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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失乐情七|作者:云深|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0 21:49:12|下载:失乐情七TXT下载
  ☆、上部文案

  【上部】:爱不是一件事,而是所有的事

  她以为爱情它发生了,直到这天,她被他压在身下,几个曾“亲密”过的男人浅浅勾笑、或无动於衷地在围观欣赏,有个甚至凝神读着报纸。墙上大屏幕,传来女人呻吟,对她而言,这熟悉的声音才是毁灭的……

  一喜下身被撕裂时,心反而平静了。

  黑色星期五,深爱过的人对她上了人生第一堂课──爱情,是做爱的前戏。而前戏,是男人进入你身体和思想前的一场谋。

  作家的话:

  ☆、001 撞见

  今天下午一喜给妈妈打电话撒了个谎,说自己去好友珍珠家里过夜。

  但晚上十一点左右,她却耷拉着脑袋突然回家。

  摁门铃,响了好几下没动静。

  一喜蛮内疚,妈妈大概睡了,这下要被我吵醒呀。

  门,突然被打开,因晚归而讨好的笑容凝固。

  本能使然,她後退两步:这个男人是谁?

  玄关处没开灯,室内一束灯光把四周染得昏暗,一条修长高挑的身影,比妈妈的比例高出许多。

  “是一喜吧?你回来了?”对方的声音温和醇厚,听着舒服。

  “您是?”一喜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身影的主人不急於回答,侧身让了道。一喜迟疑着。

  “我叫平凡,是你妈妈的朋友,听她唠叨过你很多次。”昏暗中,不见男人笑脸,却听到笑意在空中荡漾。

  那是种奇异的魅力,通过声音,安抚了一喜。心仍然在突突地跳,但那种瞬间惊惧感消退许多。

  一喜走进门。对方没再寒暄,微微欠身,“我去收拾下浴室。”

  望着那道堂而皇之步入她家浴室的背影,一喜蹙眉。

  这间房子里,自从她懂事以来,就从未出现过男人。此刻,冒然被陌生男子闯入,这种感觉让她很不习惯,更有丝丝不舒服。

  反锁好了门,她心里犹豫,不管怎麽样,这个男人是妈妈的朋友,而且是趁女儿不在家,可以带到家里过夜的这种亲密程度的朋友。

  对於守着死去丈夫的照片枯守二十年寂寞的妈妈来说,能够亲密如斯的男人很不简单。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麽了得?

  来到浴室门口,她的步伐向来轻盈,并未打扰到男人。

  他背对着她,在洗脸池那儿洗着什麽东西。湿漉的头发,显得微微凌乱,那光泽,黑亮黑亮,格外迷人。白色衬衣,大抵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紧贴到後背上,形成大小不一的湿块。

  一喜的头脑,灵光攒动——哦,哦,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开门,大概是在洗澡来着。

  咦,不对,那妈妈呢?

  她有双特别灵动的眼珠,激灵灵那麽一转,心思豁然——洗鸳鸯浴。顿时,一股暖热暧昧的湿气从浴室扑面而来,心随意走,目随意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到浴室的边边角角。

  这一刻,她不确定,自己是出於青春期女孩对爱痕迹的好奇,还是出於一个女儿的渴望,无可否认,大多数孩子都渴望着一位贞节列妇的母亲。

  到了这份上,如果还想证明妈妈的贞节,其实蛮可笑,但人的潜意识是个十分固执的领域,感,有时不受理控制。

  总之,一喜的目光落到一条淡白色胶套子上,在马桶旁边的纸篓下,水泽潋滟的米色地砖上,那套子泛着靡之光。

  作家的话:

  ☆、002 犯了花痴

  男人把洗好的东西捞出水,侧过身,抖开——滴水的红丝衣,火一样感。

  一喜因窥见安全套而发热的脸,腾地烧起来,男人显然没料到她鬼祟地站门口,这会儿也讶然,“抱歉,我没注意到一喜在这,哎,不是故意的。你、你,这……”

  想想,大概是怕在情人女儿这里跌分吧?他显得手足无措。

  当男人露出这表情时通常比较可爱,何况这麽位致温和的老男人,咳——最起码和一喜相比,他的确“老”了点,大概比她大上一轮的感觉。这会儿,露出一颗非常尖的虎齿,越发可亲可爱。

  然而,一喜这没回应人家。她在干什麽?这丫头很没格调地,犯了花痴——

  怎麽会有这麽好看的男人?而且是在现实中呐……看看这眼——问君几多柔,恰似一江春水——这是一喜和他的眼眸与五官的初遇,她想尖叫,却发不出音。

  男人微笑,目光温和,以长辈的姿态纵容着,任她看个够。

  当一喜意识到这点後,莫名有些恼怒。她是恼自己,怎麽会对着妈妈的男人犯痴?

  她没面子地清清嗓子,“没关系,再过三天我就二十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程度的小啦。”

  不就是让我看了一眼两眼的感睡衣吗?送我一件两件,我也不觉得被冒犯。

  这男人有点太保守,可惜了这张祸害的脸,不过……作为妈妈的男友,这样倒也好。

  “您慢慢洗,我先回屋。”她不是没眼色的女孩,他手里拎着妈妈的水淋淋感睡衣,怎麽说也不能若无其事地跟人家拉东扯西了吧。

  路经妈妈的大卧室,进去打个“晚安”招呼吧。於是,稍稍推开门,却从门缝里看到妈妈赤裸的背影,湿漉漉长发,雪白肌肤,妈妈盘腿坐着,正低头往口或肚皮上抹油。

  轻轻合门,她悄悄回了自己卧室。

  背靠门板,呼出口长气,感觉经历了一场无欲处见情色的偷窥之旅,难以想象的复杂情绪填满心头。

  来到床前,看见一团微微起伏的黑白杂毛的,大咧咧地霸着她的床,还不要脸地枕着她的枕头。

  她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揪住猪耳朵,“花宝,你是不是睡得很舒服?”

