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茶。”
奉了一杯茶,侍女候在容繁华身后,额上又细细的汗,唇抿得死紧。
容繁华缓缓端起了杯子……
这午后,沉闷闷的,太阳躲进了云层,乌压压的一片,雨将下未下,格外的阴暗。
美人苑里,一片欢声笑语,惬意着呢。
梨树下,一张软榻,三两碟吃食,偶尔的风吹着梨树摇曳,花絮纷飞,落下男子白色的锦衣,怀里,女子眉眼写意,如画如诗般,映的是男子俊逸的容颜。
女子一只手搂着男子,一只手捏着一块糕点,自己咬了一口,念了句‘太甜’,随即塞进了男子嘴里,男子皱皱眉,捧着女子的脸就吻下去。
许久许久之后……
容浅念红着脸,媚眼如丝:“不喜欢甜的?”
萧殁舔了舔她唇角,回答:“没尝出味道。”唇中,全是她的味道,凉凉的气息。
容浅念眯着眼笑,又咬了一口,凑上去:“那再来一次。”
说完,直接亲了过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亲来,亲去……
对此,十三摇头,五步无视,元帅大人趴在地上,看着那碟莲蓉酥,垂涎欲滴。
这两人……干起某事来,越发光明正大了。
半响后,一碟糕点没了,两人貌似都没有尝出味道,容浅念正想着要不要再弄一碟来,十二回来了。
“小姐。”
容浅念窝在萧殁怀里,探出个脑袋:“回来了。”瞅了一眼十二,又瞅了一眼青衣,笑嘻嘻的,“满头大汗的,你们切磋了。”
“没有。”
“没有。”
回答得很一致,回答得很果断。
当然,他们切磋了。
容浅念贼兮兮地多看了几眼,拖着长长的调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没切磋啊。”点点头,笑得很贼,很荡漾,“原来是干了什么剧烈运动啊。”
什么剧烈运动?十三在补脑,想着就脸红了。
十二的冰山脸都抽了,怒极败坏:“小姐——”
容浅念摆手,打断,一副了然的模样:“别解释,你家小姐不是老古董,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我懂。”丢了个暧昧的小眼神,笑盈盈地申明,“懂滴。”
十二噎住,一张俏生生的脸难得红了个透。
这时青衣提着东西上前:“药。”表情淡定多了。
容浅念笑着接过,眼角扬着邪气:“哟,还挺护着的。”又抛了个暧昧的小眼神,“懂滴。”
对此无耻行径,旁人无语凝咽。
“什么玩意?”容浅念对着一包药研究,嗅了嗅,挑眉,“j/情的味道。”
萧殁就着她手里的药片,轻嗅:“安胎药。”
容浅念一乐,笑得很欢畅:“好啊,暗结株胎,胆儿肥呀。”回头往萧殁怀里蹭,问着,“逸遥,你说是谁的种?”
萧殁揽着不安分的女子,淡淡吐出两个字:“萧衍。”
容浅念抬眼,点头:“我也觉得,不然容年华吃的一定是堕胎药而不是保胎药。”
容年华恋慕太子,那是谁都知道的事,这株胎暗结一定是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
容浅念越想越兴奋,斜长的眸子转来转去。
萧殁亲了亲她的眼:“想玩?”
“嗯。”眸子眨啊眨,一本正经,“我七姐的孩子,自然要光明正大。”
瞧瞧,分明想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还要揣着一脸的无辜纯洁姐妹情深。
旁人只叹:无耻!
绝美的男子只是笑得温柔:“好。”
旁人又叹:妻奴!
容浅念一把熊抱住男人的腰,蹭了蹭:“不怕我闯大祸?”
