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的琴声很饱满,很丰富,充满了想对阿衡表达的爱。自从阿衡不在以後,我的琴声弱了,空掉了,不够饱满,甚至一天比一天还薄弱无力。不是我不够努力练琴或琴艺退步,是原本蕴含在琴声里的力量有一半消失无踪。我知道为什麽会消失说穿了,那一半就是阿衡扶持我和爱我的力量。没了阿衡,我是不完整的梁子谦。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缺少什麽,所以我不想去欧洲念书。主要也是不敢去。我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让自己的音乐重新壮盛起来。如此空洞的我去欧洲念书也没有用,被大师指导也没有意义。迷惘的不是我的琴艺,是我的心。我的心迷路了,疲惫了,没有力气,撑不起自己需要的强大。
再说,我也不想离开阿衡到这麽远的地方。已经和阿衡生死分离,我想待在离他近一些的地方,也方便我们互相寻找对方。阿衡需要听见我的琴声才能回到我身边。我也需要他回来。
三年了。阿衡,你知道吗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愈来愈累。
不管我如何用力拉琴,总是缺一块,那一块是阿衡的位置,专属给他的。就算知道是少了阿衡的原故,我依然找不到办法让自己重新满起来,不知道用什麽力量才能填补空缺的地方。那一块空在那里,逐渐壮大,逐渐把我朝空虚推进。阿衡,我该怎麽办我逃不了被空虚和寂寞给淹没的命运。
我都快要不会说话了。琴声的变质更让我连『爱你』都说不出口。
反而愈来愈会妄想。每次一拉琴,我会以为阿衡在看我。我被强迫,习惯往钢琴的地方望,想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阿衡在舞台上对我微笑的温柔。拉琴的时候,我非常没有安全感。琴声是游走在钢索上,没有人可以救我帮我,只要一分神,我的琴马上会坠入黑不见底的深渊。
阿衡,我的琴声变了,你还会跟以前一样爱我吗
阿衡也是料事如神。他不在以後,还真的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话。我连找同学替我伴奏都困难重重。加上走调的琴声,好多人嘲笑我,笑我jp比赛的首奖是骗来的。听他们这样说,我会很生气。骂我我不在意,但是我不能接受他们羞辱阿衡。那是他用生命帮助我赢来的首奖,我说什麽都要扞卫下去。
以前有阿衡,我都不觉得自己的琴声很寂寞。没有人欣赏、没人喜欢、大家不给我掌声,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有阿衡,阿衡是我专属的观众,是我严厉的指导者,也是最会给我赞赏的聆听者。当他离开以後,我才知道什麽是『寂寞』也才晓得不论我能表现的多不在意,最终仍无法欺骗自己。身为演奏者却得到没有观众没有掌声的舞台,遭到漠视的沉痛差点毁了我拉琴的意志。那是失去阿衡以後,我得到的最严重打击。我找不到人听我的琴,没有人愿意给我掌声、鼓励……除了学校课业的课程和考试以外,没有人会来喜欢我的琴。
被忽略,被遗忘,不被重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实在灰心的不得了。想不通为何被阿衡爱的琴声得不到别人的认同我比以前弱又缺乏肯定者,无疑是另一种重创。那段时间真是迷失自我,我甚至忘记自己为什麽拉琴想不起来自己的琴声是为什麽而存在光是思念阿衡并没有办法维系我拉琴的意志。
过去那些年陶醉在阿衡的爱里,或多或少让我被蒙蔽。我活得太虚幻,距离现实太遥远。
曾经,我好恐惧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练习室、演艺厅……
我还是克服了。因为我必须拉琴,唯有拉琴的我才有机会见到阿衡。
我好想他。不论过了多久,我依然很爱他。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有一个专属的位置。只是,我会疲累。不是厌倦爱阿衡,而是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可以让自己的琴声回复
如果我真的累坏了,我能来找阿衡吗拜托阿衡不要把我推开。我真是无时无刻想到他身边去……
应该只有他才能让我把歪七扭八的琴声重新推回轨道吧
当我用力思索如何才能重新见到阿衡时,一阵诡异的呼唤截断我消沉的思绪。是名女孩子的声音。声音有点微弱,有点沙哑,像哭了很久,喊出来的声音好低好沉。
呼喊声愈来愈清晰,音量也逐渐加大,霸道到不行,非要我听见不可。这名女孩加倍用力喊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涌现出有力量,逼我非回覆不可。我能听见她不停地喊『子谦』。
我搞糊涂了。是谁是谁会这样喊我没有几个人会单喊我名字。
何况,对方是女生。
『梁子谦!』
我终於听出来了。那是裴裴的声音,是裴裴拼命在喊我。
是我在作梦吗难道,裴裴回来找我了她还愿意回来找我吗
我想弄清楚心理的疑虑,结果一睁开眼睛,先被从天花板射下来的亮白光线刺眼的没有办法把眼睛张开。想也不用想,我现在绝对不是躺在自己沙发上。我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在哪里只听到有好多吵杂的说话声,以及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声响,特别是裴裴的哭声。混乱中,我似乎握到裴裴的手。她手掌的力道让我好惊喜。因为裴裴牢牢抓住我的手。
等到我看清楚以後,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医院的急诊室。裴裴就在旁边。我瞄见自己的左手臂被插了根软针,还有一瓶打了一半的生理食盐水挂在床边的点滴杆上。
我怎麽会到医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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