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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那黑衣女子却因阎魔杖之故挡下一击,面纱碎裂如丝,露出一张白皙光洁的脸。

  折颜远远地望见,惊道,“她不是妺冉!”

  东华定睛一看,待看清那女子的模样,望了一眼眼前的情形,细细一思,只及道一声,“糟了!”

  那女子消失之前,笑声响彻四野,“可惜啊可惜,即使此战胜了,你们依旧输得一败涂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诸仙皆不明她所说何意,不禁面面相觑。

  那崇吾山脚一队天族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乃是夜华身边仙官伽昀。

  他行至阵中,见着东华,施礼毕,简略道,“帝君,九重天已失守。”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诸仙听得此语,尽皆变色。

  “魔族将我大军牵制于此,却于今日趁着决战,且帝君召了万仙降临之故,由魔族公主妺冉带领若水水军,攻破九重天结界,将天宫毁了近一半。天君及诸位娘娘、乐胥娘娘、天孙白辰等诸仙皆被俘虏。凌霄殿被焚毁,尸横遍地,惨不忍睹。太子殿下因前日方解了南海之围,今日欲返回天宫再至崇吾山与大军汇合,哪知却只见着天宫被袭。因差了小仙前来报讯。”

  折颜沉沉叹道,“调虎离山之计。妺冉既去了九重天,那今日阵上持着阎魔杖的黑衣女子……”

  “定是假扮。”东华道,“她竟又棋高一着……为今之计,先将投降的魔族尽数拘押,再上九重天看看情况。至于天君他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他叫住叠风,“你西海之兵乃是生力军,魔族降兵便由你看管。”

  叠风拱手领命。

  东华回首去瞧墨渊,只见他抱着白浅,目色沉沉,“之后的事,便交给你们了。”言罢携了白浅化为轻风而去。

  折颜蹙起眉,道,“小五伤势未明,我也先行一步。”

  崇吾山颠,狐帝狐后亦不见了踪影。

  东华见着墨渊那般神色,暗自庆幸凤九于战前先行返回了青丘。他环顾四围,见走脱了四位魔君,连宋在一侧捂着受伤的胳膊,悻悻道,“那四位魔君,可要乘胜追击?”

  “不必了。”他淡淡道,“魔族损兵折将,大势已去。穷寇莫追。”

  他于此际极目四望,万仙阵内欢呼声罢,哀鸿遍野。

  此战虽胜,代价却太大。今日过后,天族又将如何?

  昆仑虚山巅云聚云散,仙气氤氲,秋夜一轮冷月如钩,一地清辉皎洁。

  他孤身立于那山边,迎面而来的风激起阵阵刺骨的寒意。玄晶甲上血迹斑斑,他亦未曾化去那股浓郁的腥味,一双漆黑的双眸失神般望向远方的沉沉暮霭,僵直地伫立于原地,几个时辰过去亦未曾移动分毫,宛如石像。

  身后数名弟子见着,皆不敢靠近。

  “大师兄还在大营善后,他不在,谁敢去烦师父?!”长衫在一旁埋怨道,“师父今日的模样,你们也是亲眼所见,十七还没脱离危险,我可不敢去找死。你们谁要去试,自去便了,我可不敢!”

  “师父也该歇下了,”令羽叹道,“他本就旧伤未愈,今日又撑着大阵,还因十七伤神,现下已是下半夜了,再不去歇息片刻,天都快亮了!十七这处有我们守着便可,二师兄,这里你最长,去劝劝师父罢。”

  周围几位师兄亦轻声附和。

  “我不是不去,只是师父的脸色你们都瞧见了。十七一刻没有消息,他定是一刻不会去歇下的。”长衫叹道,“师父的脾气,你们还不明白?”

