是柔然人与匈奴人的混种。”柯石粗略地说。

  “这就难怪了。”想起那女孩乌黑的头发和纤细的骨架,那正是匈奴与柔然的特征,拓跋圭心头若隐若现的亮眸愈加清晰。他若有所思地问:“她果真有鲜卑人神秘的力量和柔然人预示的能力吗?”

  “听说是这样!”

  拓跋圭眉头扬。“我们来此不过三日,你怎能知道得这么多?”

  柯石咧嘴傻笑。“王上是国之君,进出有大人相陪,起居于华殿之中,所见所闻尽是美妙之事,哪像我这类粗人,混迹于村民士兵中,听杂事看百人?”

  拓跋圭笑道:“你说得没错。不过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能有什么法力?”

  “王上可别小看她,据说她的眼睛能魅惑人心。”卫士提醒道:“虽然她只是个牧羊女,但她能读会写,能驯服最烈的野马,能让人做出不寻常的事,能让想非礼她的男人失去男子雄风。反正大家都说,王若儿是碰不得的女人。”

  王若儿?!

  仿佛流星划过夜空,拓跋圭浑沌的心透亮了,欢跳了。

  是她!难怪在与她相见时,他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蛰伏心头多年的娇颜,伴著动人心魄的明眸清晰跃出,与不久前所见的丽容重叠,九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树影幢幢,山风凄凉,秋夜迷雾遮蔽了月亮的光华。

  串沉重的脚步声惊起山林里栖息的山雀,它们“忽”地振翅飞离,划破山野的寂静,几个高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乱石杂草坡上。

  “人呢?!”个男人粗声地问,得到几声模糊的咕哝做回应。

  “准是跑了。”

  “不可能,四处找找。”男人大吼声,几个人快速散开,四周恢复安静。

  坡底的灌木丛响起阵窸窣声,接著是个男孩的声音。“好险!”

  他拨开灌木想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人儿猛力拉,屁股跌回原处。

  “你干嘛?”他吃惊又生气地瞪著身边鲁莽待他的人。

  拽他的女孩毫不在乎他的怒气,轻声道:“他们并没有走远。”

  听她语气笃定,男孩不信地往山坡上看,可是浓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正想开口,他突然被女孩压进灌木里,并趴在他身上。而压倒的过程中,女孩的嘴正巧撞在男孩的嘴上,两人都是愣,错愕地瞪大眼睛注视著对方。

  很快地,女孩回过神来,小小的手掌把盖住男孩的嘴巴。“他们来了。”

  刚被她的唇碰过,正如火烧灼般的嘴现在又被她紧紧捂住,而且身子还被她压著动弹不得,男孩很是不悦,用力推她,想将她推开。

  可女孩立即低声警告道:“不要吵,你想被杀死吗?”

  她严厉地望著他,当与她亮得出奇的眼睛对视时,九岁的他无由颤,随即忘了反抗,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双已经转开的晶亮黑眸。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将他的注意力唤醒,他浑身紧绷地等待著。

  几双大脚出现在灌木前,吓得两个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雾太大,什么都看不清,那小子定跑了。”站在灌木前的男人粗声说。

  “怪冷的,我们回去吧,领主责罚时,只要大家说法致,就不会有事。”

  “也只能如此,王孙自有王孙命,就连老天爷都帮他!”

  他们接著悻悻然离去,并没低头细看脚边的灌木丛。

  直等到再也听不到点声音,女孩才放开他,坐起来。

  “你害怕吗?”她指指他的心窝。“你这里跳得好厉害。”

  因逃过劫,男孩心情愉快,原谅了她刚才粗暴的言行,同样指指她的心口。“你还不是样。”

  女孩看著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些追杀他的人,她下意识嘴唇,发现他正注视著她,面上热,赶紧低下了头。

  男孩同样了自己的嘴,说:“你亲了我的嘴,就是我的女人!”

  “乱说,才不是,那是不小心碰到的。”女孩羞涩地争辩。

  “不管怎样,我们亲了嘴,你就是我的人。”男孩霸气地宣布。“只要我能活著复国”

  “你定能!”女孩见他阔额方面眉清目秀,虽然被人追杀,可神情依旧沉稳不慌,因此她不由得忘了羞涩,打断他的话鼓励。“你是个英雄,将来定能拜将封王,做大事!”

  男孩被她逗笑了。“谢谢你今夜救了我,可你怎会知道刚才的酒菜里有毒?”

