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怕是改不了呢。”是的,改不了,谁让我过了这么多年与虎为伴的生活,就是想让旁人注意,天上也没掉个旁人来注意我。
“哼!”只闻他哼一声,然后一甩黑色的披风就往外走去,人已远去,充满磁性的声音却飘了回来,“酒宴散去,虹衣死士闭门思过七天!朗月明日入住宠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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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返夜山(9)
声音刚毕,我望了一眼满脸喜色的朗月,那个什么宠月楼大概是大王老婆居住的地方。
虹衣死士跪毕后站起来欲走,机不可失,我忙追上前几步,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龙谢七位爹爹立墓!”
我望着虹衣死士们的背影,紫衣叔和黄衣叔身子在战栗,几乎就要转过头,赤衣叔冷冷的声音却阻止了他们:“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短短的一句话八个字让我眼泪夺眶而出,虹衣死士为我甘受大王的惩罚,刚刚暖起的心又被这八个字冰透了……也许我蓝娇龙这一辈子最贪不得的就是亲情。
“大爹爹……娇龙在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我声音颤抖地大声哭嚷起来,眼泪在我的脸上肆虐地蔓延,我真的不想刚认了七位爹爹却只换来“恩断义绝”四个残忍的字眼。
赤衣叔略侧过头,冷漠的言语化为几许无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婆婆的死,地牢的毁灭,你的身世,还有大王对你无端的杀意……可这一切,我都无法告诉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赤衣叔抬腿就要离开。
“难道七位爹爹对娇龙的疼爱就只限于六年的黑暗生活吗?难道七位爹爹都不想知道娇龙脸上这伤痕是怎么来的?不想知道娇龙离开爹爹们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我近乎乞求地等待着他们回头,可赤衣叔仍是冷冷地回答我:“我说过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七人甩袖离去。
刹那间泪水噙满了我的眼眶,我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为什么我蓝娇龙连一份情感都握不住,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上帝忘了我的存在……
“娇龙,你别哭了!”朗月走到我面前,手抚上我的脸慌忙地替我擦去眼泪,突然又愣住了,明亮的眸子紧盯着我,张嘴说道,“怪不得虹衣死士不回头,娇龙你这张脸倾国倾城,任那冰山见了也会心痛和不舍的,我都快看傻了。”
一张已被毁掉容颜的脸还能有些什么赞美价值,我含着泪冲她苦苦地笑:“我没事,只是又孑然一身了,不对,我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对了,我差点忘了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咯咯……”
朗月听到我的话,歪着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扶起我:“我们回家吧,明天会有好多事的。”
“嗯。”
第三章:生死批言(1)
大婚
酒宴的当天晚上,我半夜未眠,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大王要杀我时的那句:“你若不死,我当如何?”
我究竟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过十七八岁光景,而我出生就在地牢,与他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我们之间真有什么仇恨吗……
就这样,我辗转反侧,看着身侧已熟睡的朗月,强逼着自己数山羊、数小白兔地睡去。
天明,清晨起来,屋子里蕴着一股山间的清凉,朗月已早起不知去哪了。
我低头瞧见自己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实在有些刺眼,忍不住打开朗月的衣柜。
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一件没有杂色的衣服,是件蓝水袖的袍子,虽然质地不是很好,但总算没那么刺眼。
换上蓝袍后,略显宽大,我果然没朗月那么丰满,衣服松松垮垮的,不过自己的满头蓝丝垂在衣服上有种滑顺的感觉,挺舒服的……
我不免臭美地晃着两只大袖子在屋子里左摇右摆起来,无意间眼睛触到桌上的镜子,愣了半晌,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砰——”
门口,朗月打的洗脸水全打翻在地上。
我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紧紧地盯着我身上的蓝衣,我连忙说道:“朗月,我随便穿穿的,你若不喜欢,我这就脱下来。”
“不要不要。”朗月几步跑过来抓住我欲解腰带的手,又羡慕又惊讶地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穿这种蓝麻,也像那山间仙子一般……”
我呵呵笑了起来,捏了捏她那圆鼓鼓的漂亮脸蛋说道:“你才是仙子呢,今天可是仙子出嫁哦!”说着,我还摆了个双手娇娆捻指、半屈下腿的黄梅戏经典pose。
“娇龙……我本来这心就悬得七上八下的,你还取笑我。”朗月一反平日的爽朗,变得羞涩起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任朗月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要嫁给心上人的时候也不免羞涩起来。
“看你这么紧张我可真舍不得,要不我去跟大王说,你不嫁了,好不好?”我忍不住逗她,装出抬腿就要走的样子。
果然,她立刻着急地抓住我,见我一脸坏笑,才明白是上了我的当:“你真是坏到家了,我跟爹爹说要他以后不给你饭吃!”