  猪鼻子喷出一声哼唧,白色睫毛抖了抖,继续装睡。

  这头迷你香猪是她的宠物。宠物,宠物,容易被宠坏,这头猪似乎以为自己应该和一喜得到同等待遇,一到晚上就不安於窝,试图爬她的床。可一喜讨厌它的哼唧哼唧的声音,不跟它同床。

  而今天她不在,这下好,花宝大人涎着脸,睡她床了。

  按照以往的子,她会把它揪下床,但今天不同了,看着这头猪,她突然觉得茫然。这猪的曾祖是爸爸病故前送给她的礼物,那时她在妈妈的子里,还只是一粒受卵。

  当她咿呀学语时,同龄孩子都喊爸爸,她只会喊花宝。

  到了今天,花宝一家四辈猪是她和爸爸维系感情的纽带。此时此刻,盯着无忧无虑的第四代花宝,想起了爸爸,一喜的心更复杂。

  轻柔地抚着花宝的耳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才男人洗着的红丝睡衣,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妈妈在枕侧放了二十年的。自从长大成人後,不用妈妈明说,她也晓得,那睡衣肯定承载着妈妈和爸爸一段旖旎情事。

  一喜从书桌上拿来相框,一张褪色的黑白相片,相片中的男人,英俊得有些梦幻,温和笑脸,永远定格在迷人的那一刻。

  一喜在台灯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照片中的爸爸。在妈妈的回忆里,爸爸是完美的典范。

  他选择了曾经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的女儿,当时那个年代里,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娶个出身不好的女人,是勇气,对女人来说,那是刻骨铭心的浪漫。

  爸爸的笑容永远温和,有一颗专为从政而生的头脑,仕途坦荡,却对经营一家小烟草亭的妻子从没任何不满。

  他懂得疼人——那年代,年轻人领结婚证时,可以领取一件家具购物票证,凭票领号排一夜的队,才能买到一件家具。爸妈结婚时正直冬天,爸爸穿了件军大衣,将娇妻抱在大衣里等了一夜,那种感觉,越是寒冷,越是温暖。

  後来,妈妈怀孕,听到喜讯的丈夫,除了笑容并没任何甜言蜜语,且出差数日不落家。被宠坏的妻子,伤心欲绝,任得如一个孩子,她决定让他後悔,她爬上了墙,还不小心滑了一脚,摔了。

  每每听到这里,一喜就会手心冒冷汗,好在自己在娘胎时比较皮实,不然早成了爸妈小两口意气之争的牺牲品了。

  爸爸回家了,怀里抱着一头小猪。

  他说,我工作忙,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这个小猪是托了很多关系,从外国人那里买来的,是送给儿子或女儿的礼物。

  幽怨的妻子破涕为笑,恩爱的夫妻如何花前月下,郎情妾意,一桩桩甜蜜往事,被妈妈如数家珍般数落了这些年。到了思春期的一喜暗自下了决定,要嫁人就要嫁个爸爸这样的。

  後来,爸爸躺到了病床上,患了海绵窦肿瘤。那时的神经外科技术落後,手术存活率低得微乎其微。大多数这样病人的家属的选择——让病者去天堂,没病灾的继续苟活尘世。可妈妈的想法不同,夫妻俩死活要一起的。手术费?不就是钱吗——说到这,妈妈叹口气,没有说下去。然後,接着讲——凑齐了手术费,我却累倒了。醒来,已是天人永隔。

  可是他的病床上,有一捧玫瑰,那是留给我的……

  二十年,妈妈执着地守候这份感情,偶尔靠在阳台墙,望着远方吸烟,那麽的寂寞。

  每当这时,一喜衷心地希望妈妈再遇良缘。这会儿妈妈终於有人,作为女儿我有什麽好矫情的?!

  将爸爸的相片放回原处,一喜坦然了。

  一喜家的房子原本的格局是一居,後来在卧室以石膏墙隔出小间给一喜住,想当然,几乎没什麽隔音效果。

  说句话,放个响屁,也能互通声响。

  夜深人静中,忽然传来一道古古怪怪的声响,一喜屏息,竖起耳朵,声音却没了。

  她这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往“邪”里动脑筋,灵光一动,大抵猜到了——妈妈的呻吟。

  呻吟没了,在她神经上投下的涟漪却久久回荡。想想,薄薄的墙壁那头,可能是妈妈和男人体绞缠,那男人又是那麽样的造孽模样——她惊艳过,所以她别扭,她骚动——於是,塞耳机,耳不听,心静。

  歌曲舒缓,适合想些有的没的。

  今天她对妈妈撒谎,实则没去珍珠家,而是和男友开房间——“李贺,我说我得了鱼鳞病,你……嫌弃吗?”自卑地低头。

  李贺的身子明显僵了僵,不动声色地推开,脸色不大好,“你怎麽不早说?”

  略略有些难受,“现在我说了,三天後我生日,那时,再告诉我答案,你到底是嫌弃不嫌弃,到时可别怪我没早说。”

  男人,爱我身子多点,还是我这人?相信大多数女孩都有过这样的疑虑,一喜也是。

  珍珠曾念叨:“你这是不信任你们的爱情。”

  一喜固执起来也是头牛,“你说那盲人,不跌倒一次,能承认自己瞎了?而爱情,不经过考验,总觉得信任来得模糊。”

  珍珠说:“那是你还不够爱。当你疯狂爱上一个人,你就不会有理智去理会他是否足够爱你,相反,自己的爱不足够时,你才有心情去确认他的爱是否足够。”

  一喜恼火,“如果不爱,我会考虑把自己给他?”

  珍珠那恶毒的丫头毫不留情地反击,“那是你思春了。”

  一喜的两个闺密,依依和珍珠十六岁开始了爱情。这几年,眼睁睁看着她们为情苦痛,因爱甜蜜,听着她们肆无忌惮地聊两话题,那种缠绵绯恻,那种欲仙欲死,刺激挑逗,猥琐靡丽,再再让她渴望,渴望着什麽?

  爱情,还是激情,或者哪个更多些?

