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勾当?沈正阳恍惚记起那抹月光,想起娘缠在爹腰上的白嫩嫩腿儿。
不……不只是娘的腿,还有……他打了个寒颤,想起苏斐言昨儿个夜里扯着自己的腿搭上他的腰……
随之而来的,是暗夜里一声又一声的喘叫声……
是谁在叫……是谁……他疯狂的摇着头。别叫,别再叫了……抬手捂住双耳,却捂不住那呻吟……细如针、尖如刺,扎进漆黑的夜色……
门外的中年妇女低头向小男孩说:「像你娘这种骚浪蹄子,除了青楼,大概也找不出几个了。」
是大娘在说,是大娘在讥讽娘……还是……
在讥讽他?自己竟然不知羞耻的与男人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那叫苟合,那叫下贱,身为男人的自己竟然在别的男人给予的快感下失控呻吟。自己疯了,这样不堪的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娘,想起两年前的一切,是自己把娘害死的,是的……娘死了……他害死了娘……那一夜若他别拔足往外奔,娘就不会死了,他害死了娘……这样的自己有何脸面苟延残喘。
「不……」沈正阳捂住嘴,却遮不住一声悲切的呼喊。
「正阳……」苏斐言被哭声震醒,低下头,抬起他消瘦的的下颔,看清他眼里有的净是凄凉的神色。「怎么了?」
轻轻别过脸,沈正阳避开他的注视。他羞愤,羞愤难当,想起昨儿个自己竟沈浸在「没脸儿的事」里,还发出那种羞死人的叫声……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自己竟这般的下贱,男人和男人赤条条地欢爱,还沉浸其中……
可他分明记得,昨夜自个儿的心……竟是欢愉的……竟是欢愉的……
他似乎看到娘额头上的鲜血,涌向自己,快把自己淹没。
「作恶梦了?」苏斐言低下头,轻啄了他已然转为苍白的唇,细腻辗转的吻着他。
沈正阳温驯的承受着他的吻,眼角却默默地淌着泪。真可悲……自己对男人产生了情愫。还与男人做了苟且之事。
「不喜欢我吻你?」苏斐言抬手拭去他颊边的泪水。
他不答腔。
「还是我弄疼了你?」
他仍然沈默。
「你讨厌我?」
他紧抿着双唇。
无言,代表了肯定。苏斐言在他长长的沈默里,认定了沈正阳不喜欢他的吻,认定了他弄疼了他,认定了他讨厌他,这一切他老早心知肚明,但如今仍难逃再一次心伤。
「你要再不说话,我立刻就要了你。」他从沈正阳身上翻下,胡乱拉了件衫子遮住自己再度滚烫疼痛昂扬的男性,背着他坐在床边喘气。
沈正阳缩到床角,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住,他不敢看苏斐言,怕自己的情绪失控,自己情何以堪,他连忙将视线移开,胡乱转了转,转到床边的大梁柱后,就再也移不开来。
慢慢的,他跪起身子,着了魔似地跪爬到梁柱前,轻轻抚着那高雅坚硬的材质,两手往梁柱上一搭,闷头便要往柱上撞去。
「你干什么?」苏斐言老早察觉到他怪异的举动,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打着寻死的念头,连忙捞住他的腰,将他的两只手从梁柱上给扯了下来。
「放开我……让我死……做了这种没脸的事儿……」沈正阳依旧朝梁柱耸去,失去理智的他疯狂的想摆脱钳制住他的一切。
‘啪’一声巴掌声响起,苏斐言猛的甩了沈正阳一个巴掌。把沈正阳打翻在床上。同时也阻止了他寻死的疯狂行动。
“你疯了,就怎么想死。你还是个男人吗,还是说被我上了,你就变成女人了,竟然寻死觅活。”苏斐言脸色铁青。他竟然这样的厌恶与自己的欢爱。到头来,自己能得到的,果然只是他的身子。他气疯了,不知道所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的侮辱我,怎么可以……」沈正阳被苏斐言的话狠狠的刺伤,他铺上来,用力的槌打着苏斐言,发泄这自己的愤怒。
苏斐言一动不动,任沈正阳在自己身上发泄。 没想到……苏斐言当真没想到,原来他不是讨厌他,他对他根本就是深恶痛绝。
许久,沈正阳打得累了,发泄够了,整个人崩溃了,「求爷你发发慈悲。放过正阳吧……正阳玩不起的……放过我吧……」
「我说过你要走,镇西王府绝不留人。」不论沈正阳有多厌恶他,他却万万不能让他死。苏斐言苦涩的说:「可你要想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我可不会准。」
沈正阳心口一紧,想起自个儿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厮,怎配得玷污了堂堂的镇西王府。他懂他的意思,就算要死,也得另寻他处,何况这儿可是他镇西王爷的睡房,容不得自己玷污……
想通了,当下便不再挣扎,反正自己贱命一条,野沟深山都是死处,没必要在这儿弄脏了人家……
况且……爷昨夜同他这个低贱的小厮那样苟且……也算是弄脏了爷的身……