“哈哈哈……索木朗大叔以后只管交给我照顾,倒是这位朗月小娘子,今后只怕吃夫家的饭都吃得不愿回来喽!”我学着戏中小生的模样,调戏地伸手一抚她羞红的脸,然后大笑起来。
“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净取笑我!”
朗月红着脸推开我,逃出门去,刚到门边又回头瞪了一眼还在笑个不停的我,说道:“爹爹说,让你陪我去宠月楼的。”随后夺门而出。这个小丫头真是好有趣,但愿那个想杀我的大王对她会一心一意。
夜山的婚俗倒是很简单,连拜堂都没有,我按照那些老人的指示陪着新娘朗月一步步走到宠月楼前。宠月楼是座古式的木楼,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就是我这个伴娘老遭罪……
新娘什么都不用管,我却得替新娘三跪九叩地绕着宠月楼走上一周。我好不容易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走完,以为把朗月送上楼就算完了。
来到宠月楼后,满屋子的人站着,面无表情的大王惬意地坐在正中间。我把朗月交到一位老人手里,心想着总算解放了,正要离开却被那老人拉了回去,指导我还得砸碎一地花瓶,取意什么“碎碎”吉祥如意,一大堆的理论。
我恍恍惚惚地就在大王面前砸碎了一地花瓶,一边砸心里一边念着:古董!古董!
难为我都砸了一地,这下可以放过我了吧?当然……
不能放!
没错,我刚砸完,又有老人告诉我要把碎花瓶片捡起来,要捡得有技巧,得扎出血来,血越多越好,取意什么红什么吉利……
这哪还需要什么技巧,随便捡肯定能扎出血来,我真是昏了头答应送朗月进宠月楼,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是在索木朗大叔那个小屋睡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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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死批言(2)
尽管我很想砸完花瓶就挥挥衣袖离开,但一想到朗月那张充满幸福期待的脸,我只好隐忍了……
终于,在我被折磨了整整一天后,朗月总算顺利地进入了洞房,可大王还没来。
明净的房间,四处都是红绸,桌案上红烛摇曳,烛泪一点一点地滴下。
朗月盖着红盖头也不便陪我说话,我只好一个人在屋中转来转去,最后在一个抽屉中找出一小卷白布,我立刻把自己被花瓶碎片扎得跟马蜂窝似的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包得跟猪蹄似的。
我满意地拍了拍自己两只肥猪手,以前与虎兄弟们为伴时摔下山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那时可没现在这么好还有布可以包。
倒也奇怪,以前条件那么差,我的手伤也就伤了,没想到还这么水灵,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一般,是我的皮层组织太好,还是禁山的药草是仙丹?
突听屋外传来一声“大王到”,宣布着我伴娘的衰日终于结束。
我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走到床前拍拍朗月圆润的香肩,笑道:“朗月,今天净折腾我了,什么东西都没吃,我得赶紧回去看看索木朗大叔有没有替我留饭!”
朗月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对,夜山的老人说新娘未被掀盖头前不能说话,否则不吉利的,这夜山的鬼规矩真的很多。
我抚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快步冲了出去,刚到门口,正碰到走进来的大王,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我看了看他,他没穿喜服,仍穿着那套黑袍外加黑风衣,绝美的一张脸散发着冷漠至极的味道,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杀了他全家般冷淡。
原来想吃索木朗大叔饭的胃口全被他倒尽了,我放慢脚步不再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去……
“娇龙?!”他若有所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语气不如他脸上的冰冷,带着几分探究。
我转过头,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是蓝娇龙!请叫全我的名字,我们不是很熟!”
