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不长,但已不短。当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旁居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鱼杆,神情庄重,全神贯注的盯着平缓无波的海面。花千万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钓鱼会如此认真,他总觉得钓鱼是一种放松身体的方式,是一种缓解压力的享受,甚至是一种游戏。但眼前这个人对待事物的方式绝对与他是两个概念,他就象在做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看上去这件事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当花千万视力从朦胧中恢复正常时,他象十六岁的孩子般跳了起来,他的身手非常迅捷,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子,他大声道:“你这是在干嘛?”
当他视力恢复正常时,他才看清楚身旁这个人手里捏着一根光凸凸的鱼杆。鱼杆本来不应该是光凸凸的,鱼杆上应该连接着鱼线,可这个一心一意钓鱼的人似乎不知道他的鱼杆上没有鱼线,难道他的鱼线是透明看不见的物体,还是有水妖不知不觉中将鱼线偷偷剪断,准备拿回去缝一条让鲨鱼害怕的裤子穿在身上?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瞎子,花千万在三十年前确实看到过长着一双大眼睛的瞎子。
见身旁的人不说话,花千万忍不住走到他正面,他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生了一双灰蒙蒙的眼膜,就象他三十年前看到的瞎子一样。
他失望了。这个人的眼膜很正常,而且这个人的眼睛非常亮,比晶石还要亮。
花千万这才记起一直隐匿在他身旁的七个人。正常情况下,这七个人绝对不会让人靠近他十丈之内。若是有人不听话,一开始会掉两颗门牙,然后就会鼻梁骨折,最后,已经没有最后,最后活牛变死牛,活人变死人。死人是没有最后的。
看不见七人出现,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已经变成了死人。
花千万本该紧张,本该害怕,本该不知所措。但他没有,他很冷静,而且还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象一条条的刀痕,不过这种刀痕看上去并不吓人,反而无比亲切。他为什么不害怕?他的七个轻轻松松就能拍死一头牛的保镖已经石沉大海,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没了动静,难道他比七个人还厉害?
当然不是这样,他不怕,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件东西。一件谁捏在手里就能调动整个川南武林任何事物的东西,这东西本该在一个老混蛋手里,花千万清楚的记得,上一次与那老混蛋赌酒,赢了后要求摸一下这件东西老混蛋都不同意,最后搭上三百根金条,老混蛋才算妥协,不过只同意他用一根手指头碰一下,只是一下。这一下可碰得不轻,害得花千万一个月没用手沾过水,还用红绸将右手食指包裹起来,大摆三百桌宴席,逢人便说:“夏炽欢那老王八蛋的‘蜀南令’再也算不上密宝圣物,说什么非盟主不能触碰,完全就是扯蛋,不就一块生了锈的破铁牌?我花千万就要碰他一碰,这有何难。”说完,他总是竖起自己的食指举过头顶,在欢呼与尖啸声中示出铁一样的证据。
既然蜀南令在这年轻人手中,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管他是谁,他与夏炽欢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正好,花千万与夏炽欢的关系也非比寻常,要说有人拿着蜀南令来杀他,绑架他,不仅他不相信,只要跑过几天江湖的人也没有人会相信。
花家不仅与川南地域有生意上的来往,花千万与夏炽欢还是兄弟,烧过香、喝过血的异姓兄弟。尽管花千万比夏炽欢大了整整二十六岁,却不会防碍他们成为兄弟。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能嫁给八十岁的老头子,四十七岁的夏炽欢为何不能与七十三岁的花千万成为兄弟?
年轻人忽然道:“我知道你很富有,但是随随便便让一根价值一千三百两银子的鱼杆被海水卷走,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花千万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鱼杆,道:“难道你就忍心看见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跳进海里去救一根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酒喝的鱼杆?”