爷可是同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匹配在一块儿的,竟和他一个男子这般背德……
沈正阳复又缩到床角,把身子紧紧的团起,不想再瞧苏斐言一眼。
他的退避三舍彻底寒了苏斐言的心,他盯着他瑟缩的身体,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说:「你最好不要再想寻死,想想与你交好的吴婷婷。还有你关心的人。」
「爷,您别这样,正阳的事情和婷儿无关,更不要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沈正阳不敢相信苏斐言竟会把婷儿给扯进来。
「有关无关我说了便算。」
「爷……」
「好了! 」苏斐言别开头,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递给他,「穿上衣服,出去吧。」
沈正阳接过衣服,却仍傻愣愣地动也不动。
「怎么……」苏定风斜觑着他裸露在外的身子,邪肆的道:「你不走,莫非还想留在这里同我做那没脸的事儿?」好一个没脸的事儿,他尽心取悦的,他竟是这样看待他的,好象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污烂泥。
沈正阳连忙下了床,三两下便将衣物穿妥,低着头、红着脸道:「爷,正阳告退。」
苏斐言上了床,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靠在枕上说道:「身子疼得紧,你到后头去把蓝月找到我房里来。」
蓝月老早是苏斐言的房里人,只不过打他心里多了一个人,便不再召蓝月侍寝了。
身子疼得紧?沈正阳习惯性的问道:「爷哪里不舒服?要不找大夫来瞧瞧?」问完后沈正阳就意识到此时气氛的尴尬。
苏斐言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他浑身很不「不舒服」,「不舒服」得都快要暴毙了。特别是听到沈正阳关心自己的声音,自己更是难受。「不用,你给我把蓝月找来便成了!」苏斐言疼得脸都绿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刚刚又槌又打的,引得他旧伤复发了?沈正阳明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呆在这里,然看到苏斐言像是很难受的厉害,自己不免多想,愈想愈不安,急忙说道:「爷等等……正阳这就给您找大夫去。」
见他脸色难看得吓人,沈正阳坚决的说:「不舒服还是找大夫稳当些,您等等,正阳去去就来。」
「站住!」苏斐言大吼一声,「我要蓝月,不要大夫!」
沈正阳收回脚步,回过头,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坚持。
「我不要大夫,我要……」他要的是他,他要的是他啊!苏斐言喘着气说道:「我要的是女人,懂了吧,我要女人!或是你想帮我发泄?」
沈正阳的脸蓦然涨红了,他掩着嘴儿急忙往后退,不一会儿便转身消失在门边。
原来……爷要的是女人……自己是男人,即使发生过也不算什么,他在于自己苟且过后马上就要女人,自己不过是女人的替代品,又或是发泄物,是啊,刚刚爷不是说了吗,是发泄。自己何必自取其辱。看来这两年来自己的奴性越发强了,被那样对待后,还一心为主子担心,可笑。沈正阳无声的嘶吼,他很想发声痛哭,然这是没有意义的,没人会在乎,在乎你一个小厮的感受的,没人。
第十二章
回到自个儿的房里,拎了昨日老早打包好的东西,沈正阳呆坐在床边,傻傻地发起呆来。
这下子,连死都不成了。沈正阳知道苏斐言向来言出必行,自己若死了,怕是会连累无辜的人。
如今……他得先回康盛王府。
叹口气,下了床,沈正阳来到窗边,推开窗,望着窗外依旧黑压压的天色,打算等天一见光,便转回康盛王府。想着、想着,不知怎么,他又想起蓝月现下正在爷房里……
「娘,正阳知道自己不孝,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动情动心,还是个把自己当做是发泄物的人,这么不堪的自己,自己该这么办……」他对着灰暗的天空喃喃地说道。
当此之时,他突然听见隔壁房里传来一阵男女调笑之声。
他怔住,心彷佛顿时停止了跳动,大半天过去,他无比的痛苦,这样也好,自己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这样自己就可以死心了,然沈正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蓝月的声音就想魔咒般,传入他的耳中,听她不停喘叫着「爷儿」,沈正阳的心就想被捣碎了般。蓝月的声音再度从隔壁窗间飘了过来,不只是蓝月的叫声,这回沈正阳更清楚听见苏斐言沈沈的低笑声。
爷的笑声里已经完全听不出「浑身不舒服」的迹象,原来蓝月姑娘竟比大夫来得灵……