没想这一句话又为我招来了杀身之祸,他的手抓过我的袍子轻轻一甩,我便靠在身后的门上,他又想杀我?我看了看规规矩矩坐在床上的朗月,他想在自己的新房里杀人?
我小心翼翼地瞪着眼前的人,他冷冷地盯着我,突然身子前倾,双手按在我肩后的门上,把我禁锢在他宽大的怀中。
隐约感到他并不想杀我,可这般便更诡异了,我纳闷地想从他那双如白雾似的眼里找到答案。
他的手却蓦地抚上我的脸,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我右脸上的那三道疤痕,均匀的呼吸如清凉的风吹在我的脸上……
“好一张绝色的脸孔……”他轻叹出声,又带着一份不甘。
“再怎么绝色也只是一张被毁掉的脸。”我淡漠地说道,心中深悔,刚才真不该和他搭话,害我肚子饿成这样还要和这家伙纠缠。
“可是我更想毁掉你的命……”他冷冷地说着,抚在我右脸的手已经迅速滑下,又一次卡住了我的脖颈。
“大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乎你杀我吗?”
“为何?”
“因为我从来都是自生自灭的,饿了就找吃的,困了就睡觉,疼了就晕过去,晕死了也没什么,晕不死再醒来,饿了就再去找吃的……”我盯着他深邃的眼瞳,呼吸困难地说道。
自生自灭?
我说得真是动听,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没人会在意我在乎我,两世为孤,所以我才会自生自灭……
“住口!”
他突然急急地打断我的话,我愣了下,竟发觉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还有一点奇怪的不舍,但瞬间又消逝无踪,难道又是我那可恶的错觉?
“大王,朗月还等着你,要杀即杀,不杀我可饿了,要去找吃的。”我不耐烦地想要结束这次谈话,真的好饿。
他卡在我脖颈间的手蓦地紧了紧,又松了下来,忽听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转身朝那两个侍从甩甩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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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死批言(3)
“是,大王。”
一个山贼头头还读书?古代都是文化强盗吗?!
我不禁哑然失笑,可突然想到朗月,便不假思索地叫住大王:“喂,你该留在宠月楼的!”
他轻笑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愣了下,回头望望颤抖的朗月,只听他的声音远远飘来:“我叫夜锁。”
我管你叫夜锁还是日锁,新郎不待在新娘房里他准备干吗?!
“喂!喂!你走慢些行不行!”我忙追上去,差点就喊“stop”了。
他冷不防地停下。
急忙赶路中的我没设防地撞了上去,双手碰撞到他的背,我吃痛地叫起来:“好痛!”
夜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低眸看着我包得跟猪蹄似的手,剑眉微皱,忽然一手揽过我的肩将我按下,一手伸到我的膝下,将我横抱起来,我慌了:“喂!你做什么?”
“我叫夜锁!”他冷冷地重复一遍,白雾般的眼眸里没带任何情绪,僵硬地抱着我向前走去。
我怒瞪着他,本来也想学电视里那些小女生遇到色狼乱踢乱打,可被他横抱着,我的脚怎么踢都踢不到他。用双手打?还是免了,我自己还嫌疼呢……
我正无奈地想着,人已经被他抱进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阁前。
穿过大厅上楼,旁边的小侍从伶俐地推开一扇门,只见里面整齐地摆着一排排书架,书籍琳琅满目,里边还有一张床,估计是夜锁看书看累时便在这里小憩片刻。
我被他轻放到床上,刚要抗议,他不动声色地帮我把鞋子脱下,又把被子叠好放到我身后,让我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
我惊恐地看着他,疑惑不解,一个山贼头头居然会这么细心。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先侍候好我,再油炸了我?!这样想着,我差点笑出声来,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抬眼看着我忍俊不禁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转头对那两个侍从说道:“打盆清水来。”
“是,大王。”两个小侍从规规矩矩地退下。
我小心谨慎地看着夜锁坐到床沿上,侧头靠着床栏,双眼略带疲倦地合上,闭上眼的他竟显出一丝孩子的稚气,如释重负般,让人油然地心生怜惜。
“你看太久了。”他闭着眼睛轻轻地警告我。
长着一张绝美的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闭着眼睛竟也知道我在盯着他,我真有看很久吗?
