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鹏展的提拔真要靠祁有音呢。
邢小美决定给祁有音打个电话,先不说自己的事情,问问郝从容出差有没有消息,她又想两位姐姐了,想聚一聚。她拔了号码,内心怦怦跳动,祁有音那种居高临下的说教她最反感了,可再反感她也得受着,谁让自己比人家肩膀头低呢。
电话没人接,那边反复重复说现在机主不在,有事请留言。
邢小美只好挂了电话,独自坐在沙发上想心思,想着想着,她又想起女儿可心来了,如果可心不住校,她还可以把心里话跟女儿说说,如今自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真是闷死人了。她就给可心发信息,问她干什么呢?不一会儿,可心回了一条信息说自己正上晚自习课呢,请勿打扰。
▲虹▲桥▲书▲吧▲bsp;第24节:第四章(3)
邢小美见到女儿可心的信息,便哭笑不得地把手机关了。最后她只好给母亲打电话,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她知道母亲这人望风捕影,有一说二,可她不把这事跟母亲说又跟谁说?……
11
郝从容的突然而归,让吴启正措手不及,按她的日程安排,应该在七天以后回来,可郝从容就是这样出人意料。
今天是双休日,吴启正本来约好了下午请方菊辅导自己弹琴,晚上在一起吃饭,其实他很想请方菊到外边吃饭,本城的豪华酒店及一些颇具地方特色的小吃方菊会特别地喜欢,但他的身份又不允许在这些地方抛头露面,方菊也爽快,答应亲自下厨烧饭,她说会做几样拿手饭菜,比如西红柿馅饼和烤面包。吴启正觉得方菊身上的女人味特别足,那天他们默契地初试云雨后,他忽然发现方菊才是自己生命中要寻找的女人,可他却把妻子的名份给了郝从容,也算阴差阳错了,他第一次的婚姻就阴差阳错,第二次又阴差阳错,吴启正感到自己是一个摆弄不好个人生活的男人,按一句通俗的话说就是窝囊。
吴启正悄悄给方菊发了个信息,告诉她郝从容回来了。他能估计到方菊接到这条信息时的灰色心情,可又能怎么办呢?生活就是如此身不由己。
郝从容一进家门就察觉了家里微妙的变化,房间的整洁出乎她的意料,带有一种特殊的清新气味,显然家里用了空气清新剂,她和吴启正从来不用这类东西,总觉得这是一种化学物质,对人体无益,吴启正也赞同她的观点,那么在她离家的十天时间里,吴启正怎么想起用空气清新剂了呢?一定是有人感觉房间的气味不对才提议他用的,敢提这个建议的人又一定与吴启正的关系很近,按这个逻辑推断,郝从容断定方菊最有可能担当这个角色,而能担当这样的角色,不难看出方菊与吴启正关系的非同寻常了。她出差在外最牵挂最忧虑之事很可能已经在她与吴启正的家里发生了,郝从容同时还发现,吴启正的钢琴上插了一把蓝色的勿忘我,吴启正显然没有这样的时间和雅兴去买花,他的身份也不允许随便出入街头花店,那么这花来自哪里呢?无疑来自方菊,方菊俨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郝从容失悔地捶着胸脯,她为什么要引荐一个叫方菊的女人取悦吴启正呢?要知道方菊毕竟是女人啊,而且还是个单身女人。
郝从容昏了头啦!
郝从容将一扇又一扇的窗子打开,把房间的空气放出去,让外边的空气冲进来。扑面而来的清风使她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一些,然后她冲了澡,换了内衣,轻松地从浴间里走了出来,神情镇静地喊:老公,想吃什么,夫人烧给你吃!
郝从容故意把说话的语气放轻松,她知道对吴启正这样身份的男士,即使有了与方菊的什么把柄,她也要视而不见,对她来说保住婚姻最要紧,一旦吵嚷出去,双方都撕破了脸皮,吴启正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进而引狼入室使方菊名正言顺地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你郝从容还能找到像吴启正这等身份的男人吗?如今大龄女高知多如天上的星星,公务员因为工资的稳定早就成了女人们选择的最佳目标,一个官员的老婆归天,立刻有一千颗星星降临到他身边呢,当下不是流行一句顺口溜吗?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更何况方菊是现成的蒙娜丽莎,郝从容心里真是不要不识数啊!