年轻人道:“可是这根鱼杆能换来很多饭吃,很多酒喝,或许还能换来几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跟在你屁股后面,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花千万道:“可惜,谁说不可惜。不过并非我可惜,是那些吃不饱饭,喝不上酒的人可惜。因为他们失去了一次吃饭喝酒的机会,还有那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们同样失去了一次梦想成真的机会。我知道你是好人,好人怎么忍心看见别人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我年轻五十岁,绝对不会让这种做好事的机会从我眼前溜走。可惜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头子,老的只能晒晒太阳钓钓鱼,实在没有力气跳进大海去做好事,我怕自己跳下去,就会变成另一根鱼杆,就会被海水卷走。真要如此,我的十八个女儿,二十七个儿子,一百零六个孙子就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难道你忍心看见这么多人为我一个老头子伤心?”
年轻人道:“我不忍心。”人已跳进了大海。
花千万笑了,他笑了很长时间,笑的越来越难看。他看见年轻人抓住鱼杆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拉入了深海。刚开始他以为年轻人在和自己开玩笑,可年轻人已经消失了很久,这段时间内,就算三个水性很好的船夫也会接连被海水憋死。年轻人不是船夫,他这样的人被海水憋死更容易。
就在这时,他看到年轻人浮出水面,以一种比正常人在陆地上奔跑还要快的速度向海边游来,人不可能在水里游这么快。
正在他疑惑时,他看见了另一个头,一个比年轻人的脑袋还要大几倍的鱼头,刚露出水面,已经冲上了浅滩,年轻人是骑在一条鱼身上回到了海岸,而这条鱼的口中,含得竟是他一千三百两银子的鱼杆连接的鱼线。
第六章 一场赌
天棒仔细的欣赏着,他手中是雕刻的非常精致的酒杯,他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他第一次对一只酒杯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尽管酒杯中斟的是先王为下嫁七公主私藏的女儿红,依然无法改变他对酒杯的兴趣。他是爱酒之人,并非爱酒杯之人,出现这种情况,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花千万换上了一身闪光刺眼的行头,眯着眼睛道:“不如我们打个赌,有没有兴趣?”
天棒道:“说来听听。或许有兴趣,或许没兴趣。如果你让我将手中的酒喝下去,我有兴趣,如果你要我脱光了衣服穿过三条大街,我没兴趣。”
花千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我知道你一定感兴趣,你一定会和我赌。”
天棒道:“是吗?看来你比我还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花千万道:“我肯定不会失望。我和你赌,赌你猜不出手中的酒杯为何物所造,赌你不知道杯中的酒来自何处。你看,你是不是很有兴趣赌一次?”
天棒想了想,道:“可你说的是赌一次,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分明就是两个赌约。既然是两个赌约,为何只赌一次?”
花千万看起来就象一只狐狸,道:“没有两个赌约,我们只赌一次,所以只有一个赌约。”
天棒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想要发财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会占便宜,只要他的脸比一般人厚一点,他就一定能够发财,发很多很多的财,多得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楚。”
花千万一点都不在乎天棒的话,他只看见天棒在点头,他现在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天棒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道:“好,你说。只要你猜的正确,我一定不会抵赖。”
天棒道:“我为什么要说?”
花千万道:“你不说怎么知道谁是赢家?你不会再过三、五年才告诉我答案吧。”
天棒竖起大拇指,道:“真聪明,看来你真得非常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千万脸一下子绿了,板起了脸。
天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必输无疑,但是你还没有定下赌注。所以等我来下次来告诉你答案时,你大可正大光明的告诉我赌注是一文钱。”
花千万脸色好看了些,道:“赌注不是一文钱,一文钱也是钱。”
天棒苦笑。除了苦笑,他实在找不出话来应付眼前这个可以用银子堆出半个皇城的老头子。
花千万接着道:“你这个人不是君子,君子若是象你一样,小人一定能得到平反。”
天棒道:“这话不对,三天前我明明听人赞我是君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比小人还不如了?”
花千万道:“可以肯定,说你是君子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简直就是举世无双的王八蛋。”
天棒悻悻地道:“你只说对了一点。这个人的确是举世无双,但他并非王八蛋。谁要真将他当成王八蛋,这个人一定睡不好觉,恐怕还不敢出门。”
花千万不屑地道:“难道他还要杀了我不成?普天之下均是王土,我是遵纪守法的商人,没有天子圣喻。谁敢杀我?”