  女孩眨动明亮的眼睛说:“我爹爹无意间听到管事与厨子的对话,得知刘显要杀你的诡计,就让我混进送菜的侍女中去带你离开。”

  想到她早先机智的表现,男孩不能不佩服。“你很聪明,居然佯装掉了东西,钻到桌子下扯我的裤脚,还踩我的脚?”

  女孩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闪亮。“是啊,因为我们进去后你都不抬头看人,我没法给你递眼色,只好那样示警,还请王孙莫怪。”

  “我叫拓跋圭,你就称呼我名字吧!”

  “我知道你的名字,可是王孙的名讳能随便叫吗?”

  “没关系,你救了我的命,可以例外。”男孩少年老成地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他的笑容让人愉快,女孩爽快地回答。“我叫王若儿,九岁,我俩是同年同月同日出世的,只不过你早我几个时辰。”

  “这么巧?”男孩惊讶地看著她,想不到能遇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那我们是有缘人啰!”

  “对啊,所以王孙以后不能忘记我,我也会记得王孙。”

  “我不会忘记你!”他保证,并问道:“你叫王若儿,那你爹爹是王掌柜?”

  这下换若儿惊奇了。“你认识我爹爹?”

  “谁不认识大商人王霸?”拓跋圭说著又皱眉问:“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我以前直住在云中,最近爹爹才把我接来。”女孩说著站了起来。

  拓跋圭看著苍茫夜色。“现在我们去哪里呢?”

  若儿拉他把。“来吧,去找我爹爹,我们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看她轻松走在迷雾环绕的黑暗山路上,拓跋圭不由得对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感到敬佩和担忧。“黑沉沉的夜里独自在山林里跑,你不害怕吗?”

  她瞳眸闪。暗夜深沉,他仍看到她那令人难忘的眼神。“为何害怕?”

  她的问题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于是他挺直腰杆严肃地说:“山林里到处都有危险,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若儿嗤鼻笑。“我不怕危险。”

  她的笑声刺激了好胜的男孩,他以鄙夷的口气说:“傻瓜才会这样说。”

  若儿转头对他认真地说:“我不是傻瓜,当危险出现时,我会知道。”

  “你会知道?”拓跋圭不信地看著她。

  “只要关系到我或我喜欢的人,我就会知道。”若儿自信地挺起小胸脯。

  拓跋圭把她的话当作是小姑娘逞能的表现,并没有当真。

  “爹。”突然,朦胧夜色中出现辆大轮马车,若儿喊著跑了过去。

  “若儿,爹真怕你把王孙弄丢了。”看到女儿和紧跟在她身后的拓跋圭,赶车的王霸松了口气,对拓跋圭说:“王孙请上车吧,这路您辛苦了。”

  拓跋圭恭敬地对他行了礼。“谢先生搭救之恩。”

  当夜王氏父女不辞辛苦地将他送到贺兰部首领──他的大舅舅贺兰讷处。

  从那夜起,他心里装进了她的身影!

  半个月后,得知刘显因发现他逃走的真相而杀了王霸时,他不顾切地想回去寻找她,却被他的舅舅及忠于代国的部落首领们拦住。在他们看来,拯救个九岁孤女远不及复国保王来得重要。

  年仅九岁的他只能偷偷伤心,之后,他肩上的责任和无处不在的追杀,迫使他忘掉忧伤,并将那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闪亮的黑眸锁进了心底。

  从此,他唯的心愿就是,在复国后去寻找她

  光阴似箭,转眼九年过去,没想到今天他竟能在这里遇见她,更没想到当年稚气聪明的女孩长成了美丽俏皮的大姑娘!这切掀起了他深压心底的狂澜──

  “她直在这儿吗?”克制著心跳,拓跋圭询问。

  “不,听说是五年前,长平王把她从善无带来的。”

  想起好色的刘显和王叔,拓跋圭眼神黯。“她家人呢?她住在何处?”

  “她没有家人了,只有|乳|娘陪她住在牧场的羊舍内。”

  “只有|乳|娘?”拓跋圭心头有种不祥之感。“长平王为何带她来这里?”

  耿直粗率的护卫轻蔑地说:“人们私下议论长平王贪恋她的美色,但长平王却说是要她牧羊和卜卦测凶。”

  卜卦?拓跋圭又是怔,想起多年前那个挺著胸,对他保证“当危险出现时,我会知道”的小女孩。

  是的,也许她确实有预知凶险的能力。可是她说过,只有涉及到她或她喜欢的人时,她才能办到,难道说,她与长平王的关系不单纯?