  ☆、003 春梦

  第二天清晨。

  一喜睡眼惺忪地开门,穿了身蜡笔小新的露癖模样的流氓图案。这是珍珠送的十九岁生日礼物,附赠的祝词曰——大象无形,大器晚成。

  珍珠是个情中人,她嘴里的“大象”、“大器”,引自道德经,却真真猥琐。

  “大器”——名门闺秀;销魂名器——龌龊的丫头珍珠还曾下巴预言:

  一喜将是晚成的大器,届时,金刚被她磨成针,魂被她吸个干。男人嘛,哼,出来泡的,早晚在女人怀里溺一回,而惹上一喜的,准没个好下场。

  她预言的这枚未来之星,祸害头头,不知到什麽时候才能得道成妖,反正眼下道行尚浅,这不,当她看清——沙发上,男人戴金丝框眼镜专注读报;听见,厨房里,锅碗叮当,妈妈在熬粥;楼下卖豆浆的大婶儿在吆喝,西北憨腔——她,听在耳里,润了眼角。

  这就是一家人的早晨吗?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

  转身回屋,擦了擦眼角。

  今天上午一喜在学校没课,但是她还是以去图书馆查资料为由逃了。

  因为妈妈的男人正在休假中,看他那慢条斯理吃早餐的样子,大概是不急於出门,而妈妈吃完早餐就要去烟酒店开铺。

  潜意识里,一喜不想和妈妈的男人独处一个屋檐下。

  下午回家前,先给妈妈打了电话。

  妈妈要她赶紧回家,说是那个男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一喜进门,看见男人从厨房端出一小瓷盆的汤,温润沁脾的笑在脸上漾着,拿围裙擦了擦手,跟一喜打了声招呼。

  有一种男人,他一点也不张狂,挥着锅铲,能令你拜倒他的围裙下——他烧的菜,令她的胃快乐得想唱歌。

  餐中,一喜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这男人吃饭的风度,不由让你联想到电影画面,斯文的绅士,优雅举杯,酝酿百年红酒,被恬然品抿。虽然,眼前的男人只是在喝蛋汤——谁说蛋汤就不能有红酒的品位。

  一喜喝了口醪糟蛋花,温润滑口,她突然开了口:“大叔——”

  辈分和年龄的出入,的确是个问题。

  男人和妈妈同时愕然,“大……叔?”妈妈对女儿的称呼感到意外,侧目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她四十二岁,时光於她是老了,然而,她的老时光,在男人的脸上却在峥嵘,看不清不着的活力在他侧脸的线条上涌动,三十出头的男人,虽然脾内敛,但骨气尖锐,就如他做爱时的力量,能唤回她激情燃烧的盛年。

  一喜的心头沉睡着一头调皮的鬼,偶尔心情对时就会苏醒,“唔,叫大叔不合适?难道叫大哥?”她眨巴下眼睛,蛮认真的样子。

  “叫大叔挺合适,你说呢,阿阮?”男人微笑侧目,尖尖的虎齿露出,亲昵地凝睇着一喜她妈,阮惠贞。

  阮惠贞感受着彼此间涌动的柔情,克制着投奔他怀里的冲动,拿汤勺搅拌长的芥兰,“如果你们一个爱叫,一个爱听,那就叫吧。”

  餐後,大叔和妈妈出去散步,出门前妈妈吩咐一喜:“他已经替你喂过花宝了,你别再给它吃。”

  花宝这厮属金鱼,有好吃它宁可撑死也不会错过,所以,一喜也不再喂它。

  屋里静悄悄的,觉得有些空虚无聊,往花宝的脖子套了圈,牵到楼下溜食。

  花宝这家夥怏怏的,本来向後竖起的耳朵耷拉着,一喜以为它吃撑了发懒也没在意。

  晚上,午夜梦回,她竟然做起了春梦。梦里的男人面目模糊,腰里系着红色睡衣,像一头人身半兽,下面妖娆的兽,焕发原始的诱惑,朦胧中向她伸出了中指,稍稍一勾,手腕上红玉镯子荡啊荡,一双似曾相识的眼意味深长地笑。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的暗示铺天盖地,她不禁地跟他缠绵起,一种突破禁忌,打碎面具的畅快。

  一喜在梦里被陌生的情绪控制,体味着刺激,然而,虚无得很。她努力想抓住什麽,却还是空虚——快感、放纵、空虚、失落……

  突然,胳膊被软烫的东西撞击了下,她一时摆脱不了春梦缠绕,房被撞了下,这才幽幽睁开眼,一时头脑空白。

  过了一会儿,茫然地侧目,台灯微弱光线中,看见异样的花宝,它在不停地抽搐。

  这个时候,她的大脑是最迷蒙的状态。一慌之下,抄上花宝,本反应不来妈妈的卧室多了个男人,就直接撞门进去了。

  门内,静态的床戏,火辣辣地,她春梦残余的神经彻底懵了。

  ☆、004 床欢

  妈妈的卧室内,床头灯昏暗,对一喜惺忪的双眼来说,光线很舒适。然而,昏暗的光,最能衬托暧昧。

  落地的阳台,连着窗外苍茫夜空,妈妈俯跪提臀的姿态,面朝漆黑的夜幕。她的身後,曲线如雕的男人,连体画像般定格在一喜的视线中——

  男人手扯着妈妈的一捧头发,有几绺发丝从他微松的掌中滑落,落回妈妈若隐若现的後背。妈妈的臀部和他微微前顶的腰紧密交合,这个地方紧绷,一股濒临迸发的能量使其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喜闯入的时间巧得令人绝望,这两人正好抵达高潮的悬崖,继续抽送几下可抵欲海漩涡,退,就会空虚难耐到发狂。

  可,你怎麽继续吧?她就木桩子那样站着呢。

  男人宽厚的身躯几乎将妈妈赤裸身体罩住。可妈妈努力越过他肩膀望过来,一喜混乱的大脑轰地炸开,她看见了什麽——妈妈的嘴被撑得很开,里面塞满了红丝睡衣,塞不下的部分薄纱从红唇坠下,蒙在露出的一小块白皙房上,隐隐约约,艳媚堕落。

