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说完扭身,甩手,掀开营房门帘直奔自己的马儿而去了。
叶潜站在那里凝神了会儿,猛然迈开大步走出来,果然见营房外几个亲信都贴着耳朵听动静呢。
他沉脸扫了他们眼,皱眉问道:“为何怀柔郡主会进入校场?”
几个亲信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不知。
叶潜冷哼声:“我堂堂秋林苑,原本是贴墙铁壁飞禽难入,怎么如今个女子进入你们却丝毫不知?”
众人低头,默不敢言。
叶潜冷声道:“去查,查出来后军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高声称是。
重新回到校场,叶潜眉目森冷,气势凛冽,虽烈日当头,可是校场上的众多军士却感到了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叶潜沉声命道:“继续练。”
他垂眸,拔出腰间三尺剑,宝剑锋芒在烈日下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他刚毅的眉动不动,紧抿的唇如同刀片般薄利。
凝视着手中长剑,他字字地道:“没个人必须射出五十只命中的箭方能休息。”
夜已经深了,众位将士都已回营,可是叶潜依然握着手中那把剑,痴立在月光下。
他犹自记得,那个女人是以着种怎么样的姿态把这把剑送给自己。
柔软顺滑犹如丝缎般的躯体,刚硬冰冷的宝剑,分金破玉般的侵入,温暖紧致的包裹,这是今生用难忘记的回忆。
曾经的叶潜目中所看到的,是自己美艳妖娆的女主人,那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在贫瘠苦涩的年华里最鲜亮的道色彩和期盼。待到走入石榴裙下,进入锦帐踏上牙床,他却沉溺于温香软玉中不能自拔。那时只恨她太过无情凉薄,只觉得她如云如烟莫测难懂,空有腔意,却不知如何施展,几分抱负隐隐在心间冲撞,可是却无处使力。
如今兜头几盆冷水泼下,却是泼醒了沉醉的他。
闭上眼睛,却是回忆起那晚她几乎赤着的身子紧抱着这把长剑时的情景。
这把剑,叫龙泉,是先皇赐予萧桐,而后萧桐挂剑而去,留在她的手中的。
当他用坚硬穿破她的伪装进入她的身体,却从她手中拿走这把剑时,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那点怨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她的用意。
如今梦初醒,方知她临别赠剑的用意。
这把剑,别名叫守护,是个男人曾经对个女人的承诺。
叶潜紧握长剑,于月光下静思,却是越想心中越发悲痛凄冷,可是凄冷之中胸臆间有什么在蒸腾。
挥剑出鞘,剑芒犹如月华般耀眼,他仰头望,但见月如钩,夜空萧瑟。
种难以言喻的悲切在心间泛起,扪心自问,叶潜,如她所言,你能给她什么?
你有什么可以来守护你心中所?
那个女子曾经遭人□,你是否有朝日可以为她雪前耻
股慷慨的壮志伴随着深沉的痛意在心间酝酿,这刻,月华之下,对着三尺长剑,叶潜暗暗发誓,总有日,我必以那贼人之血来洗刷她心中的耻辱。
就在叶潜胸臆澎湃之际,个男子挥退众侍女,静静地走到了校场旁,淡定地审视着场中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叶潜拧眉,回首望,却见当今天子气定神闲地立在校场之外。
他当即收剑,大步上前,单膝跪地:“皇上。”
赵彘笑:“叶潜,时候不早了,你还在这里?”
叶潜点头:“启禀皇上,末将前几日醉酒,今日便想勤加练习。”
赵彘满意大笑:“好,叶将军如此忘我,将来必有日能助朕成就大业。”
叶潜低头不言。
赵彘轻笑,在校场缓缓踱步,边走边道:“叶将军觉得,我大炎朝是否有日可以踏平四夷,称霸天下?”
叶潜垂眸,淡声道:“皇上英明神武,大炎朝国运昌盛,末将认为必有那日的。”
赵彘回首,挑眉笑道:“喔,那听叶将军的意思,此事很是可行?”
叶潜沉声道:“回皇上,此事自然不易,可是只要行之,则必有功成日。”
赵彘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震林樾,笑毕,他审视着叶潜:“叶将军,你可知道,此事艰难重重,可是朕为何要执意行之?”