“你等一会儿回宠月楼吧?”我试探地问道。
“不会。”他很自然地说道,没了平时那抹冷漠。
“为什么?”
“因为你……”他又是自然地回答,蓦地睁开白雾般的眼,看着一脸疑惑的我,脸上浮出自知失言的一丝惊愕,又转而改口冷冷地说道:“因为你的出现,我没了大婚的心情。”
大婚靠心情?
还是因为我打扰他的?
冷冷的语调好像我是臭小强一样……
我强忍住狂揍他的冲动,坐直身子下床:“那我现在就离开!省得你看见我没心情!”
“回床上!”他霸道地吐出三个字,我只当没听见,晃着脚去踩鞋子,见我不理睬他,他有些不耐烦地按住我的肩,强迫我半躺回床上,说道:“我一碰你就想捏断你的脖子,你最好别再乱动!”
我的脖子有这么吸引他吗?老想捏我的脖子。不过一次也没被捏死,我都觉得有些无趣了。
我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我和你有血海深仇吗?”
他眼中有异芒一闪而过,嘴唇轻启欲说什么。
两个侍从端着水盆进来了,一个把水盆放到床前的凳上,一个则手脚麻利地从一个书柜中取出纱布和几瓶药,也放到凳上,然后俩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前。
夜锁也没让他们下去,他轻握住我的双手放到冷水中,我的手倏地感到一阵冰凉,很舒服,原来他抱我来这里是为我治伤。
手在冷水里浸泡了一些时间,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手轻如细风地替我一层层解下原先胡乱包扎的纱布。
第三章:生死批言(4)
本来手上渗出的血丝都粘在了纱布上,经过冷水浸泡后,很容易地被他取了下来,一点都不疼。
我刚想说手力重一点没关系、不会疼,却见他的双眼紧锁在我的手上,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认真仔细,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宝贝……
我一愣,错觉!
这一定又是我那奇怪的错觉!
夜锁替我完全解下血渍斑斑的纱布,又将我的手放进清水里浸了一会儿,才用毛巾轻轻拭干,接着从药瓶中倒出几滴药,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慢而轻地涂抹在我手上,药水极其清凉,我没感到一丝痛楚。
夜锁轻轻展开我的手,小侍从蹲在床前用新的纱布将我的手包扎好,说道:“龙小姐,这样你的手就不会留下半点疤痕了。”
“这药这么灵?”我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的确比我自己包扎得好。
“可不是。”小侍从笑了笑,俩人端起水盆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夜锁福了福身,“属下们先告退了。”
夜锁沉默地点点头,忽然又像想到什么,说道:“准备些食物过来。”
“是。”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仍是面无表情道:“今日大婚,你折腾一天滴水未进……刚才还不是在嚷饿。”
他叫食物是看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居然是在为我着想?!
我呆住了,突然想起婆婆和那些无辜的囚犯们,心中一疼,慌忙下床:“我不要受你恩惠。”
这次他没拦住我,径自站起来背对着我,若有所思地低沉道:“有些东西,不是不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像是自言自语,我坐在床边呆了一下,脱口问出:“你这个人好像很复杂。明明冷漠却又细心,明明残忍却又会无奈,明明……”
他突然转身凝视着我,我没经大脑思考运转脱口而出的话被他这一盯,卡在了喉咙口,我在说什么,在开个人性格分析大会?!
“怎么不说下去了?”他发问。
“我……忘词了。”我愣了下,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自己也突觉好笑。
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许多,我的脚踩进鞋子里,往外走去,他忽道:“还有食物……”
“我说过,我不要受你恩惠。”我认真回复道,“除非你不是夜山大王,否则我们永远是对立的!”