  一喜看不清妈妈的表情,而她自己呢,刚才短暂的发懵、尴尬、傻眼过後,不知怎麽逃出来的,总之急促地将门关上。砰!一喜的心也颤了颤。

  屋内,交合的两人没立刻分开,因为男人蓄积的力到了传说中的不可控点,被湿热紧致的内壁一夹,势必要解放出来。於是,他抓着女人的头发,狂烈地抽送几下。女人被堵的嘴发出压抑的嗷嗷呻吟,在他有力的撞击下,浑身颤抖。

  紧挨着门,靠着墙站定,一喜的大脑塞了棉花一样乱糟糟。刚才的一场春梦里,有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在混沌的梦境里,与她抵死缠绵。那时,那男人是面目不清的,可刚才,无意间撞破的床事,给她最大的刺激,不是撞见妈妈做爱,而是和妈妈做爱的那人手腕上的红玉镯子,以及那件红丝睡衣,那是昨晚初见时,那男人在她面前揉搓过的——红睡衣,红手镯不就是她春梦里出现的玩意吗?

  春梦,妈妈的男人……一喜的心,彻底慌了。

  想捂住心口,却到了不安扭动的花宝,迷乱情思终於醒明,她对门内轻喊:“妈妈,花宝它病得很严重,我想带它去看病。”

  妈妈在门内含糊地应了声,声音低哑轻颤,可能在穿衣服。

  一喜沉默,深深吸口气,算了,就当刚才一起做了场梦,我做了场春梦,妈妈和大叔做春梦时被我撞见,其实,当作什麽也没发生就好了。这家夥自我开解能力超强,还隐隐约约有些阿q神,不过……

  到底该笑着打照面,还是面无表情若无其事?还是笑一个吧,笑一个,笑一个,可面皮抽筋笑不出来。

  过了挺久,门终於打开。一喜猛地擡头,想笑而笑不出的感觉在嘴角凝固成抽搐状,乌溜溜的眼里是混杂着尴尬。

  平凡所看见的女孩是一幅怪模样,他则是清了清嗓子,声音略略局促,“一喜,大叔陪你去,可以吗?”

  “平凡,我也去。”妈妈穿了身碎花家居裙。

  大叔转过身,俯身过去,在妈妈耳旁轻声说了什麽,妈妈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喜看不见妈妈的表情,但她就知道,那必定是堕入爱恋的女人娇嗔。大叔又对妈妈轻声细语,“好好睡一觉,有我在,没你心的,嗯?”

  明明他们没有体亲昵,但契合融洽的意味在空气里荡漾。

  一喜实在是个懂事解情的孩子,抱着她的花宝先一步向门口走去,如果你要给你的女人安抚的吻,就在我背对的时候,尽情地来吧!

  当我闭上一只眼——自己的春梦了无痕。

  睁开另一只——看到妈妈幸福的笑。

  这样想着,一喜笑了。

  鲁门阿q有他的逻辑,喜家的一喜也有她的哲学。

  作家的话:

  ☆、005 情迷

  下楼梯,他走在她的前头。

  他的车停在老楼东墙那儿,向车走去时,他落後她一步。

  平凡,名符其实,他的体贴温暖如此不起眼。可一喜感受到了,她想,男人对女人的体贴,不一定非要在冬天里送暖炉,热夏里买冰激凌

  他加快步伐,给她开了车门。一喜钻进去,抱着她的花宝。

  平凡在车外打了通电话才坐进车,她抱着猪不方便系,她抱着猪——别人帮她系,同样碍手碍脚。

  他的手小心翼翼,可还是刮过她圆润的肩,蹭过尖尖的头,拂过起伏的肚皮,在花宝和她的小腹间尤其慌乱碰触几下——从右肩头,到左胯,斜斜一条线,滑过一路心悸。

  车启,行使在深夜的街道,两旁,路灯昏暖。

  车上,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过话。一喜靠椅子半合眼,懒懒模样,脸微微向车窗侧着,注视窗外飞逝的黑暗,刚才那一路斜线悸动,仿佛仍在少女敏感的四肢百骸缠绵战栗。

  兴许是沉默让平凡感到了尴尬,他扭开了音响——

  他扭开了音响——喘息,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喘息声……夜太静,狭窄的空间,越来越中的喘息……

  一喜扭过脸,恰好几缕十字路口的灯光打在他的手背,看到大叔手握着方向盘,清晰的手背脉络,僵硬的线条。

  慵懒调调的歌,女人低哑的倾诉,撩得人不安,但平凡的手慢慢放松了,因为小姑娘压没当回事,缩在她的椅子里,懒洋洋地望着窗外。

  路灯间歇地打在车窗上,男人的侧脸也在玻璃上闪现。她盯着玻璃上的影子,好像是冗长无变化的路途风景,逐渐地,意识和视线变得疲惫而懒散,就那麽盯着盯着……低哑骚动的音乐中,堕入一种暧昧无力的昏昏欲睡。

  慢慢慢慢,路灯没了,微弱的车灯照亮不了车中。车拐入胡同,忽暗,世界刹那昏黑。

  歌声,沙哑低沉地在心头摩挲——

  whensomeonefallinlove,beghimakiss爱上了你,求求你给我一个吻——啜气,喘气,压抑於嗓子眼的难耐

  beghimforatouch求求你给我一次抚——绵长的呻吟。

  beghimforonenight求求你给我一夜的爱——长长的叹息……

  从音响里飘啊飘……

  车身猛地颠颤,意识突地一跳,她睁开了眼。

  到了?

  “到了。”平凡靠过来,给她解安全带。她迷蒙的瞳孔聚焦,如梦初醒,还有些呆。身体敏感紧绷起来,意念里缠绵的滚烫气息,与他真实的平和坦然气息相叠,恍惚中,她一阵怅然——

  平凡的朋友笑容可掬地迎上,双手递了一支烟给他,他却摇头,温温而笑,“我不抽烟,你忘了?”