沈正阳猛地揪紧自己的胸口,缩回身子,背靠在窗边的墙上喘气,好了,自己也该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沈正阳苦笑,本是没有开始,何来结束。
沈正阳轻轻关上窗扇,回到床边,颓然倒下。就让自己一个人好好疗伤,以后自己又可以做自己了,去完成自己的人生,或许可以找个平凡的女子,生个可爱的孩子,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但这个人一定不是爷,一定不是……
心,像跌入了无边深海,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
沉入一个黑暗绝望的深渊。
近儿镇西王府的人都道镇西王府的爷变了一个人似的。
闲逛青楼、醉卧花丛这些事情,爷向来是不爱碰的。如今爷不但碰了,更甚者竟将青楼里的姑娘往府里带,三天两头便摆筵设酒、挟妓欢乐。
这日下了公务,苏斐言又带着个美艳女子往府里来。
「爷……」看门的董海一见镇西王爷进了门,急忙迎了上去,垂头道:「您还是让姑娘先回去吧……这屋里,王爷和王妃等着爷有一会儿了。」
「瞧你毛毛躁躁的,爹娘又不是外人,什么话说不得的?」苏斐言说着便撇下董海,径自带着女子往正厅里去。
唉,爷向来是个好爷儿,自己虽然只是个看门的厮,可爷向来总拿自个儿当自己人看待,不像最近老对他绷着个脸,冷冷冰冰的。董海望着苏斐言的背影兴叹几声。也不光是对自己,爷近来对府里头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儿。也不知道这么了,看得人憋屈,爷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就算手里搂着女人,爷脸上的笑容也好象是硬装出来的,看上去虚假得可怕。可偏那些女人没一个瞧得出爷的不对劲儿,光是缠着爷要东要西的。那些个女人,就算长得再美,他董海可也不会动心,何况是英明神武、聪明绝顶的爷?
唉!想不透,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儿,他董海可是怎么也想不透。
进入正厅,苏斐言向高堂请了安,旋即坐在一旁,问道:「爹娘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语罢,他竟捏了捏站在身后的女子的手。
「什么有空没空,我和你娘要再不来,你这个镇西王府只怕要改名儿成为淫王府了!」先前听见传闻,苏盛天还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等子荒唐事,没想到传言愈滚愈大,今番又见到儿子竟当真带回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他着实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
「爹言重了。常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况孩儿并未因欢乐而误了公务……」
苏斐言话还没说尽,苏盛天拍掌怒击桌面,喝道:「你是哪里得意了?堂堂一个大将军、小王爷同女人厮混就叫得意吗?成何体统!」
「好了,王爷,有话好好讲,发这么大的火气干嘛?言儿是个明理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是。」康盛王妃连忙压住丈夫的乎,婉言劝道。
苏斐言垂下头。娘错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用情用爱换不到自己喜欢人的心,何妨用钱用权换几场不伤神的男欢女爱。
「言儿,你心里有什么苦衷,说来给爹娘听听可好?」康盛王妃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如此变化。
「娘,孩儿并无苦衷,孩儿近来快活得很。」他不敢往站在爹身边的沈正阳方向看,反正他见了自己,必定不欢喜。
沈正阳轻抬双睫,见苏斐言对自个儿始终不屑一顾,连瞧都不肯瞧他一眼,他连忙收回视线,牢牢盯着自个儿的衣摆,不敢再望他一眼。
「快活?你知不知你一个人快活,旁的人都为你脸红?你个混帐羔子,难不成存心把爹娘给活活气死才能称心快意?」苏盛天气得脸红脖子粗。
苏斐言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孩儿并无忤逆爹娘之意,爹娘能长命百岁,便是孩儿最大的心愿。」
「你成日把一个个妖姬往府里弄,弄得闱府乌烟瘴气,这样爹娘还能长命百岁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堂堂苏盛天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等子事情!