  又争论了几个来回,正在说话间,折颜已一脸疲惫地自房内出来,见着他们,便蹙起了眉,“你们要讨论,好歹低声,也离窗边远些。房里一字不漏全听见了。好在小五伤势尚可,要是有个好歹,仔细墨渊收拾你们。”

  几位师兄弟惶恐地躬身行礼,呼出一口气,自门缝内瞧去,只见狐后坐在白浅床边,狐帝正与她说话,似在安慰。他们知不便打搅,便轻轻掩上了门,退了出来,悄悄潜在山石之后,侧耳静听。

  只听得折颜低声道,“你且放宽心,伤处看着极重,却未伤及要害。小五命大,白止夫妇彼时也在崇吾山,狐后方才输了些血与她,总算缓解了几分。再过几日,当能醒了。”

  他默默听着,一直紧握的手指总算松开了些许。

  “此事非你之过,你也勿需自责,”折颜叹道,“小五会如此做,原是遵从本心。心心念念之人遇上危难,她自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若有失,万仙阵内便是玉石俱焚。小五虽最是个冲动的性子,却亦明理。”

  他沉默良久,方才哑声问道,“她……果真无碍了么?”

  “千真万确。”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折颜正欲长出一口气,见着天边一丝光线穿透暗沉沉的天幕,忽而记起一件极重要之事。

  三番决战前,墨渊虽歇了数日,然则彼时天族连输两场士气大伤,终是劳动他提前出关,方才解了那场危局。之后他于万仙阵中更是屡屡使出非常手段。无论是启天之术抑或是一气化三清之法,皆是折损寿数之行。墨渊先前因损了仙元,又因折了子阑,伤心过甚,故此他不得不以非常之法与他护住仙元。然则此法亦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旦法术解开,消耗愈多,折损亦愈严重。换句话说,消耗多少,便会反噬回本体。他仙元本就已消耗过甚,此番过后,不可想象。

  折颜侧过身去,方欲说话,便见着他眉宇紧蹙,煞白了面色,身形微微晃了晃,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吃了一惊,抬手去探他的脉搏,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搏动,瞬间变了脸色,向着山石后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送回房里!!”

  白止夫妇听得外面动静,方才出来,却不见一个人影。好容易抓住一名昆仑虚弟子,白止细细问了,方才得知实情。

  那弟子去后,白止蹙着眉站在原地,沉吟之间抬手一算,半晌不语。

  狐后见他那般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墨渊的情况不大好。小五虽暂且无碍,若醒来得知她师父如此,定又是一番折腾。”白止叹道,“她对墨渊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为保他仙身不腐,她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若不是有神芝草和你一半的修为,折颜怕也无力回天。之后她七万年不出青丘,以心头血养着他的仙身,我们也是一日一日皆看在眼里。墨渊在她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方才我算了一算,墨渊不久将有一劫,颇有些凶险。如今他此等状况,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坎。”

  “你是说……墨渊又会如当年与翼族大战之时那般……”

  “话不是这般说的,”白止安慰道,“三灾九劫本就是每个神仙必经之路,弱者五百年一遭,强者数万年一遭,飞升之时,潜修之时,任你便是创世之神帝俊,亦难躲过。若要渡之,看修为,看造化,尚须看天意。”

  “那此番……”

  “墨渊乃是父神之子,早历了诸般灾劫,对此事应是心知肚明。想来,他应心下澄澈,已有了应对之法才是。”

  “话虽如此,但他此番状况确是不太乐观,老头子,你可有帮得上忙之处?”

  “我细细想来,虽如今沉了瀛洲岛,失了神芝草,然则尚有一处地方,一种药材,或可一试。”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狐后急道,“小五这里有我看着,不必忧心。”

  “墨渊的事,若小五醒来问起,切记,断不可泄露半字。”

  “明白了,快去!”

