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之欲其生
舒舒服服洗过热水澡的莎乐美心情颇佳地穿着方才从衣柜里扯出来的单薄衣物在城堡中闲晃,明显过於宽大的白色衬衫下摆一直延伸至膝上;此外,衣服上的钮扣似乎还漏扣了一颗,导致整件衣服穿起来左高右低,歪歪斜斜。
这也正巧将她最爱的「不成体统」发挥到了极致。
天色微明,时候尚早,穿梭在走廊上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他们见着她也只是面露讶异然後垂着头快速离去,谁也没对她多说什麽--这大约是因为她那特殊到不能再特殊的身分与昨晚宴会结束前亲王大人对她的礼遇态度所致。
她打着赤脚独自在迷宫一般的走廊上游荡,两边墙上的画作不是金黄麦田华贵美人就是繁荣市镇,一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和乐富饶,看久了也十分地腻。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就晃到了一扇巨大的黑色大门前,门的两侧分别站着两名拿着武器的卫兵,金发黑眼,看的出是柯洛艾与那崔的混血。
「门的後面是什麽」她仰起头,对上他们的眼。
「契斯特大人的宅邸。」两个看守的卫兵同时回答,两对眼睛难掩好奇地盯着她看。
「他是什麽人」
「亲王大人手下的最强将军。」
「……我要进去看看。」她微笑着伸手抚上冰冷的大门。
「里头正在会谈,不允许进出。」
「安托尔让我来的。」
一听见她流畅撒出的谎,两位直直站着的卫士一愣,面面相觑了半晌。
城堡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进过亲王房间的女人就是亲王的女人,自然要抱持着一点恭敬的态度--更何况,眼前的女人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埃莉亚魔女。伊甸并无一个统一的王,於是领主间争权夺利的私战十分盛行,这个城邦日後还有极大的机率需要靠着她的能力预测未来、拟定多个对策,让军队百战百胜,城镇更加壮大繁华。再说,就她现在身上穿着的男性衣物来看好了,笨蛋也能猜想到亲王大人对她是何等宠爱--几个世纪下来,有哪个被临幸过的女人有过这种待遇
--还有,她刚刚可是直呼了亲王的名字,是吧
一堆拉拉杂杂的想法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後,两名侍卫默契地互看一眼,接着就一左一右为她推开大门,恭敬顺从的姿态。
纯黑的巨门一被拉开,瞬间映入莎乐美眼里的是大片冷色调的天花板、雕着征战交戈的壁饰、角落里几个用来推演战事的沙盘……还有围着长桌坐的,一室衣着笔挺、银发黑眼的男人。
「这就是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传说中的魔女」
严肃的军事话题被打断,室内所有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坐在长桌最前端的为首的男人。早在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注意到他俊美出众的长相--和充满华丽诱惑的亲王迥然回异,却更加吸引她。他笔挺的黑色军装上头配着金质银质的徽章,想必就是方才侍卫们口中的最强将军了。
清一色的银发黑眼,善战的纯种那崔军人。她忍不住去幻想那样笔挺衣着下的男性躯体是如何结实匀称,同时又充满着豹子一般的力量。
比较起来,昨晚那个穿着薰香长袍,肌肤五官细腻如同女人的亲王还真不像样。莎乐美无不鄙视地想。
「据说是的,将军大人。」坐在契斯特左手边的谋臣低声答道:「她就是传说中猎取了天国荣光,拥有预知能力的埃莉亚魔女。」
莎乐美缓缓勾出一抹最为擅长的妖娆笑容,毫不在意因自己而起的尴尬气氛;她轻巧又带有韵律的步伐就像在舞蹈一般,一步步朝与契斯特面对面而坐的副将走去。
稍嫌稚嫩的脸孔搭上明亮刚直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容易惹祸上身的男人。
「名字」她微笑着弯下身,望进男人顿时起了些慌乱的眼里。
「臣下是巴洛.鲁本斯,安托尔亲王大人的副将军。」
殊不知已踏入陷阱的巴洛很有骑士精神地回答,举起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向前倾身。
「哦,巴洛。」
她偏过头笑了笑,紧接着单手压上他的木制座椅,稍稍使力一撑,身子腾空了一瞬後便稳稳落到他腿上。她的举动让在场所有军人全都愣住,副将军本人更吓得不轻。
「我想坐在这里,可以吧」她以纤细食指玩弄着他左胸口的金色流穗,眼睛像猫一样地眯起,十足妩媚。
巴洛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弹,求救的眼神望向正对面绷着一张脸扑克脸的自家上司。