天棒道:“当然没有人敢杀你。别人不过吐你几口痰,戳你脊梁骨,用石子砸你的瓦,用猪屎涂你的门,偶尔还会在你食用的燕窝里放两条蛆。我想,这种情况一定比杀了你还要难受。”
花千万跳了起来,他真得跳了起来,跳得很高,然后指着天棒道:“你究竟是谁?你是卫碧的人,你敢不承认?”
天棒就象没有看见一个老头子正在发火,他慢条斯里的道:“我为什么要承认?承认什么?”
花千万气鼓鼓地盯着天棒,他有些糊涂了。见天棒否认了他的话,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天棒有夏炽欢的蜀南令,应该不会对他不利,但天棒口中的那个人,必是卫碧无疑。除了卫碧,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百姓如此爱戴?普通人怎么会用天棒说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天棒将花千万的一举一动细细的看在眼里,见花千万怔住,他伸出了手,道:“七公主陪嫁的女儿红堪称圣品,虽然她芳年早逝,可我相信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然先皇也不会藏此美酒为她陪嫁,难道花老先生就想用一杯附有血泪的酒水招待自己的客人?”
花千万一楞,道:“你还知道什么?”
天棒道:“我还知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你还想不想再赌一次?”
花千万想都不想,使劲将手拍在桌子上,大声道:“我赌了。”
天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后。花千万扭头一看,七条鬼一样的身影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七个人似乎习惯将自己隐藏起来,即使现出身形,也会站在最阴暗的角落。
花千万怒道:“你们出来干嘛?难道你们七个打得过他?”他可不管别人是否错会了他拍桌子的意思。七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在海边已经出尽了洋相,现在还好意思跳出来现丑,他不想生气都不成。
听了花千万的话,七个人又象鬼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象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花千万叹了口气,道:“一帮猪。”接着对天棒道:“若是你输了怎么办?”这次他吸取了教训,首先就要明确双方的赌注。
天棒道:“你想怎么办都行。若是你输了,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
花千万不相信的道:“你不后悔?你也不想知道自己输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棒道:“我不后悔。假如我输了,就将蜀南令送给你,让你有机会再摆一次三百桌的宴席。”
花千万目瞪口呆的盯着天棒,半天才道:“你不是人,你是鬼。”
天棒道:“我是人,我不是鬼。所以我知道,你的酒杯是千年人参烘干后,由妙艺那双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手雕刻而成的,不知是否说错?”
花千万神色不变,道:“完全正确,你没有说错。”他将七公主的陪嫁酒给天棒满上,郑重地道:“现在,为了保住你的蜀南令,你来告诉我,我有几天时间没有洗过澡?”
天棒本该象花千万一样跳起来,不过他没有,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生了锈的小铁牌,毫不犹豫的扔向花千万,道:“我在品七公主陪嫁的美酒,你却问我你有多不讲卫生,难道你就不觉得有些玷污了此间的圣品?”