叶潜心中暗暗皱眉,不过还是顺着皇上的话答道:“末将不知。”
他以为皇上会回答自己,可是过了很久,他抬起眸时,却见眼前男子只负手立于月华之下,似在沉思。
他沉默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皇上终于开口,声调却是极为低沉,仿佛声音是从心间发出的:“叶潜,你可知道,朕在年少之时曾经暗暗发下誓愿,必要将那些曾经欺辱我大炎朝的蛮夷之族踏在朕的脚下。”
他回首,双目炯炯,盯着叶潜道:“叶将军,你曾在朕的胞姐朝阳公主府中当差,你可知,朕的胞姐当年为何匆忙下嫁平西候?”
叶潜垂眸,掩下心中的千万情绪,只淡声道:“回禀皇上,末将不知。”
皇上扯开个笑意,冷声道:“你不知也好,但是你却要记住,朕无日曾忘记当年他们加诸在我大炎朝身上的羞辱,总有日,朕将看着他们在朕的脚下俯首称臣三呼万岁。”
他忽然迈前步,仿佛叹息,仿佛呓语,轻轻地说:“到那时,阿姐定开心。”
叶潜眸中微震,握着剑的手轻轻动了下。
皇上忽然高声道:“叶潜,你可愿为朕披荆斩棘攻城破池?”
叶潜收剑,单膝跪地,沉声道:“皇上,末将自当效犬马之劳。”
皇上闻言,朗声大笑,边笑边道:“好,你但且养精蓄锐,它日只等得个好的契机,朕便道诏书,你必能在沙场之上为朕展抱负!”
怀柔郡主自那日在校场遭遇了叶潜的冷脸后,先是大怒,可是回到家后细细品着他的言行,却是越想越,只觉得这样才是男儿气概。想着她原本对他不过是几分好奇罢了,如今他冷眼拒了自己,反而是不同于以往所见男子。她忍不住慢慢回想他当日的样子,又忆起那喷薄着热气的胸膛,脸上越发燥热,当下坐立难安,干脆便进宫去见太后。
她是不管其他,定要设法让叶潜娶了自己的。
王太后听了怀柔郡主的哀求,也很是为难,便干脆召来皇帝儿子询问究竟,想让他干脆道诏书赐了婚事。那个叶潜便是再生倔强,还能够抗旨不尊吗?
谁知道皇上却另有想法,只柔言哄着太后母亲,又是捶背又是捏脚,最后终于道:“叶潜这个人,朕是别有用处的,这个婚事暂且不能答应。”
王太后瞥了眼儿子:“那怎么办?”
皇上沉思片刻,回道:“让怀柔等着吧,等过三年,朕再考虑为叶潜赐婚的事。”
过三年?王太后简直想说胡闹,怀柔郡主年已二八,怎么能任凭芳华虚度,被个叶潜这么耽误下去啊。
可是皇上却不松口,王太后也没办法,后来叫来怀柔郡主说,谁知道怀柔郡主连连点头:“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等。这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我是非叶潜不嫁的。”
王太后眼见这傻姑娘这么痴心,也没其他法子,只好召来常州王妃,令她多加劝导便是。可是怀柔郡主自小娇惯,哪里是王妃所能够劝了的,也不过是苦口婆心付诸东流,看着她片痴心枉自叹息罢了。
怀柔郡主不听劝,自己便时常设法跑去叶潜府中马蚤扰,只弄得后来将军府的门人看到她便想看到了瘟疫,放她进去吧必然遭受将军责罚,不放她进去吧自己实在怕了这个刁蛮郡主。
直到有那么天,秋娘恰好外出归来,见到郡主在自家门前撒泼,当即便皱了眉头。
怀柔郡主何等人也,很快便注意到秋娘,她上下打量番后,终于瞪着晶亮的双眸指着秋娘问道:“你,你是何人?”
秋娘垂首行礼,柔声回道:“回郡主,婢女名秋娘,是将军府中的侍女。”
侍女啊?怀柔郡主高傲的抬起下巴,审视了番后,却摇头道:“那你和你家将军熟悉吗?”
秋娘点头:“熟?”
怀柔郡主眯起眸子:“怎么熟?”
秋娘轻笑:“秋娘本是将军贴身服侍的侍女,自然很熟。”
怀柔郡主虽然云英未嫁,可也不是傻子,自然会联想到了些事情,想着那日所见的滚烫胸膛,她心中酸涩难耐,防备地望了秋娘半响:“你都服侍什么啊?”