  那朋友眉头一挑,笑了笑,不再勉强,从一喜怀里接过花宝进诊室。

  诊断结果出乎意料,遗传病,原发癫痫。

  一喜的脑子嗡了嗡,花宝曾祖生下花宝後猝死。

  花宝则是活了四年多,产了个女儿,於风韵犹存之龄郁郁而卒。一喜怀疑,它是相思成疾,据说和它交配的那头猪长得十分俊。

  而花宝妈妈的死亡就比较离奇,在一喜十五岁那年,一喜妈妈带花妈出去散步,花妈莫名犯呆,活活被一辆拉煤车撞死,留下可怜的花宝,在一喜的照护下长到了如今。

  一喜翻花宝家的族谱,种种迹象表明,花家猪祖宗真有可能携带这病史。

  好在这也不是要命的病,好好调养可以避免发作。花宝要输,一喜在大叔陪同下在外头等候。

  空旷细窄的走廊,她和他斜倚着长椅背儿。一喜伸脖子看了看正门上的挂锺,近凌晨三点,收视线,有意无意扫了眼身旁的男人,他微闭着眼,受造化眷顾的致五官就在旁边,五官真的很好看,不用细细品,也会令你心动的感觉。此刻,他假寐,却还那麽端正。一喜想起,他和妈妈癫狂的镜头,想到车里情色音乐,感觉,这男人温和持重的身体里,隐着一个艳荡的妖灵。

  她的春梦里,他是半身人兽,她想,那个妖灵沉睡在他兽形身体里靡艳的一隅。只是平日被压抑,只有在夜深人静,女人细细的呼吸才能唤醒他的痴狂……

  一喜骚动不安的灵魂,努力将他的灵魂拉向自己,但第二天她无意听到他跟谁讲电话,“小陈,前天你借我的车,是不是忘了抽走碟片?昨天晚上,我和惠贞的女儿去医院,无意间放了你那碟,想想我多尴尬,当时关也不是,听也不是。”

  “没关掉,关了反而欲盖弥彰似的。”

  “赫赫,倒也没什麽,我看那孩子也没放心上。”

  “不要了?那我扔了。”

  原来,那不是他的碟。一喜微微失望,同时又舒了口气。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纯净与堕落边缘游走的杂交物种,既渴望遇见同类,嗅闻彼此体内堕落气味,携手放纵肆意,又不想伤害妈妈——妈妈,是情人中的情人,永远伤害不得。

  话说回来,当下宠物院的走廊里,她困乏地靠椅背睡了。梦里,是谁喊了她一声,她不愿醒,脸颊上皮和毛孔沉醉於暖意,骚动不安的灵魂得到平抚,就像,她是只狐狸,躺在深秋的原野,清幽的草香淡淡愉悦毛发。

  平凡委实君子,低头看着酣睡的女孩,柔柔软软一团,他唇角微弯了一下,没丁点不规矩。

  作家的话:

  从动笔写失乐至今貌似穿过了两年的时光,这正是我跟一喜告别的时间,原来这麽久了,但是还是这样的熟悉。随便什麽事,都可以让我想一想一喜和她的他们,有时会心一笑,有时难免怅然。。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会默默地和她们进行更多的沟通,了解她们。这章节呢,在原版上改动较多,因为我更了解到一喜,“一喜会这样吗?她是这样做的人吗?这样的想法,真应该属於那个姑娘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和考量,谨慎又认真地做了些小修改,希望姐妹们会认可并喜欢。

  ☆、006 水磨调

  今天一喜二十岁生日,妈妈惯例穿了身旗袍,茶色,风情万种。站在阳台,晨霞中,纤纤玉指夹烟,细细长长。给一喜的生日礼物是可爱发夹,亲手给她戴上,侧脸望向窗外,微仰下巴吐出烟圈,这一刻,烟雾中落寞妩媚,一喜突然吃惊,莫不是老祖母灵魂附体,把旧上海滩的韵致带到了我家阳台?

  她和妈妈的生日同一天,每当生日时,妈妈就会这身打扮,只因她的男人曾经赞美,她是一个天生适合穿旗袍的女人。

  为一句赞美,养一个习惯,情中人有百十种姿态,妈妈算是其中一类——她痴心。

  如今妈妈另投他怀,少不更事的一喜曾一度不适,然而,就在刚才寂寞的烟雾让她恍然,妈妈还是那痴人。

  一喜念念。伸头临白刃,痴心为绿珠——痴心,对某人某物的深深迷恋。妈妈的痴心沉湎於爸爸,而平凡,那个惊艳绝色的男人,只不过,温雅微笑的样子像爸爸,或者,将红丝睡衣塞你嘴里的他,和送红丝睡衣的爸爸,在灵绞缠的时刻有某种契合的感觉吧?

  一喜手里拿着小镜子,对镜摆弄着发夹,镜子的边角照着妈妈的嘴唇,只能照到嘴唇,温柔惑人的笑在唇角展放。“平凡,一喜送了我四叶草的标本,你看,你看。”

  平凡一如既往温和的笑,“万株三叶草出一株四叶,这孩子有心。”

  平凡多美好一个人,却要做个二十年前好男人的影子,一喜为他不平,却无可奈何。

  大叔送一喜的礼物,包装挺壮观,方方正正那麽一大盒子端放在桌上。拆包装时,一喜的心很紧,雀跃地打开,眼前一亮——一套外科手术七件刀。

  “等一喜真正上手术台的那天,再送一套激光手术刀。”他说。

  一喜的眼角又没出息地湿润,“还好几年呢,我才大二咧,连解剖课都没开。”

  平凡笑道:“那就几年後送。”

  不知他说时有没有当作承诺,但她知道,自己是忘不了这句话了。

  为了庆祝两个女人的生日,平凡安排了一场野餐。

  可能是这人格过於平和的缘故,野餐并未见什麽新鲜花样。沿着一条近郊的河岸,铺了毯子,带了许多零食,当然有个大大蛋糕,三个人没什麽热络,淡淡悠闲地度过。

  回城的路上,一喜接了个神秘电话,是个女生打来的。

  “喜一喜同学,晚上有空在学院路上那家元绿咖啡见个面吧。”

  一喜的眉头皱了下,“你是?”