他没再言语,我往外走去,碰上小侍从端着丰盛的晚餐过来,见我要出去一脸诧异。
我微笑了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批言
朗月已嫁去一个月,索木朗大叔紧皱的眉头从未舒展过,因为大王这一个月来从未踏进宠月楼半步。我们去看朗月,也被侍女拦在楼外,她并不想见我们……
我忽觉心里有一点难受,朗月这是被大王囚禁了,还是被她自己囚禁了。
“娇龙,禁山上有一群老虎一直望着这边时唤时走。”索木朗大叔打猎一回来,就告诉我这个消息,“本想走近看个仔细,但那是禁山。”
“是虎兄虎弟!”我惊喜地从床上跳下来,这两天在屋里憋坏了,听到有虎兄虎弟的消息我心中一阵欣喜,它们一定在担心我,我要去找它们,也不知虎大的伤势怎么样了,“大叔,我想去看它们。”
“那到底是野兽,当初你跌下坡,它们可没管你便逃得无影无踪。”大叔的鹰眼沉了沉,声音略带迟疑,好像既希望我去又不想我去。
“那是它们受伤的正常表现,它们待我很好的。”我顾不得他复杂的情绪,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但当我望着那些山峰时我又傻眼了,我这么爬得爬到何年何月?我只好折回去请索木朗大叔做了好几条又粗又结实的绳索。
再回到山前,把绳索甩上去,末端系于腰中,要是在21世纪,说不定我还能混个攀岩冠军呢。
索木朗大叔做的绳索果然很牢固,我顺利地爬过一座山,可是时间也用去不少,看样子要爬到禁山那边估计要费些时日了。
第三章:生死批言(5)
正想着,山下一处森林中传来一声巨响。
怪兽?野人?
我愣了下,这边的几重山都是有人家住的,野兽早已被驱逐出去,那会是谁?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了进去。
穿过一层层树林,隐隐约约看清一个伟岸的身影坐在那儿,半屈着腿,头靠在树上,一头蓝发在风中轻轻扬起,如诗如画。
我骤然明白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句真理,居然又碰到夜锁了。
我顿了顿脚,甩头离去,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去应付一个随时随地想杀我的人。
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响。转头一看,夜锁已经倒在地上,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些武侠片中死人的片断,他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挂了吧……
我连忙走过去,蹲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是均匀的,看样子只是睡着了,哪有人睡觉和死了一般的,真是个怪人!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眼球却仍停在他的脸上,完美的轮廓弧线,有些邪魅的剑眉,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上,高高的鼻梁,淡红的双唇,干净的面容……
就是这样一张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脸,却与皇家为敌,独据一方,自立为王,按说皇家应该容不下他的,但整个夜山却一丝风雨飘摇的痕迹也没有,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好久,我的视线才从他绝美的脸上转移开来,开始凝视周围的环境。
他的脚边立着一块碑,刻痕深深,已有点年代了,夜山的人都挺喜欢刻碑的,还喜欢藏在旁人轻易看不到的地方……
我走到碑前,上面刻着十六个字,早就知道镜国的文字挺繁琐的,以前在地牢中虹衣死士们也曾教过我一些,所以才看得懂他们立的墓碑,但再看眼前的碑,文字跟狗啃似的,我只认识十六分之一。
对,只认识个“蓝”字,因为虹衣死士们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除了这个字,其他的我真是要翻白眼了……
“在看什么?”
身旁的人动了下,我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坐起来,半靠在粗壮的树上,如白雾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可没打扰你睡觉!”我瞪了他一眼,我都没打扰他,他居然突然爬起来吓我。
“可你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还睡得着吗?”他冷冷一笑,透着股冰冻的戏谑。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么,我的蓝麻衫因为太过肥大正搭在他的腿上,我竟没察觉,我忙收起裙摆,自知理亏地撅了撅嘴。
“这十六字批言,觉得如何?”他眼眸扫了扫碑文,若有所指地问道。
“你写的?很难看。”我实话实说。
“我指的是碑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对我如同鸡同鸭讲的不满。
我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碑文,然后无奈地冲他叹了口气:“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你不识字?”
“你如果一生下来就被囚禁于地牢还会识字那就是天才!”
