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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作品:琉璃渠|作者:猜火车|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1 23:13:50|下载:琉璃渠TXT下载
  他想放开步子跑,可是却跑不动。

  可他就算是爬,也要是要爬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当凤鸣看见庄维墉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她还以为他是被抢劫了。

  “庄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少爷怎么样了?”

  凤鸣立刻就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少爷是抽烟太多中毒了,医生已经给他打了个什么针,少爷现在已经没事了。庄先生,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啊——”

  庄维墉轻轻拥住她,

  这个小女孩,是在多么慌张无措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把赵文初送去医院。

  她是多么勇敢,多么机智。

  “凤鸣是最厉害的女孩子了,不要哭——”庄维墉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

  凤鸣很快就不哭了,

  她摸了摸眼泪道,

  “庄先生,你还是快去看少爷吧——”

  赵文初已经醒了,

  他倚在枕头上,不知在向窗外看着些什么。

  庄维墉打开门,

  赵文初转过头看向他,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庄维墉走到他的床边,蹲了下来。

  “只是跌了个跤,不要紧的。”

  赵文初不语,

  他看着庄维墉的脸,

  “你,不必这么着急赶过来的。我本来和凤鸣说不要告诉你,可那丫头不听我的——”

  他轻轻抚上庄维墉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

  “让你这么担心,真是不好——”

  庄维墉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哪句话比这更温柔了,

  也不会有哪双眼波,比他更深情。

  当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

  他突然觉得,生命好像有了些许的意义。

  他想要被他温柔以待。

  也同样想要让他感到温暖。

  想要和他一起分享生命的点点滴滴。

  这世道已是如此的冰冷,

  如果不能携手相伴,

  该是如何的难熬。

  “文初,把大烟戒了罢。”

  庄维墉泪流满面。

  赵文初看了他许久,

  终于伸手帮他拂去泪水。

  “好。”

  一字重于千金。

  戒烟自然是不容易的。

  可庄维墉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艰难。

  赵文初既然答应了,就是想要做到的。

  他把大烟锁紧匣子里,将钥匙交给庄维墉。

  刚开始还是好好的,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

  到了中午的时候,

  赵文初就变得焦躁不安,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在房间里来回得走来走去。

  这并不能排解他的焦虑。

  他感觉全身好像都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他感觉很冷,异常的难过。

  庄维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跟他说,鸦片只能生戒——

  赵文初向他走过来,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隐藏着一只凶猛的兽,

  “把烟给我。”

  庄维墉摇头。

  赵文初咬牙,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向庄维墉。

  可他一定是要打些什么的,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破坏的欲望。

  桌子,椅子被他一脚踢翻,书籍,文具都散落到地上。

  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只有墙上的那幅画,还好好的挂在那里。

  庄维墉任他去发泄,他若是不把力气都用尽了,

  自己一会儿恐怕是制不住他的。

  赵文初的手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他浑然不知。

  他已经渐渐丧失了理智,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鸦片!鸦片!

  他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要他戒烟的。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可恶!

  “快把鸦片给我!”

  庄维墉仍是不给他。

  赵文初直接伸手掐住了庄维墉的脖子,

  他觉得触感很好,

  那么细,那么暖。

  赵文初加大了力气,

  庄维墉觉得他真的可能直接把自己掐死。

  赵文初最后松开了手,

  他想,他不能杀人的。

  庄维墉大声地咳嗽,赵文初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凳子,

  骑在他的身上。

  “把烟给我。”

  庄维墉感觉自己刚刚痊愈的骨头又裂开了。

  他现在跟赵文初说什么也没用。

  “他要是闹得太厉害,你就把他绑起来。”

  “抱歉。”

  庄维墉低声说了一句,用膝盖把赵文初顶开,反身制住了他。

  好在他提前准备好了绳子,

  还去请教医生怎么绑。

  赵文初现在的力气很大,随时都能挣开,庄维墉迅速地把他绑好。

  “我艹你妈,庄维墉,你把我放开——”

  “庄维墉,你去死——”

  赵文初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除了骂人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释放他的情绪了。

  庄维墉听这些就跟听耳边风一样,

  “文初,等你把烟戒了,就该念着我的好了。”

  赵文初看来硬的不行,就温声软语地靠在庄维墉的肩膀上,

  冲他的耳朵吹气,

  “你现在松开我,我就记得你的好,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庄维墉摇头,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赵文初气得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感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松开。

  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像是个木偶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自语道,

  “娘,我冷——”

  “我冷——”

  庄维墉马上把被子裹在赵文初的身上,

  隔着棉被紧紧抱着他,

  “这样就不冷了啊,不冷了——”

  等赵文初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看着庄维墉脖子上的伤口,有些不确定地问,

  “这是我咬的么?”

