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来。
直杀了半个时辰,刺客人多势众,众军士也有些力不相支,李世民功夫本也了得,可寡不敌众,正边杀边往庙内退却,忽听一阵雷喝之声从不处远传来。
抬头望去,见惠能大师带着数十名和尚从那边寺庙过来。
只见那惠能使两条折棍,如流星闪电,看那帮刺客早倒下了十来个,李世民不禁胆气倍增,再从庙内往外杀出,与那帮蒙面人混战在一起。
正酣战之时,又见一壮士乘马流星似的从山下飞驰上来。
那壮士使两杆金锏,来到跟前,一个飞燕掠空,从马上飞身而下。
只见那一双锏如狂风卷雪般杀得那帮黑衣人纷纷溃散,那帮黑衣人看看不是对手,领头的打一声忽哨,众刺客便都跳出圈外,朝夜雾里四散逃命去。
那壮士回过身来,跪于李世民跟前道:“末将来迟,请殿下恕罪。”
“是叔宝兄呀!快请起。”李世民看那壮士竞是秦岭守将秦琼,不禁喜上眉稍,遂扶起秦琼。
又看惠能那帮僧人,却只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佗佛。”没等李世民道谢,便转身回少林寺去。
那时李世民扶着秦琼站了起来。这这秦琼身高七尺,头戴束发镶玉黄金冠,穿一件褐se袖箭,外套金铜铠甲,腰别双锏,足蹬鹿皮黑战靴,国字脸形,目光如流星闪电般凌利,看着扶起他的李世民,又双手作楫。
李世民问道:“秦兄仿拂从天而降,因何这么巧了?”
秦琼朝李世民注目良久才道:“殿下离开秦岭时我总感不放心,觉得象有什么事要发生,便轻装一人骑马远远随后。今天ri落时分见一队人马有百来人尾随秦王而来,我躲开他们,悄悄跟在后面,想不到这帮人正是暗算殿下而来。”
李世民顿时皱起眉头,心里忖度:“究竟是谁要暗算我呢?是林世弘、辅公佑或窦建德旧部?不可能,这帮人多数被剿灭,所剩残部也早逃境外,不可能对我的行踪这般了解,难道是建成和元吉?看那群蒙面刺客,刀法武艺极象宫里的,莫非……”
李世民想着,不禁心里凉了半截,不敢再往下想,细白牙齿咬着下唇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秦琼了解李世民此刻的心情,也猜出这帮刺客的来头,只是心照不宣,不好明言。
自己一旁吩咐军士掩埋死者,收拾了行装,一边又劝李世民道:“此地不便久留,往后歇脚不宜野宿,以防不测,末将与殿下出生入死,大小战事不下百回,知殿下从不惧怕过,可最难提防的是有人暗算。”
李世民听着点点头,遂令军士及侍卫加强jg戒,秦琼也安顿歇息。
李世民走出庙门来,抬头朝少林寺庙宇那边望去,见月正挂在庙宇纜|乳|埽┌兹缫枪砰挪粤蛊沛叮闹馨簿驳弥惶コ娴拿吐硭簧路鹨磺惺虑槎疾辉5?
李世民想着这少林武僧两次相救,心里遂有万分感激,再看看所剩庙内外二十多名军士和侍卫,想到刚才眨眼间十多名军士死于乱矢之下,不禁心如系悬石,沉重而隐隐作痛,眼泪竟偷偷湿润了眼眶。
这倒不是仅为死者悲怅,死人他见得多,战场上你死我活,成千上万将士阵亡,他虽心疼却未曾流泪,可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迹象似是骨肉兄弟所为,这不能不使他心寒。
事已发生,今后该如何是好呢?建成、元吉难道真不念骨肉之情,非逼得骨肉相残吗?