  他郁卒地看了眼台上的拓跋窟咄,难以相信若儿会喜欢像他叔叔那样的人。

  拓跋窟咄是他祖父拓跋什翼犍的庶幼子。由于向很少来往,因此他对这位年长他五岁的庶叔了解不多,只听说他性好渔色为人阴险。如今,若儿居然被卷进了王叔的圈子里,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要查明真相,保护她!

  沉思间,两个侍卫奉命前来请他回去宣布王后妃嫔的名单。

  已经选出来了吗?他惊讶地发现四周欢声雷动,族人们跳起了热情的祈福舞。

  再看看台上威严端坐的大人长老们,及已经安坐于台侧的美丽女人,他早先的那点兴致全都没了,满心只有那个早已刻印在心里的女孩。

  “我定要尽快见到她!”跟随护卫穿过人群走上台去的路上,他面不时停下来接受族人衷心地祝福和赞美,面坚定地对自己说。

  “王上,这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后宫名册,请过目。”他坐上首位,长孙嵩立刻将手中名册呈上,兴奋地说。

  他接过来看。果不其然,十名女子中,慕容秋雁排在王后之位,贺兰倩则排在众妃之首的贵妃之位。

  视线由名册转向那些美丽的女子,她们无论羞涩或大胆,矜持或狂放,都用充满爱慕与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然而他毫无感觉,整颗心里只有双动人的黑眸。

  “王上,张大人奉玺在此,容臣宣布吧?”长孙嵩指指携带国王玉玺的长史张衮,示意王上颁旨册封。

  “不!”拓跋圭将名册递给他。“这事暂不忙定,本王需要再仔细斟酌。”

  他的话,台上的人都听得分明。顿时,各部大人宗亲及姻亲世家的领主们都十分诧异,那些怀著急切的心情期盼入宫的女子更是花容失色备感失望。

  “登大位承大统者,必于择妻大典上册封王后妃嫔,王上怎可坏了祖训?”代表燕主慕容垂而来的燕太子慕容宝直言发问。

  拓跋圭淡笑,语气坚决地回答:“如今正值复国之初,举国百事待兴,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与诸位大人商议,暂缓册封后宫延迟婚典并不违反祖训。”

  见他如此,众人不便再反对,但没人赞成他要求遣返刚选出的王后妃嫔的建议。最后由南部大人宣布庆典到此结束,十名新选王后妃嫔留居王宫内女眷居住的禁宫中,待择日再行册封之礼。

  “若儿,你的魅眼果真了得!”

  远离王宫的牧场内,名男子对骑在匹刚被驯服的烈马背上的王若儿说。

  若儿从满身大汗的蒙古马背上下来,拾起地上的羊鞭往那男人身上抽,厉声道:“牛大憨,我说过谁要再敢说我是魅眼,我就咒他不得好死。”

  她黑亮的眼睛直视著乱说话的人,但并没有施法。

  那男人呵呵笑著垂手鞠躬。“是大憨说错话了,还请小姑奶奶原谅。”

  见向对她极好的驭马大哥满脸愧疚,若儿才露出点笑容。“好吧,再给你次机会,下次若再乱说话,我就像对其他人那样,让你去啃羊粪。”

  说完,不管那男人如何回应,她调头往羊舍跑去。

  看著她的背影,大憨再次沉思起来。

  做了她五年的邻居,看著她从个瘦弱小女孩长成美丽大姑娘,他知道若儿是个非常善良的好女孩。他讨厌那些歧视她将她视为女巫甚至妖怪的人,可是他自己也常被她的那些奇特能力弄迷糊。

  她从来不大声吆喝,只需轻轻摇晃手中的羊鞭,数百只羊儿就会乖乖地按照她的指令行事。尤其看她驯马,那简直是种神奇的享受。

  比如眼前这匹野马吧,任凭谁都别想靠近它,可是当若儿朝它喊了几声,再用她明亮的黑眸与它对看了阵,原先狂暴的烈马居然如同小绵羊似的温顺,然后她骑上马纵情奔跑圈后,狂野的马就被彻头彻尾地驯服了。