秋娘再笑:“我做得几手好菜,将军素来喜欢,另外将军平日里的衣物,都是我手操办缝补。”
怀柔郡主皱眉想了半天,最后也没说什么,牵着马若有所思地去了,路上都忘记翻身上门,就这么徒步走了路。
第二日,怀柔郡主就跑过去,要求自己的母亲为自己请来教习师傅,说是要开始学习女红,常州王妃大吃惊,不过还是依从女儿,速速照办。
番笨拙地拿着针线鬼哭狼嚎之后,怀柔郡主总算折腾出件像样的女红,个络着美玉的剑穗。
她对着剑穗左顾右盼,想着叶潜平日腰佩长剑的英姿,若是佩着这个剑穗,不知道是不是更添几分神武呢?
有了剑穗后,她发现个难题,那就是如何把剑穗送给叶潜。
因为,她基本很难见到叶潜本人。
她左思右想,屁颠颠地进宫找皇后,堂而皇之地把剑穗交给皇后叶长云。
叶长云看着怀柔郡主这番小女儿情态,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惜,若不是自家那个弟弟实在是个倔性子,便配了这位单纯的郡主,那该是何等幸事啊!
叶长云接下这个送剑穗的重任后,左思右想,觉得如果直接交给叶潜必然遭拒,到时候难免拂了小郡主这片好意,免凉了人家的心。最后她终于决定,直接将这个剑穗交给叶潜,就说是宫中赐的物事。
叶潜拿到这个剑穗,倒是没在意,皇上对他日渐宠信,宫中偶有小物件赏赐,这不过是许多件中极为普通的个罢了。不过他如今虽然已为四征将军,可是平日行至极其简朴,对美玉佩饰等物也好不讲究。当下既然姐姐送来,便随手配在剑上。
至于怀柔郡主,此女转眼已经痴缠他两年有余,他各种冷漠言辞直言相拒,此女却是再接再励纠缠不休。这件事几乎敦阳城都知道了,几乎成了街头巷尾畅谈的话题。
叶潜在厌烦无奈之余,也曾偶尔忍不住想,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真得会为此快活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为了,我勤快地连着两日双更了更六七千就等于双更我酱紫的作者,难道你们不该点进作者专栏,然后将我收藏到你们的篮子里吗?
下章是阿狸叶潜朝阳公主三人的戏份
53阿狸
此时小太子煦儿已经三周岁有余,而小侯爷阿狸也两周半了,都生得粉白玉嫩娇憨可人。因为太后喜欢两个孩儿,便时常命朝阳公主带着儿子进宫,两个孩子起玩耍,虽说偶尔你抓我下我挠你下,可是过后也便雨过天晴和好如初。太后干脆便时常让阿狸留在宫中,两个娃儿同吃同住,形同兄弟般。
这日,太后秋乏,在榻上小睡,小侯爷阿狸觉得烦闷无聊,便打滚吵着要出去后花园玩耍。奶妈不敢不从,便要带着他出去,可是这惹得煦儿也要跟着去,于是几个奶妈并宫女领着小太子和小侯爷出去。
也是合该出事,恰好宫中有几个新晋的美人也路过此处,个个锦衣华服娇艳无双好不诱人,这两个小娃儿虽小,可也睁大眼睛看得认真,滴溜溜地跟着美人儿打转。
宫女见这两个小家伙瞪着眼睛瞧稀奇,不免觉得好笑,便和奶妈多聊了几句,只说这么小年纪就知道瞧着那好看的了,等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正说着,几个人低头看,却不见了两个小家伙,那奶妈顿时脸色白,左右去找,可是周围树木林立花圃成片,不远处丽人成群侍卫无数,可是却独独不见这两个金贵小人儿的身影。
她们开始时犹自不敢声张,几个人慌忙分头去找,找了半日,估摸着太后也已经醒来了,怕是要问起的,赶紧回去禀报了。
太后闻言大怒,慌忙命宫中侍卫宫女尽数出动寻找,同时着令封了后花园大门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也免得两个小娃儿钻出后花园那便更难寻找。
此事很快惊动了皇上和皇后,皇上也就罢了,听了只是吩咐速速寻找,皇后却是脸色苍白地扑过来,和众位宫女起找人。谁知直到了天色将黑,依然不见两个娃儿踪迹。此时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后花园的湖水上。此时那湖水在秋风吹拂下,泛起波波的涟漪,可是大家心中却都泛起嘀咕,若是两个小娃儿落入湖中,那怕是早已没命了。
几个带着小娃儿出来玩耍的嬷嬷和宫女脸上早已没了人色,跪在那里个劲地颤抖不已,有个不经事的宫女甚至都已经吓晕了过去。
太后脸色阴沉地望着这切,冷哑的声音重重地道:“找,给哀家继续找,定要把小太子和小侯爷找到。”
偏偏此时,宫外的朝阳公主听说了消息,匆忙赶来,见了场中情景顿时明白,脸上也顿时没了人色。她上前握住母亲的手,颤声低唤了句:“母后”
太后沉重地转首看向女儿:“他们两个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朝阳公主强自点头,又询问了各处是否已经找到,大家答曰都找遍了,几乎连花圃都要挖起来了。
朝阳公主盯着那湖水半响,最后终于吩咐道:“将湖水滔尽。”
若是真找不到,那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让湖水见底,也要知道究竟。
此时皇上终于赶到,他来到之后,见自己的母后皇后并姐姐都在,个个脸色那么沉重,便知道大事真得不妙,忙先去安慰了王太后,谁知道王太后瞪了他眼,阴声道:“皇上,你乃九五至尊日理万机,如今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不去处理你的国家大事去?”