“哈哈哈……”
窗外,一串银珠般的笑声由近而远,缓缓消失。花千万涨红了脸,右手紧紧的捏着蜀南令,他感觉眼前的事不真实,但他分明听见了凤丫头的笑声。华人小说吧 m.hrsxb
第七章 柳盼盼
明月,有风。
不管多么纯洁的月光,它只能舒洒在大地的表面,无法深透到一些阴暗的角落。
柳盼盼喝了不少酒,她想故意将自己灌醉。可惜多年的寂寞,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对烈酒产生了抗体,她到现在依然非常清醒。
酒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当你不想喝醉时,酒劲总是来得非常快,快得让你还不明白喝酒的原因,人已经倒了下去。要是你想喝醉,它偏偏会变成一杯一杯的水,即使你撑坏了肚子,它也不会可怜你,让你在天旋地转中解脱。
柳盼盼的肚子显然已经撑坏了。三个时辰里,她已经找各种借口照顾了茅房十四次。她觉得自己似醉非醉的时候会很洒脱。洒脱分很多种,其中一种叫随便,她想让自己变得很随便。因为她是很有身份的人,这种人做事往往都不随便,如果你是李丞相的干女儿,你做事也不会很随便。
她没有醉,但她装醉的本事却一点都不差,甚至可以用炉火纯青这四个字来形容。
酒后的燥热使她的身体不停的浸出虚汗,她的汗有一种乳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并非是她的乳汁散发出的气味,她还没有成亲,当然不会分泌出乳汁。有一种女人,天生汗水就带有一种乳香,她母亲刚巧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也是。
当她扭动着身体,从花玉纺的名师精心手工制作的外衣里挣扎出身体时,乳香的味道已经覆盖了整个房间。她的身体很健康。腿很长,腰很细,皮肤就象蚕丝织成的缎子,不过比缎子更滑。当她伸手摘下耳垂的吊环时,你会感觉她的手是一条蛇,一条能把人死死缠住的蛇。
她将吊环置于桌上,随手松开了发带,高矗的云环就象瀑布一样塌下,盖住了她半边脸,盖住了她最后一丝羞色。
“你真得不喝一杯?”她的声音很脆,也很妩媚。
林智的眼里喷着火,这种火轻易就能将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烧成飞灰。
他没有答复,他用不着答复。因为相同的话柳盼盼已经问过九次。
柳盼盼露出一种非常具有挑逗性的笑容,昂首将杯中的酒开始往嘴里倒。
她倒得很慢,烈酒在高空凝成一条细线,缓慢而不间断的钻进了她专咬男人心肺的嘴里。她的姿势很幽雅,巧妙的突出了女人引以为傲的双峰。那里,是林智眼睛所能包容的全部。
一股热气开始在林智身上蔓延。谁都能看出柳盼盼很随便,随便你在她身上耍什么花样。林智当然知道,这种事他一向很有经验。但他不着急,如果你想享受一顿丰盛的菜肴,就必须给大厨充裕的时间,让她上好料、调好味,将焖炖的时间用够,这样才能体现出菜肴的神韵,吃起来才爽口。
柳盼盼好不容易喝完了酒,道:“我知道,从喝第一杯酒就知道,你想将我灌醉。不过十年时间,你已经变成了坏人。”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智,不过她的眼光绝对不象是盯着一个坏人。
林智在笑,他笑起来一向很淫荡,这种淫荡确实象个坏人。
林智道:“你明知道我是坏人还要拼命喝酒,说明你不怕我,你不怕坏人。其实坏人没什么不好,坏人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比好人多,要是我是君子,相信你现在一定很失望。”
柳盼盼呵呵地笑着,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动,这是另一种诱惑。
柳盼盼道:“谁说我会失望?你好象不明白一件事,君子也是人。如果你是君子,说不定会真得喜欢上我,甚至刹那间就会从君子变成坏人。”
林智给了一个赞赏的目光,道:“你就肯定坏人不会喜欢你?我看根本就没什么依据。”
柳盼盼的面容瞬间变得幽怨,道:“君子会喜欢我,坏人也会喜欢我,但你不会喜欢我。”
林智开始笑的勉强,道:“难道你比我更明白自己的心思?”
柳盼盼道:“我当然明白,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不会突然消失,整整消失十年。你说若是这个男人心里惦记着一个女人,会不会给她留下一句话,写上一封信?”
她看上去真得很痛苦,甚至有些无助。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就象换了一个人。
林智苦笑道:“要是当年那个小男孩知道小女孩能长成今天这个模样,也许他会带她一起走。可惜,哪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
柳盼盼道:“为什么要可惜?只要他们再次遇上,还是能够做许多可以做的事情。”
林智道:“比如?”
柳盼盼道:“比如那个已经不再是孩子的男人,至少应该抱一下那个已经不是孩子的女人。”
林智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在引诱一个坏人干一件也许没有结果的事情。”
柳盼盼道:“难道所有的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你不觉得人要是总去索求结果,这个结果很快就会变成一场悲剧,谁也承受不下去的悲剧。”
林智道:“那为什么你不过来抱我?你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就很懒,能躺着就绝不坐着。恰好现在我正躺在床上,你何必要难为我站起来?”