  “我是谁,见了你就知道了,至於为什麽要见,是有关你我共同喜欢的男人。我桌子上会放一本有关鱼鳞病的医学杂志,到时你就认出我了。”女生的笑很愉快,说到“鱼鳞病”时甚至有点嘲弄。

  一喜垂着眼,轻轻咬了咬下嘴唇,这是她思考状。“好,”她看了看手机屏时间,又问平凡:“大叔,我们大概啥时候到家?”

  “快了,五点左右吧。”

  一喜对着手机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六点,元绿咖啡。”

  挂断电话,一喜的眉头仍轻蹙着。妈妈挑眉,“谁呀?没啥要紧事的话别过去了,你杨姨送了三张牡丹亭票,恭王府的夜场,你陪我们一起去。”

  “妈,不好意思,这个约我得去,再说,我对那什麽昆曲啥的没兴趣,都什麽年代了,这些快断气的老戏,就你们这些‘老人’和特殊爱好的一批年青儿才稀罕。”

  她的确是喜欢不来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你一个字没唱完人家可能睡一觉醒了。譬如,诸葛亮告辞周瑜,周瑜送别,唱了个:先生慢……拉开了长腔,台下人就可以补一觉。你可能梦一场赤壁,陡然惊醒,热血澎湃中,还听台上周瑜搁那唱呢:走——

  “这些老腔老调的能磨死人,谁有那耐心听啊。”她随口补了一句,开始琢磨刚才神秘电话。

  这时,双手把着方向盘的平凡却换单手把,空出的手着下巴,眼盯着前路,蛮深邃。他开了腔:“磨死人?呵,‘水磨调’那种水灵灵的磨,如果你学会享受那种被磨的感觉,就懂什麽叫纯粹的愉悦。那种细曲儿,拍儿慢,所以空间被拉长,曲调才能伸展曲折,一板三眼。这种婉丽妩媚,一唱三叹,才真正满足你对古典致的意。”

  阮惠贞的嘴角噙笑,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曲,她和平凡的相识相知相爱中,戏,当了红娘。

  他对古典文化的见解独到而深刻,谈吐间会令你从听觉视觉的肤浅表面,拉到更深的神领域的思考。

  他说过,对於当前戏曲界议题——川剧变脸和昆曲哪个能入围世界遗产名录?当时很多人猜测川剧拔得头筹。因为川剧变脸新奇热闹,老外更喜欢这新奇劲儿。但平凡说,“文化遗产不是看这东西能否加速你的脉搏心跳,也不是看这东西能否满足异族人的好奇。它的意义在於,不是它老,我们就得盲目孝敬,而是看看,祖宗留下的这玩意儿,它能否让疲惫的子孙从中寻觅点滴淡然,能否让感情贫乏的後代,从中意会婉转细腻的情调……”

  现在,人们哭着喊着保护文化,譬如说,老胡同的四合院被圈起了,破落的栋梁重新贴金镶银,就像晚娘描眉,有的真是越看越心揪,那是啥,不伦不类。然後成了千呼万唤的新娘,让一群不知所以的游客去探头探头,啧啧,这老玩意儿,还挺新鲜,比咱那小蜗居宽敞多了,哎,长叹一声离开。

  ……

  这些都是平凡给阮惠贞叨叨过的,让这清冷了二十年的寡妇,真真另眼相看了。

  而一喜也被他那句,闲聊的“水磨调”磨出些别样情思,暗里下了决心,逼着自己去“享受享受”那水灵灵的磨人调。

  ☆、007 华丽闹剧

  缺,别急哦

  ☆、008 裸体论

  “你是说他懂解剖?”

  他瞟她一眼,耸耸肩,笑:“呵,算是……懂点吧。”

  一喜的好奇心彻底被捅出个马蜂窝子,每个孔里都驻着一个好奇的卵子,等着孵成蜂儿,去探究那个神秘的、貌似还有点歹毒的大叔——平原。

  两人肩并肩坐沙发上,一会儿,一喜突然打破沉默,捧着水杯低低道:“谢谢你。”

  “谢什麽,丫头。照顾你们两个是我的责任,也是荣幸。”这声音多麽温和磁,对一喜来说,从初初听见开始就有着奇异的魔力。无聊时,想听听这声音;快乐时,想听这声音笑;伤心之时,渴望来自这声音的安慰。

  “刚才在咖啡店,为了让一个混蛋後悔,我主动撩开了裙摆,让他了腿,我想,或许还有别人看到了吧。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轻浮。”她低头揉搓裙腰上的摆饰。

  平凡的神色严肃了许多,稍稍扭过身体注视一喜,直到她擡头,他才肃容道:“既然你跟我提到了这事,那麽我们以严肃的态度探讨这个问题,可以吗?”

  果然是当老师的,心想着,一喜点头,神色也不由正经八百起来。

  平凡缓了缓神色。“鲁迅先生曾感慨,我们中国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独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这话是在二十世纪30年代说的,但今天已是21世纪了,对於裸露,个人和社会的价值取向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的人是为了艺术而裸,有的为了公益,有的为了商业,有的为了名利,当然也包括纯粹的暴露狂打着灵魂通过体而解放的旗号,生猛地挑战我们的荣辱观。”

  一喜听入神,这些论断新趣无比。

  他垂眸,缓缓压了口水,默了会儿继续道:“抛去这些目的强的暴露行为,就谈谈个人裸露身体行为背後的价值取向。咳,你知道三国时候的祢衡吗?”