萧殁搂进不安生的她,眸光温柔极了:“你喜欢便好。”
十三看十二:闯祸?倒霉的总是别人。
十二看青衣:看看你家王爷,没原则。
青衣嘴角抿紧,睃了一眼自家王爷,默默地低头了。
那边,容浅念起身,整了整衣裙:“这姐姐病了,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要表示表示。”眉眼飞扬地吆喝“十二、十三,带上我房里床底下的几株南疆灵芝,探病去。”俯身,凑上男人的唇大力地亲了一口,眨着媚眼,“等我哟。”
萧殁唇角扬起,淡淡蓝眸淌着清光,眸间,女子远去的背影恣意。
如此恣狂,笑看风云的女子,是他的妃,他的女人。
萧殁起身,风轻摇,梨花迷乱了眼,他转身,蓝色的瞳已无半分缱绻,轻启唇:“离然。”
梨树外,低眸的少年猛地抬头,眸子一如他的衣,总是黑得模糊了轮廓。
萧殁走近,隔了五步的距离,他问:“三个月,凤栖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吗?”
少年沉默。
雪域凤栖善布局,整个天下,三国之中,她的棋子遍布,谋权,谋利,谋人,他们是棋子,仅此而已,没有身份,不为人知。
他是五步,是美人苑里总是低着头的少年。他是离然,是蛊毒教神秘莫测的教主,是雪域里不见天日的傀儡。
他是谁?耳边犹记得女子声音清晰:“傻孩子,连名字都不知道,从此以后你就叫五步。”
他沉沉的眼,暗影重重:“何、时,”语速如常得慢,一字,一顿,“知。”
萧殁似笑,瞳,是淡淡的蓝:“一开始。”
少年微怔,沉默着。
怎么忘了,凤栖善谋,萧殁更甚,她的棋局,又怎么瞒得过这双蓝色的眼。
久久,他缓慢地开口,眼是毫无起伏的深潭:“为何没杀我?”
雪域的少主,将要掌天下的男子,又岂是心慈手软,何况,谁都知,那个女子是他的命。
不杀……怕是意在谋。
俊美的男子背着树影,眼里是桀骜的清光:“若是你对她动了念头,只要一次,我自是不会留你。”
原来,三个月,他的命一直悬着。
凤栖,怎么斗得过,这个男人,玩起心计,玩起手段,比谁都精。
少年抿着唇,僵直的线,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子,与这个男人真像。
那个女子……
冷冷的嗓音慑人,萧殁道:“别的念头,更不要有。”
别的念头……第一次,他认真的思考,为何三个月,他一次都没有动过手,他想起了一种感觉,好似凤栖的眼,会魅惑人。
久久,他问萧殁:“你会杀我?”
若是动了念头……
萧殁轻笑,眸子却是冷漠的,语气些许无奈:“我想,我女人会难过。”
那个女子,也会惑人,就像凤栖的眼,甚至不止,因为凤栖的眼蛊惑不了萧殁,而那个女子可以。
抬眼,少年道:“处置。”
“留,或者死,我让你选。”萧殁淡淡的语气,很平和,即便如此,他身上总有种让人臣服的东西。
没有犹豫,回答:“留。”
“从此忘了蛊毒教,忘了雪域。”
说完,萧殁转身,走出了树影。
少年抬眸,看着。
这个背影,和那个女子也那么像,他们啊,是一类人,精明,善谋,敢为。
高墙环绕,紫檀木香萦绕,门窗紧闭,微许漏进的风,吹得流苏飘舞,此处,为相府七小姐的院子,往日最热闹的地方,竟也生出几分萧条。
内阁里,有女子的声音。
“殿下应了,子时,紫竹林。”
“他还说什么了吗?”
询问声,带了急切,乃容年华。
女子回答:“不见不散。”
这传话的,可不就是常林阁那奉茶的侍女。
屋里沉静下来,门,猝不及防被推开,传来清泠的嗓音:“不见不散?”
门口,女子依着门窗,环抱着手,挑着眉眼,一双眸子灵动地挑着,声音邪魅:“七姐姐是要去会情郎?”
