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4章

作品:追画记|作者:阎王|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1 23:13:50|下载:追画记TXT下载
  “几个月前?别是龙大哥论婚那一段吧?”沈默姑若有所思,“怪不得连余卿的婚事也一起论,还要论在我前面……”

  “臭小子别想歪了!爷爱惜余卿是有道理的!”胡管家试图说服谈话的对手,也说服自己,“这都是那起小人嫉妒爷有阿余这样有才干又俊俏的帮手,故意编造了来离间!我们谁要是信了,谁就是傻瓜!除非——大姑你也嫉妒阿余?!”

  “啥?我嫉妒他?他小子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论俊俏我比他俊俏,腻粉楼的女孩子有目共睹!论才干我也比他才干,围猎会的客人们有口皆碑!就是论和龙大哥的亲近程度……”沈默姑顿了顿,咳嗽一声,“我也比他小子认识龙大哥在先。”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道理。”胡阿牛这时候不想抬杠,只随沈默姑臭美去,“你既不嫉妒,就该公正看待外人的议论,阿余和爷是什么个情形,外人不知道,你我可清楚。爷纯粹是拿他当落难的孩子看,又敬重他有些学问,才多照顾——多照顾了这么一点半点。说爷和阿余有暧昧,这是诽谤、污蔑、烂舌头!”

  “他两个当然没暧昧!这我当然清楚!”沈默姑沉重点头,“我就是看见他们两个一床坐卧,我也相信他们两个清白!龙大哥为人坦荡才不避嫌疑。说起来全怪小余那浑蛋,换了别人怎么也不会替龙大哥招惹这种闲话!他小子为什么就不能长成尖嘴猴腮满脸胡子碴?为什么就不能多说几句粗话多看两眼女孩子?一个做伙计的楞充公子气质,还能抢主人的亲事呢!”

  “哼!”胡阿牛扭过头去,“这个人还说他没有嫉妒。”

  “喂,人家正说正经事,你别冷嘲热讽好不好!”沈默姑光火了。

  “我愁着呢,没工夫和你闹。”胡阿牛叹气,“若这些小人诡计成功,阿余可就在我们这里待不长了,你看他已经从爷的院落里搬去了客房。死小子只顾自己名声,死要撇清,也不想爷由他做伴惯了,如今一个人怪冷清的。”

  “没有小余,龙大哥真会冷清?”沈默姑挠了挠头,“不如再收个跟班的。论理早该为龙大哥收个新跟班,那余卿向来只担个跟班的名,什么琐事都不会做,从未叫龙大哥省过力气,我看龙大哥照顾他的时候还多些。后来龙大哥抬举他和我齐了肩,那跟班的缺就一直没补上。”

  “我何尝没这么想过,无奈爷总不提。我倒说了一回,爷当时正看账簿,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胡阿牛一脸“何用你现在才来讲”。

  说起来爷和阿余真是投缘啊,自从阿余来,爷改变了许多,为人更和气了,话也比从前多些,有时还能看见爷和阿余说笑话呢。总以为这下好了,有个可以叫爷开心、劝爷听话的人了,谁知道……

  “大姑,阿余真要走了,你说爷会不会舍不得?”胡阿牛简直有点患得患失。阿余真要走了,小九娘是肯定会伤心一大回,可爷——不知会怎么样?

  “这、这我怎么知道?”沈默姑吭哧半晌,垂下头,“可恶这世上偏有那起王八蛋,跟曹二一样龌龊,见不得别人——相处和睦。”

  其实小余真要走,连我沈默姑也会有些舍不得呢(毕竟少了个人将我比衬得高大威猛),何况龙大哥!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舍得舍不得还不是一样?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默默想心事。

  富丑觉得年初五这趟出游有点奇怪。

  本来应该是,余卿先来吩咐一句“备马”,然后富丑牵出踏风和涉月(一匹没人敢骑的瘦骨嶙峋的黄马,只差挨一刀睡觉去,偏偏当初被余卿看中它好欺负,于是收归自己用,还起了个它担不起的好名字),再然后爷来了,帮着余卿先上马,最后爷才上马,两个人一起出门。

  可现在是,余卿刚说了“备马”两个字,没等富丑去马厩,就抢先去牵了涉月出来,也不等爷,一个人先鼓着劲往马背上够,赌气似的。用的力气可真大,几乎让富丑怀疑余卿是不是忽然和涉月有过节。等到爷出现,余卿终于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更奇怪的是爷一声没吭,也没赞余卿两句“有长进”,只当没看见似的上了自己的马,就往外去。

  “富丑哥你看,我不用人帮也能上马了。”跟上爷之前,余卿回头对富丑笑。

  这余哥儿笑得也奇怪,怎么透着点凄凉味道?