皇上见母后这么说,知道她是恼了自己,忙低声赔笑,可是这时候王太后哪里笑得出来,只恨声道:“听到你阿姐的话了吗?还不速速派人来,将这湖水滔尽!”
皇上见此,连忙下令,调派虎贲军前来滔尽湖水。片刻之后,南征将军兼任虎贲军中郎将的叶潜便已经率军感到,手中拿的却不是刀剑,而是人手个水桶,时之间后花园灯火通明,水桶碰撞声此起彼伏。大家结成数队排成串,将从湖中灌完的水桶逐个向外传递,速度奇快,干净利索。
可是这后花园的湖却是不小,平日里公主妃嫔有了雅兴也是可以泛舟湖上的,再者里面残荷枯叶众多,难以清理。于是叶潜亲自脱靴下湖,带领众人开始清理里面的污泥杂物。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早有宫女取来屏风为几位主子挡寒,又取来软凳和保暖御寒衣服给他们使用,并摆上吃食供他们食用,可是这几人显然都心不在焉,哪里吃得下饭菜,都心盯着逐渐显露的湖底。
但是当湖水见底,大部分残荷枯叶污泥都清理干净了,两个小人儿依然不见踪迹。
岸上的几位,也不知道该是松口气还是更为提心,松口气是因为到底是没掉到湖中去,更为提心是整个后花园都找遍了,这两个孩子到底在哪里呢。
此时叶潜两条腿下半截已经脏污不堪,他简单地用桶湖水清洗过后,穿上靴子,来到皇上身边,沉声道:“末将适才已经询问过各通道的侍卫,都没有看到太子和小侯爷的踪迹,可见他们应该就在这后花园中。”
太后听,越发担忧地皱着眉头:“可是刚才我们已经找遍了,根本找不到他们啊!”
此时皇后叶长云终于忍不住,几乎崩溃地捂嘴哭了出来:“潜,煦儿不见了!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直没吃东西,他到底在哪里呢”
太后听到这个,忍不住皱眉道:“别哭了,煦儿还没死呢!”
叶潜拧眉,转首扫过占地宽广的后花园,淡声安抚道:“太后,后花园山石林立花圃成群,单是宫中的侍卫和宫女搜索,他们经验不足,难免有所遗漏,不如再让虎贲营彻底搜寻遍。若是真得找不到,届时再另作打算。”
旁的朝阳公主闻言,目光在叶潜面上停留了会儿,最后终于转首望向皇上:“皇弟,叶潜说得有理,再让虎贲营搜寻遍吧。”
皇上点头:“叶将军说得有理,你带领手下,细细地将后花园搜查遍。”
叶潜沉声应命:“是。”
说完这个字,他看了眼旁脸色苍白的朝阳公主,抿了抿唇,语气坚定地补充道:“太子和小侯爷定会安然无恙的。”
虎贲营到底不同于宫中的嬷嬷宫女侍卫,他们分为数组,分头行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细心到要扒开每丛花圃的枝叶。月影渐渐西去,太后早已经乏了,可是她却闭着双眸躺在宫女抬来的软榻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皇上无法,只好也在旁陪着侍奉。而皇后叶长云和朝阳公主,则是紧盯着那些搜寻的侍卫,好像移开眼,便错过了自己的儿子般。
当兵分数路的侍卫们渐渐就要聚拢在起时,叶潜的浓眉蹙得更紧了。
他缓缓踏上后花园中最高的那块山石,俯视着整个园林,目光寸寸扫过每处,想着到底是有哪里可能是被众人忽视的四角?可是看了圈后,依然无解,虎贲军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们训练有素,绝对不会大意行事。更何况只是两个小孩子罢了,也不是故意躲藏,怎么会找不到呢?况且这么多人的搜寻,历时如此之长,噪杂的声音早已经惊醒了他们。
除非是他们睡着了,而且是睡在个不轻易能听到大家的声音的地方。
可是后花园中存在这样的地方吗两个孩子,个是两周有余,而另个乃是去年开春所生,如今不过是周半罢了,走路尚且东倒西歪,他们怎么可能走太远呢?