这不速之客,正是容浅念。
屋内,容年华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微怔后,对那传话的侍女道了一句‘退下’,随即防备地看着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容浅念耸耸肩,步调慵懒,语调更是慵懒:“本王妃听闻妹妹身体抱恙多时,这姐妹一场的,本王妃若置若罔闻,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走近了,睁着无辜的眼,问。“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这人,真要脸了。
容年华冷冷一哼,猝了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容浅念也不生气,点头:“嗯,这话在理。”笑得流气,话语带了浓浓玩味,“可是姐姐,你可要擦亮了眼仔细瞧瞧,别认错了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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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还有一章可能要晚点了,妞们可以明天看,还有,连着几章南子都有在铺垫,因为这次要弄死萧衍,所以阴谋阳谋会比较多,妞们看起来多留个心眼,仔细些,不然我怕会有些混乱。
第一百零七章:大开杀戒
容浅念也不生气,点头:“嗯,这话在理。”笑得流气,话语带了浓浓玩味,“可是姐姐,你可要擦亮了眼仔细瞧瞧,别认错了黄鼠狼。”
容年华耐不住性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诚然,在容年华的认知里,伤天害理无所不干,那才是容九。
容浅念想了想,慎重地斟酌出了两个字:“抓j。”
容年华脸色大变。
“所以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哦。”某人一脸无辜,满眼都是善意。
“你——”容年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慌乱,甚至惊恐,“你知道什么?”
她笑笑,拿过一边的盒子,放在手里玩转:“这南疆的灵芝可是大补之物,姐姐一定要喝。”顿了顿,很严肃地补充,“据说,可安胎。”
容年华脸色骤然大白,甚至微微颤抖。
果然,无所不知,乃容九。哦,还有,无恶不作。
容年华咬着牙,沉默,久久,她说,嗓音干涩:“本是同根生,容九,你真要我死吗?”
容浅念听了,长长一声叹息,捂着心口做伤心欲绝:“伤心啊,本王妃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容年华冷笑:“你会好心?”
诚然,容年华绝对不会相信,这人是善茬。
诚然,某人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干得多了。
容浅念继续叹气,似乎懊恼,似乎纠结,还有点郁闷,抬头,看着门外:“眼下这乌云密布,平白让人生出几分惆怅来,诶!”惆怅完,回头看看容年华,语气一如既往的戏谑,“本是同根生,为了这句话,本王妃心软一把,姐姐可要珍惜哦。”
说着向前一步,容年华本能地后退。
靠,好人不好做啊。容浅念白了一眼,这才说:“他贵为太子,皇位之争,出不得一丝差错,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肚子里的一块肉冒天下之大不韪?太子大婚六年,东宫十几位侍妾侧妃,独独没有一位孕育子嗣,这是为什么?萧衍,他要的是一劳永逸,那样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你觉得你会例外?”
容年华白着脸:“我——”
容浅念摆摆手,打断:“别天真了,姐姐,你知道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她嘴角一扯,笑得渗人,冷幽地吐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有脑子的人,大概都会知道,容年华肚子里这块肉,萧衍留不得。
当然,容年华的脑子被人迷得晕头转向了。
“他不会的,他说过——”
容浅念恨铁不成钢:“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一定会上树。”顿了片刻,很严肃地补上一句,“当然,我家男人例外。”
容年华脸色越发惨然,眼里全是惊惧。
“你这么挑拨离间,到底想干什么?”
“靠,说了半天竟是对牛弹琴。”容浅念无奈,摊摊手,“挑拨离间?本王妃要怎么样,需要靠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当然,需要!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一番话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不知道容年华那被萧衍洗过的脑子听进去了多少。
手指一转,容浅念手里的灵芝落下,她拍拍手:“话已至此,姐姐,你自个掂量。”转身,走了三步,回头,眨眨眼,“可要小心黄鼠狼哦。”
容年华咬着唇,若有所思。
刚走出院子,轰隆——
一声雷响,容浅念抬头:“这天变得可真快。”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大片大片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三问:“小姐,你觉得容小七会不会去?”
容浅念想也不想,很肯定:“会。”
“那浪费口水干什么?”
容浅念沉思了,半天,摸着心口,作无奈状:“诶,心软这东西,”啧啧舌,十分鄙视,“真他妈麻烦。”
心软?十三抬头,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我没听错吧?”十三很笃定,“小姐,你耍什么诡计?”
