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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裙钗记|作者:薰衣草|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6:10:49|下载:裙钗记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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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公园,董碧水先下车,把沉香扶下来,笑道:“这里很多年都没来过了,小时候还是黑乌乌一片民房,现在就成了法国人的租界。”他一笑,眼角很多细细的皱纹就攒集了起来,显得世故,他的年轻是苍老的年轻。沉香的手握在他手里,温暖且干燥的,像清阳下的麦田,掌纹摩挲着她手心,但是骨头铬人。两人并排着在公园里走,因为太像情侣而让人觉得难堪,沉香心里始终要保持距离的。她低头看着自己一上一下错动的脚尖,白色缀绿花皮鞋,浑圆的脚面。董碧水也在看。旧式读书人把女人的脚当作赏玩之物。

  秋阳里,两人很少说话,董碧水说些外国的见闻,对外国生活的种种不满意,沉香道:“能出去看看便是极好了,哪像我们,天天呆在家里,成了木头一样的人。”董碧水笑道:“出国在现在仍非易事,不过我看国内好些照相馆,都采用的西式的城堡洋房做背景,大约是自我满足留洋心态一下。”“这还不算,”沉香微笑道,“我还曾经在大海孤舟的背景里和女伴照过相,当了一回汪洋上的水手。后来自己看着好笑,几乎要把照片绞了。”董碧水沉吟道:“送给我好么?”“那照片?”沉香很快地看他一眼,神色微微有些沉郁,“旧照片,死了的回忆,最是让人难堪。”董碧水看她突然被得罪了,忙笑道:“是啊,我从前的好多照片都烧掉了,看着照片,审视着自己的成长也就罢了,如果审视着自己的衰老,真是残酷。”“你倒这样痛惜年华。”沉香半笑着看他一眼,随手从小皮包里取出粉盒,又从腋下抽出一条湖蓝色撒花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额头和鼻翼的粉,粉盒上的小圆镜子里一双清炯的眼,她不由想,自己老了又会是什么样子,最痛惜年华的人往往老得最快,或许人老了,这眼睛还没老,自己的感情还没老,自己爱的人还没老。秋阳里有一种酿熟的昏沉,是滚烫的蜡烛油丛槽里溢了出来,才滑到半路就渐渐凉了,温湿的,下坠的,迟疑的热度,一两辆车叭叭地跑过去,孩童摇着拨浪鼓,先前只是急雨似的紧凑,远了却成了悠悠的调子,沉香眼皮沉沉的。

  走着走着,她忽然把小圆皮包捂胸口,十个指头交错按在皮包上,像蜘蛛的细腿。董碧水关切地问:“咦,怎么,不舒服么?”沉香艰难地看着他,点着头,觉得有玻璃珠帘子披在脸上,圆滑冰凉,她落泪了。

  好在,次年晚春茉儿生完孩子后,邵家财夫妇的经济渐渐好转了。

  他老家的人自从上回来过一趟,见邵家财果然娶了亲,想着他果真是改邪归正了,经济上自然也就松了口。他老家的家底儿老实说是不薄的,在乡下也算是头面上的人物,他的叔叔来后来发了点小财,又从族里预支了些钱,来城里组织了一个小银行,荣任经理。先前嫌侄子邵家财自趋下流,也未肯轻易见面,现在看他断了根舞女的关系,改了错,正正当当结了婚,也算给家里挽回颜面,从前那些龃龉也就一笔勾销了,何况他现在为穷困所逼,老婆刚生下孩子,不得不救,很慷慨地给了他一个银行里的小职位,连他欠得那些债也替他还清了。这么一来,邵家财夫妇顿时扬眉吐气。

  邵家财那天下班回来,在电车上,是日落时分,太阳被玻璃窗滤掉了颜色,车厢里晃着一片光亮的热,脑门上一阵阵地发汗,忽然有个声音娇滴滴地叫他:“老邵!家财!”邵家财循声一看,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坐在座位上朝他微微招手,穿件竹绿布旗袍,袖口极细地滚一道白边,寻常少妇打扮,面孔眉目被斜阳光冲得很淡,平平涂了一层金粉,显得有些异样的惨淡。

  回到家里,邵家财饭也不吃,扯着领带就往床上一倒。茉儿本来在楼梯口抱着孩子把尿,弯着腰,凑到青蓝花洋磁痰盂边。邵家财“蹬蹬”地上来也不理她,她便抱着小孩过来道:“快起来吃饭!叫老娘忙了半天,怎么回来就耍少爷脾气。”生完孩子,女人一般是要胖的,可是她没有,身材反而匀婷了一些,这时她挽了一小撮头发,玄色及膝缎袍,稀稀拉拉几朵紫黑色的花,有一朵却是团团的肉色,是怀里的小孩在睡梦中扪着她乳头的小手。邵家财不理她。他们进入感情和淡出感情的时间是不同的,当茉儿对这个家有了些许感情时,邵家财早已全身而退,因而,不理解是永远的,误会是永远的。