吴启正在郝从容进门以后,就显得无所适从。他担心自己与方菊的秘密被郝从容察觉,毕竟郝从容是他的合法妻子,而方菊不是。吴启正深知郝从容的敏感和机智,她因此也成为了出色的记者和作家,她是什么都能嗅出的,而女人对另外的女人又有先天的排斥感。吴启正听到郝从容亲热的喊声后,感到郝从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这让他心里轻松起来,说句真话到了他这样的位置也不希望后院失火,总归是家丑,外扬是不好的。
做什么我吃什么吧。吴启正不扬不抑地说。
郝从容笑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已经戴好了围裙和帽子,看看吴启正说:那就简单一点,煮面吧,我出差也累了,饭后要休息一下。
◇bsp;第25节:第四章(4)
吴启正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郝从容就把面条煮好了,又配了四个小菜以及吴启正喜欢吃的蒜蓉酱。
吴启正问:这些菜是哪里来的?
郝从容说: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凡是你喜欢吃的我都买了。
吴启正笑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恰是午休时间,郝从容在楼上换了睡衣,就从楼梯上一节一节往下走,她要跟吴启正做爱,主动做爱,她经常想起祁有音爱说的一句话:家庭这个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必然去占领。现在无产阶级回来了,资产阶级自然会望风丧胆弃钾而退。
吴启正午间务必休息一会儿,这是长期坐机关养成的习惯,从前不在副书记位子时,他会跟机关里的公务员们聚在一起打扑克,将午间的休息时间以这样的娱乐方式打发掉,后来当了副书记,反而不好跟从前的牌友们聚在一起打牌了,官场讲究级别,他的级别显然高出了那些牌友,他不好再主动去找他们了,他们也不好再来找他了。吴启正的午休时间也就真正地归了自己,他便在办公室里听音乐看报纸睡觉。
吴启正想不到郝从容在午休的时间跑过来找他做爱,她大概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他怔怔地看着她脱了睡衣,赤条条地躺在他面前,郝从容的确是个很有风采的女人,皮肤白得像瓷一样,身上又洒了性感的香水,而她躺在床上的姿势恰到好处地给吴启正一个视觉的冲击,吴启正不由想郝从容凭这个姿势躺在哪个男人面前哪个男人都会百分之百地冲动,本来心生反感的吴启正瞬间竟感到下体的灼热,继而一股来自体内的力量让他跃马扬威地骑到了郝从容的身上,郝从容紧紧搂着他,直到这会儿,她才有一种吴启正真正归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运动是在纵情而无拘的状态中进行的,郝从容只当自己是一匹马,任凭主人快活地骑着,她闭上眼睛,想象着主人的鞭子在她身上甩出叭叭的声响。她配合着,顺从而温柔地配合着,〃我就像一只小羊,乖乖地卧在你身旁……〃她想起一句歌词,内心涌起幸福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主人高扬的鞭子无力地垂落下来了,吴启正不行了,真的力不从心了。
郝从容遗憾地看着他,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你是真的不行了,还是把精力给了方菊,而对自己的老婆力不从心地应付?郝从容心里说着,却没敢把话吐出来,作为一个具有女权意识的女人,她觉得今天自己在吴启正面前已经够卑贱的了,她是被生活逼到了这个份上,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郝从容穿好睡衣,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吴启正懒散地将被子遮在自己身上,对郝从容笑笑,郝从容看不出这笑里包含着歉意。她淡淡地说:好好睡吧,把电话手机都关了。我也上楼休息休息,几天跑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吴启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郝从容转身出门,沿着楼梯往自己的卧室走,进了房间身体刚躺在床上,眼前就晃动起斑点马的身影来了,在小桥流水景区,斑点马曾邀请她躺在地上,她当时就知道他们彼此躺在夜幕掩映的大地上那将预示着什么,她因此没有躺下去,现在她想要是她当时躺下去了又会怎么样呢?凭斑点马的年轻和力气,与这样的男人滚在一起定会无边无际地受用,她想象着,漫无边际地想象着,一种叫欲望的东西重新侵入了她的身体,使郝从容生出了没着没落的感觉,吴启正你为什么不是斑点马啊?