容浅念眼一翻,不以为意:“我要弄死谁,可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哼了哼,月牙儿似的眸子染着嫌恶,“偷偷摸摸那是萧衍才会干的勾当。”
貌似,某人也没少干吧。
十三懒得点破,好奇得紧:“太子到底要干什么?”
容浅念托着下巴寻思着用词:“嗯,杀人灭口,然后栽赃嫁祸。”
俨然,被杀人灭口的,是容年华,这被栽赃嫁祸的,自然是萧衍的眼中钉——容九。
诶,有大半夜要去挑灯照厕所了。容九妖孽是能随便栽赃嫁祸的吗?通常,都是她栽赃嫁祸别人。
十三就问了:“那子时小姐要去吗?”
“要,为什么不去?那传话的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巧地遇着我,这话啊,可不就是传给我听的,我要不去,岂不辜负萧衍一片良苦用心。”容浅念笑得意味深长,拖着长长语调,“萧衍啊,在挖坑。”
挖坑,当然是给容九跳。
“那你还去?”
容浅念很理所当然:“不去怎么把他推进坑里。”想了想,又道,“不仅我要去,我还要大家一起去,看一处好戏。”
哦,原来有人挖坑是在自掘坟墓。
诚然,阴谋诡计,那是容九的领域,玩死人,那是她的专长。
这戏,要开唱了。
下午,雨下得轰轰烈烈,这十月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里,天冷森森的,没有雨,刮着风,吹乱了紫竹林的树影。
美人苑的流苏帐里,女子掀开眼,朦朦胧胧的,倒是惺忪。
“醒了。”萧殁亲了亲她的脸。
容浅念揉揉眼,声音还有些含糊:“逸遥,是不是该去看戏了。”
这家伙,难怪今天早早便睡了,这是要养精蓄锐啊。
萧殁拿她没法,替她穿好了外裳,轻声嘱咐:“夜里刚下了雨,莫要受了寒气。”拿了件披风,仔细给她穿上。
容浅念任萧殁摆弄着,对着帐外问:“什么时辰了?”
外面十二回:“小姐,还有一刻功夫就亥时了。”
“都快亥时了,常林阁那边是该动作了。”
容浅念的话刚落,十三急匆匆进来,福了个身,道:“小姐,常林阁差人来话,说是良娣娘娘突发疾病,二夫人请姑爷去一趟。”
容浅念眯了眯眼,微微上扬的眼角,有流光溢彩:“先调虎离山,再杀人灭口,最后栽赃嫁祸,一石三鸟啊。”她笑,“萧衍那只黄鼠狼,胃口可真大,也不怕撑死。”
一坏扣一环,玩起计谋,俨然萧衍是个个中高手。
只是,这世间,一个容九,抵千军万马。她啊,可从不吃亏。
萧殁揽着她的肩,轻吻着她额前的发,兜帽下,她娟秀的脸越发小,深深凝着她的眼,他问他:“十一,告诉我,你想玩多大。”
容浅念伸出手,捧着萧衍的脸,一字一字道:“他欠你的,是时候还清了。”手,覆着萧殁凉凉的指尖,“逸遥,这次,我要萧衍永世不得翻身。”
他既借了东风,她便烧了他老窝。
心狠手辣,她从来不会吝啬,连本带息,是一贯作风,这就是她,萧殁的女人。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好,我陪你。”
这风清的天,她要捅破,他执着她的手。风起云涌,天下大乱,他陪她笑看。
是时候算总账了,谁叫某人是个锱铢必较的妖孽呢。算计这东西,向来,她最会玩。
“十二,差人去请老爷和两位夫人,说本王妃要请她们看一出好戏。”
萧殁深深凝着她,眼里,她的影子很美,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毫无月色的夜里。
这夜,越发浓了,黑了,风大作。
所有阴谋阳明都在按部就班了,只欠了东风,当然,这东风要容浅念来吹。
咚咚咚!