  富丑跟着他们出门往各处查看,来到煮泉香。掌柜王老头一见余卿和爷,照旧是要一起请去里间吃茶的。可余卿没有接受邀请,说想去前面看看从前同事的旧伙伴。

  余卿特意换上跑堂的打扮,跟在一个扭捏不安的伙计后面招呼茶客去了。

  奇怪啊,难道余卿就不想想,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份再招呼茶客,会丢了爷的面子!

  爷竟然也听凭余卿胡闹去,一个人坐着听王掌柜聊天。

  那王掌柜因为向爷举荐了余卿这样得力的人,所以一见爷少不得要谈些余卿在茶楼当伙计时闹的笑话:端茶时烫了手,收钱后忘了找,被客人骂就低头不言语,连道歉的话也支吾不出一句。

  以往爷听这些笑话,总看着身边尴尬的余卿含笑。现在余卿不在身边,爷没了笑意。

  这趟出行真是奇怪。

  好容易从外面回来,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扶余卿下马,眼看着余卿吃力地去到门前,就着台阶下了马。

  爷进了府就和余卿分手,却叫富丑立刻找人来,在门前安放上马石。

  龙府从来不用上马石的,爷不许。连上马都要石头踮脚的家伙,爷从来瞧不起。所以余卿也一直不肯坏这个规矩。可现在爷却主动……

  爷和余卿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啊。

  富丑回到家,忍不住和妻子兔儿说起:“兔儿,爷和余哥儿有些不对呀。”

  “你才知道?憨!”兔儿点丈夫的额头,“现在满府人都在议论,说余哥儿只怕在我们这里呆不长了。可怜马丫舍不得,还哭了一回。我说马丫那是痴心妄想,余哥儿要走也轮不到她舍不得。”

  “果真余哥儿待不长了?”富丑闷闷道。难道那上马石是为了余卿用不长,才暂时安放的?

  “许是吧。”兔儿停下手里的针线,也闷了,“想起他刚来,身量单薄没有合适的下人衣装,我索性把为你做的新衣服给了他。一晃两三年就过去了,眼见他由跟班下人变了爷的左右手,谁知道就要走了。”

  “你把为我做的衣服给了他?我怎么不知道?”富丑注意力转移。

  “那时我还没嫁你,你知道什么!”兔儿嗔怪,“现在才来吃醋,也太迟了些。”

  “我不吃醋,我只奇怪爷怎么忽然就和余哥儿生分了。”富丑也回忆前情,“当初他来时连马缰绳都不敢牵,见了踏风就吓得哆嗦,我只猜凭爷的耐性能忍几天,谁知道爷硬是忍了这几年。现在余哥儿比先前好了许多,和爷四处去,在爷面前就是老虎他也敢为爷得罪,我只想他成了才,爷早晚和他签下长用的契约,哪想到……今天余哥儿上马没要爷扶,搁在往常爷早夸他了,可爷只当没看见。”

  “余哥儿上马都没要爷扶?”兔儿吃惊,“看来他真的要和爷避嫌疑了。”

  “避嫌疑?什么嫌疑?”富丑不懂。

  “马丫把余哥儿的铺盖搬去客房了,胡管家说余哥儿今年年初三没陪爷喝酒,沈大哥又怪余哥儿长得太好。”兔儿叹气,“你说余哥儿能避什么嫌疑?”