  “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庄维墉连连说道。

  赵文初轻轻抚上他的伤口,

  “下次我要是神志不清了,你就把我的嘴堵上吧。免得,伤了你。”

  庄维墉哪里舍得,嘴上说着,

  “好。”

  赵文初把头枕在庄维墉的大腿上,

  “等我把大烟戒了,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一定可以的。”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我想出去看看。”

  “我陪你。”

  庄维墉轻轻拉住他的手,

  “我累了,先睡一会儿。”赵文初闭上了眼睛。

  “好。”

  这是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梦里有花,有蝴蝶,有香草。

  还有一个叫庄维墉的人。

  他伸出手,对自己说,

  “文初,我带你你离开这里,跟我走——”

  他的身上发着光,他的身后是一个不一样的崭新的世界。

  自己向他飞奔过去,

  脚步是那样的轻盈,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差不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赵文初戒掉了大烟。

  也不能说是完全戒掉了,这东西总有个瘾头在,需要你克制住自己。

  倒是庄维墉时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凤鸣忿忿地说,

  “这个庄先生,总有事要出去,都不知道要不要准备他的饭菜。”

  赵文初倒也不在意这些,继续读着小说,随口应着,

  “他应该是公司有事情吧。”

  这些日子庄维墉给他拿了不少白话小说来看,他觉得甚是有意思。

  他最爱看的就是巴金先生的书,

  不但写出了青年人的热血,同时也关注了革命现实的残酷和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

  “不过这庄先生每次回来都神采奕奕的,少爷,你说他不会去逛窑子了吧!”

  凤鸣突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赵文初笑了笑说道,

  “应该不会吧。”

  “那可说不准,现在的男人呐——”凤鸣嘀嘀咕咕地瞎想着。

  她这边正想着,庄维墉就匆匆走了进来。

  “庄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凤鸣喊道。

  赵文初抬头,

  和庄维墉的眼睛碰到一起。

  他从未见庄维墉如此慌乱无措,如此眷恋不舍的表情。

  他的黑色风衣上,沾着一片暗红色的东西。

  “你怎么了?”

  赵文初放下书。

  “我,我——总之,如果有人问,你们千万不要说认识我。”

  “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

  庄维墉戴上黑帽,作势要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文初连声问道,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庄维墉转身,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说完他便拉紧了风衣,融入到浓重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凤鸣愣了半天,

  “少爷,庄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赵文初咬牙,

  “你这几天多到街上打听打听,是不是有——”

  “有共党被抓了。”

  他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

  庄维墉这段日子神出鬼没,其实是——

  “少爷你是说——?”

  凤鸣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赵文初点头。

  “可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被枪毙的啊!”

  赵文初不语,

  要是被抓住的话,

  这个人,会死的。

  会死的。

  第二天一早,凤鸣就跑到街上打听消息。

  然后回来马上告诉赵文初,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少爷,太好了,庄先生没有被抓住。好像是有一伙共党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刺杀了警察局长和县长,其他人当场都被抓了,只有一个人跑了。”

  赵文初送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是啊,虽然其他的人后天都要被枪毙,可是幸好庄先生逃出来了。”

  两人都想着,以庄家的实力,保一个庄维墉也没什么难的,也就放心了。

  “少爷少爷!”

  凤鸣本是上街去买菜,却半路折回来。

  “怎么了?”

  赵文初看她又是哭又是急的。

  “我,我听说,庄先生他,他投案自首了!”

  赵文初手中的书摔到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没听错吧。”

  “没有,县上已经贴了告示,明天,明天就要——”

  凤鸣泣不成声。

  赵文初除了不信,却隐隐也觉得这人完全做的出来这事。

  “我要去见他。”

  赵文初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坐了许久的车,才来到了县里的监狱。

  花钱买通了狱警,他才得以隔着铁栅栏见上庄维墉一面。

  庄维墉在牢里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赵文初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他坐在那里像个雕像,

  冷静的,沉着的,没有丝毫的畏惧。

  “庄维墉。”

  赵文初叫他。

  庄维墉抬头,有些惊讶的样子。

  他缓缓走到了栅栏前,

  “文初。”

  庄维墉笑了笑,

  “能在死前见到你真好。”

  他笑得真心,也笑得淡然。

  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去了。

  “你就这么着急去死?”

  赵文初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庄维墉这么做,和送死又有何异。

  他的脑子,究竟还正常不正常。

  “我是很怕死的,我以前就怕死,现在认识了你,我就更怕死了。”

  他望着赵文初,

  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不舍,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一想到你,我就怯懦了,不敢去死。一想到以后永远也不能见到你,我就浑身发冷。一想到我让你有了希望又让你失望,我就难受得不敢迈步。”

  “可是我,我连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心中的理想并没有死,身上的血还没有冷却。”

  “说这些是扯远了,”庄维墉又笑了笑道,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把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些。文初,你能不能原谅我的自私。”

  赵文初觉得庄维墉就是个清醒的疯子。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把理想当做信仰,并愿为之付出生命。

  他做的是别人根本想不到的事,

  别人以为他疯了,

  那或许只是因为别人不是他。

  “好,我原谅你。”

  赵文初转头欲走,

  他已不知还能和庄维墉说些什么。

  “文初,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赵文初听得他这一句话,

  只觉得渺渺远远的,不似从人间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

  模式口的行刑台前方的空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几乎琉璃渠中所有的人都来了,

  有杀人这样好看的热闹可看,他们怎么舍得不来呢。

  看杀人也有讲究的,

  要早到,才能占据一个好位置,全程细致地观看。

  还要会叫好,在犯人说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时候”的时候及时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