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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作品:琉璃渠|作者:猜火车|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1 23:13:50|下载:琉璃渠TXT下载
  赵文初看得出他很迷茫,也很困惑。

  他无法给出他一个答案。

  “你应该回去睡一觉,就会好了。”

  他是那样的年轻,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梳理清楚。

  “不,我不想回去。”

  小孟摇头。

  “我要和你在一起。”

  赵文初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以后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的。正如以前的许多人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的笃定。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我很清醒。”小孟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

  赵文初笑了笑,

  “你说要和我在一起,可你一定会走掉的。你信不信?我和你打赌。”

  小孟感觉他说话像个小孩子,

  固执又可爱。

  “我从不说谎话的。”小孟坚持。

  可那又怎么样呢,

  你会有各种不得已的理由,

  “想想你姐姐吧,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小孟愣住了,

  他在挣扎,在犹豫。

  赵文初关门,

  门没有被关上,小孟的手按在门框上,

  “我姐姐,也是想让我过的开心。我开心,她也会开心的。”

  年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固执,不论对待什么事,或对或错,他们总会一味的坚持,和整个社会对抗,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不过要是撞得粉身碎骨,追求破灭了,也就会回头了。

  而那个执着的年轻人,也就死了。

  如果这么看来,赵文初想,他这半辈子也没有真正的活过。

  曾经有个人想不开,为了自己的理想送了命,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现下小孟也想不开,不过他还年轻,总有一天能想开。

  自己要帮他想明白。

  赵文初有些头痛,他并不擅长开导别人。

  “你现在这样想,是因为你年纪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都二十岁了,不小了。”

  赵文初心想,我都可以做你爸爸了。

  “厂里女工很少,你平时也很少接触女孩子,应该让凤鸣同志帮你介绍个好女孩。”

  小孟这一代的年轻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接受的都是大道理的教育,性知识匮乏。

  等他接触了女孩子,应该就能改变看法了。

  “我不要。”

  “那你就不要当我的徒弟了。”

  小孟睁大了眼睛,

  “师傅你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得分外的可怜。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当它没发生过吧。”

  “可是我忘不了啊。”

  小孟呜咽着,

  他很痛苦。

  他找不到痛苦的根源,

  但这一定跟眼前的人有关系。

  “师傅,我该怎么办?”

  他流着泪,脸上是湿漉漉的两道痕迹。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告诉你答案——

  小孟呆呆地站了很久,终于转过身,走下了楼道。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用了全身的力气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

  他很像哭一哭,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哭上一气。

  可是他哭不出来,

  这应该就是长大了吧。

  赵文初关上了门,

  他从未感觉这么累。

  果然是年纪大了,

  还是应该再睡一觉的。

  就是一直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孟休息了几天,就回来上班了。

  人比以前瘦了很多,话也少了。

  他以前话就很少,现在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尤其是和赵文初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沉静地渗人。

  遇到别的同事,小孟还能笑一笑,打个招呼。

  他面对赵文初的时候,

  除了,“这个怎么做——” 之外就没有话了。

  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赵文初有时候想,他究竟是想通了,还是心里在怨恨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凤鸣给小孟介绍了一个姓刘的姑娘,

  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两人和和睦睦地谈着恋爱,听凤鸣说,他们已经谈婚论嫁,见过双方亲人了。

  赵文初曾想问问小孟过的幸不幸福,

  不过想想,他肯定不是用“嗯,”就是“哦,”之类的单词来不痛不痒地回答。

  赵文初不想自讨没趣,也就没有问。

  到正日子的时候,包个大红包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小孟都是他的徒弟。

  赵文初没有来得及看到小孟的婚礼,就被下放到了乡下。

  政治运动越来越激烈,他的旧历史被挖出来,厂长朱笔一批,赵文初只能下乡改造。

  赵文初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他把墙上的画摘下,卷起,放进行李箱。大概就占了一半的位置。

  他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

  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会是谁——

  现在大家唯恐避他不及,还会有谁来找他。

  赵文初打开门,

  是不是小孟每次都要跑着才能上楼——

  小孟微微喘着气,叉着腰。

  “我刚才听厂长说你要到爨底下去?”

  赵文初点头,

  小孟抹了一把汗,

  汗水杀进了他的眼睛。杀的生疼。

  他又急匆匆地跑下楼,

  赵文初有些莫名其妙,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上山下乡,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个新鲜的,光荣的事情。

  厂里特意举办了欢送会,厂长激情洋溢的发表着演说。

  一批年轻人,穿着绿色的军装,胸前佩戴着大红花,一个个地登上台。

  “年轻的同志们啊,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我在这里要尤其表扬小孟同志,这一批的名单里本来没有他,但是小孟同志要求个人进步,强烈要求加入到大队伍中,我们掌声鼓励他!”

  台下掌声雷动。

  小孟走上台。

  赵文初有些懵,

  他来凑什么热闹,再工作一年,小孟就可以转正了。

  下乡哪里又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满怀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们和亲人,爱人依依惜别。

  刘姑娘泪水涟涟地跟小孟说着私房话,

  可她发现小孟的眼睛根本就没在看她,

  “你在找谁?”