叶潜的目光重新回到太后等人所在之处,他知道两个孩子就是在那里丢失的。
他目光扫过那片宫灯照亮的所在,那些焦急的人影中,有个单薄而纤细的身影,那便是朝阳公主,他昔日的主人。自那晚之后,他刻意躲着,于是再也没见过她的面。
此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可是却仿佛能感到她内心的焦躁
闭上双眸,忽然回想起那日,他立于窗棂下所听到的那压抑的痛呼声。
那个小小的阿狸,是她九死生受尽痛苦产下的孩儿。
他偶尔记起她,脑中浮现的总是她唇边凉薄的笑意。可是曾几何时,她会对人露出称得上温婉的笑意?
叶潜此时无法想象,如果阿狸真得不存在了,那个女子变成什么样子?
有这么刻,叶潜感到种窒息。
叶潜的目光沿着那处宫灯通明处,开始向四处搜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片山石上。那里有小片假山,假山的面是花圃和小径,另边却是紧邻着湖水。
假山为人工所造,听说是远从黄山运来的嶙峋之石堆彻而成。叶潜皱了皱眉,点灵光忽然闪入他的脑中,他忆起了幼时的件事。
他小时候,曾在亲父那里受尽欺凌,有那么晚,因为他无意中打破了个瓷碗,于是亲父的夫人便不许他吃饭,并将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寻睡处。当时饥寒交迫的他难耐严寒,恰好寻到处山洞,便钻了进去。谁知睡便是夜,第二日醒来匆忙赶回家中,却又遭夫人顿暴打,说是他故意躲藏偷懒不干活。
尽管叶潜明白,若是这假山之中真得有洞,按说虎贲营也应该能将两个娃儿寻出,可是他还是迈开脚步,缓缓走到那处假山处开始亲自搜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作者今天有点累,懒得说什么了。
54战起
此时,虎贲营各路人马已经聚拢处,他们遍寻不着之后,太后越发焦急,两眼也渐渐落下泪来,口中喃喃道:“哀家的煦儿,哀家的阿狸,你们到底在哪里啊”
皇后叶长云已经没有了泪,她红着眼睛呆呆地站在太后身边,想着若是煦儿真的没了,将来自己可怎么办?
朝阳公主言不发地盯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不哭也不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潜缓缓走入那片山石之中,提着宫灯,逐个小心查看,可是这片小小的山石他搜寻了个遍,依然毫无所获。他失望地皱眉,迈步离开,可是就在他的靴子踏在最边缘的那块石头上时,耳中却敏锐地捕捉到点声音。
那仿佛是个哼声,熟睡中的孩儿翻身时发出的轻哼声。
叶潜的身形僵住,心在狂跳,不过他依然镇定地转过身,竖起耳朵仔细地去捕捉刚才那个哼声。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蛐蛐鸣叫的声音,他什么都没听到。
有那么刻,叶潜甚至以为刚才那个哼声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他依然不死心,蹲□来,闭上双眸,用心细细地倾听。
昔日萧桐教他练武,也曾训练他如何听常人所不能听,此时此刻,他努力回忆当年萧桐所教,轻轻吐纳,细细感受着周围的切。
远处皇上太后担忧的声音,周围蛐蛐鸣叫之声,甚至远处老鸹偶尔的呱呱声,这切在他心里渐渐远处,甚至消失。
而另种声音,仿佛从远处穿过迷雾缓缓来到的,从遥远到极近,从模糊到清晰,最后每声喘息都仿若小鼓般敲在他的耳膜上。
这种喘息声,有两个,那是两个气息已经微弱的娃儿发出的喘息声。
叶潜猛然睁开双眸,目光缓缓移动到了旁的块山石中。
他凝神走上前,单膝蹲在那里,细细地观察了番,总算发现有块石头仿若是动过的。
他伸出尚且存有污泥残留物的大手,将那块石头移到旁。入手之时,这块石头却是极轻的,想来外表看来这块石头虽然和般的无二,其实内里早已被侵蚀成空,所以小娃儿才可以轻易搬动了它。
移开石头之后,股湿凉气息迎面而来,叶潜望进去,却只见里面隐约可见两个小娃儿正偎依在起昏睡不醒。
叶潜当下忙伸手进去,入手是早已发凉的衣衫,他用了几分力道,只手握住个娃儿的腰肢,用力拽,便将二人扯出来了。
借着月光,只见两个娃儿脸色发情,双唇发白,再探鼻息,确实已经很微弱了。当下他连忙高声喊道:“皇上,末将找到太子和小侯爷了。”