柳盼盼眼睛亮了起来,道:“这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智道:“你说。”
柳盼盼整个人忽然扑到他身上,将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温柔地道:“你要答应我,当你忽然不懒的时候,一定要再伴一次乌龟,让我骑在你身上。我要象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一样,骑着你,从后花园的花圃,一直到那棵刻有你我名字的榕树下。”
林智道:“为什么只到榕树下?我一定一直将你驮到眼前的这张大床上,然后象十年前一样,搂着你睡整个晚上。”
“真得?”柳盼盼的手已经象蛇一样滑进了林智的裤带,抓住了一根坚硬的物体。同时,她的嘴已将林智的嘴堵住,她的手很柔软,她的舌头比织女的手还要灵快,她的乳香已经冲出了窗外。
林智再也经不起这种挑逗,他推开了柳盼盼,在柳盼盼疑惑的询问中,他尽量保持语音的平静,道:“不行,现在不行。”
柳盼盼不说话,她无需说话。林智解释道:“这次不行,是因为我答应了一个混蛋为他做一件事。”
柳盼盼再也忍不住,道:“什么事?”
林智勉强笑了笑,他的笑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道:“我答应他,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绝不脱下身上的任何一件衣服。”
柳盼盼笑了,她感觉很轻松,道:“难道那个混蛋现在刚好藏在你的床底下?”
林智道:“怎么可能,他去了福建。”
柳盼盼笑的更甜了,道:“你知道,做有些事不一定要脱衣服,只需扒下裤子就行。”
第八章 上错了床
林智叹气道:“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这种道理好象没几个人可以接受。”
柳盼盼板起了脸。当女人的欲望完全爆发时,要是得不到满足,她能恨死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例外。在这种时候,喜欢和爱,简直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柳盼盼重重地推了林智一把,杏眉怒眼地道:“你是个死人,某方面功能并不正常的死人。”
“他不是死人,他只不过知道有个混蛋就在门外,他想在这个混蛋面前充一次君子。”
门外忽然有人说话。紧接着,本已被柳盼盼插得密不透风的门已经被人从门外打开,就象门本来就是虚掩的,只不过被一阵风一不小心吹开了而已。
柳盼盼就象见了猫的老鼠,飞快的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一个人不管多么随便,也不好意思同时在几个人的面前随便,她并非翠红楼里千娇百媚的红娘,她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象她这样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一个陌生人看到她的身子?此时,她心里的欲望已经飘到了九宵云外,只想早些逃离这间既有死人又有鬼的房间。不是鬼,怎么能轻易打开一道插得严严实实的门?怎么好意思在这种时候随随便便的闯入别人的房间?
她逃不掉,谁要是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小衣,也没有勇气往大街上逃。她看见了一双比晶石还要明亮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个一头乱发的人,这个人轻轻松松的走到她的面前,对她露出一种比爬满苍蝇的猪头还要难看的微笑。
其实天棒的微笑并不难看,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好看的微笑,在柳盼盼眼里都会成为猪头,爬满苍蝇的猪头。她恨林智,这种时候他竟然变成了哑巴,一个不象男人的哑巴,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让她变得如此难堪,就会掉了脑袋也要把眼前这个猪头赶出门外。
林智使劲将柳盼盼往他怀里拽,他似乎想在天棒面前证明什么。柳盼盼不停的反抗,但她的手紧紧的捂着被子,怎么还有力气对抗当世三大剑客的传人?不用多久,她已经随从,乖乖地偎在林智怀里。她是聪明人,对于没有意义的反抗,何必要浪费力气?
天棒毫不客气的坐到床沿,伸了个懒腰,整个身体就倒了下去。
他的脑袋恰好倒在柳盼盼的胸脯上,尽管隔着被子,他依然感觉到柔软。
柳盼盼快要哭出声来,尖叫道:“你干什么?滚开,快滚开。”见天棒无动于衷,她心颤的望向林智,可怜地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他走,我不想看见这个人。”
林智伸了伸舌头,无奈地道:“我不能叫他走。因为我没有这个权利,这间屋子的主人现在就是他,而你睡的床正好是他晚上休息的地方。”
柳盼盼绝望了,哭道:“是他的床你还要我上?你还是不是人?”