「好了、好了,言儿也不是孩子,同样的事情说一遍他也就懂了。」康盛王妃叹了一口气。
「言儿,你爹的意思你可明白了?」康盛王妃看着苏斐言固执的面。
「孩儿明白。」
不明白也不成,要不明白下去,只怕爹要祭出家法伺候,到时候面子里子全都没了,沈正阳不晓得要怎么看他!
想到这里,苏斐言一股气又往上窜。你管「他」怎么看你啊,横竖你是好是坏、左拥右抱,即便你死在他面前,只怕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想那日,他可是天还没大亮便急忙拎了包袱,连话都不曾同你说一声,就着灰蒙蒙的天色便转回康盛王府去了。
人家心里压根儿没你这个人,你还管「他」怎么看你来着?
「明白就好,自个儿说的话自个儿记住了。」苏盛天摆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脸色。
「是。」爹娘三天两头过府来训,他这个镇西王府简直是「名存实亡」,王爷当得一点儿也不神气。
难怪他要回康盛王府去当他的下人,完全不把他这个镇西王爷当一回儿事,说来就来、说走便走,更别提人都同他……
唉!又想到哪里去了,说好别在意「他」的……
「既然言儿明白,这个问题就此打住了。」康盛王妃清清喉咙,严肃的说:「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倒不如来谈谈另一件更要紧的事儿。」
要紧的事儿!苏斐言听得眉头部打起结,手臂上寒毛直竖,只差流下冷汗。
「是啊,这事儿好久没提了。」苏盛天与妻子心有灵犀,立刻知道爱妻所指何事,利眼一扫,盯住苏斐言身后那名绝色艳姬,脸一沈、嘴一抿,喝道:「咱们谈要紧事儿,中间没必要杵着个没相干的人。」
苏斐言身后的女人脸上变了色,一脸委屈的便想往苏斐言身上腻去,他连忙正襟危坐,让歪着身的女人扑了个空,同时立刻出声唤来刘总管,把人给带了下去。
「好啦,」康盛王妃欢快的拍着掌,说道:「现在这厅上再也没『外人』,有什么话可以说得痛快了。」
一边的沈正阳听着康盛王妃的话,心下难免暗忖,这厅上如今共有五个人,康盛王爷、王妃,婷儿,还有……镇西王爷。想着这五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头竟卜通通的连跳了好几下。努力平了平心跳,他才想起还有自个儿呢。
人家是一家人,都是尊贵人,自个儿……虽是为奴……再怎么也算得上是一外人,人家爷身边的女人都给遣退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待在这里听人家的家私。
「王爷,正阳退到外头候着,王爷有事儿传唤一声,灵儿再进来伺候。」沈正阳低着头,识时务的道。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在这儿听着无妨。」康盛苏胜天不以为意。
沈正阳闻言,只得乖乖候在一旁。
听闻他的声音,苏斐言忍不住悄悄转了转眼珠子,把视线停在他脸上,又很快移开,像是犯了案的偷儿,生怕当场被人逮个人赃俱获。
然就只这快如闪电的一眼,他竟瞧见他脸上有掩不住的憔悴,原本便瘦弱的人,现下明显又瘦了一圈……
苏斐言突然觉得心里头乱乱糟糟的,有股说不出的酸疼味儿。是自己给他带来困扰吗?他果然对自己没心。苦涩满布苏斐言的心。
「好了,闹了半天,正事都忘在一旁了……」康盛王妃说道:「我们现在便来说说正事。」
「王妃说得是。」苏盛天连忙接口,「事实上这话说来也是老生常谈了……」
果然,爹和娘要说的果然又是那件事,真是……那天他都做到那种地步了,怎么梁大小姐还不肯死心,哪个脑筋正常的女人能容忍他说的那一句「正阳帮我做了一身新衣,我特别赶着回来试呢」。
「我看风儿像匹脱了缰的野马,这样下去总不成办法,好歹讨房媳妇儿,心里头有了责任感,镇西王府也有个女主人管,不至于这样乱糟糟的。」苏盛天沈着声说道。
苏定风僵着身子,默不作声。
又不是他不想娶妻,而是他想娶的根本不要他,这样,也能算是他的错吗?还女主人?自己只想为这府里娶上“男主人”。爹,你接受的了吗?