更声响,这亥时,正临。
紫竹林中,黑影摇晃,毫无星子的夜,远处淡淡的烛火,穿过竹林,只漏进了淡淡微光,昏昏暗暗里,四周环着青竹,林子深处,男子背影伟岸,白色的衣袍儒雅,沾了雨水的长发散乱,隔着半步的距离,女子倩影单薄,风,吹起女子裙裾,还伴随了女子盈盈哭声,她提着一盏青灯,并没有话语,听不出嗓音。
微光太暗,看不清他们容颜。
忽然,一道森白的光。
窈窕的身影缓缓倒下,青灯坠落,微微弱光照在女子雪白的衣裙上,染红了大片。
男子俯身,冷眼看着呜咽的女子,声音,比这夜冷:“年华,好好去吧,来世,不要遇见本宫了。”
地上女子挣扎,血色蔓延,淌过一地青苔。
男子扔了匕首,擦了擦手,转身,那张脸……
正是萧衍。
静默里,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林子里,回荡:“啧啧啧,真狠心啊。”
萧衍脚步停顿,眼森然杀伐。
小径路里,女子从黑暗里走来,黑色的披风很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嘴角噙着笑:“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太子殿下可真真是忘恩负义之人啊。”素白如葱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女子,“你看,七姐姐很痛苦呢。”
女子缓缓脱下兜帽,抬起眸子,一双邪气的丹凤眼,容颜英气,美得魅人。
此人,可不就是来吹东风的容浅念。
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女子瞪着瞳孔,发不出声,只是抽搐。
萧衍大怵:“你——”
她笑着,走近了几步:“很惊讶?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本王妃亥时就来了,而不是子时?”她端着下巴,“若是本王妃没猜错,殿下让人传了两次话吧,容年华最后听到的,是亥时紫竹林,本宫听到的却是子时紫竹林。”
萧衍倒是冷静了,笑得阴寒。
“只可惜今晚夜色太好,本王妃难侵,便寻思着提前出来赏个月,竟没想到一不小心目睹了一出好戏啊。”踩着青苔,血,染红了绣鞋,她蹲下,拾起地上的青灯,举起来,烛光打在她明艳的小脸上,她笑着说,“亥时杀人,子时栽赃,殿下算得精准啊。”她俯身,轻拍地上抽搐的女子,温声哄道,“很快就解脱了。”
女子,颤着的手,缓缓无力地垂下。
容浅念不忍地摇摇头,随后提起灯,照着萧衍的脸,他满眼阴鸷,说:“倒是什么都没逃过你的眼,是本宫低估你了。”冷笑,鹰眸凌厉,“那你觉得你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会拿你怎样?”
容浅念手指缠着长发,思考,回:“栽赃嫁祸泡汤了,干脆继续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萧衍深笑:“真是只聪明的狐狸。”右手,垂着,隐隐内力,将出未出。
容浅念抬眼,丹凤眸子颤了颤,长睫打下深深暗影,看不出表情,只是嗓音玩味:“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在你杀人灭口之前,本王妃还有一出戏呢。”
萧衍怔住,片刻,出手。
一盏明灯晃过,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随即,只闻女子悲痛的喊声,响彻这夜:“啊,血,好多血,七姐姐……”
青灯,高放青苔石子,照着萧衍脸色大变,照着小径路上一张张惊慌悲痛的脸。
“年华!”
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惊了林中的夜鹰。
那是文氏,身后,是容儒海,苍老的脸,还有忿恨的眼,从远处,奔来,汹汹。
萧衍忘了动作,惊乱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悲痛地哭喊,唯独那双丹凤眼,全是得逞后的浅笑,仿佛在说:你看,你输了。
地上,白衣染浸了血色的女子还在挣扎,无法出声,手指颤着,指向容浅念。
容浅念俯身,凑在女子满口血渍的唇边,嘴巴张张合合,瞳孔放大,忽然,手一垂,再无声息。
无人知道,最后,容年华说了什么,除了容九。
容浅念大喊,悲痛欲绝:“七姐姐。”
地上血泊里的女子,再没有睁开眼。
“孩子!”容浅念颤着手,缓缓指向萧衍,“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萧衍傻了,鹰眸,死死瞪着容浅念,嗡嗡耳鸣。
“你还我女儿。”
“年华,年华,我的女儿。”
“萧衍,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去死,去死!”