她抓着床沿,咬着被子,她想把这个叫欲望的东西从体内赶走,既然吴启正没有能力把它赶走,那她自己努力赶走它吧,她用力再用力,可她还是赶不走它,郝从容出了一身汗,而后绝望地看着对面的墙壁,那是一幅油画,玛丽圣母像,斑点马送给她的,郝从容曾经想把这幅油画挂在客厅,吴启正不肯,郝从容只好把它挂在自己的卧室里,现在她暗暗在心里向玛丽圣母求救,乞求玛丽圣母将她身体中潜伏的欲望赶走,玛丽圣母无动于衷,她也根本听不见郝从容内心的呼唤,郝从容蓦地陷入一种茫然无措之中,打发这样的日月是不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究竟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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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四章(5)
12
虎娃战死的那个长水村,祁有音从地图上看准了它的确切方位,又找了本地方志,把这个村的历史研究了一遍,这个村长年缺水,属半丘陵地质,长水是当地人的一种乞盼,因地质环境恶劣,长水村基本属于靠天吃饭的状态,是国家级贫困村,扶贫工作队一拨又一拨来了不下几十拨,到头来长水村的百姓还是每日三餐喝稀饭,泥巴脚趟路,钱砸下去地皮都不响,刚刚铺好的水泥路,洪水带着泥石流无情地覆盖了一次又一次,讨债鬼似的把个长水村折腾得难逃原始状态,为此哪一拨扶贫工作队都无政绩可言,长水村已经成了全国乃至省里扶贫工作的老大难了。
祁有音曾与丈夫周建业去过这个村,但大雪把他们封堵在村外,至今未能进到村里看个究竟,眼下祁有音想独自进村,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寻找虎娃的妻子苗花,她在地图上看到长水村地质环境的恶劣是因为大别山脉的阻隔,大别山如一个霸道的帝王用他巨大的脚掌将长水村踩在脚下,搬不动这脚掌,长水村就难有出头之日。临行前,祁有音特意买了一双运动鞋,到了公交车难以行走的地界,她要像村民一样走路,只有这样的行走,才有可能寻找到父亲要找的那个叫苗花的女人。
公交车每天从城里出发,早晨一班,下午一班,祁有音赶早班车到了长水村,公交车停靠的地方离长水村还有六七里的山路,除了行走,祁有音别无选择。
到长水村的人不少,祁有音混在其中,专拣老乡模样的人攀谈,六七里的行程也是她暗访的好机会,祁有音自然就攀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先问长水村的大致情况,又问到姓苗的有多少户人家?
中年妇女认真打量了一眼祁有音问:你找姓苗的人家干什么?
祁有音一脸诚实地回答:我有个姓苗的亲戚,很多年不见了,不知现在人还在不在了。
你的亲戚叫苗什么?中年妇女问。
苗花。祁有音脱口而出。
哎呀,你说的就是那个苗老太吧?疯疯颠颠的,成天说她丈夫是烈士,村里没人理睬她。中年妇女说。
祁有音心里一惊,急切地问:你说的这个苗老太孤身一人吗?有没有孩子?
有个儿子,五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说是烈士的遗腹子,可又找不到证人。不过,苗老太的儿子还不错,在村里的小学教孩子,苗老太曾供他上过学,就是家里太穷,至今找不到媳妇,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中年妇女又说。
她儿子叫什么?祁有音继续问。
你连亲戚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找什么亲戚呀!中年妇女风趣地说。
祁有音讪笑道:多年不联系了,名字记不太清了。
叫念虎,苗老太说他爸叫虎娃,虎娃的孩子就叫念虎。中年妇女解释道。
祁有音心里立刻踏实起来了,她相信中年妇女说的这个苗老太就是她要找的苗花,真是天遂人愿,冥冥中似乎有人帮助她一样。
说话之间就进了村子,祁有音长年不走山路,爬坡跃岭地到了村口,已呼哧呼哧喘开了,中年妇女看着她笑说:看你就是城里人,平展的马路走惯了,乍一走这山路,就上气不接下气了。然后用手指指前边的一棵樟树说:樟树对面那家就是你要找的苗老太,你去叫吧,人指定在家呢。
祁有音按着中年妇女的指点走到樟树下,一看对面果然是一户人家,房子破旧,毛坯加茅草,两间小屋,窗子上的玻璃碎了,门是两块旧木板,从门口往屋子里看,里面模糊一片,这显然是简易住房,简单到常人难以居住。
祁有音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心里一阵发酸,要是父亲看到眼前的情景,又会怎样呢?她对着门里轻轻地喊叫起来:苗妈妈住这里吗?