干怪万怪,还不是要怪……苏斐言抬头又瞥了沈正阳一眼。
「言儿不吭声,是同意爹娘的提议了?」康盛王妃没注意到儿子幽怨的眼神。
「孩儿……全凭爹娘作主。」何妨顺水推舟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反正娶谁都没差了,横竖只是供在家里让两位老人家见了安心。
「这好、这好!」康盛王妃喜得直拍掌,同时头一偏,问起身边的沈正阳,「正阳,同是男的,你说说梁大学士的闺女和万岁爷的亲妹子湘湘公主,哪一个和言儿比较配?」
沈正阳怔了一怔。这种问题怎么问起他来了,这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镇西王爷的亲事如何轮得到他来发言?
「王妃,正阳人微言轻,不敢干涉爷儿的婚姻大事。」沈正阳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哼,好一个人微言轻。苏斐言在心里冷哼一声。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没关系,你就说说看。」
「正阳觉得……觉得……」沈正阳紧紧的握着拳,无措的说:「梁大小姐和湘湘公主都是才貌兼备的女子……家世又和靖南、镇西王府门当户对,所以,爷娶了任何一位,都可说是美事一椿。」而藏在自个儿枕头下的那支羽箭……该丢了……
「这样啊……」康盛王妃瞧了瞧沈正阳苍白的脸,然后望向自个儿的儿子,见他听了沈正阳的话后,竟呆呆地出了神。「言儿的意思呢?梁小姐和湘湘公主,你中意的是哪一位?」
苏斐言僵硬的面皮动了动,狼狈的说:「这件事情爹和娘决定便成。」他中意的是爹身边的那一位,可人家巴不得他娶了别人,少去烦他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婚姻大事岂可随随便便,总得娶一个你自个儿喜欢的才是。」康盛王妃道。
「那……娶粱小姐好了,这样也省事些儿。」梁大学上的闺女终年深居江南,和镇西王府有地缘之便,苏斐言一心只想赶紧解决娶亲这件麻烦事儿,于是挑了个路近事少的对象。
横竖府里只是多「供」了个王妃,和他根本没多大关系,只不过他瞧得出梁若薇对他当真是—往情深,自己心里头这番想法,当真是挺对不住人家的。
「什么叫省事些?这可是你自个儿的婚姻大事,瞧你一副随便就想打发似的。」康盛王妃很是不满。
「娘,孩儿都答应娶梁小姐过门,您就别再数落孩儿了。」苏斐言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吐,这会儿又被爹娘逼着允了婚事,娘却又唠叨起他来,
当下愈想愈恼,忍不住说道:「娘要是再这么逼孩儿,不怕真把孩儿逼进了和尚庙?」
「瞧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娘不过说了几句,你就威胁着要出家当和尚?!」苏盛天大掌一拍,马上声援爱妻。
「呃……」康盛王妃瞧儿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真要再往下逼,恐怕固执的傻儿子当真会遁空门,于是连忙改口,「好好好,王爷也别生气,言儿只是累了,咱们就别烦他,倒是回府商议、商议上梁家提亲的事儿要紧。」
「是,咱们回府商议、商议,择个日子到梁家下聘,再琢磨个好日子,定了言儿的终身大事,咱们俩也可以了一桩心事。」苏盛天抚须颔首道。
「这个好、这个好。」康盛王妃脸上的笑容甜得彷佛掐得出蜜来。
「那咱们这就回府去吧。」苏盛天起身牵起爱妻。
「孩儿恭送爹娘。」苏斐言掀袍而起,立在一旁。
第十三章
康盛王爷与王妃手携着手走到厅门门,王妃忽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这可是我们王府的一件大事……这嫁娶事宜的安排做起来可费事儿的,得找个做事稳妥又可靠的的人好好安排安排。」
真是……不就是个仪式罢了!一心求简的苏斐言脸上又泛起铁青的颜色。
跟在康盛王爷身侧默不作声的沈正阳突然开口道:「王妃,如果您信得过正阳,正阳愿意替爷和新王妃操办这事。」
「是啊,正阳就是最好的人选啊,看我喜糊涂了,那就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人手方面你尽管安排。」康盛王妃喜出望外。
「是,正阳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能为镇西爷儿和新王妃尽点绵薄之力,正阳也觉得舆有荣焉。」总算……在这场天大的喜事里,他还找得着一件自个儿能做的事情。就让这场婚宴把自己的妄想埋葬吧,忘记自己曾经的悸动,忘记那晚不该发生的一切。
「娘,不用,我府里人手足够。」算什么呢?让他操办这场婚事,还不如直接要他投河算了。苏斐言涩涩地想,自己在那人的心里算个什么东西,即使自己贵为王爷,在沈正阳的心里还是比不上女子。
“你府里人手够是你的事,正阳是我府上的,有他在我和你爹也安心点。”康盛王妃不容苏斐言反对,她知道让苏斐言自己去办还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的。有个自己这边的人自己也安心点。
「不行!我不答应。」苏定风铁青着脸沈声反对。
“就这么安排。我和你爹也省不少心,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早点成亲不好吗,也让我和你爹早点抱到孙子啊,这天伦之乐娘等了好久了啊。”王妃说的有些伤感。