“……”
夜里,空荡的紫竹林中,来回荡着的,都是哭声,喊声,咒骂声,久久不息。
亥时,容家七女年华,殁。
子时,从未安静的相府,又传出阵阵悲痛呼喊,从常林阁。一夜,没有停息。
“繁华,繁华你醒醒,醒醒。”
“啊——啊——”
“……”
血腥,在常林阁里喧嚣,悲戚冷了这夜。
“繁华,你别丢下娘。”
“你睁开眼,睁开眼。”
“我们不争,什么都不要了。”
“……”
“你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争,那是你的命。”
“女儿,我的女儿。”
“……”
常林阁里,林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屋子呜咽,然,流苏帐中,女子睡颜安详,眼睫从未睁开。
天外,轰雷阵阵,雨,又开始磅礴了,相府里,处处死寂,只有哭声飘荡。
正厅,容相满脸苍老,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
门外,侍女扑通跪倒,抬眼,满脸的泪:“老爷,十一小姐她——”
“繁华?”容相恍惚着,麻木的眼,“繁华怎么了?”
侍女咬牙,叩首:“十一小姐,没了。”
容相合眼,瘫倒在地,顿生满头白发。
子时,容家十一女,天家东宫良娣,薨。
这夜,白绫挂满了横梁,右相容府里哭声惨绝,久久不绝,惊扰了京都安睡的百姓,天雷阵阵,轰鸣里,都是惊叫痛苦,整个京都,一片惨然荒漠。
辰时,右相容儒海一身白衣,头戴棉麻,进宫请命,皇城外,只闻相爷悲痛之声:“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东宫太子萧衍还我儿性命。”
“二女糟害,老臣,以死相谏。”
“……”
城门上,鸣冤鼓阵阵,一直到天明。
已时,惠帝下旨,缉拿太子萧衍,关大理寺候审。
太子一朝下狱,东宫陨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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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昨天少了的一更……其中阴谋阳谋下一章解释清楚,倒时连起来看就不会疑惑了。
第一百零八章:送葬
已时,惠帝下旨,缉拿太子萧衍,关大理寺候审。
太子一朝下狱,东宫陨殁。
已时三刻,相府已亡人的棺木被抬至宫门,环绕两具棺木,百人恸哭,高呼‘天子犯法,杀人偿命’,整座皇城笼了厚厚阴沉,长信殿惠帝,迟迟未下处决令。
帝京之内,人心惶惶,天家秘闻,市井里,口口相传。
“昨夜,听到了吧?”
茶楼里,坐着稀稀朗朗的茶客,拼起了桌,聊起了昨夜大乱。
哄闹声一片,三三两两,兴趣高涨。
“怎么可能没听到?相府的哭声怕是传遍了整个京都,阴森森的,谁还睡得下。”
随即便有人应和:“这会儿圣上怕是也合不上眼吧。”
“哪止啊,从相爷在城南门上击鸣冤鼓到现在,长信殿都请了好几批御医了,听说啊,”说话的男人掩着嘴,压着声音,“皇上都吐血了。”
席间,三大五粗的男人啜了口茶:“能不吐血吗?养出那样残暴不仁的儿子,竟看不出来,萧衍如此麻木不仁。”
如今,整个帝京,上到朝中百官,下到平民百姓,甚至垂髫小儿,论起太子萧衍,那都是咬牙切齿、谩骂鄙夷。
又有人问了:“这相府的两位小姐真是太子杀的?动机是什么?”
“这事,众说纷纭,不过——”男人招招手,众人凑近耳朵,男人环顾了一周,“不过相府里有人传,说是容八小姐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太子做出了这等出格的事,自然容不得那个孩子,便痛下杀手,正巧被难眠的殁王妃撞见。”
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津津有味。
如此一说,倒是可信,众人不禁对萧衍猝了一口‘人面兽心’。
又问:“那关十一小姐什么事?”