半晌,门里探出一张老脸,脖子上和脸上堆叠着皱纹,一头稀疏的银发,眼睛下边一块豆粒大的黑痣,祁有音认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苗花。
是苗花妈妈吗?祁有音说,并试图推开门。
苗花疑惑地望着她,不知眼前这个城里模样的女人为何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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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四章(6)
祁有音声音热情地说:苗妈妈,当年虎娃救了我爸爸的命,我们一家人寻找您很多年了。
啥?你说啥?虎娃的战友来找虎娃?……苗花将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溜出来了。
是啊,我父亲是虎娃的战友,当年虎娃救了他的命。祁有音抬高声音说。
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呀?!苗花哇一声哭了起来,她拃着虬枝样的老手用力拍着门板,咣啷一声,门板倒了下来。
祁有音趁此一闪身,跨进了屋里。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幽暗的房间简直没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想到几十年来父亲的救命之恩,祁有音心里深深不安着。
苗花不停地哭,不停地喊着虎娃,她的神志有点不太正常,祁有音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难怪路上那位中年妇女说苗老太疯疯颠颠的。
祁有音一时不知说什么,跟这样一个神经有点错乱的老太能说什么呢?
村子不大,苗老太家来了城里的亲戚一下子就在村里传开了,念虎很快从小学校返了回来,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用一副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祁有音,祁有音镇静地迎着他的眼神说:你叫念虎?
你怎么知道?念虎反问。
你爸爸虎娃当年救了我父亲的命,我们已经找了你们很多年。祁有音说。
你父亲是不是祁营长?念虎问。
对,当年他是营长,在这一带打过仗。祁有音肯定地回答。
念虎突然低下头,等他抬起头时,眼泪已涌满了眼眶,他声音哽咽地说:祁营长还健在吗?
祁有音点点头说:我到这里来找你们,就是父亲特意吩咐的。
我总算找到证人了,总算找到证人了,要是早几年找到你们就好了。念虎带着泪说。
祁有音想说些什么,所有的话都在心里堵着,似乎没有力气说出来。
念虎看出了祁有音的情绪,沉默了半天说:听我妈说,我爸刚跟她结婚就死在战场上了,等我妈发现自己怀孕时,我爸已经死了两个月了,解放后没人证明我是烈士的遗腹子,我妈四处奔走也找不到证人,她艰难地把我养大,又供我读了几年书,可最终改变不了我们贫穷的命运,我都五十岁了,还娶不上个媳妇,我妈一急,就神经失常了。
祁有音听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说些什么,内心似有一种沉重的负疚感,她想这次来长水村真是对的,一是了却父亲的心愿,二是看能否帮念虎解决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祁有音问了一下学校的情况,而后她就建议去看念虎执教的小学校,念虎说:那实在不能算是学校,只不过村里有几个孩子聚集起来识字而已。由我牵头教他们。
祁有音随后跟念虎到了所谓的小学校,她被眼前的校舍惊呆了,这哪里算得上是学校啊,几间破旧的茅草房,除了树上那口钟证明着上学的秩序,校舍的简陋破旧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学校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发现来了外人,纷纷跑出来观看,念虎像轰鸡似的轰他们说回去回去!孩子们又跑回教室里。
祁有音跟了进去,教室光线幽暗,几扇窗子的玻璃全坏了,桌子和凳子一看就是念虎用手工做的,白茬,没上油漆,手摸上去麻刺刺的感觉。
念虎难为情地说:村里就这破条件,我也是没法子,教孩子经常白教,一年赚不上几个钱。你看那窗玻璃,是去年夏天下冰雹砸的,至今没钱换。
在教室里站了一会儿,祁有音什么也没说,出来将自己身上带的钱全部掏给了念虎,然后就赶了傍晚的公交车回城了。
祁有音回到父亲那里已经快午夜了,父亲像是知道她今晚一定返回来,一直没有入睡。祁有音吃了口剩饭,就开始述说自己寻找苗花的经过,并说苗花果然怀了虎娃的孩子,现在虎娃的孩子都已经五十岁了,在村里一个破旧的小学校教十几个学生,至今没有娶上老婆,也没有人承认他是烈士后代的身份。
祁有音的父亲听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他差不多没力气说话了。祁有音急忙扶住父亲,父亲这时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能确定你找的苗花就是我说的那个苗花吗?