林智愧疚地道:“这不能怪我。你知道这里是个僻静的地方,既然与你叙旧,我不想被别人打搅,刚好他去了福建,所以就带你来了此处。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快就回来,要是我知道,说什么也不可能带你来。我的心你应该明白。”
柳盼盼没有心思听他解释,大声道:“你带我走,马上就走。”
林智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丝,道:“走?去那里?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夜深人静?将军府的七十二只恶犬现在刚到消夜的时候,难道你想出去填饱他们的肚子?”
柳盼盼道:“可是你比七十二只恶犬还厉害。我知道,即使七百二十只恶犬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一定可以将我平安送回丞相府。是吗?”
林智道:“可你忘了一件事,我这个人一向都很懒。何况你又怎会舍得让我深更半夜去和七十二只畜生拼命?现在的天气还没到吃狗肉的时候,我相信你肚子并不饿,那为什么我们还要费劲?不如塌塌实实睡个好觉。我知道,一个人要是不注意休息,第二天一定会多出两道黑眼圈,再漂亮的人也会变得不漂亮了。”
柳盼盼连哭声都停了下来。她的脸已经麻木,她的眼光已经散乱,她连仅有的挣扎都已停止。她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爱了那么久,爱的那么深,爱的那么痛。她不相信这是真得,以前那个对她关怀倍至的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模样,以前那个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人怎会让她忍受眼前的屈辱。她的心碎了。碎得就连肉眼也无法分辨,碎得连胶王一贴牢的神胶也无法粘连上。她爱的人让她感到陌生,陌生的比刺骨的寒风还要悲厉,这种悲厉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深入到她的灵魂。
林智看不见她的表情,因为柳盼盼在他怀里,他的视线无法转弯,所以他看不到。
林智继续道:“我可以保证,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个混蛋,却是混蛋中的君子。无论你害怕他会将你怎么样,都是一种错误的想法。能与夏炽欢的老婆同床共枕而没被千刀万刮的人,世上绝无仅有,可以看出这个混蛋在人品上还是有一定的造诣。再说,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你大可放心,塌塌实实的睡一觉,明天起床一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天棒开始有了呼噜声。他真得睡着了,不管是谁马不停蹄的劳累,他也会很快睡着。
柳盼盼当然睡不着。不管任何一个女人,有个陌生的男人枕在你的胸脯,你也会睡不着觉。
天棒睡觉的方式很特别。他不仅枕着柳盼盼的胸脯,他还压在林智身上,准确的说是压在林智的肚子与胸口之间。很奇怪如此凹凸不平的“床。”他居然会睡得那么香。
这种情况,林智只能苦笑。他活到现在,只用女人当过自己的被褥,他虽然生活没有节制,甚至有些荒唐,但还从来没被人当成过被褥,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尽管他不愿意,他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占了别人的床?所以,他也睡不着。
两个睡不着觉的人本可以做许多事,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柳盼盼不说话,她如今大方的挺着胸脯,努力为天棒营造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既然林智不在乎她,她为什么要在乎林智的感受?她甚至将被子拉开了一条缝,将天棒的脑袋塞了进去,让天棒的脑袋安静的贴在她光滑拱起的的胸脯上,就象是温柔的妻子尽心在照顾自己劳累的丈夫。
女人的心谁也猜不透,林智也不能。女人的变化更是比天气还要复杂,现在,谁还相信刚才柳盼盼一心想要赶走的人是天棒?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第九章 何三之死
天棒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柳盼盼不见了,她的人跟着那件出自花玉纺的名师精心手工制作的外衣一起消失。林智刚睡熟,他有海浪般连绵不断的呼噜声,天棒就是被他这种打雷般的鼾声惊醒。
天棒脱下皮靴。这种事情谁也不理解。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穿着自己的皮靴,起床时却要将它脱掉。怎么看都象有毛病。不大不小的毛病。