  按说他家是养马行家,他爹就为先王管了多年的马,可如今他驯马的绝活却比不上个小姑娘,如此看来,若儿果真与常人不同。

  “好伙计,那个美丽的女孩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牛大憨轻拍骏马问。

  高大的骏马摇晃著大脑袋,对他打了个响鼻,让他连连后退。

  “吓,你真不是个东西。”他笑骂著,轻甩手中的缰绳将它赶进马棚去。

  跑进羊舍的若儿心情很恶劣。不是因为大憨说的话,那些话她听多了,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心情全因在大王即位盛典暨择妻大典上看到和听到的事郁闷。

  还说他不会忘记她,可他分明就将她忘记了。

  她恼怒地想用鞭子狠抽什么人──如果他没有成为王上,他会是第选择。

  选妻?!想到他对著那些女人傻笑,她就有气。

  虽然他如今长得比她高大壮实许多,而且丰神俊朗,英武强悍,但她仍眼就认出他是九年前被她压在灌木丛里,还不小心“亲”过的男孩!那个说他们是有缘人,说她是他的女人,他不会忘记她的男孩!那个她从未忘记过的王孙!

  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把她忘记了呢?且不说他亲口说过不会忘记她,也不论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缘人,甚至可以不理会她曾冒死救过他的事实,仅凭那句“你是我的女人”直是她寂寞生活中的希望,苦涩心底甜蜜的回忆,让她九年来直想著他念著他,为他的安危担忧,为他的复国即位占卜祈福等等,他就不该忘记她。

  自从爹爹死后,她被刘显囚禁在善无三年,那时她多么渴望他会来救她,可是他没有。那几年,要不是有神力相助,她早就被那个恶魔玷污了。

  如今他终于复国成功,即位为王,她也见到了他,可他却将她忘记了。

  为此,她怎能不生气?

  她并不完全明白为何他的遗忘会让她这么生气,只觉得她曾经认定他是个重情义的男子,相信她与他之间有扯不断的联系,可如今,他让她的希望破灭,让她引以为傲的预知能力深受打击。

  她不要他忘记她,她必须唤回他的记忆,起码得试试他是否真的忘了她。

  对,她今晚就要做这个测试,今晚正是天地神灵相会之时,如果她能好好地运用自己的天赋,说不定她真能召唤到他的灵魂。

  有了期待,烦闷的心略微舒展,她如同往日般忙碌著,直到傍晚将羊群圈回,仔细数过后,才锁上门,踏著夕阳余晖往牧场边的房舍走去。

  跑进屋,她就对|乳|娘说:“汍婆,帮我烧水。”

  “烧水干嘛?”正在做饭的汍婆惊讶地问。

  “我要洗澡。”

  “你要去青石冢?”

  “没错。”青石冢是牛川人惧怕的地方,却是若儿祭祀神灵的神坛。

  “嗯,元复始的月圆之夜,可采天地神灵之气。”汍婆赞同地点头。

  若儿没接腔,忙著将木桶放在火边,再去寻找换穿的衣服。

  汍婆也不多问,她相信前主人瑾儿没有说错,若儿是神赐的礼物。

  当若儿开始脱衣服时,汍婆如往常那样走出门去,守护在紧闭的房门前。

  洗完澡,吃完饭后,月亮早已高升。若儿匆匆带著龟甲卦盘和神油出了门。

  今夜,神灵会给她什么样的启示呢?注:魏晋南北朝时,男女通用的种服饰,没有衣袖,胸背各有片可任意加厚的衣襟。

  第二章

  平顶翘檐勾心斗角的宫殿内,拓跋圭临窗而望。

  明亮的月光透过纜乳|苁髂荆谒成贤断掳卟档囊跤埃沟盟冀趱镜牧嘲朊靼氚担蝗缢丝痰男那椤?br/>

  今天,他第次以代国君主的身分主持联盟议会,可是感觉并不顺利。

  “他就是想跟我作对。”拓跋圭愤懑不平地说,并没有回头。

  在他身边的长史张衮和大将军许谦虽是汉人,但与他志趣相投肝胆相照,是对拓跋圭的复国思想和立国策略最为了解,也帮助最大的智囊兼朋友。

  此刻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拓跋窟咄,因为今天下午在商议迁都事时,拓跋窟咄就直在误导长老,以各种借口反对迁都。

  “王上不必介意,任何革旧布新都难免遭到质疑。”张衮劝慰他。

  “可是如果连迁都盛乐都难以实施,那本王的其他谋略将如何继续?”