  “我怎么还是不明白?好兔儿,你直说了吧。莫不是有人怪余哥儿没规矩、主仆不分?”爷待余哥儿从一开始就和待别人不同,爷没觉得余哥儿受不起,府里人看了也只觉得有趣,有什么要避嫌的。

  “不是不分主仆,是不分……说了你也不明白。”兔儿觉得丈夫迟钝得没救,“总之一句话,余哥儿不是寻常的伙计,他来得蹊跷,若真要走,也没人留得住。”

  “我不信连爷也留不住他。”富丑眼里,主人龙立潮无所不能,没有他降不下的伙计。

  兔儿苦笑,“爷未必肯留他呢。”

  “怎么不肯留?连你我这样和余哥儿没什么大交情的人,都舍不得他走,何况爷和他投缘,一直都那么疼他。”富丑争辩。

  那上马石,是爷为了余卿一个人安放的啊。

  “就因为太疼他,所以爷才未必肯留他呢。”兔儿沉思起来。

  夫妻两个相互看看,一个欲言又止,一个糊里糊涂。兔儿又点起丈夫的额头,“你憨呀!”

  丫头小厮屏声静气,走路时都蹑手蹑脚起来。大家长吁短叹,暗骂没良心的曹二公子惹起了事端,害大家都心事重重不能欢喜过年。

  龙府里这几天的气氛,真是有点奇怪啊。

  立春后不久,城西的花匠陶师傅来龙府找余爷,说新得了西域的一种兰草,很适合府里后园蔷薇架附近那块空地栽种。

  每常陶师傅来龙府,都会受到丫头、小厮的热情招呼,因为他一直被余卿当朋友看待。可今年来,丫头、小厮招呼依旧,却显得有点犹豫,似乎猜准了陶师傅这趟白跑。

  余卿没有立刻接下兰草的话题,却一声不响领着陶师傅从会客的偏厅出来,经过回廊和一处处假山、池水,来到后园那块空地。

  这一路陶师傅饱看两年来自己在龙府的成就,不论树木、藤蔓还是花草,龙府的后园是自己和余爷一手打扮的。

  “余爷,今春我就要嫁女儿了。”陶师傅微笑着,“说起来,若不是两年前遇见余爷,我的小花圃早维持不下去了,哪里还有能力把女儿嫁给一个秀才郎!多亏余爷关照了龙府这桩大生意,又指点我花草生意的许多关窍,我女儿要我记得替她谢余爷呢。”

  陶师傅的感激让双卿觉得感伤。一个女孩子因为她而得到了幸福?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可是,她能为这个同乡人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就要离开了,留在异乡的同乡人,以后一切靠自己。她希望陶师傅没有她帮忙也能成功。

  “方才一进府就听奉茶的小丫头议论,说余爷有可能回江南?”当初陶师傅一听余卿说话的口音,就知道这少年是苏州人,虽然为了隐瞒身世故意说官话腔调。可陶师傅没有点破,他知道一个人背井离乡必有苦衷,所以只和余卿各自心知肚明。

  “嗯。”双卿看着远处地面上朦胧现出的浅浅草色,“是要回家了。”

  “回家好啊,连我在此成家立业、落地生根的人,也想着有一天回老家看看。余爷是单身在外,飘零的浮萍一般,当然还是回家好。”陶师傅赞同着。

  “余卿一走,这后园只怕没有人看顾,荒了可惜。陶师傅若有时间……”双卿你是怎么了?拿不起放不下,这是你决心要做的男子汉该有的样子吗?

  “一定一定,我有空自然来看看。再说龙大当家是个细心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园子荒废。”陶师傅安慰道。怎么觉得余爷不同往日,有些失魂落魄的?

  “陶师傅说的是。”双卿你不要想太多,爷从前没有你在身边,不也过得很好吗?庸人自扰没出息啊。

  “那兰花……是很要人照顾才能成活的,要不然就不种了?可惜是极难得的品种。”陶师傅有点惋惜,可随即眼神一亮,“龙大当家过来了,正好问问他的意思!”

  问他吗?还有必要问他吗?他不会有时间过问这些的,他甚至也不愿意他的伙计弄花草,怕人看着闲话他的伙计不够男儿气啊。

  双卿心酸抬头,看着花匠师傅急急迎上龙立潮。

  “今春没空闲。”龙立潮答复。

  他果然拒绝了。

  “等我们回来,陶师傅再推销花儿也不迟。”龙立潮见花匠失望,又补充一句。他的眼睛越过花匠看着余卿,“去塞外的商队,三天后出发。”

  塞外的商队?“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