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在学校参加第一场考试开始,阿衡一直都是我的伴奏者。阿衡很好玩,明明他自己也需要考试,也要准备评等等测验,可他总喜欢抽时间陪我练琴。每当我劝他应该多专注在自己的练习上,他只会叫我别担心。
「我已经决定了!只要我能继续弹琴又能配合子谦,我会一直一直当你的伴奏!」在练习室里,阿衡用手推眼镜,很霸道的对我说。他的模样逗得我好乐。阿衡,总让我觉得如此温暖。他,是我心里无可取代的阳光。
让阿衡当我的伴奏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因为阿衡懂我的心,还懂我的音乐,更会包容我的缺陷。这之间的互补,让我们能成为再好不过的良伴。有时候当我必须和别的小提琴同学进行合奏时,阿衡还会贴心地到练习室陪我。因为很多时候我是不大会讲话的,可是阿衡不会。这麽多年下来,如果不是阿衡一次次出面帮忙,我根本没有办法和其余同学搭配演出。
只可惜,阿衡帮我这麽多,我没有办法给予他同样的回馈。
小提琴没有办法帮钢琴伴奏,而我又比阿衡更不善於讲话。
「内疚什麽只要能听到子谦拉琴,对我而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子谦,我要的不多。只要你还愿意拉琴给我听,我愿意一直替你伴奏下去。」阿衡说这段话的时候是斩钉截铁。他脸上的坚持和温柔让我好感动。
当年很幸运一起考进同间高中音乐班,我们两个人是乐坏了。为了庆祝能继续一起在音乐上努力,我们在暑假趁着周末,单独跑到离岛玩。短短游玩的五天,一起被夏日艳阳晒得黑抹抹的。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和阿衡躺在沙滩上一起看星星有多棒!那几晚,都是我偎着阿衡,阿衡偎着我,彷佛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自己只需要阿衡就好。想当然,阿衡也只需要我就足够。我真的这样任性的想过。
升高中那年,刚好是阿衡开始戴眼镜的那一年。以前的阿衡根本没有近视,他那杏仁状的大眼睛实在好漂亮,目光永远温温柔柔,说话又和和气气,弹琴只是加倍衬出他出众的气质。怪不得以前念国中时会有那麽多女生暗恋他,升上高中以後,阿衡受欢迎的程度更令人惊奇了。只要是阿衡上台弹琴,舞台底下肯定挤满爱慕他的女生。
大家喜欢阿衡,我当然很替他高兴。这表示会有愈来愈多人了解阿衡的琴。只不过,看他的眼睛得开始藏在镜片後面,我多少替他感到可惜。
不过,阿衡为什麽会突然近视我好像曾经问过他。
「哪有为什麽看不清楚就是近视啊!不戴眼镜矫正怎麽办不戴眼镜的话,我哪能坐在钢琴椅上弹琴啊!」阿衡觉得我问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不管阿衡有没有戴眼镜他都是阿衡,但我总觉得阿衡很神秘。应该讲,是我太习惯向他分享自己的心事,需要他替我开导、解惑。他总是听,总是让我发泄,还会安慰我。相比之下,阿衡在处理情绪方面显然比我更有技巧,也内敛多了。可是,阿衡有个坏毛病,他会对我报喜不报忧,喜欢瞒我会让我担心的事情。而我也总是着他的道。非要傻憨憨的等到事後,才会後知後觉。
我知道阿衡不是故意要瞒我,他是不想让我担心。
「子谦,你真的很有才华!我一定要让大家知道你的小提琴有多棒!」
升上高中以後的第一次评等考试,阿衡在考场外严肃的对我说。那时的我被他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要说,如果没有阿衡尽心尽力辅佐我,我不可能在小提琴上获得这样好的成绩。
我很需要阿衡,我真的很需要他。
阿衡的琴,阿衡的声音,阿衡的温柔,阿衡身上的温度,阿衡的一切的一切……我通通需要……
回想起来,阿衡什麽时候爱上我的我又是什麽时候爱上阿衡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都不知道。只晓得当我们察觉时,早已深深陷入对方的爱意中,完全不可自拔。高一的冬天,我们相约在练习室练习琴。才练不到二十分钟,阿衡突然停止演奏走到我身边来。我还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先被拥入他怀里。那是我第一次被他抱住。阿衡的怀抱很暖,很柔。透过衣料空隙传来的体温和气味,害我压抑多时的情绪险些宣泄溃堤。我是惊吓的。除了讶异阿衡这样大胆,我更害怕自己喜欢他的秘密被发现。我怕阿衡会讨厌我,会因此躲我。
我很爱他,但是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该讲,他愿不愿意让我爱他
出乎我意料的,抱住我的阿衡居然在我耳边呢喃。他搂紧我,靠紧我,不愿意让我离开。感受到他手臂施加的力道,我非常忐忑不安。我想要又怕自己要不起。我想跟他说我爱他又担心他不爱我。
两难的选择。
「子谦,你愿意让我喜欢你吗」
一瞬间,我的世界改变了。不是倾斜,不是扭曲,更不是崩坏。我第一次觉得我的世界的天空亮起来,是因为阿衡的关系,因为他说他想要喜欢我。我领悟到原来很多事情不是非得说出口才可以传达。阿衡很早就发现我喜欢他了。而他一听见我的琴声就爱上我了。
他说他每次弹奏钢琴都努力把爱放进琴声里,期望能藉此传达到我心里。
我被阿衡的体温暖着,人像化开的棉花糖,瘫在他怀里。因为我站不住,他刚刚问我的问题是把燃烧的火焰,把我想倾吐情感一并烧开。阿衡环绕我,安抚我,甚至是大胆诱惑我,让我只想偎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气味好乾净,我完全不想离开。我伸手抱紧他,感受与他的躯体相依靠的美好。一个冲动,我乾脆问出口:如果可以选择,他能永远不要离开我身边吗我愿意把如同我生命的提琴完完整整交付给他保管。
这个问题把阿衡给逗笑了。他不但抱紧我,还尝试地想吻我。我接受了。我接受他的亲吻,接受他对我的爱。这也正是我想告诉他的。
头一次的亲吻虽然很生疏却充满甜蜜,我们再也离不开对方。
原来,爱人和被爱都可以如此幸福。
那当下都是无法言喻的幸福。我们的爱得以成全,可以被对方接受。
从那之後,每次和阿衡合奏,我心里都有说不出口的震撼,这震撼并不是阿衡的钢琴弹得多好,或是我的小提琴能拉得多好。我在意的是透过旋律、音符如何碰触到对方的心。对!有时候听人讲话会词不达意,但是只要给我音符我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麽。音乐是不受语言和国籍限制的,音乐不会在意我会不会讲话,阿衡会不会讲话,弹奏才是唯一的沟通方式。
古典乐是很神奇的,前人将情感交给旋律再托付给时间,时间又穿过重重百年旅程,来到你我面前。
透过演奏,我和阿衡是结合在一起的。他衬着我,我衬着他;他给我狂热,我给他柔和;他要高氵朝,我会配合他;假使我需要慰藉,他也会不吝啬的把自己交给我。我们透过音乐欢爱,透过演奏触摸对方最柔软最私密的地方。
在音乐面前,人人都是chiluo的,差别在於你愿意显现出多少
我知道不论在什麽状况下,只要是阿衡在我面前,我会让他看见骨子里最chiluo又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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