祁有音说:没错,眼睛下方一块黑痣,苗花现在神经有点错乱了。听念虎说没人证明他是烈士的遗孤,他母亲苗花就急疯了。
祁有音的父亲立刻说:有音,你现在马上找来纸和笔,我立刻把证明给他写了,明晨你务必再送过去。
祁有音二话没说,急忙找来纸笔递给父亲,又找了一块垫板,看着父亲将证明写好。父亲还想说什么,祁有音说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父亲便心有不甘地又躺了下去。
父亲睡下后,祁有音看看时间,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她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天一亮她又要赶到长水村去,把父亲写好的证明送给念虎。
躺在床上,祁有音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晃动着苗花、念虎和学校里那些孩子好奇的眼神。那几间破旧的教室,风一吹会不会倒?祁有音忽然想要是能给长水村募一笔资金盖座学校,那意义可就非同寻常了。可这事,该怎么操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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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五章(1)
第五章
13
邢小美回了一趟娘家,见到母亲就把绿丛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对母亲学说了一遍,母亲悠然地抽着烟,趿着拖鞋在邢小美跟前来回走了几遍,神情自若地说:你当下最要紧的是看住许鹏展,特别看住他口袋里的钱,把人和钱都看住了,他也就飞不走了。现在这些年轻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乡下来的山猫子野兔子,专门盯男人的钱袋子,其实他许鹏展有什么呀,不就是个副县长有点权力吗,那点权力能给他带来一些实惠,女孩子们也就跟他哄哄呗。你别怕,他那个官还是你靠着老同学的关系弄来的呢,没有你,他许鹏展刨个鸡巴没零碎!
母亲又开始说粗话了,邢小美知道母亲自始至终就看不上许鹏展,乡下人的出身和自身改不掉的毛病,让这个女婿总是在岳母心中没有位置,即便当了副县长,他的拿筷子的方式也令邢小美的母亲深恶痛绝,而每逢母亲奚落许鹏展,邢小美心里又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嫁给了一堆大粪一样。
邢小美不吭声,任凭母亲褒贬。
母亲见女儿没什么反应,继续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你读哲学,弄得人神经兮兮的。你如果不放心,就到许鹏展那里去一趟,看看他和那个白丛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地方,千万不能让骚狐狸精迷惑了,要是真有个扯不清的是非,可就麻烦大了。有多少威风凛凛的男人败在这些小佳人手里呀。
邢小美听了母亲的一番话,回去就跑到许鹏展任职的县里边去了,她的行动出奇不意,许鹏展哭笑不得地面对她,邢小美索性直奔主题地问:白丛和绿丛你给安排到哪里了?我要去看看她俩。
许鹏展就在午休的时候带邢小美去了县政府招待所的洗衣房,见到了白丛和绿丛。
绿丛见到邢小美很亲热地迎了上来,舅妈长舅妈短地叫。
白丛不语,只微微地笑笑,而后就跟许鹏展说:能不能把我安排到服务台去呀,这里太不自在了。说罢有点发嗲地呶起小嘴。
许鹏展给她递了一个眼色,白丛瞥了一眼邢小美,无所顾忌地说:我们在乡下不愿意种地才来找你的,可到了这里还是洗衣服,比种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名义上是城里人了,其实是洗衣房的农民工。
邢小美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白丛嘴里说出来的,就算许鹏展是她的舅舅,她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吧。再说如今安排工作要多难有多难,领导最怕的就是安排人,摊上安排人的事情能躲就躲能逃就逃,能在县政府招待所的洗衣房干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邢小美没好脸色地看了一眼白丛说:如果许鹏展不是副县长,你连到这里洗衣服都不可能。
白丛知道邢小美在冲自己使气,便转过脸对许鹏展说:舅舅我告诉你,我是冲着你来的,如果你不赶快给我调换工作,总让我在这里洗衣服,以后你也别来找我打牌,堂堂的一个副县长,犯得着总是找县政府招待所的洗衣工打牌吗?