「娘……」真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靖南王妃叹口气。事到如此苏斐言还有什么话好说呢,算了,反正也就是过过形式。
没过几日,沈正阳向刘总管打听了苏斐言在府的时日,便要带缝制喜服的师傅来为他量身,这可是这场婚宴的总要关节之一,且不可马虎的。
过了府,刘总管却流着汗、搓着手儿,很是无奈的说道:「正阳啊,不好意思,爷这会儿正在忙呢,你改天再来?」
「没关系,爷公事要紧,我们等等无妨。」沈正阳忙道。
「这……爷儿一时半刻只怕忙不完,让你这么等着,实在说不过去。」这爷也真是,明明和他提过今儿个正阳就要带师傅过来量身,可偏爷他……唉,这事儿教人怎么说呢!
「爷近来很忙吗?」忙到都不想见自己了,看来自己是不让人待见了。沈正阳苦涩的想,自己对于爷来说只是一时的消遣,何必呢。
「这……还好、还好……」忙是不忙,青楼不去了,窑子不逛了,下了公务就回府来,外头的人看来,还道爷又成了原来的爷了,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刘总管叹了一声。
「那……我等等好了。」还是早点把这事做完,以后自己就安心的服侍王爷他们。做好自己小厮的角色。
「这么着……等爷忙完了,我差个人告诉你一声,你再来可好?」想来想去,他觉得这种作法最稳当,否则万一让正阳瞧见爷儿和……想起那种事情,刘总管的睑也红了。
沈正阳看见刘总管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于是体贴的说:「既是这样,那就麻烦刘总管,我先回康盛王府里去等您消息。」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开,才走了没几步,却见苏斐言从后花园里转出,直往自个儿的方向走了来。他心下一跳,连忙转开脸,对刘总管道:「刘总管,不必麻烦您了,我瞧见爷了。」
刘总管定睛一瞧。那龙行虎步直往这儿来的不正是爷儿?心下正在纳闷,主子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爷,您忙完事了?」刘总管狐疑的问。
「还没开始忙呢!」一反在爹娘面前乖儿子的形象,苏定风邪邪地挑起眉,瞧着沈正阳的脸,说道:「呦,这可不是爹面前的大红人?」
「正阳给镇西爷儿请安。」沈正阳必恭必敬的。
「是啊,爷,上午我提醒过您,正阳今儿个会过来给爷量身。」他还以为爷被藏在屋里头的那个女人给迷昏头,把量身这件事给忘了。
「既要量身,怎么见着我就转头要走?」苏斐言撇着嘴角道。
「这……不关正阳的事儿,是奴才以为爷在忙,所以要他等会儿再来。」刘总管忙为沈正阳说话。
「我问的是他,你在一旁回什么嘴?」叽叽喳喳难听死了!苏斐言脸色愈发阴沈。
「正阳想……爷儿公务繁忙,量身这种事情,等爷忙完了再说也不迟。」沈正阳连忙答腔,生恐自己的沈默连累了忠心耿耿的刘总管。
「公务?」苏斐言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斜眼觑了刘总管一眼,随后回到沈正阳的脸上。「你可知我忙的是哪一椿公务?」
「正阳不懂。」那些军机秘密、沙场驰勇的大计,哪里是他这个低贱的小厮能懂的。
「想懂吗?」俊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并添上几许的邪佞。
沈正阳还来不及表达意见,苏斐言早已大步一踏,再度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他愣了一愣,连忙迈着急促的步伐跟上他。
阿弥陀佛。刘总管看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道。
爷的行径愈来愈让人难以理解了,那种事情……怎么好让外人看!但爷决定的事情,哪有他这个奴才置喙的余地。
话说那日在厅上被康盛王爷大声斥退的女子,便是城内醉月楼里的花魁席湄。
那日,刘总管将她自厅上带了下去,结果康盛王爷同王妃前脚一走,这个青楼头号红牌便扭着腰往镇西爷儿身上黏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指控起刘总管对她又拉又扯,毫不怜香惜玉,说得刘总管一张脸都绿了——
「别这样,刘总管是个老实人,哪懂得怜香惜玉这一套,看在我的面上,别跟他计较。」苏斐言也不管刘总管在面前,大手一揽,极尽轻佻的箝紧席湄的腰,将女人蛇一般的曲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刘总管轻咳一声。还好,爷总算不至于为个青楼女子便惩罚他。他拉扯她的力道是重了点,不过要不是那样,哪能将她从爷儿的身上给扯下来啊!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康盛王爷气得快擦刀杀人了,她还在爷身上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非得他使出非常手段不可。
还告状呢?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分,旁人瞧着她美,在他刘总管眼里,简直是个粉比面皮还厚的俗物,想离间他和爷之间的情分,还早得很呢!