  见家财不理会,茉儿脾气上来了,一只手指着邵家财道:“你给我滚起来,要不然就饿死你!”邵家财闻言,猛地回身,狠狠朝茉儿砸过去一个枕头:“饿死我?我还砸死你!”茉儿吓了一跳,止不住就哭了出来:“你还来真的。你打得起我么?”邵家财沉默半晌,忽然回过身,静静看着她,柔声问:“茉儿,你说,怎么就这么巧?”茉儿一怔,也不好得再撒泼,忍着气问:“怎么?”邵家财目露茫然:“我遇到了从前一个老朋友,她现在困窘的很,我想着,我们能帮她一帮是最好了。”茉儿冷笑道:“你倒是古道热肠!自己才缓过来,就慈悲心大发了,要是人家是个女人,更说你懂得怜香惜玉了。”“确是个女人。”邵家财很镇静地说。

  茉儿从前也约略听说过家财的一些风言风语,说他和舞女姘居过,但她自己亦不是清白大闺女,自然也就装聋作哑,不想再提。这时听家财说,心里已明白了###分,心里一痛,陡然变色道:“你是遇到什么女人了,魂都不见了,把你勾了几年了罢,现在成一个残花败柳,没钱了是么,找你叙旧情!”邵家财没想到茉儿一语中的,脸上挂不住,沉着脸道:“神经病!成天胡思乱想,你就少说两句。”

  茉儿哼了一声,倚在床边,冷笑道:“叫我住口?给我封口费!要不是你家人可怜你,给你个银行职位,你恐怕现在连这封口费都拿不出来,成天用我家的钱,一个男人,倒也好意思!”邵家财听罢,猛地翻身坐起来,冲茉儿就甩了个嘴巴子:“我就是吃软饭的怎么样?你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你手里这个小孩子也未必是我的,以为我不知道,好没脸!”茉儿气得满眼发黑,扶着床头半天才缓过气,怀里的孩子嘤嘤地哭,来自另一个世界……让人不禁有迷惘之感。

  两个人就此撕破脸,也没了什么藏藏掖掖的事,陡然间把对方看得很明白——这其实是结婚前就应该做的。茉儿赌着气回了娘家,抱着那个“身份不明”的小孩。低黄的晨阳,远远城墙下大半条街湮埋在阴戚的紫色阴影里,茉儿荷悠。城市淹没在霭霭红尘中。从窗台上看,看得到对街木匠室里两个木匠在锯木头。吱吱呀呀,来来回回,时光都给锯老了,落得一地难言的惆怅。裁缝店里三四排裁缝坐拥着缝针脚,包车叮当,汽车缓缓而行,人影出没其间,远天是死鱼肚的白,中央警亭的红绿交通灯时明时暗,是天上长出的一颗颗流彩的痣。沈亭之小小的身影,很快很快,混入了世俗了美中去,辨认不出了——在洋人的房间里,有光亮与冷的水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离外面的世界里的很远,外面是一片车马凌乱,她这里只有如此荒荒的光阴,一种广阔的黯淡。

  她心里不由一阵后怕与凄惶,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定心的人,却也这样轻易的走失在人流中了,又或者你从来都是寂寞的一个人,身边的人只是一程程的客,人生从来也都是闹着玩的。

  晚上两人一起去散步,城里的人多认识沈亭之,他们就挑了偏僻的路段走。

  这一带倒也花木扶苏,沿街一带砖墙还留有午后半壁斜阳的余热,远一些看得见半空中杨树的枝丫,稀疏单薄的紫痕,如同皮肤上渐渐散去的瘀青。对街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夜色里,人与城市混交在一起,化成一片浊浊的黑。

  蓝杏忽然看看沈亭之的脸,他的脸上含一味笑影,人是年青的,可这有什么,很快就老了,生了锈的俊美,填到光阴的日志里,做了一页注脚,除此以外,身边那么多东西,统统来不及撒欢,来不及抓住生命的尾巴,喧哗一阵后化作华池青烟,山川闾阎的明静里只有她一个人苟活,真是难言的恐惧与惆怅。她害怕。浮嚣的快乐是漫长,短的是生命。

  想着,不由朝沈亭之靠近了些。沈亭之笑道:“看我看呆了?”“呸,好不害臊!”蓝杏笑骂道,“我是在想,你老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模样,满脸皱纹,那才真现在眼里了!”“我不担心,我不敢老,不舍得老,因为你总是这样年青的。我自见到你以来,你总是这样没变过。你道是哪里没变过,是你总是这样傻态可掬——”

  “所以你就这样骗我,捉弄我玩?”蓝杏扬手要打他,手却被他捉住,微微笑着道:“不,因为你是这样的,我也就开始爱说傻话,索性跟你同声同气。”蓝杏微笑不语——她真相信沈亭之的话么?她怎么会忘记从前在茉姐面前痛陈这沈亭之是个油舌头。他爱她,爱她的年轻美貌,她懂得,但她怀疑这爱的力度和持久度,他说的话全是练就出来的,说惯了的滑溜。而是她自己,又真爱他么?贪图他给的新鲜刺激,还有……他提供的经济支持,她目下孤身一人,倘若回蓝家是丢尽脸面的,只有沈亭之,日后没了沈亭之,还有他的钱。她并不嘲笑自己,这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