那说事的人,吞了口茶,歇歇气,继续:“可不就是巧了,这十一小姐院里的一个奉茶侍女当晚潜逃被抓,问起缘由,说是受太子指使,给良娣娘娘下了药,然后栽赃给正在相府拜回门礼的殁王爷。”
众人恍然大悟,毫无怀疑,对萧衍那更是嗤之以鼻,三三两两的咒骂声不停。
“竟没想到太子这等心狠手辣。”
“真他妈不是人。”
“简直丧心病狂。”
“杀妻灭子的衣冠禽兽。”
“……”
大抵是皇城太乱,平日里忌口的混账话,这些个茶客骂得那是热火朝天。
“你说圣上会怎么处置太子?”
整个茶楼,话题便没有离开容家二女,天家太子。
有人搭话:“这废了东宫之位只必然,这命留不留,便要看右相府闹得有多大,有多凶。”
有多大?有多凶?
“右相府两位小姐的棺木这会子都在宫门口放了一个时辰了,几百号人披麻戴孝地哀嚎大哭,看相爷这态度,怕是要,”那人语气顿了顿,冷嘲一声,“以命抵命。”
附和点头的人,频频不绝,交头接耳有一句没一句地叹息、斥骂。
“诶,好好的太子不当,这下好了,成了阶下囚,没准明天两眼一闭,就身首异处了。”
“死有余辜!”
“倒是可怜了右相,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一下没了俩。”
“这天啊,变得真快,才一个晚上呢。”
“可不是。”
“……”
茶楼里,天家的事,是从不消停的话题。
不过半天,太子萧衍,成了百姓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人言,总是可畏的,大抵谁都知道,这东宫完了,太子完了。
午后,又飘起了雨,不暴烈,缠缠绵绵的,整个皇城像笼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宫门前,断断续续还有哭声,隐约中,漆木的棺木发出森冷的光。
整整四个小时,冒着雨,相府上下所有人,雷打不动。
哦,独独,少了一个——容家九小姐。
问,容九在哪?
据说,相府两位小姐方一出事,容九小姐因悲痛欲绝、伤心过度,呜呼了一句:姐姐,你怎生留下了妹妹一人。然后,昏倒,不省人事了。殁王作陪,椒兰殿里大门紧闭。
悲痛欲绝?伤心过度?
逗人玩呢……
她一身红衣,飞檐走壁,潜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因着云雨天,透不进光的监牢昏昏暗暗,寒气入骨,微暗的烛火摇晃,鬼魅又渗人,忽然,一道倩影缓缓移动,姿态闲散,这般,倒像在逛集市。
近了,一张精致的脸清晰了轮廓,昏暗里,眸子亮极,她红衣,笼得格外张扬,步调款款,噙着笑:“哟,小日子不错啊,都没严刑拷打上个刑具什么的。”
隔着铁牢,萧衍发丝凌乱,脏乱不堪,一国太子,论为阶下囚,又岂会好过?
他冷嘲:“来看本宫笑话?”
容浅念抱着胸,倚在牢门前,笑着,摇摇头:“不,怕你死不瞑目,特地来给你送终的。”说着,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揉揉额头,“免得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息,要是夜夜来找我,我岂不是头疼。”
黄鼠狼啊,给鸡拜年来了。
萧衍脸色灰青,忿恨的眼,血丝布满:“本宫确实想不明白,你这狐狸到底是如何反咬本宫一口的。”
谋略,布局,他步步小心,竟是被她不动声色地全盘摧毁,甚至,看不到她丝毫招式。
这只狐狸,她的爪子到底藏在何处?
她笑着,淡淡戏谑融在眸中:“先投毒,调虎离山顺带将罪名栽赃给我家男人,再杀人灭口顺带将罪名栽赃给我。弄死了容年华这个绊脚的,又拉了两个垫背的,殿下一箭三雕好计策啊。”
好计策?
是啊,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最后呢?血本无归。一环一环,精心布局,满盘皆输,他不甘,甚至一无所知。
萧衍厉眸森然,火光铮铮:“到底是哪一步,本宫算错了。”
她笑得丹凤眼扬起,流光溢彩得好看,凑近了,把玩着铁牢的锁链:“步步皆错。”
萧衍瞳仁放大,狰狞。
好张狂的女子!