等爷一个令下,非得拿把扫帚把她扫出门才好。刘总管在心中冷哼一声。
「刘总管,派几个人把后头上房整理一下,这几日席姑娘要宿在这里。」
什么?弄了半天,爷竟是要把这个女人留在镇西王府?刘总管眼珠子几乎要瞪凸出来了。
「嘴巴紧一点儿,席姑娘留在这里的事儿别透露了出去。」
爷儿这厢是打定主意瞒住康盛王府,将这个妖姬给藏在府里头?
犯得着吗?这么多女人爱爷儿,何苦藏个青楼女在府里?
再者,爷儿不是答应娶了恋他多年的梁大小姐?
可怎么的,爷儿脸上完全没有准新郎倌的喜色?
「我说刘总管,你是瞧够了没有?敢情我吩咐的事情你没听清楚?是不是要我再说一次?」
听听,喜事将近的人怎是这么说话的,爷儿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梁小姐,想必是被康盛王爷和王妃给逼急了,才勉为其难顺了两老的心愿。
「刘总管!」
糟,这会儿爷当真是恼了。刘总管连忙找了几个嘴巴紧的便要往后花园边上去。
「真是糟蹋了那么间清幽的上房!」
刘总管忍不住喃喃,回过头,触见主子严厉的眼色,他缩了缩颈子,连忙领了下人整理上房去了。
而席湄宿在镇西王府中,原本心想苏斐言必是被自己的美色给迷惑住了,所以才拨了间上房给她住,为此,她也着着实实想「倾所学」好好伺候一番,毕竟他人俊体健,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她可是打第一眼就相中了他,所以才破例肯同他回府。
谁晓得任她千挑百逗,使出浑身解数,爷却始终不肯同她……
唉,这府里的环境虽是外头没得比的,不过……还真是寂寞。没个玩笑的对象,也没人真心待她好,像刘总管见了她,就像见着仇人,打水送饭的仆役们一个个比哑巴还沈默,真是闷死人了。
这爷儿呢?下了公务才刚在她这里坐—坐,—转眼人也不晓得往哪儿去了。
席湄哀叹一声,两手撑住艳丽的脸蛋儿,坐在桌边发呆。想自己这么个标致的大美人,在醉月楼里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个人,统统都得瞧她的脸色,现在却像个弃妇一样孤零零待在这个漂亮的牢笼里,动也动不得。
「唉!」想着、想着,噘起来唇的她又是一声哀叹。
「怎么,小美人不开心了?」苏斐言推开上房门,三两步便踏上前,往席湄身边一坐,大手一伸缠住她的腰,搂着她又亲又吻。
「爷儿,您到哪里去了?湄儿等爷儿好久了。」席湄天生无骨似地,整个人软绵绵地往苏斐言身上挤去。
「有点小事情耽搁了一下。」苏斐言点点她的鼻尖,露骨的说:「等会儿我一定好好疼疼你。来,笑一个。」
爷什么时候对她这么热络过了?席湄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甜极媚极的笑容,撒娇道:「爷,人家不管,人家要爷儿现在就好好疼湄儿。」
真是「此时不疼更待何时」,难得爷儿兴致挺好,她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让爷彻底迷恋上她。
「小美人,你想爷怎么疼你嗯?」苏斐言放手伸进席湄胸前的襟子里,兜着她温熟的乳房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同时眼斜斜地往仍然敞开着的门边觑,瞥见一抹颤巍巍的身子。
他笑了,收回不专心的视线,大手一扯,索性将席湄的上半身褪个精光,邪恣的把弄着丰满妖娆的女体。
「啊,爷……」苏斐言这番手段,当真调弄得席湄浑身酥软,香软赤裸的身子主动斜躺进他的怀里,淫荡地扭动起来。
「还想爷怎么疼你呢?」低下头,看着怀里被欲火煎逼着、扭动着的女体,苏斐言的脸上仍然挂着一抹过于冷静的邪笑。
「要……湄儿要……要爷……」在男人堆里打过千百个滚儿的席湄,此时已经完全迷失在苏斐言的挑逗里,醉月楼里的花魁失了神。
「小美人儿,爷也要你,可门外有人呢!」苏斐言俯下脸,将唇贴在席湄的耳边,却大声的说:「你这么娇媚的身子要给不相干的人看了去,爷可是会心疼的。」