你说什么?……邢小美逼近白丛,白丛不作声,转身出去了。她在说什么?邢小美又问许鹏展。
←虹←桥←书←吧←bsp;第29节:第五章(2)
许鹏展红了脸,不肯回答,见邢小美逼问得紧迫,只好讪笑着溜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绿丛,绿丛见邢小美气白了脸色,急忙哄舅妈别生气,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
邢小美关了房门,认真地跟绿丛说:自从接到你的电话,我心里就开始不安。刚刚白丛那番话和那个样子,哪像是普通的洗衣女,她连副县长都敢顶撞,不知依仗了什么嘛。她说你舅舅跟洗衣工打牌,打什么牌?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丛看看窗外,又看看关紧的房门说:舅妈,白丛会打牌,自从我们俩到了这里,我舅舅午休的时候喜欢来这里打牌,白丛又在服务台找了两个小姐,四人正好凑成对,白丛经常输,输了舅舅就在她的鼻子上贴一张字条,白丛戴着字条学豁嘴说话,逗得舅舅开心死了,我感觉舅舅喜欢白丛,舅舅是为了见白丛才到这里打牌的,白丛最近买了一个新手机,她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啊,我看是舅舅送给她的,她天天用手机发信息,除了发给舅舅,还能发给谁呢?
绿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邢小美心烦意乱地打断绿丛的话。
绿丛亲热地抚着邢小美的肩膀说:我骗舅妈干什么呀,娘亲舅大,舅舅好不如舅妈好。
邢小美感到周身一阵阵发凉,完了,她与许鹏展多年经营的美好家园,她与许鹏展多年磨励的感情,都随着白丛的出现而彻底完结了。她的眼前突然金星乱窜,身子一歪,就晕了过去。
舅妈,你怎么啦?你醒醒啊!……绿丛急得大呼小叫起来。
许鹏展和白丛都没有走远,两人站在院子里的一棵香樟树下说话,许鹏展想走,白丛不让他走,白丛说你走了,舅妈骂我怎么办?许鹏展就怪她刚才不该说那些话,把他们之间的秘密都露出来了,要知道邢小美是哲学系毕业的大学生,嗅觉相当灵敏。白丛白了一眼许鹏展说大不了离婚,一个副县长,年轻英俊有权有势,天下的美女跟在后边排队呢。夫人不就是个三陪嘛,陪吃陪喝陪睡,这样的角色我都愿意当。许鹏展板了脸说白丛你的话有点不靠谱了,你别往下坡路上拉我啊。白丛不在乎地说你往我鼻子上贴纸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走下坡路啊。许鹏展正欲说什么,听见绿丛在房间里呼天喊地,便急忙冲了进来,白丛随即也冲了进来。
邢小美被救护车送进了县医院,挂了两天水,医生最后也没诊断出什么,只说是眩晕。许鹏展始终陪伴邢小美,连大气也不敢出。两天以后,邢小美执意要回家,许鹏展又跟回了家里。
邢小美不再说话,许鹏展说什么她也不吭声,她想起一句话:最大的轻蔑就是无言。
又过了两天,许鹏展终于忍不住了说:小美,你不睬我还不如打我骂我呢。我知道你生白丛的气了,她跟我虽不是直系亲属,可毕竟也是我姐夫的亲戚,我跟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她这个孩子在家就没礼貌,不像绿丛那么懂事,既然奔我们来了,我们也不要对人家太冷淡了。
邢小美紧闭的嘴巴不得不张开了,她打断许鹏展的话说:我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让白丛回家,否则她会坏了你的前程。要知道,你这个副县长是我靠老同学的关系给你谋来的,我们国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官,请不要把你我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园让一个乡下的山猫子给毁了。说罢,邢小美背过脸,再也不理许鹏展。
……许鹏展感到自己在邢小美面前已经无伎可施了,他只好向岳母求援,尽管心里很不愿意给岳母打这个电话,但临走之前他还是把岳母请到了自己家里。
邢小美见了母亲放声大哭,母亲不耐烦地说:我最讨厌女人哭了,这年头眼泪能解决什么问题?哭死你都没人管!鹏展到底把你怎么了,他可是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的啊,能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日头真是从西边出了呢。