我这话带着一点抱怨,可看他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看样子虹衣死士们果真早告诉他我在地牢中的经历了。
“不识也罢。这是我出生时一位大师替我一生的批言。”他淡淡地说了下,眉宇间隐约露着不甘。
我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碑文:“这就是你的一生?那你干脆死了算了。”
“你这张嘴还真是胆大……”
“本来就是,哪有人会靠着批言过一生?太荒唐了!”我直言不讳地顶撞他,反正胆大最可怕的结果也就是死嘛,我想我真有几分仙子的味道了,连死亡都放在嘴巴当吃饭般简单……
听我如此说来,他的眼里滑过一抹惊诧与欢愉,有些矛盾,白雾般的眼瞳始终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眼神,忽觉他的眼瞳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是我的面容吗?我吓得连忙收起眼神,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极了,想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麻鞋。
第三章:生死批言(6)
森林上空传来孤雁的鸣声,打破了这一片沉默,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我……”
我想说些什么道别的话,可一想自己是要去他的禁山,便道:“罢了,我没什么想说的,走了!”
“要去禁山,单凭一双细足?”他冷冷地说道。
我很惊讶,他怎么知道我去禁山,可转念一想,只有这边是通往禁山的,他知道也不足为怪。
于是我直言说道:“没关系,我是决定走一些时日的。”
“我带你去。”
他突然走到我面前,我怎么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武功也太深不可测了,就是不知道轻功是不是好的可以带着人飞过几重山,可万一半路掉下来怎么办?
我怀疑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清脆地说道:“你先飞一个给我看看!”
只感觉他的身子一丝微颤,紧接着身边的树也轻轻颤动起来,我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住飞起。
是觉得我刚才的话侮辱了他的功夫吗,居然飞这么高,有本事再飞高些呀,我就不信你是直升机,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白眼也被他撞见了,只听他轻笑一声,眼中没了平时那抹刻意隐藏的无奈,挑眉要挟我:“你信不信我扔你下去?”
“你知道我……”我又想顶撞他。
“我知道你不畏生死,可是这么高摔下去会很疼的。”
他边说边轻轻放松了我,一听“疼”这个字眼,我立刻害怕地抓住他的手,一边再赠他一记白眼。
他又似得意地笑了声,手一甩继续前进。
凝视着他嘴角毫无杂念的绝美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禁锢在怀中,我没有丝毫害怕,反觉安全得很,他偶一松手,我却像只初学飞翔的雏鸟,那么害怕。料我看他太久,他转眸,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把视线转向别处。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叫夜锁?”停在一处山头休息时,我问道。
“我的一生都被锁囚在那十六字批言上。”他坦诚说道。
“那十六字到底是什么?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不肯告诉我,当我这句没问吧!”反正我已经把那碑文的狗啃字印在脑海中了,等回去有兴趣时好好借两本书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见我非常认真地自问自答,他白雾般的眼瞳暗隐笑意,嘴唇轻轻扯了扯,什么话都没说。
我竟没有想到在日暮之前就已经到了禁山,我挣脱开他的怀抱,一路跑下山,忽听几声虎叫,我喜悦地大叫起来:“虎大!虎二!虎三……虎小六!”
虎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我眺望着四周,一头纯黄色的老虎站在藤蔓后半探着身子,接着虎影多了起来。六只老虎朝我飞快地跑过来,一只老虎走在最左边,慢吞吞的,脑袋晃来晃去,我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它,用脑袋蹭着它的脑袋,看着它左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任何光彩,我心中一阵心疼:“虎大……”
虎大晃了晃头,用独眼紧盯着我,然后慢慢伸出舌头舔着我右脸上的三道疤痕,我吃吃笑起来,扶住它的脑袋:“好痒呀……”
“你此刻倒像夜山的姑娘……”他站定在不远处,顿了顿,继续道,“你平日那世事无所谓的眼神实在让人可恨!”