铁锁叮咚作响间,女子笑语嫣然,清凌凌的眸子,映着萧衍落魄灰败的脸,她轻语:“右相府除了主子,多数奴仆都是我的人,很不幸,那个帮你投毒,帮你传话的奉茶侍女,是其中之一,用人不当,反咬一口。此,错其一。我家男人医术高明,你用那不入流的媚药加毒药来栽赃嫁祸,异想天开,愚不可及,此,错其二。一次断送容家两个女人性命,毫不设想后果,一旦被反咬,你毫无退路可走,急功近利,自以为是。此,错其三。你欠我男人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倒敢来算计我,不知好歹,自找死路。此,错其四。”
萧衍颤抖,狰狞的脸,青筋爆出,死死盯着笑靥如花的女子。
她勾唇,嗪了一抹邪气:“这四条,你觉得你是在找死呢?还是再找死?”
萧衍猛地向前扑:“你!”
金属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牢中,男子的脸,扭曲,铁门外,女子处之泰然,摇头咋舌:“啧啧啧。”唇角上扬,“激动伤肝啊。”
萧衍扒着牢门,大喝:“容繁华没死?!你把她藏哪了?”
容浅念打了个响指“又错!”她耐着性子,娓娓道来,好似聊着家常,语气从容,“天定凤女,东宫良娣,如果她不死,仅一个未婚先孕的容年华又怎么能要得了你的命?风清太子,天降帝星,要弄死你,自然下的筹码要够大。”眸子一凝,她说,“容繁华当然得死。”
步步紧逼,容九啊,她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斩草除根一网打尽,那才是王道。
这个女子,她敢,敢杀天家皇妃,敢断他所有后路。他怒不可止,暴喝:“萧殁没救她?还是你杀了她?”
她继续摇头,唇角的笑,越发欢了:“还是错!”素手,撑着铁门,她凑近了,对着暴怒中的男人眨眨眼,“杀她的,是你呢。”扣着铁环的手一顿,她抬眸,一字一字刺到萧衍耳中,“一刀捅进她的腹下。”
萧衍瞳孔放大,唇齿剧烈颤抖着,猛地摇头,扒着牢门嘶喊:“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一刀,捅进腹部的女人,只有一个,昨夜亥时,紫竹林里是……
容年华?容繁华?
“我杀的容年华,是她,是她才对。”他怒喊,扯着牢门的铁链,刺耳的声响阵阵。
女子脸色一垮,连连退了三步,站定,整了整红色的裙摆,白了男人一眼:“临死前还自欺欺人,真是无药可救了。”她耐着性子,字字清泠回荡在幽静的牢房,带了浅浅的嬉笑,“亥时紫竹林里,你杀的,正是易容的容繁华。”
萧衍脸色尽白,缓缓瘫软在地。
偷天换日,这个女子,好狠的手段,她杀人,借刀,不沾血腥,谋了个独善其身。
她俯身,撑着下巴看着地上颓败的男人,嘴角勾起更邪魅的弧度,一圈一圈漾开笑意:“偷偷告诉你哦,现在宫门外的两副棺材里,有一副是空的,根本没有容年华的尸骨,里面只不过是一块石头。”
两副棺木,一具尸体,死的是容繁华,那么容年华……
萧衍骤然抬眸,发出精光:“她没死!”
一个须臾的时间,萧衍脑中谋划了所有脱身的法子。
然,女子笑声断了他思绪:“是啊,没死。”嘴角的笑,敛了敛,眸光调笑,“不过别痴心妄想她回来帮你指证,知道为什吗?”
鹰眸惊乱,萧衍唇齿张合,咬出血渍。
她蹲着身子,地上的阴影摇晃,她伸着手指耍着地上的影子玩,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昨夜亥时之前我就把她藏在了青石后面,她目睹了你整个杀人的过程。你觉得她会替一个要杀她还有她腹中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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