邢小美只好止了哭,一五一十把自己到县里观察到的情景细说给母亲,包括白丛说的话和打牌的一些细节,最后邢小美肯定说:他们之间即便现在不出事,将来也会出事情,哪个猫见了腥不沾啊。我让许鹏展务必打发白丛回家,这女孩子心眼太活,不守规矩。
←虹←桥←书←吧←bsp;第30节:第五章(3)
母亲半天没出声,她在想更妥当的办法,想了一会儿,她说:打发白丛走倒容易,可走了白丛,很可能又来了黑丛,鹏展如今是公众人物,县城里的一位年轻的副县长,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不光男人盯他,女人也盯他,男人盯他的位子,巴不得他倒了,轮到自己踏上副县长这个台阶。女人盯他的权势,权势可以带给她们好处和利益,现在的许鹏展已经不是未当上副县长之前的许鹏展了,你作为他的夫人最要紧的是稳住劲,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保住了夫人的位子,也就保住了丈夫,这样才能达到你想达到的目的。一个大男人在外地工作,难免有寂寞的时候,打打牌消遣一下很正常,你没听那句顺口溜吗?赌是真功,色是一场空。男人不赌就色,你索性还不如放开手脚让他赌,赌上了瘾,色也就没了,一心不可二用啊。
那白丛呢?真让她继续留在鹏展身边吗?邢小美忽然问,她心里感觉母亲说的话有道理。
母亲用手戳点着邢小美的脑门说:当初不让你学哲学,你偏学哲学,把人都学傻了。我刚刚不跟你说了吗?走了白丛,还会有黑丛,倒不如让白丛留在那里陪他打牌拴他的心,好歹也是亲戚,还能出格到哪儿去!
邢小美觉得母亲的分析有道理,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但对白丛她还是隐隐地不放心,母亲走后,她又给绿丛打了电话,让她帮助盯着白丛,并许愿给她买个手机。
绿丛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舅妈放心,我一定当好舅妈的侦察兵。
几句话听得邢小美心里暖融融的。
14
郝从容在楼梯拐角遇上了方菊,方菊一愣,紧跟着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半个月么?
郝从容淡然一笑说:不放心老吴,担心他的饮食起居没人照顾,怎么样,他的钢琴弹得有进步吧?
方菊说:岂止是进步啊,吴书记都能称得上家了。
这话有点夸张,不过老吴弹钢琴的进步要归功于你。郝从容说完话,看到方菊脸上的讪笑,不由联想起他们滚在床上的情景,心里暗骂了一句婊子,脸上却笑着跟方菊挥挥手,而后匆匆赶到美协去了。
郝从容想看看斑点马上班没有,回来后斑点马的形象总是在自己的眼前晃动,不看到他心里像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似的。
斑点马果然在,正接电话,门一响,他转身看见了郝从容,急忙示意她坐。
郝从容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斑点马打完电话,这时她的心思竟不在斑点马身上了,她想去方菊那里探个究竟,刚刚在楼梯拐角方菊的讪笑让郝从容浮想联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知道吴启正与方菊关系的深浅,就应该与方菊深入地谈谈。
斑点马很快放了电话,不知所措地站在郝从容跟前,他想问问郝从容的身体怎么样,休息好了没有?还未等他开口,郝从容倒把这些话说了出来,一番大姐的关爱,让斑点马越发不知所措。最后郝从容说:你先忙,把我们出去看到的好景色都画出来,我呢也都写出来,争取年内把书出了。
斑点马说:我一定按大姐的吩咐办。
郝从容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却微笑着把话咽进了肚里,她的目光不敢再直视斑点马,而是低下头默默地走出斑点马的办公室。在走廊里她听见音协传出的钢琴声,确切地说是方菊的钢琴声,她心里醋醋的,于是急走几步,用力推开音协的门。
方菊神闲气定地弹着钢琴,郝从容进来后,她没有立刻停下来,直到把曲子弹完。
站在一旁的郝从容听出来了,这是一首欧洲名曲《秋日私语》,多年前,郝从容曾在一个休息日听过这首曲子,并在这曲子悠然的节奏中写了一篇随笔性散文,大体上说人到中年能有一份闲适的心境该多好。文章见报后,招来一片赞誉,就连吴启正都说好,郝从容大大地荣耀了一把。现在,方菊也弹这首曲子,是不是她想让自己缭乱的心安静下来呢?