轻瞥门外一眼,那修长的身影摇颤得更加厉害了。苏定风没发觉自己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人?席湄半睁迷媚的眸子,不明白苏斐言在说些什么,忙往门边一瞧。天,这可怎么得了?一个瘦得好比竹竿的男人僵在门边,满脸的悲痛神色,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似的。
「爷,他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窥!」席湄拉起衣裳遮住身子。就算久待青楼,她也没有光着身子让人瞧的嗜好。
「别紧张,他不是偷窥狂,只是来给我量身的小厮。」苏斐言并不往沈正阳的方向望,只是斜着嘴道:「这会儿见了你,我可完全把他给忘在一边了。」
「原来是给爷儿裁衣的下人,叫他等爷儿疼完了湄儿再进来。」好不容易进展到这步田地,爷头一次主动脱了她的衣裳,往常就算是她脱得光不溜丢的,爷还能好整以暇、脸不红气不喘的读他的书,这会说什么她也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爷可是头一回对她如此热情。
「疼你是疼不完的,不如等小厮量了身后,咱们再继续?」苏斐言脸上闪过一种「骑虎难下」表情。
「不管……」席湄任性的偎着他,用充满占有欲的口吻说道:「难道在爷的心中,湄儿还比不过一个裁衣的下人?」
这席湄还真说对了……只不过,他怎能承认?苏斐言勉强的说:「傻瓜,谁也比不上你。」
「既然这样,湄儿要爷现在就疼我。」当惯了醉月楼里的第一人,席湄还真当这天下没一个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多少豪门公子为她散尽千金,而眼前这个镇西王爷,她不但要他的钱,更要他的人。
苏斐言顿了一会儿,大手往门外一挥,沈声道:「听见了?把门关上候着,爷疼完了湄儿,你再进来量身。」
沈正阳僵了僵,竟忘了回答。
「怎么,还不回话?」
苏斐言怒眉一扫,对上沈正阳悲伤的神色,心口猛然一紧。他别开脸,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绝色艳姬脸上。
「正阳……正阳听见了。」沈正阳连忙拉上房门,像个守卫似地呆守在门外。
听见了,他什么都听见了……也什么都看见了……
是该丢了……早该把那支羽箭丢了……痴心、妄念、奢求……
早该丢了……自己不是早就想通了,但为什么看到这种场景,自己竟然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松开一直握着的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留下斑斑血迹,然沈正阳完全感受不到,是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
第十四章
天色转黑了,房里一度呻吟到快要断肠似的浪吟声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在门外站得腿酸眼麻的沈正阳,望向漆黑夜空的皎白月亮。
银白的月光,看起来好冷……和他的心一样。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沈正阳将视线从天边拉回,转到房门口,见到苏斐言,衣衫凌乱、长长的黑发也凌乱,夜风袭来,他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浓浓的、属于女人的香味。
「爷,可以量身了吗?」他微微一笑,拘谨而守礼的微笑,没有超越一丝丝的主仆情分,标准的下对上的微笑。做衣服的师傅已经先回去了,此时此刻面对苏斐言,沈正阳也只有带上这无谓的面具。
「进来。」苏斐言见着他脸上的笑,沈着声道。
沈正阳跟着苏斐言走进房内。
整间房显得凌乱不堪,桌上的杯壶都打翻了,茶水流了一桌一地,床褥上歪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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