这个低哑的声音,在众人中仿佛投入了块石头般,大家纷纷过来查看,太后更是在皇后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虎贲营到底速度快些,早有众位虎贲军上前纷纷查看,虎贲军的副将便抱起太子,叶潜见还剩下小侯爷阿狸,便自己打横抱起来。入手之时,只觉得虽然身体发凉,可是那小小的身体却是异常软糯,又生得浑身是肉,自己抱在怀中犹如抱了团沉甸甸的棉花。
恰好此时,小阿狸昏睡之中仿佛感觉到点温暖,迷糊中竟然将脸颊在叶潜怀中磨蹭了下。叶潜顿时呆了呆,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泛起,他动了动手,将怀中的小人儿搂得更紧了几分。
抬眸间,却见朝阳公主伴着太后和阿姐急匆匆过来,脸色发白地直扑向自己这边。
“阿狸——”朝阳公主发出的声音极其奇怪,犹如失去小兽的林间动物般,压抑微弱,这是叶潜从未见过的。当她在几乎要扑到他身上时,终于还是猛然止住脚步,急切渴盼地望着叶潜:“阿狸,给我阿狸。”
有这么瞬,叶潜竟然不舍得放手将小侯爷交给她。他不知道自己是贪恋她那么渴盼的目光,希望再多停留在自己身上半分,还是舍不得怀中软糯的小人儿带给自己的异样感。可是转瞬间,那晚的情景犹在眼前,他脸上顿时发热,股浓浓的耻辱和挫败感涌上心间。
若不能功成名就,以何面目与她对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终于还是僵硬着动作,伸出手将怀中的阿狸交给朝阳公主。
当朝阳公主修长的双手从他怀中接过阿狸时,碰触到了他尚占有污泥的手,那是种冰凉颤抖的触感。
叶潜低着头,望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向朝阳公主的手时,却见她美丽洁白的双手上沾了些许的泥巴。
不过现在的朝阳公主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她紧搂着小小的阿狸,喜极而泣,她流着泪吻着阿狸的面颊,却发现那肌肤带着几分冰凉的触感。
她惊,脚下趔趄:“这是怎么了,他身子这么凉!”
叶潜不自觉地上前扶住朝阳公主的臂膀,温声道:“他没事的。”
此时皇上也已经接过太子,摸了摸后,忙安慰道:“没事,还有心跳呢。”
叶潜见此,忙上前回道:“石窟临湖,湿凉低温,太子和小侯爷又是饿了多时,如今气虚体弱,还是请太医速速过来得好。”
皇上点头,边抱着太子回宫,边命人速传太医。
很快,拎着药箱子的几个值班太医急匆匆地赶来,个为太子号脉,个为小侯爷诊看。片刻之后,太医回道:“太子和小侯爷受了寒凉入侵,又饿了多久,因此昏睡过去。太后娘娘和皇上不必担忧,但取姜汤灌之,再喂些温热之物即可。”
太后看着两个昏睡的娃儿心疼地落泪:“作孽啊,他们两个小人儿怎么寻了那么个去处躲起来!若不是及时发现了,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众人想来,心中也不免后怕,若不是叶潜找到了那处躲藏之地,深秋临湖之处寒凉入骨,两个小娃儿怕是根本捱不过这夜。如果直没法找到他们,怕是等到发现时,那尸骨都认不清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众人心中不免发颤。
此时虎贲军已退去,唯独剩下叶潜留在这里听候使唤,此时他眼见太子和小侯爷应该没什么大碍,当下便请辞而去。
离开之时,他扫了眼旁边的朝阳公主,只见她眼睛直直地盯着依然沉睡的小侯爷。
叶潜嘴唇扯出个笑来,迈步离开。
因为这件事,皇上心中对叶潜越发宠信,不过他也不免得意,自己当初选中的栋梁,总是不会辜负自己所托的。为了这事,他再次重赏了叶潜,并欲提拔他为左将军。
可是朝中却有人极力反对,那便是皇上的亲舅——清河侯王严。王严极力反对,认为叶潜虽说当年平乱有功,可是如今已贵为四征将军,若是只因救人时再行封赏,难免众将不服。
王严唯恐自己说话不够分量,甚至还请来了王太后。对于此事,王太后颇是为难,方面她并不喜欢身边这个贤惠柔顺的皇后叶长云,可是另方面,她对小孙儿煦儿和阿狸深为疼,也欣赏着那个救了自己的孙儿和外孙的叶潜。
可是王太后却禁不住自己兄长的再劝说,特别是兄长最后句话打定了她的心:“若长此以往,叶潜将凌驾于本侯之上,叶长云从此后怕是要独霸后宫。”