郝从容见方菊不开口,便主动打招呼说:难道方菊女士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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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第五章(4)
方菊这才起身,仿佛刚从音乐的情境中走出来,上下打量了郝从容一眼说:谁敢不欢迎吴书记的夫人啊,要知道全市就一个吴书记啊。
郝从容听出方菊话里的讥俏,跟着也讥俏地说:夫人是昨日黄花,而吴书记的钢琴教师才是盛开的玫瑰呢。
方菊从郝从容的话里猜到她来见她的目的了,她是做侦探来了,探探她与吴启正之间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何种地步了。方菊真想告诉郝从容,她爱吴启正,吴启正也爱她,看你这个合法的正宗夫人该怎么收场。但她绝不可以这么做,吴启正早就叮嘱过她了,现在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一旦到了说这话的时候,郝从容合法夫人的地位将被方菊取代,那个时候看你郝从容还怎么嚣张?方菊先是不语,她想她要以沉默应对,可她越是不语,郝从容越是没完没了地刺激她,每句话都像针尖一样刺扎着她的心。
方菊,要知道我跟吴启正是再婚夫妻,我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他这个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为了排遣他的寂寞,我特意把你介绍给他,让你教他钢琴,仅此而已。可自从与你相识,我感到吴启正对我有点心不在焉了,方菊,你我同事一场,你可不能做抢夺别人丈夫的事情啊!郝从容说完这话,就跌坐在音协办公室的沙发上了。
方菊终于被郝从容的话刺激得忍无可忍了,她看着郝从容,颤着声音说:你今天找我就是说这些话的吗?我能不能抢别人的丈夫那要看我有没有魅力,要是吴启正从心里认可我爱我,那也是我无法左右的事情,爱是抢不走的,爱是从心里滋生出来的。
郝从容想不到方菊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原以为她会被自己的话吓住,可方菊不但没被她的话吓住,反而跟她挑衅起来了,这证明她与吴启正的关系已经稳操胜券,她倒成了他们中间的局外人了。一股来自内心的醋意使劲地搅着她的神经,迫使郝从容放弃了理智,她的话伴随着错乱的情绪如炮弹一样铺天盖地打向方菊:好哇,你承认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你下一步想怎么样,跟他结婚吗?让他永远属于你吗?请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做了几次好事?我郝从容不是靠男人生存的女人,我可以成全你们!
有你这话就行了,我跟他岂止结婚,我要为他生个孩子!方菊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你还要为他生个孩子?!你有这个能力吗?吴启正有这个能力吗?哈哈……郝从容想到没有精虫的吴启正跟任何女人都不可能诞生后代,而方菊居然想为他生个孩子,简直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郝从容哈哈笑过后,忽然收敛起笑声,暗想方菊刚刚说出的话证明她不知道吴启正的底细,何不利用方菊的话给他们之间制造一些麻烦,让吴启正彻底远离方菊,这样郝从容就能保住夫人的位置,从而也保住了自己的丈夫,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保住丈夫是多么要紧啊!
郝从容理智起来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悄悄走到窗前,把开着的那扇窗子关上,而后走到方菊跟前说:对不起方菊,请原谅我方才的不冷静,我说的都是气话,相信你说的也是气话,我们都是女人,你虽比我年轻,也三十出头了,至今没找到合意的郎君,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世上没有什么好男人来配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但你不能因此而终止对爱的追求,你要满世界去寻找爱情,好男人肯定有,看你有没有决心找到,你找到了好男人,幸福也就降临在你身边了。我跟吴启正就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相识的,这是我们的缘分,缘来惜缘,缘分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吴启正虽不能算是特别完美的丈夫,但他是一个很称职的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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