“我不是你们夜山的姑娘,我痛恨夜山!”我回击了他,他便沉默地不再说话。虎兄虎弟先见他时还有些害怕,后来经我一番“开导”,终于对他少了些惧意与敌意。
我和虎兄虎弟亲昵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夜锁不见了踪影。
他是走了吗?为何也不说一声,这般想着,我的眼睛已经骨碌碌地四处打转,却见他在一处绿草遮掩的半山腰处坐着,靠着山壁,依然是那副如释重负般的沉睡,他该不会有渴睡症吧,似乎到哪都能随时随地睡着。
我抓着藤蔓轻手轻脚地爬上去,这里是个凸出的山石平台,我拨开藤蔓,走到他身边,他闭着眼斜靠在山壁,手中拈着一朵七彩的花朵……
第三章:生死批言(7)
我大叫起来:“那花有毒!快丢掉!”
他的眉毛轻轻挑了下,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花朵说道:“很好看。”
“好看的未必就好,那是有毒的!”我一把弹掉他手中的七彩花朵,从小生活在夜山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花飞落地,碎成一片片,这花就是这样,一旦花瓣被打落,立刻犹如被烧灼般化成花炭……
夜锁颇有兴趣地看着花灭的过程,半晌才道:“我第一次见。”
听他这般说来,我回想一下,确也如此,我并未见除禁山外还有哪座山上生长这种花朵,于是问道:“那你从未来过禁山吗?”
“或许小时候来过,已记不清了。八年前我登基时,因一些风波便毁了这里,也禁了这座山。”
“登基风波?”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你怎知那花有毒?”
“我吃过呀!”我坦然地笑了笑,知道他并不想说八年前的事,便也不再问,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蜷起的双腿,见他眼中惊愕了下,我笑道,“以前我也是见那花儿好看,所以没怎么想就吃了下去,然后肚中疼痛难当,嘴中不停吐出黑色的血……”
他白雾般的眼中愕色更浓。
想起那段时光,说快乐也平淡,说不快乐却也舒坦,与虎为伴八年,这种回忆的感觉挺奇怪的。本不想再说下去,见他好奇,我只好满足他:“万物相生相克,当时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后来干渴难耐,喝了那七彩花旁边一朵黑色奇丑的花朵的花杆液,毒竟慢慢解了……”
夜锁眉宇间的神色一动:“你就是这般长大的?”
“嗯!”第一次将以前的事说与人听,心情甚是复杂。他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我牵强地笑了笑,转移话锋,“所以呀,这就是大自然教给我们的哲学,好看的事物并非真好,它有剧毒。”
“好看的事物……有毒。”他深凝我一眼,视线无目的地飘向远方,低沉地重复着我说的话。
他在想什么呢?把漂亮的手指握得那么紧……
看着他,我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他长得如此绝美也是剧毒,朗月心甘情愿地服下的剧毒。
他蜷起单腿,一手搁在腿上,明蓝的发丝在风中轻扬,干净的脸庞没什么起伏的情绪,配着黑袍与披风,让半坐在那儿的夜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画卷中的人,美得无法形容……
我们一直和虎兄虎弟相伴到晚上,夜锁不知从哪弄来一堆柴火燃烧起来。
“你不回去没事吗?”我问了一句,他摇摇头,我也没明白这到底算什么意思,他坐在篝火对面慢慢烤着一只野鸡,接过他递过来烤好的熟肉,香气四溢,“尽管有些微焦,不如烧烤,但也算人间美味,如再加点酱料简直美得没得说了……”
“烧烤?”
“对呀!”我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一点疑惑,径自被烧鸡的味道吸引得直流口水。
“你说朗月做的那东西叫烧烤?”他状似很平静地问道,我刚入口的肉就卡在了喉咙口,是朗月没告诉他吗,还是我没和朗月说清楚那是烧烤?我眼珠子转了转,忙道:“对呀,朗月说那是烧烤。”
“她说那就叫熟肉。”他还是很平静地说道,我咬了咬唇,道:“哦,那就是——名熟肉,字烧烤……”
估计听到我这个解释他该气得七窍生烟了,可没料到他竟没再追究,反倒问道:“今晚就睡这里?”
“嗯,你可以先回去的。我还想和虎兄虎弟多待些时日,说不定不回夜山了。”
“你想与虎做伴一生?”