此话实在是危言耸听,要知道叶长云再怎么大她也只是个皇后,她所依仗的是皇上,可是当今皇上却是王太后所生。女人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生母啊。
可是呢,王太后能够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妃嫔中脱颖而出产下龙子登上太后宝座,那不是般的小心谨慎,是以听到兄长的话,也开始点头道:“你说得对,哀家依照你所说便是。”
第二日,王太后便召来了儿子,好番教训,说是年已弱冠,可是膝下仅得太子男,其他皆是公主,是不是应该多接纳几位美人妃嫔,也好开枝散叶。
皇上自然明白自己的母后这番指东打西的做事风格,不过收纳美人原本是他心中所乐意的,当下表示谨听母后之言,立马宽容后宫。母子闲聊番后,皇上最后含蓄地表示,叶潜就先放着吧,南征将军这个位置,已经很好了。
出了长寿宫后,皇上心中极为不悦。他生来狂傲,自从登上天子宝座,便觉得自己是天下共主,原该言九鼎无人敢逆龙鳞,可是如今呢,那个以前看着还算亲和的舅舅,却总是有和自己对着干的念头。
他心中不快,但也暂且没什么法子,只好忍耐。谁知刚进了御书房,便收到八百里告急文书,呈上来后,他浏览番,先是愣,随后放声大笑,拍案叫好。
送进加急战报的信使吓傻了,以为皇上急火攻心竟然脑子出了问题。如今南蛮骑兵三万入侵南疆浚仪城,杀浚仪城太守,虏掠数千人,接着侵扰渔阳,杀渔阳守军三千余人,屠戮百姓男女老幼共上万人,此时骑兵继续北上,正直攻向辽南。南疆带烽烟急,告急文书八百里加急而来,怎么这皇上竟然哈哈大笑呢?
55收义子
南蛮侵边,朝中哗然,主战者有,但反战者更多,其中以太尉王严反对尤为激烈。他旁征博引,列举大炎朝历代和南蛮交战后的惨败,最后更是举出望城之困,希望皇帝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因为时意气用事而使得举国陷入困境。
谁知道此言出,天子震怒,拍案而起,厉声道:“望城乃大炎朝之辱,尔等食国俸禄,不思为先帝雪耻,反而以此为戒,处处退让,要你们这些庸碌之辈又有何用?”说完拂袖而去,留下群臣面面相觑,皆冷汗直流。
要知道清河侯王严虽仅仅为太尉,可是却俨然朝堂霸,谁也不敢开罪,谁都知道那是太后的亲兄长。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在朝堂之上被天子如此辱骂,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朝堂中凡是嗅觉灵敏的人都知道,这恐怕是要变天的征兆啊。
下了朝后,王严苍白着脸色独自出门,出门径自上了马车,上车之时连手都是颤抖的。待到回了自己府中,当场撅在哪里,惹得夫人仆从阵惊呼。太后闻听此事,也是大怒,召来儿子询问究竟。可是这次她没能召来儿子,却只得到个回应:“蛮夷入侵,大炎朝危在旦夕,儿臣不孝,忙于政务,只能暂托皇后长云侍奉母后身边。”
叶长云领着煦儿,垂首恭谨地来到太后身边,却只惹得太后颤着声音道:“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叶长云长跪不起,煦儿心惊,抬眸惊惶地望着皇奶奶,年幼的他并不明白向慈的皇奶奶怎么如今脸色这般可怖。
太后见煦儿害怕的小脸,心中软,不过依然怒气不减,强自压制着道:“把煦儿留下,你先出去。”
叶长云无奈苦笑,只好留下煦儿在殿中,自己默默地跪退了。
自那日起,王严称病再不上朝,于是天子正好称了心,纸诏书,令车骑将军韩夜南征将军叶潜卫将军史镇分别率军,分三路阻击南蛮,务必夺回浚仪城,驱逐南蛮,扬大炎朝国威。
天子派兵之时,自然遇到诸多阻碍,其中粮草成为最为难的事儿,这时方知太尉王严把控政事之深,当下心中更恨,直接斩了几个半大不小的官员,这才平息了心中怒火。
这日,大军即将出发,叶潜忆起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知道自己阿姐在宫中怕是会遭遇太后排斥,于是便要进宫看看她,顺便看眼小外甥煦儿。
谁知步入承光殿,却见里面极为热闹,叫住旁边个侍卫官询问,听倒是愣了,竟然是朝阳公主在。
原来因为小侯爷阿狸差点出事,远在淮安的淮安候闻讯赶来了敦阳城,此次携带妻儿进宫前来拜见太后。谁知恰好赶上太后不悦,将近日之事迁怒于朝阳公主,当下把女儿训斥番,最后甚至直接说“你当日进奉的上好妖女,如今倒是要把我活活气死啊!你竟然连句话都不知道说!”