  武将出身的许谦为人耿直,对他的愤懑深有同感,立刻建议道:“王上对长平王太仁慈了,该教他明白议会中做主的人是谁,不能让他束缚住手脚。”

  “那我能如何?他毕竟是我的王叔,我总不能让他闭嘴?!”

  “有何不可?”许谦对拓跋窟咄没有好感,尤其担心他倚老卖老,挟持少主以令诸候,故直言道:“自古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王上言行优柔,必给了他欺主之胆,弄不好,会再引起场夺王位的风波。”

  对此顾虑拓跋圭也想过,可是刚刚复国,他有很多大事要做,首先是要迁都和制典,而完成这些事都需要联盟内部的局势稳定,因此他无意激化与王叔的矛盾。

  虽说这次是王叔主动建王宫迎他即位,但他不会因此放弃多年追求的理想。

  “柯石。”

  门应声而开,高大的护卫出现在房内,他迅捷的动作与他的体型实在不相符。

  “王上有事?”他谨慎地问。

  拓跋圭招呼他靠近后低声说:“你骑‘龙驹’连夜去趟盛乐,告诉莫题最迟七月我定迁都,要他尽快修城。”

  “行,顺道我也去把晏子小儿抓回来。”护卫快乐地转身走了。

  长史张衮看著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如果长平王看到王上的贴身侍卫离开,他会怎么想?”

  “就像往常样。”拓跋圭的眼睛闪闪发光,面色则很严肃地说:“他会说我流浪太久了,还不适应新身分,甚至会说我根本不像个国君。”

  “那王上就给了他废君的借口。”许谦补充。随即三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拓跋圭幽默地说:“那他也给了我个清理门户的机会。”

  在低笑声中,拓跋圭的视线再次转向窗外,看著皎洁的月盘,眼前出现双黑亮迷人的眼眸,不由得眉头展。“今夜月亮如此美好,咱们何不出去走走?”

  两位重臣含笑点头。

  为了不惊动旁人,拓跋圭挥手屏退紧跟身后的侍卫,与两位大人离开了王宫。

  复国庆典的欢乐余波仍在王宫内外回荡,篝火歌声舞影与天上的明月相映成趣,各部落的人们不分贵贱,都聚在起祭拜明月。

  走近祭坛时,拓跋圭看到几位大人和宗亲也在那里,便对两位大臣说:“你们不用陪我了,去与大家同赏圆月吧,这是与他们联络感情的好时机。”

  “王上要去何处?”张衮问。

  “去会会老朋友。”拓跋圭眼里闪动著年轻人特有的神秘和兴奋的光采。

  “是柯石说的牧羊女吗?”很了解他的张衮笑问:“她真是王上直在找的王家姑娘吗?”

  拓跋圭微笑点头,眼里透露出的愉悦神情让两个心腹大臣心领神会,多年来,他们知道这位年少君主心里的秘密,很高兴他能找到佳人,了却心事。

  许谦提醒道:“小心身后那些嫉恨的暗箭。”

  拓跋圭豪迈地说:“本王如今已不再是任人追杀的孺子,自有神灵庇佑。”

  “但愿如此。”两位大臣看著他消失在王宫后的树林里。

  他沿著小树林往幽静的牧场走去,去寻访住在那里令他牵挂很久的姑娘。

  刚走近在月光下宛若泓平湖的草场,他就看到个纤细的身影走出低矮的房舍,虽然距离遥远,但凭借过人的眼力,他认出那正是他要寻访的人儿。

  不怕夜晚的女孩,她要干嘛?

  皓月当空,看著前方穿行于迷离月光中,仿佛与山林奇石融为体的女孩,拓跋圭好奇地想,并加速跟紧她,走进另片树林。

  不久,树木稀疏视野开阔,看著眼前各式各样的嶙峋怪石,他深感不解。

  多年的逃亡生涯,养成拓跋圭每到地,必先掌握当地环境的习惯,因此,来牛川虽没几天,他已走访过附近每个地方,知道这里是当地人所说的青石冢。由于地处偏僻山脚,又多奇石怪声,向很少人来,可她却在这样清冷的夜晚远离人群,独自来到这儿,这不免让他感到好奇。

  穿梭于嶙峋怪石间的夜风发出令人战栗的轻啸,就连他都有种惊悚的感觉,可是前面的小人儿似乎毫无所惧。

  她轻盈地走到块菱形巨石前,沿著石头边缘的凹凸处攀上去。那毫不迟疑的步伐显示她曾多次光顾此地,对这里的草石都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