“也不是呀,等过些日子,我就去浪迹天涯。”我倏地想起流玉,想起他那句“我愿意为你永远空着王妃的位置”。
“睡吧!”一件黑色披风落到我的身上,我瞪了瞪对面已经躺下的他,不满地撅起嘴,我都没吃完居然就让我睡,真是个没人性的家伙。
第三章:生死批言(8)
中箭
醒来是被虎大舔醒的,篝火已经灭了,夜锁也不知去向。
周围安静得让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仍在山间虚度的那段光阴,若不是身上这件黑色披风,我倒真以为我未曾离开禁山,从未遇到过朗月父女……
虎大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我,然后向一边走去,我连忙站起来,径自问道:“虎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虎大继续朝我曾熟悉无比的地牢石门走去,我苦笑一声:“你是要我回味囚牢中的时光吗?”
越走近石门,以往的回忆越汹涌地朝我袭来,一幕又一幕——
婆婆无微不至的关怀、赤衣叔的冷漠、黄衣叔的快嘴、紫衣叔的粗犷……可惜地牢已毁,不然我可能会进去触摸一下自己曾经的童年时光……
正想着,虎大突然大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它,它却打了个哈欠,满脸是慵懒的睡意,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吓人了。
我继续向前走去,手刚能触及石门的断垣残壁,脚下忽然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刚要察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落到我脚前,一只捕兽夹就真真实实地现出草丛,生生地咬住那块石头……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安捕兽夹呢?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对面的石门断隙中飞出密密的细箭,迎面朝我射来……
蓦地,一个身影拦在我面前,抱着我跌倒在地滚了几圈,石门箭还是不停地飞出来,飞落到地上。
居然有人利用石门和捕兽夹做机关,如果踩上捕兽夹的是我,此刻我怕早已经成为马蜂窝了。
“呃……”抱住我的身影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下,我的视线立刻从飞箭转移到他身上,只见他的右臂鲜血淋淋,一支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右臂上。
“你的手臂……”
“死不了!”夜锁艰难地撑着地半坐起来,牙关咬得紧紧的,见飞箭不再射出,突然尖锐地问道,“是谁让你来禁山的?”
“啊?你的意思是这机关是冲我来的?”我惊愕地叫道,想想也对,定是虎大看见有人在这里徘徊,所以像当年虎姨一样,带我去看,可这次看到的不是墓,而是捕兽夹与飞箭……
除了一个经常在山间行走的猎人,没人能在野兽出没的地方安设这些,而唯一知道我会来这里的人就只有索木朗大叔。可是为什么呢,索木朗大叔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呢?
“是索木朗对不对?”见我沉思,他已经猜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大叔,他没有杀我的理由!”我大叫起来。
“有!他杀你的理由很多,却没有不杀你的理由!”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先帮我把箭拔出来,可能有毒,我们必须尽快回去。”他的脸瞬间惨白,豆大的汗珠沿着前额滚下,右膀上的血越来越多。
“不要!我怕疼!”我摇晃着脑袋大叫起来,身子本能地向后退去半步。
“箭在我身上,你怕什么疼?”他嗤笑出声,好像我说了句多愚蠢多可笑的话,但嘴唇仍在疼痛地颤抖着。
“我当然是怕你疼!”我不假思索地说道,电视上常放的,拔箭疼得都能让人昏死过去,万一他死在这里怎么办?
他一愣,怔怔地看着我,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坚定地说道:“让你拔就拔!”
似乎从来禁山开始,他就喜欢上了笑,或无奈或满足,都无尽绝美,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那好吧……你咬我的手!”
呆了须臾,我毅然把左手伸到他的嘴前,右手握住了那支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没入皮肉中的箭端,我感觉到自己在浑身颤抖。
忽觉手上凉凉的,我诧异地转头一看,他竟在轻轻吮吻我的手背,见我看他,他立刻闭紧了唇,白雾般的眼珠子不自在地转向别处……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冲他释然地一笑,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箭上,像在宽慰他又像在给自己打气似的:“我拔了,我真的拔了……我可真的拔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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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死批言(9)
“啊!”
随着点点鲜血喷到我的脸上,我的手被他轻咬了下。但很快,咬又变作了吻。
我分明感觉到那吻是战栗的,他一定很疼,却又不想咬疼我。
我抽出手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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