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擦身而过
两人并排坐在地上。
张翠山直直的望着洞外的月亮，好像那里就站着他和他三哥的回忆。
素素将视线集中在两人中间的那碗汤上，眼睁睁看着那些雾腾腾的热气慢慢消散。
“俞岱岩这个人，生平最爱两件事情。云游四方，和行侠仗义。
“他对食物没什么特殊喜好要求，只这羊汤，他每到一地，总说若是能喝到一碗，便十分好十分好。”
“武当七侠里，六弟最爱谈论天下美食，师父说他不如不要当武当六侠，改写食经好了。他那时笑笑说，要把这开篇第一章留给三哥，先等俞三侠把这世上的羊汤尝个遍评个状元榜眼的，他殷梨亭才敢写这第二章”
张翠山想用说笑的语气，声音却有些抖，听的素素鼻子一酸。
可她没让眼泪掉下来。又硬是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扭头冲着张翠山说，
“那将来，素素去武当请罪的时候，也让俞三侠评评，我做的羊汤，能排第几名。”
张翠山也转过头来望着她，许久。
“素素，对不起”
他眼里，除了悲伤，就是痛苦。没有眼泪。
素素还是硬扯着僵硬的笑脸，那一声对不起，像榔头一样打在她的心口。好像什么东西砰的就碎了。流出些麻麻的。凉凉的。酸酸的。引得眼泪夺眶而出。
她赶紧低头，却还硬撑着笑脸。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裤子上，声音却出奇的平稳。
“哎呦，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啦那个那天晚上非礼你，是个意外。希望五侠你原谅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就像你跟大哥说的那样”
她吸吸鼻子一抹脸，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拍了拍张翠山肩膀，“咱们还是跟原先一样，当难兄难弟吧哈哈”
张翠山一把拉住她没来得及离开的手腕，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难兄难弟回到原先你确定，你做得到”
素素点点头。不敢说话。
张翠山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又冷笑道：
“殷素素，你听好。张翠山做不到跟你称兄道弟。我做不到跟原先一样和你嬉戏打闹。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做我妻子。从那天晚上开始，时时刻刻，到现在没有停止过”
“”
素素被石化了。她呆呆的望着他一动不动，只有眼泪在不停的流。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放过你自己”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原想大喊回去，发出的声音却可怜的无力。
张翠山苦笑着，脸上满是痛苦跟绝望
“为什么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什么
“武当俞三侠，最擅长的是硬家功夫。偏偏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武当俞三侠，最喜欢的是云游四方。偏偏筋骨寸断再难于行
“武当俞三侠，最恨生病卧床。最恨求人办事。偏偏一辈子只能活在床上，连喝水解手都要假手于人
“武当俞三侠，堂堂一代大侠，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受到如此侮辱
“不管我怎么想，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
“无论是因为屠龙刀，还是因为那长痣的凶手，若不是当日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的话，他断不会伤至如此，断不会被毁了一生”
“所以素素，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原谅你我要如何忘掉一切，和你在这里逍遥快活
“我若是这么做了，与当着面侮辱他，又有何分别”
原来如此。
素素闭上眼睛，尽力的控制着抽泣的频率。
真想问，“恨我若此，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真想说，不如你就杀了我。
解脱了你自己。
可你若真下得了手，还至于烦恼成这样
只怕此时，你宁可杀自己，也舍不得杀我。
既然知道，也就舍不得说出杀了我这样的话来堵你。
舍不得你再去磨自己的心。
她只好睁开眼看着他，等待他的裁决。
“所以你打算如何”
张翠山艰难的看着她，想说，又说不出口。
他慢慢将她的手放开，慢慢转过身去，慢慢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回山洞。不会再见你。不会再跟你说话。你我之间，也别再有任何牵扯。无恩无怨。他日。。。”
他日，等我上了武当请罪，你才好对得起你的良心。对你的兄弟有个交代。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素素默默的点点头，也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抽泣的频率，尽量平静的说：