  “我——”

  小孟看到了赵文初,

  是远处一个小小的剪影,他穿着单薄的中山装,在红色和绿色的海洋里很显眼。拎着一只小小的箱子,大一点的风就可以把他和他的箱子刮走。

  “我,对不起,你不要等我了。”

  小孟松开了刘姑娘拽住他的手,

  “你——怎么——”

  刘姑娘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小孟听不到她如怨如泣的哭诉,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奔跑。

  赵文初惊讶地看着小孟跑过来,

  更多的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怎么不好好在厂里上班。”

  他脾气一向很好,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这是毁了自己的前途你知不知道!”

  小孟缓缓地落下泪来,

  赵文初停止了训斥。

  自己,把他说哭了?

  “这么大的人,还哭什么——”

  “我没有哭——”

  小孟反手抹着眼泪。

  赵文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还是一个孩子的肩膀。

  羸弱的,不堪一击的。

  却仍是坚持想要保护别人的肩膀。

  赵文初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小孟破涕为笑,

  “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哩!”

  他拎过赵文初的箱子,

  “我们去坐车。”

  “你不是应该坐在前面的车里——”

  赵文初停住脚步。

  “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小孟回头冲他笑,牙齿整齐而洁白,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一车里大多是犯了“错误”,年纪比较大的人。

  每个人都是阴郁的,低沉的,

  小孟一个欢快的,爱说爱笑的年轻人显得很突出。

  “你为什么一直在笑?”赵文初问他。

  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么开心。

  小孟迎着阳光眯起眼睛,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太久没有回到山里了吧。”

  他的语调也很欢快,像是即将回到林中的小鸟。

  汽车越驶越远,远离了人烟,

  满眼都是翠绿色的树木。

  赵文初想,他们不会让自己砍木头罢。

  车在一个小村子前停下了。

  “哎!你们都下来!”

  当地生产大队的队长大声喊道。

  在下卡车的时候,赵文初差点绊倒,小孟立即在后面扶住他,“小心。”

  赵文初回头看向小孟,

  他的脸色及其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小孟想,他一定是很害怕的。

  他也一定是信任自己才回头的。

  赵文初回头看他的这一眼,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小孟轻轻握住赵文初的右手,然后松开。

  低声说道,

  “赵文初,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赵文初觉得这般孩子气的话有些可笑,

  却也不免有些凄凄惶惶的感动。

  队长交待了平日的工作内容,就让他们去收拾屋子了。

  赵文初和小孟分到的房子在山半腰上,

  一间简陋的泥砌的茅草房。

  其实是别人都不要的一间破房子罢了。

  两人爬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小孟扛着两个人的行李,一路上乐呵呵的。

  赵文初见了房子有些气馁,他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

  他坐在凳子上整理行李,拿出一个杯子又放回去,这地方,到处都是土,怎么能放呢。

  小孟把锅刷了好几遍,做了一锅水,盛了一杯水给赵文初晾着。

  可是赵文初喝着还是有股刷锅水的味道。

  小孟见他皱着眉头,寻思着明天去大队要个壶来。

  小孟和赵文初一起把屋子收拾干净,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不太讲究住处的条件的,只要能和喜欢的人一块儿生活,住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房子小一点,简陋一点,也是别样的甜蜜。

  小孟现下就是这样想的。

  能和赵文初住在一起,给他金窝银窝他也不换。

  小孟就像一只勤劳的蜂鸟一样,

  来回奔波,收拾个不停。

  他也是只快乐的蜂鸟,

  一边唱歌一边劳动。

  赵文初显然没有小孟那么乐观,

  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命运的无常。

  修炼出了一种处事不惊的态度。

  他慢慢地收拾着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出每一件他使用了多年的物品。

  物品本身是死物,但你要是用的时间长了,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依恋之情了。

  赵文初反复摩挲着画轴,然后又放进了箱子。

  “你很喜欢这幅画?”

  小孟边收拾边问他。

  “这是我妻子在世的时候画的。”

  “你很喜欢她么?”

  小孟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计。

  “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小孟不解。

  “是我害死了她。”

  小孟张大了嘴巴,他显然没能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是赵文初的自责之语。

  “你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有没有见过冬天里的一只蝴蝶,一株腊梅——”

  赵文初勾起嘴角。

  “没有。”

  那些又不是人,小孟想,这得是个什么的神仙似得人物,能让赵文初念念不忘。

  不免有些酸酸的涩意。

  “她一定很漂亮吧。”

  “很漂亮。”

  赵文初把画收进箱子。

  合起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割草,喂猪,砍柴之类的农活。

  所有事情都是在山上进行的,动不动就要爬山,下山,来回反复。

  布鞋很快就被尖利的石子划破了。

  赵文初以前没有做过这些,狼狈不堪。小孟一点点的教给他。

  晚上休息的时候,赵文初脱下鞋子,袜子上都是血,黏在脚上。

  小孟打来一盆热水,蹲在赵文初面前,一点一点地帮他脱下袜子。

  “你不用——”赵文初阻止他的动作。

  “没关系,一点也不臭。”小孟仰起脸,笑得很开心。

  赵文初只得由他去。

  双脚被温暖的水包围,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小孟拿来一根针,在火上烧热。

  针尖变得赤红。

  “我帮你挑水泡。”

  赵文初不自觉地缩回脚。

  “一点也不疼的。”

  小孟笑了笑,

  赵文初的脚白皙纤细,小孟握在手里爱不释手,甚至想亲上一亲。

  看到豆大的水泡时,小孟的绮念顿消。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泡一一挑破,生怕弄疼了赵文初。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