  一喜红了脸,“我们学医的,历史方面当然不是顶好。”

  他摇头浅笑,极无奈。“对弥衡这人历史评价是忠果正直,志怀霜雪。就是这麽个人在觐见曹时,却干出惊世骇俗之举,他当众脱衣,裸身击鼓,还说过‘吾露父母之形体,乃展示清白之躯耶’这里,裸体就是文化人的能够支配的反对票。在那等级森严的畸形社会中,习惯对上位者顶礼膜拜的人骂弥衡是不自量力,不知羞耻,可我们能不能换个角度去看待?这种率恣意,光鲜狂放的人生,有时……”他楞了楞,牵动嘴角,笑,“有时,的确会给你带来一些困扰。”

  一喜正听得热血澎湃,他的语气急转直下,让她稍有失望怅然,可刚才那股激荡涌动久久。

  他起身,“一喜,你今晚的行为没什麽,最多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憨头似地张着小嘴儿,“呃?”

  “说明丫头是个率坦诚的好娃。”

  一喜张的嘴合不拢,呆了。他,他竟然揉了她头发,还极其“柔情”地笑了笑,转身正不紧不缓向妈妈的卧室走去。开门後,那人来了个蓦然回首,她正肆无忌惮地窥伺他背影来着,这下被人家撞破,难免内心咯噔,脸盘发红,男人却淡淡淡地笑,“你妈头痛,要不要进来陪她说说话?”

  “凡,让一喜洗漱洗漱睡吧,不早了。”妈妈从门内制止。

  一喜一个人坐在那儿,突然觉得,自从认识这男人之後,你心目中的世界仿佛都变得不太一样,就是一筷子会让你联想一棵曾经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以及曾在上头安过家的燕子。燕子喜欢的春天,以及这个季节赋予的明媚忧伤的情怀——於无声处听惊雷,於无色处观繁花,於无形处思伊人。

  思“伊人”……这纠结,这别扭,这心思,少女情怀,呵,委实不容易。

  今天下午没课,一喜高兴得不得了,想着下午好好休息,顺带学会“享受”那磨人的调调,她已买了张牡丹亭的碟儿。

  可午饭後妈妈却交待她一件事。

  平凡出差研讨会去了,走前拜托妈妈向他弟弟转交份材料。妈妈本想亲自送去,却偏偏接到平凡的电话,还有一件紧要事需要妈妈跑腿儿。要说这事儿还真赶到一起了,刚刚平凡的弟弟来电话催促,那份材料下午急用。

  “妈妈真是分身乏术,只好让你跑一趟。”妈妈说完,扔过来一个塑料文件袋。

  一喜爽快地答应了,接过文件袋。

  她不是想休息来着?呵呵,这会儿比休息更诱人的是,终於有机会再会平原,那位令她心向往之的“歹毒”大叔。

  她洗个澡,换了身白裙,头发不大干又不想吹干,就没绑起来,披散於肩背,清妍一朵小花,轻轻快快地开门要出去,“妈,那我送去了啊。”

  妈妈正在厨房刷碗,“对了,你可别随便偷看人家的东西!”

  一喜挑眉笑,“不会是什麽保密东西吧?”

  “总之,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看就对了。”

  妈妈们都不晓得,你越不让孩子看,越能挑起她们的好奇。一喜丫头本来好奇心重,路上等公车时,坐在长椅上她开开文件袋看了。然後,她惊了。

  ☆、009 春图

  缺,耐心等待哦

  ☆、010 美丽尸体

  「不疼了?」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後响起,吓了她一跳,回眸,看见平原就站在不远处。

  平原的眼里盛着一些内容,在被百叶窗遮挡的阳光下,一喜分明看见平原眼里的光芒,那是一种诱人的光,是某个特定年龄段的男人,脑子和思想里装了很多很多东西後才会有的。这种感觉,让她再次想起了平凡,他的眼里也是类似於这样的光泽。

  但,不一样!

  平凡的眼能暖人心,但这位……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地站着,看了看手里的春图书,紧张地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含糊道:「不疼了。」拿眼角偷偷地瞄平原,他心思却没在她身上,正从衣架上拿了件白袍,利落地套袖子,完了偏着头,微微垂目扣扣子。

  平原的脸部线条真的好致,是很男人的致,像国画牡丹,糅合雍容的大气与不动声色的细腻。他们的嘴角陷得比常人深些,这一特征显而易见,又或者是因为一喜丫头喜欢人家平凡的声音,所以曾忍不住偷偷研究过他的唇。那唇线看起来特紧致,即便很放松的状态下也不会向前凸出,永远保持那种紧抿,嘴角微微翘,唇峰薄厚适度,下唇稍微厚一点,很诱人去轻啃它,感觉好柔软……

  「不疼了就好,你回去,我有事忙。」他扣好了扣子,转向她。

  这时,电话响起,他接,默默听了片刻,突然低低地笑了一会儿,「那好吧,给我打开解剖室的门,把灯也开好。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她雾蒙蒙的眼豁然明亮,胆子也壮了点点。「您要去解剖室吗?」一边慌忙地把手中的书放进书柜。

  「放到第二格。」他先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醒她,书放错了位置。

  原来被他发现了,侥幸心态的丫头不大好意思地把书归到对的位置,起身,有点语无伦次。「大叔,我想跟你,嗯,」吞吞口水,她咋这麽怕他呢?莫名其妙!小手攒起来,继续吞吞吐吐,「嗯,就是,我是学神经外科专业,过几天就要进解剖室,可我怕。」她擡起红扑扑的脸蛋,鼻翼两侧稀疏点缀的几个雀斑被红晕衬托得显眼了,她说:「可我怕看见死人,还有,解剖室里就一个尸体,而且这学期是老师讲解,不让我们动手,我能不能跟着您去先熟悉……熟悉。」