天棒没有毛病。他脱皮靴,是因为他要脱袜子,他的袜子已经很多天没有离开过他的脚掌,这种袜子一般都有一种味道,一种咸鱼混合便物的味道,这种味道比柳盼盼的乳香更能改变空气的质量,为了更加突出这种味道的特异,天棒将袜子放到了林智的鼻子上。
林智在做梦。他梦见了柳盼盼的乳头,柳盼盼的乳头淌着乳汁,而他正咬着柳盼盼的乳头。
乳汁是什么味道?林智已经无法回味起乳汁的滋味。但他能肯定乳汁不会是臭的。他皱起了眉,在睡梦中皱起了眉,他用鼻子深吸了两口气,整个人已经完全清醒。睁开眼,他就看到了鼻尖的袜子,然后是满床找袜子的天棒。
林智伸出右手的同时踢出了左脚。他的手伸向袜子,他的脚踢向天棒。当他认为他的左脚应该踢到天棒的屁股时,他才发现左脚不能动,不仅左脚不能动,他的右手也不能动,他的整个身体没有任何地方能动。然后,他又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瘫软在床上,柳盼盼已经不见了。
林智能动的时候天棒已到了屋外。他搜遍了房间,除了地上那只令他干呕了一阵子的袜子,他连自己的内裤也找不到。他开始担心,倒霉的日子会随着内裤的消失在他身上降临。
水是热的。是林智最喜欢的温度。但他的脸是黑的,与潇洒放纵的林大少根本就沾不上半点关系。在天棒善意的提示下,他找到了柳盼盼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是一个字,一个“猪”字,这个猪字正正方方的写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天棒告诉他,柳盼盼的书法造诣颇深,已经不在欲言之下。
尽管千金难求的猪字已经被抹掉,林智还是显得垂头丧气。天棒的安慰一点也没有用。
“其实你该高兴。你知道欲言的字千金难求,柳盼盼的书法不在欲言之下,怎么说也能价值千金,大姑娘分文不取的送了你一个字,可想对你的仰慕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我想,今晚她一定会来找你。反正我要你做的事已经半途而废,好事面前我也不为难你,不脱衣服的事就此作罢,就算是对昨夜打扰你没办成事的补偿,何必……”
“你去福建怎么样了,有没有结果?”林智忍受已经到了极限,要是他不打断天棒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赤裸着身体从澡桶里跳出来揍人。
“现在我可以肯定不是花家在暗中与将军府作对,本来我已将视线从丞相府移开,可昨天的事又让我改变了看法,此事还需捉摸。”说到正事,天棒正经起来。
林智怪叫道:“昨天有什么事?昨天什么事也没有。”
天棒冷笑了几声,道:“既然是一只猪,李丞相的干女儿何以放着人不找,却对一只猪投怀送抱?难道她人有毛病?喜欢和猪呆在一起?”
林智看着天棒,就象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大声道:“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嫉妒。但不能因为嫉妒就要扭曲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个天棒在女人眼里才有魅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并不只有是你一个人才能迷住天下所有的女人。”
天棒叹气,男人在这个问题上一向比较敏感,他不想继续争辩下去。天棒道:“我走以后,将军府又出现过什么异常?”
林智见他让步,脸色好看了些,道:“这段时间较为平静,没有死人。”忽然想起一事,接着道:“有件事有些奇怪,我想了两天也没想通?”
“什么事?”天棒很感兴趣。
林智道:“何三是个将军府的更夫,同样是个老实人。不过,他三个月前忽然疯了。”
天棒奇道:“既然是老实人,为何会忽然疯了?难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林智怪笑道:“他逢人便说三个月前他看见了三夫人。”
“三夫人?三夫人是谁?”
“三夫人,就是三爷的夫人。”
“这有什么奇怪?既然是三爷的夫人,就算看到也很正常。大家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总有见面的时候。”天棒略有失望。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因为三夫人现在应该是死人才对,谁要是看见了死人,就是看见了鬼。”林智说话的时候似乎真得看见了鬼。
天棒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我想他不仅看到了三夫人,而且还看到了三爷,有没有这回事?”
林智吃惊的盯着天棒,半天才道:“有,是这么回事。我很奇怪,你人在福建,怎么什么事都知道?难道你真得是鬼?无所不在的鬼?”