“既然如此，那我请大哥晚上将你的东西送过来。恩。就这些。”
素素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一路跑回家，没有停。
那天晚上，素素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开始，上飞机前的她正在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2个小时后我就到家啦我要吃卤翅糖醋丸子和白米饭”
“好都准备好了还有冰镇的酒酿小汤圆，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爸爸妈妈一切正常，说做了好吃的等她回来。可下了飞机，天地忽然全变了，乌云盖日，四周黑暗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你爸妈出事了”“呆在原地别动，我来接你”
电话里的声音好熟，谁啊
她一时想不起，只好拿着电话蹲在路边。
他说要来接她的。她等等好了。
忽然一个人将自己捞起来，她全身变得湿淋淋，那个人抓着她的双腕，好痛
“起来，看着我”她抬起头，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可那个人的脸陷在一片黑雾里，她什么也看不清
“一切有我你，还有我所以不许死所以，活下去”那个声音
啊她想起来了那个声音，是楚敛
果然，那缠绕在脸上的黑雾，慢慢消散了。是楚敛的脸，呵呵，亏她还记得。
“对不起。”他为什么一脸愧疚为什么那么痛苦决绝的样子
“对不起。我喜欢你。嫁给我嫁给我”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等这句话好久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喜悦
果然，他又猛地一推，将她推落悬崖
她使劲儿一抓，抓住他的手，“我喜欢你，我想要娶你”
那只手的主人变了一张脸，成了张翠山。
可他也是同样的痛苦决绝。
她心里好慌，好怕，身后就是万丈悬崖，眼前的人，为什么明明说着情话，表情却如此痛苦
她挣扎着想要爬上来，苦苦哀求着眼前之人不要放手。
“别放手，求你别放手”
一声哭喊，她忽然醒了。眼前，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可山洞里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
还好还好，这里是山洞，没有悬崖。
她默默坐起来，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她已经不再是豆豆了。
所以不该再为了那一世的人或事伤心流泪了
她已经是殷素素了。
所以既然用了她的命，就抛不开她曾经结的怨。
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不要再逃避跟放弃。
死，她不要
她要活。
要幸福。
要阳光。
要爱。
所以，她不放弃。她要眼前的生活过得好好的。她要她爱的人也过得好好的。
所以此刻，她不能将命赔给张翠山。
他日去到武当，她会去找神医灵药来治好俞岱岩。
她不要张翠山或她有那个悲惨的结局
她可以改变一切。
只要她想，她一定可以。
所以也许，不跟他在一起，也是一种改变
更何况她擦擦眼泪，露出一个微笑
他说，他喜欢她，想要娶她。
还是从那日开始的。
这就够了。
够了。
于是张翠山，就这样，从素素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
她和谢逊，一个白天睡觉，一个晚上睡觉，有时连早晚饭都难得见到一面。
没几天，住的不耐烦的谢逊也声称要闭关练武，在这火山后面又找到一个山洞，要搬到那里去。
临走之前，两人都给各自准备了足够的和干粮，依依不舍，决定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告别。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大哥就回来啦这山洞外挂着大哥的大衣，一般的野兽不敢随便乱闯”
是啊，大哥你不光挂了衣服，还在山洞周围撒了一圈尿啊
看来狮王大哥果然成了这林子里野兽的煞星
“记住，平时就算白天也别熄火有什么事的话就吹这个哨子，大哥的山洞离这里不远，能听见你的哨声”
谢逊将自己做的木哨子递给素素。虽然决定了要搬，还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唉要不大哥还是不走了，就在这里研究吧”
素素却笑笑的接过哨子，将手上烤的喷香的串递给他，“放心吧大哥我正想一个人静静，研究研究这酿酒的问题。等你回来，说不定正赶上我这酿好的第一批酒，多好啊”
两人正吃着，山洞外又有咕叽的狐狸长鸣声响起。
“吵死了t老子把它抓来烤了”
本来想好好跟素素聊两句的谢逊，被这狐狸叫声搞得好不耐烦，这就要出门去捉狐狸了，素素一把拦住，
“大哥可千万别，这只狐狸，是来约咱们家小白的你也不想打鸳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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