朝阳公主无法,离开后只好和淮安候商量了下,让淮安候稍等片刻,自己来到皇后叶长云处。
此时昔日主仆私下相见,关系已经大不同于往日,趁着四下无人,朝阳公主淡淡地道:“母后体弱,还请你平日里多加用心。”
叶长云面带和煦的笑意,可是眸子里却冰冷到没有丝温度,点头道:“那是自然。”
朝阳公主自知多说无益,她只需眼,便已明白,此时的叶长云早已不是当日跪在她面前的恭顺女奴了。
这个世上,越是骤然富贵者,越是容易卖弄权柄。叶长云此时能带着笑意称声皇姐,那全赖如今皇上安在,太后安在
朝阳公主在心间泛起个叹息,其实她和她,个是母仪天下,个是天之娇女,可是那又能如何,她们不过是叶浮萍,无根无系,切全都维系在个人身上,那便是当今的皇上。
转身离去时,叶长云淡声道:“本宫近日不适,不便起身,皇姐慢走。”
朝阳公主面无表情:“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出了承光殿,只见轿子停留在那里,淮安候正携着小小的阿狸巴巴地等着呢。
淮安候见她回来,又见她脸色不好,自然知道皇后叶长云便是块软棉花,说不得气不得,拳头打出去也没什么力道,当下伸手温声安慰道:“你不必着恼,这些事原本是皇上惹出的风波,回头自有他去平息。”
朝阳公主其实倒是不气的,区区叶长云,便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也犯得着去着恼吗?更何况如今也不过是淡然疏远罢了。
当下她轻声笑,将纤纤玉手放在淮安候手中,软声道:“天都寒了,难为你直在这里等我。”
淮安候温和地笑了下:“这有什么,不过是等会儿罢了。”说着这话时,他手牵着朝阳公主,手牵着阿狸笑道:“我们先回府去吧。”
此时阿狸觉得很纳闷,抬头望着母亲,睁着晶亮发光的大眼不解地道:“皇婶婶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皇姥姥那么气她?我看就连皇哥哥都不高兴呢!”
淮安候伸手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轻声笑道:“这些事复杂着呢,你且别管,等你长大了自然知道了。”
原本打算步入承光殿的叶潜,因为朝阳公主而停步避让,恰好就在暗处,将这幕尽数收入眼中。
秋凉风寒,他默默地伫立在冷风中,眉目森冷,手紧握着腰间三尺长剑。他想起那晚的几盆冷水泼下,那个女人凉薄的眉眼,嘲讽的言辞。
他忽然有种冲动,冲上去揪住那个女人的脖子,狠狠地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锦绣前程便是比天大,我是否能换来与你长伴?
沉痛地闭上双眸,忆起往日他在她耳边说过的个又个的落空的誓言,忆起昔日他们共享颗牛||乳|糖的甜蜜,那种甜蜜,犹如浮光掠影,昙花现。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扪心自问,他是否愿意回到以前,回到他仅仅只是他裙摆下小小面首的那段时光?
直等到朝阳公主和淮安候携着小侯爷上了马车,直目送着那车轮扬起的灰尘早眼前化为烟雾,他才暗暗地咬紧牙。
他僵硬地转过身,握紧剑,大步向宫外走去。
他知道时光永远不会倒流,失去的那段旖旎早已不会回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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