天棒没有理他。天棒道:“我要见何三,你安排一下,就说我相信他说的话,想详细听他说一遍当时的情形。”说完,又添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林智没有动,他的表情很遗憾,道:“我不能安排,我也无法安排,谁也不能安排一个活人与死人谈话。”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棒脸色已变,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难道又是躲在暗处的人下的手?”
林智摇了摇头,道:“没有谁向他下手,他将自己吊死在了三爷别院的枯井旁。”
天棒想了想,道:“他有没有亲人?朋友也行。”
林智道:“没有,他和我一样是孤儿,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将军府就是他的家。不过他没有我的运气,所以后来成了更夫。他没有朋友,因为他的朋友都将他当成了疯子,疯子是没有朋友的。”
天棒不说话,亮起的眼睛已经暗淡下来。
林智装腔作势地道:“不过……”
天棒又来了劲,就象又看到了希望,急道:“不过什么?”
林智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道:“他留下了一份遗书,所以我才会奇怪。”
天棒险些跳出了澡桶,激动地道:“遗书上提到了什么?有没有提到特别的人或事?”
林智仔细想了想,道:“没有。没有提过人。他只说他不是疯子,他会在枯井旁看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天,他用他的命来证明他没有撒谎,更没有疯。”
天棒的激情又被现实打压了下去,随口问道:“他为何要在枯井旁上吊?难道只有那种地方才能绑根吊死人的绳子?”
林智有些伤感,道:“因为哪个地方正是三夫人自尽的地方。也是他三个月前看见三夫人的地方。”
天棒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道:“三夫人是自尽?有什么事会逼她走上这条绝路?”
林智尴尬地道:“这个,这个……”他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支吾支吾的有些不知所措。
第十章 喜欢胭脂的女人
天棒纳闷道:“看来你只抱了女人一夜,已经变成了半个女人。真要做了某种事,后果不堪设想。”
林智难得不去管他奚落,吞吐道:“这个,每个家庭都有不能明言的秘密,非我刻意隐瞒,死者已矣,活人怎能再去议论她的长短?不要逼我,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
天棒紧盯着林智。道:“我明白,不说也行,但这件事我已无能为力,希望你也不要勉强我。”
林智竖起眉头,恼道:“你在威胁我?”
天棒道:“我不否认。你应该知道,每件事都很可能是一条线索,假使你将线索隐藏起来,却要别人替你解忧,你不觉得这是在为难别人?”稍顿,接着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你有难处,我也知道,如果你不信任我,根本就无须邀我来到此处。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为难你,是因为我在为你解决问题,并非打探你的秘密。”
林智经过深思熟虑,平静下来。道:“三夫人是个喜欢胭脂的女人。”
天棒非常奇怪,一个人喜欢胭脂的女人跟他有什么干系?他听林智继续道:“不,不是喜欢。说喜欢已经无法体现她对胭脂的痴迷。她对胭脂的喜好,简直能用疯狂这两个字来解释。”
天棒没有说话,他感觉林智已经投入到一段痛苦的回忆,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林智沉默了半天,说了一句让天棒再也想不到的话。
“把你的酒给我。”
天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用了大半个晚上没能达成的目的,却在一个故事的刺激下水到渠成。若是柳盼盼知道后,她会怎么想?
天棒举起身旁的小酒坛,轻松地扔给林智。他能感觉林智受了非常严重的刺激,甚至可以说是惊吓。这种惊吓令他胆怯心颤的破去了自己的誓言,需要酒精来抚慰心灵的震撼。
喝下小半坛酒,林智的身体马马虎虎恢复了正常,道:“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事情发生在冬天,一个非常非常寒冷的冬天。每天都有巡城的执事用马车拉着冻死的乞丐往乱葬岗去烧。按说是不该往尸体身上洒火油的,但不洒火油,尸体根本就点不着。即使点着,往往一具尸体也要反复焚烧几个时辰。”
“三夫人是个很奇怪的人。大夫人常说她有病,需要看大夫。可三爷就是不肯,他说三夫人不见外人,喜洁的行为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并不是病。有他在三夫人身旁,根本就无须什么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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