「我不会打扰你们。」她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对他说话,身子又朝他挨近了些……「我只是想在你身上睡一下而已……不要紧的吧」
不--拜托不要那种表情那种语调!这下子要怎麽拒绝再说、完美的骑士是不会拒绝女性的请求的啊!巴洛在心底呼天抢地地大声呐喊,衷心盼望身前的女人能稍稍体谅下他脆弱的心灵与尴尬的立场……他只是个老实忠心的副将而已,这样的艳福他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会议厅里的气氛呈现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又黑又重的乌云出现在自家上司脸上,估计过不了多久他这个没带伞的人就要淋一场可怕的倾盆大雨。
魔女,真的是魔女,才刚出现没几分钟便让一向虔诚善良品德高尚的他惹了一身腥,弄得满城风雨。巴洛心想。
「契斯特大人……」巴洛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安安静静地阖上眼睛的女人,再次向自己的长官送出求救信号,压得极低的声音连带不知所措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在为了什麽事痛苦呜咽。
「接下来轮到你报告。」坐在长桌正对面、完全不懂得体恤下属的将军大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对於上次的任务失误,请提出适当的替代方案。」
「我……」
巴洛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朝左右飘了飘,试图寻求协助。谁晓得这群黑压压的男人们除了眼睛里有着明显酸意,就连压抑的、微微上翘的嘴角都透出了十足幸灾乐祸的味道。
--喂喂喂!你、你们也不想想当你们身在外地出征,想女人想疯的时候,是谁帮你们去求那个铁血军官,让你们到「那种地方」去满足慾望的啊是谁口风最紧,让你们那些有妻有子的都没被抓包啊有福不一定要同享,有难一定要同担,为人弟兄的肝胆相照是最最最基本的道理啊!气结的他内心濒临崩解。
「快点。」契斯特皱起眉催促:「别在我面前露出那种优柔寡断的表情。」
「……是。」巴洛咬着牙回答,内心淌血。「关於上次攻打临城的私战,我方……」
怀里那名被胸膛里的震动音波打扰了的女人动了动,眉心轻蹙,有点醒来的迹象--这让他神经一紧,全身僵硬了一瞬,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得很努力尽责地稳住心神、继续报告下去……
「我方因为右翼部队……」
「唔……」这回莎乐美启唇发出细软嘤咛,睁开眼、微微仰起头,故作委屈与埋怨的目光朝他投去。
由於昨夜提供了那男人血液,再加上从昨日傍晚被带进城堡之後便一直没机会进食的关系,她现下的身体状况偏虚弱--但也还不至於倒头就昏睡过去。她只是一时兴起想闹着这名老实到有些发蠢的副将玩,天生薰染着邪气的心灵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没辱魔女这个称号。
「抱、抱歉!我……」彻底贯彻「将每个女人都当成公主」这种骑士精神的巴洛,道歉的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正当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的契斯特已经看不下去、欲开口说些什麽时,厚重的大门突然在同一时间被大力推开,两片门板碰地一声往侧边撞去,发出轰然巨响。
「安托尔」
契斯特讶异地看了过去,与自己深交两个多世纪的好友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群一脸吃惊的军人面前,过腰的金色长发被门板荡回原位时的强力气流震起,煞是美丽。他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便犹如一头高贵无比的狮子,一步一步、缓慢而充满冷锐气势地走到自己那一脸错愕惊惶的副将面前。
「亲王大人……」
这下不管是去跳莱茵河还是多瑙河什麽的,都洗不清了。巴洛心如死灰地想。降级、处刑、苦力等等恐怖下场很快地窜过脑海,此刻窝自己怀里的魔女就像一块千年玄冰一样,搞得他全身僵冷。
莎乐美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但她依旧选择柔若无骨地倚在那可怜男人的胸膛上,懒洋洋地、似笑非笑地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安托尔高傲地抬了下眉,手往前一伸,迅捷地将她从巴洛怀里拉了起来。
「你知道做了那些事之後的下场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箍着细瘦手腕的劲道很大,语调间铲平了波峰波谷。