  白止去后,狐后细细想了想这番动静,却不知为何,心下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叠风归来那日,一路风尘仆仆,栉风沐雨,一步不歇地往回赶。方至昆仑虚,却听长衫言道墨渊尚在养伤,昏迷了半月有余还未醒转,心下虽急,却因尚需替子阑料理身后事强压下那份焦虑,与诸位师弟张罗着将子阑葬在了后山。因素知墨渊常去后山桃林,便择了个较为偏僻之处,以免往后墨渊看着伤感。

  待料理完子阑的事,又过了数日。

  他一面忧心师父,又一面担心白浅,还一面因子阑伤心,整日茶饭不思。

  这一日,折颜闲来无事,见他魂不守舍,便叫住了他。

  “你这昆仑虚大弟子,果真非同一般。”折颜笑着接过叠风递过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墨渊对你也格外看重。”

  “上神此话怎讲?”

  “你昆仑虚十七位弟子,只有小五一位飞升上神,余者皆为上仙阶品。便是如此,墨渊亦只要你独自领兵,且将最关键之处交由你来完成。若当日你出了差错,万仙阵内便是万仙葬身之处。”

  “上神过奖。”叠风微笑道,“那不过是师父提前布置,叠风亦只是遵照师父指示行事而已。”

  “便是如此,亦是不易。”折颜微敛了笑意,又道,“对了,我尚有一事不明。”

  “上神请说。”

  “当日你带兵来援,手中所持的,可是玄珠?”

  “正是。”

  “据我所知,这玄珠乃是父神之物,一直供于昆仑虚大殿之上。可十万年前,这玄珠便失了踪迹。因何在你手上?”

  叠风笑道,“此事说来惭愧。上神当年于西海之时,发现我兄长体内尚存着另一个元神,方才寻着了师父。说来师父不选他人,单选了兄长,亦有道理。当年我拜入昆仑虚师父门下之前,师父尚未动过收徒之念。我西海素来与世无争,兄长亦因性情的缘故,颇有些散漫不经。是以,我飞升上仙之后,算出兄长将历飞升之劫。然则,以兄长的修为,这劫便是渡了,亦会损半条命。是以,父亲母亲便央我向师父借了玄珠一用。哪知,兄长虽因安然渡了劫,修为却几损耗殆尽。是以,玄珠便留在了兄长处,师父的意思,若兄长能因玄珠之力得以造化,亦是功德一件。想来师父会选兄长,亦是因着玄珠之故。只可惜兄长过分散漫,那玄珠早已离身,存于父亲那处。否则若时时带在身上,师父或许会早几百年醒来也未可知。”

  “我自知墨渊当年救过他一命,不想却是因这玄珠。”折颜笑道,“这玄珠确有增强元神之力的功效,本是父神启天之时所用。墨渊想来定是以为你兄长身上携着玄珠,结魂魄亦能容易些,方才栖身在他身上,谁曾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顿了一顿,又道,“对了,南海究竟如何?天宫呢?”

  “南海之乱颇为古怪,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与太子殿下方至南海境内,便觉着甚是诡异。后来平定叛乱亦花了不少时间。如今想来,当是中了对方缓兵之计。魔族趁着天族两头大战,天宫空虚,一举偷袭得手。这番计谋,当真难以相信是一名女子所为。”

  折颜正欲说话,忽而见着殿外仙童来报,“天枢星君到了。”

  天枢疾步进来,施礼毕,自衣内取出一封书信交与折颜,只道,“奉太子殿下之命,请上神过目。”

  折颜接过一看,抬首道,“这是给墨渊的信,为何交给我?”

  “太子殿下本欲亲至,奈何天宫如今纷乱繁杂,诸事需收拾,确然走不了,方才修书一封……方才听闻墨渊上神尚未伤愈。此事非同小可,殿下交代务必送达,是以,便只得交与上神。”

  折颜接过,拆开一看,面色沉了下去,淡淡道,“我已知晓。”

  “九重天上恐怕要立新君了。”折颜叹道,“皓德君已遭戮首,一众仙家皆不能免。”

  “魔族竟敢如此!”叠风怒道,“尚不念我天族手中握着他们诸多降兵!”

  “只怕那人另有所图。”折颜收起书信,重重一叹。

  单单留下天孙阿离活命,妺冉,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天枢走后,折颜于大殿之上又坐了片刻,叠风聊起南海之事,他似也有些心不在焉。不多时,白止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