  「想练练胆子?」平原迅速过滤掉罗里八嗦废话,问出重点。

  她点头如捣蒜:「嗯,嗯。」

  「没那胆子干什麽要选这专业?」他向她逼近了一步。

  她的眼里又是那麽一层散不开的薄薄水雾,「因为爸爸颅内肿瘤去世的。」

  平原的脸幻化出许许多多的表情,人的脸有43块肌,能表演10,000种表情。一喜知道平原的表情莫测高深地变幻过,但哪个也不是眼节拍能抓得住的。

  「孝女慈父,人间佳话。」他说了这麽一句,还蛮押韵,他笑。窗角投的阳光像只兔子,在他脸上打着滚嬉闹,别样,很别样的感觉。

  平原答应她的请求,平原毫无顾忌地牵起她的手,一喜被动地小跑步跟着他干练的步伐,她还有心思想平凡,想平凡的手,比平原的要暖一些。

  被平原牵着的一喜来到解剖室,看见解剖台上一具年轻的尸体。

  天使,她没见过天使,但她想到了天使这个名字。这具尸体身上发出光辉,瓷样白皙细致的皮肤,头顶上方仿佛有光环,黑色的光环,从黑亮长发里散发的。一喜琢磨,他背後长翅膀的话,可能就会飞走了。

  突然,一声突如起来的连续嗡鸣叫醒了一喜,向声源望去,平原手拎着一把电钻挪过来,要把钻头放进她手中,说:「先在他颅骨上钻个洞!」

  一喜彻底楞住,她无法将尸体当成木头或石头来钻孔,她的手缩到背後,人後退了半步。

  「如果干不了,给我出去。」平原好像没生气,他说话的语气明明很淡。

  如果是平凡,肯定会更耐心温柔。

  一喜突然这麽想,就觉得有点委屈,然後有点倔强地伸出手,「谁说我不干。」

  电钻好沉,她的手抖,巨大蝙蝠扑向心那样,说不清的诡异难受。

  她对准天使的颅骨,平原的手紧靠她的胳膊,她突然扭头问:「当电钻钻过脑袋,解剖刀划过身体,尸体会不会觉得痛?」

  「人死了就没感觉了。」

  「你怎麽知道它们没感觉?」

  「现代医学确定死亡的标准是脑死,脑神经死亡了,任何对神经末稍的刺激也都失去了效用,人当然没感觉。」

  「这或许只是我们活着的人认为的而已。」

  平原清晰练达的眉头皱了皱,「胡说八道,你这样不适合当医生,还不如去当火葬场烧炉工。」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捏了捏尸体的脸蛋。「到时,你恐怕尸体被烧时会痛,就会缩手缩脚,弄不好能救一个两个没咽气的『死鬼』。」

  他的手改捏为拍,在尸体的脸上狠狠拍了几下,拍出淡淡红痕,然後扭头对颓然放下钻头的一喜道:「学校实验室的尸体多是老死或车祸死的,可没几个这麽新鲜漂亮的尸体,如果想练胆子,就给我认真点。去把刀子拿来。」

  一喜听话拿刀来要给他,他却不接,侧低着头戳了戳尸体的口,「在它这个部位划个十字架。」

  一喜不敢再退缩,但她真的好怕,记得前段时间妈妈的手肚扎了个刺儿,让她拿针挑出来,她都觉得很难受。或许自己很怕疼的缘故,她也很怕别人痛。现在要她拿刀子刮一个「人」的皮,她怎麽能不胆怯?

  平原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也不催促她,只是那种无声无形的压力更让她焦虑慌张。她忍受内心的痛苦划了一刀,很浅很没力度,但刀子十分锋利,尸体的皮裂了不浅的口子,而且尸体流出了汩汩鲜血。

  平原了那刀口,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听起来很愉悦的样子。「不错,再剌一刀,就算你过关。」於是,一喜又纵向划了一刀。却,被忽而弹坐起来的尸体惊得心跳瞬间停止。

  「,老子再也无法忍受了,痛死爷爷了。」那尸体骂骂咧咧地跳下解剖台,光着脚丫,瓷白匀润的身体在聚光灯下越发像尊瓷雕美男。一喜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只见这「复活」的美丽尸体浑身只穿了条纯黑三角裤,刚才「尸体」的盖布只掀到腰际,她没注意到他还穿着布料。

  可怜的一喜这颗饱受惊吓的心呐,正好被眼前惑人的美色麻痹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那秀长有力的腿,窄细的腰,弧度完美的腹肌,以及……红的血,白的皮,美到吓人。

  她蜷缩在解剖台边,看见「尸体」走到平原身边,口十字伤口流下的血形成一幅诡异漂亮的不规则红色画面,他身体贴过去平原,要贴不贴的那程度。

  两个男人身高相差无几,眼睛平视,一喜对着平原的後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注意到「尸体」美男盯着平原。他的手自行从平原裤兜里抽出烟,他眼睛还盯着平原,将烟叼进嘴里,眼睛还盯着平原……平原用右手给他点了烟,然後右手揣进裤兜里没拿出来。

  明灭的烟在「尸体」唇间抖了抖。

  一喜以为他要咬平原以泄愤,她本能地绷起身体,蓄势待发要支援平原。此时她无法理解的一幕上演了——「尸体」擡手,手指悠缓夹走了烟,眼微微眯起,一喜才发现那睫毛,毛茸茸太密,眼睛里含着的光芒看起来就不太清晰了。他仰起头,对屋顶喷了口烟圈,手,猝然出击,捧住平原的脸。唇,在平原唇上咬了一口。

  当两张致绝伦脸上的唇贴到一处,仿佛艳荡了整个森的解剖室。

  「尸体」咬完平原後,不知对平原说了句什麽,自己搁那儿笑得很愉悦、很张扬、很猖獗。他视线从平原的肩头越过来,一喜看见他对自己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然後看见他转身走了,穿着黑色的三角裤,大大方方地走到门口,低头咒骂:「这麽多血?该死的平,你还真忍心。」他回眸,对平原送了个飞吻。飞吻这东西,永远那麽致,永远那麽轻佻,加上他故意的媚笑,就是给人美丽的感觉。

  他指着口,嗲嗲地扔了一句,「这礼物,我会珍惜哦。」

  砰——

  转眼,无辜的门被他狠狠踹了一脚,他大骂:「shit!」

  一喜抖了抖,「他不穿衣服的吗?」她第一个反应。

  平原无所谓地耸肩,「拽个人,拔件衣服,不是很简单麽。」

  他转过身,嘴角的笑晕和那「尸体」临别的笑如出一辙,同样耐人寻味。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