「哦」就算腕骨已经被捏得快要脱臼,她仍然轻轻松松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你是指昨天晚上我嘲笑你不论是这里那里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全都『软弱无力、积弱不振』的事吗」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受得了这种话所有训练有素的那崔军人全暗暗倒抽了一口气,於是室内的空气便瞬间变得愈加稀薄。
遭到不实指控胡言诬蔑的当事人显然对这样的情节早已有所准备,他只是短暂一怔,接着一个反手扣上了身前女人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亲王大人!」
一旁蝉联三年好人好事代表的副将军巴洛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想阻止这样的暴行;下一秒,只见那身分高贵的男子唇边勾出一抹残忍冷笑,手一松,便将那娇小的身躯大力摔到了会议桌上……一桌白纸翻飞如同麦田里受惊的雀翅,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你难道不是魔女吗」
莎乐美下意识抚上上一秒被紧紧扼过的颈子,一口气还没顺过来,便感觉自己的长发被向後扯住,视线被迫往上盯着刻了大片繁复暗纹的天花板。
「你应该早就预测到了自己将会有什麽罪受了吧亲爱的魔女。」
一股鲜明的剧痛刺进了她的侧颈,毫不留情的狠意和昨夜的优雅节制完全背道而驰,让人难以想像这是同一人的作为。她清楚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感到饥饿,或是想满足什麽慾望才这样做,她明白他只是想做出一些类似惩罚的行为,好平息心中的怒气。
一缕鲜血从安托尔唇侧溢出,蜿蜒爬上她裸露的锁骨,然後渗进衣襟里去。甜美血气充斥在偌大的空间里,让一桌自制力极强的军人也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当听见第一声漫出喉间的渴望低鸣时,契斯特低沉而不悦地,寒着脸一字一句吐出要所有人退席的命令。
「……你也就只是个要不到糖的孩子。」明知会燃起那人更猛烈的怒火、为自己引来更多皮肉痛,莎乐美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并没怎麽认真在xishun的安托尔抬起头,随手抹了下嘴边的血液,再次伸手扼住她的脖颈:「你再说一句试试」
新鲜的赭红液体渗出伤口,自他苍白的指缝缓缓淌下。他动手得一点也不留情,没有丝毫氧气灌的进肺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却也没露出什麽多痛苦的表情,唯有几声轻蔑的低笑飘浮在清冷的空气里。
「安托尔,」被强烈的血气刺激得开始有些走神的契斯特压抑地开口:「够了吧」
他话音一落,实施暴行的男子随即十分乾脆地将就快在他手心里昏厥过去的女人往反方向一甩,力道拿捏得恰好,让她滑过长桌、在自己的好友身前停了下来。
「用过早餐了吗」
契斯特看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埃莉亚魔女一眼,皱了下眉:「……用过了。」
「我好像有点过份了……毕竟她只是个弱小的埃莉亚,经不起什麽折磨。」安托尔将染血的手在墨绿色的斗篷内里上揩了揩,回复以往的从容优雅。
「你现在才晓得」契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怎麽说她也是个会对城邦有利的魔女,下次请别放着她随便乱跑,还有……」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安托尔打断他,微微一笑,艳丽却寒冷:「所以我决定将她暂时寄放在你那--只怕下回,我真的会失手掐死她。到时可真会是个大损失。」
「那你又能保证她可以在我身边活多久」契斯特露出一个「真搞不懂你啊」的神情:「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麽温柔耐心的人。」
「别想这麽多,你当了几百年的军人,我相信你的自制力。」安托尔上前拍拍他的肩:「没什麽饲养准则,别让她停止呼吸、离开这个城邦就好,其他一切随你喜欢。」
「……还是麻烦。」
「就帮我这一回吧,契斯特。」他耸了下肩朝他笑笑,语毕,优雅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正当他要跨出大门时,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地回过头来,眼神笑容有些古怪。
「对了,如果你对她有摄食之外的想法的话……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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