想到这些,李世民心底空荡荡的,仿如坠入无底深渊,黑黝黝,凉侵侵,茫渺不着边际。
转身回庙里来时,也只稍作片刻歇息,天也就亮了。
一帮人收拾了行装,各自吃了一些昨晚烧熟的獐子肉便上路,朝着秦州方向去。
李世民低头伏于马背,一路走一路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秦琼在旁挺胸驾马目视前方,两人也一路无话。
渐近了秦州城,秦琼才拱手作别道:“末将就此告辞,殿下进城歇息,一路千万要小心保重。”
李世民在马上也抱拳道:“秦兄多保重。”便也无话,只是目光远远送秦琼骑马疾驰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苍林中。
第四章 女子唱曲
再说房玄龄自从上京赴考落榜,回道兼程到了岳父家,先在城里客栈住了几天,便回绍兴接了老父母来,搬住城西扬家庄,一住便是两个月,还没有出门消闲过。
这两ri作了些文章,也看得书倦,这天过午,独自一人出了扬家大院,朝秦州大明湖观景去。
这秦州大明湖也算不得什么胜迹,说到底也不过几十亩方池,只是历朝官客豪绅多住秦州,凭兴留些镌刻,便有了不少捐银修膳。因此便有了假山、曲径、画舸、垂柳。文人墨士也多是轻狂之辈,题诗作画于粉墙。更有些歌ji、酒肆老扳设亭招揽生意,大明湖便算是个游人去处了。
房玄龄从扬家院子出来,进了秦州城沿大街小巷走了半里之遥,再曲折向东,过一座拱桥,便来到了大明湖。
原来这大明湖与柳河沟通,大明湖水涨落清浊,都随柳河变化。如今正是枯水季节,水位下降仍可泛舟,却清澈见底,碧波宜人,便有秋水与长天一se的韵味。
房玄龄是个读书人,入了园门,便先寻那些文人墨士题诗作画去处。过一曲栏石桥,骤见一亭,抬头见那楹联骈句写道:
莫轻他秦地燕支看画艇初来江南儿女生颜se;尽消受历朝金粉只青山无时桃李又芳菲。
房玄龄看这骈句倒也写得工整,有些才情颜se,也不多留意,走上亭来又见得粉墙一首题诗道:
一生风流不得志,闲寻粉黛折柳枝;把酒当歌邀明月,聊伴嫦娥罢舞迟。
房玄龄看了这诗,见这诗虽写得工整,却涉嫌风流,竞笑那书生是个寻花问柳的落魂货se。
却想到自己虽未折志如此,亦也入落魂之流,便有些惭愧。遂走出亭来不愿再看那些题诗。沿着湖边独自踱步,看那水光潋滟,柳叶丝丝,画舸山廓却全无兴致。想自己经略文章、兵法玄书无所不通,却年近而立,一事无成,不禁有悲时恨世之感。
正戚戚悲怀,却听假山那边传来丝乐之声,有女子唱曲道:
……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房玄龄细听这曲子也是看破世情调儿,便觉有意味相投之感。
遂转过假山去看个究竟,却见一座廊亭,一位公子打扮的青年人坐于亭中,一杯杯的喝酒,席前一女子手挽琵琶,想是刚才唱曲的女子,远远有几名军士执刀而立。
房玄龄见此光景,顿时驻步而立,正想转身走开,却听那公子说话,不禁又止住了脚步。
“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唱得好,唱得好,我不仿也出一段来,你再给我唱唱如何?”那公子又斟满一杯酒仰勃喝了,看有了些醉态,却沉吟一会站了吟道:
“紫阙阁中鸟夜啼,金樽玉带宫娥衣。枉是豪族皇宗室,谁信帝家亲情稀。昔怜焚萁煮寒豆,今恨炼桐燃桐枝。得志失脚争何苦,相残手足奈何悲。
房玄龄一听,不禁惊诧,吟此诗者莫非皇室宗族?
细看觉得那公子好生面熟,再细看,不禁大吃一惊,“此人不正是秦王李世民么?”
遂想起自己几次京师考试,曾目睹秦王征剿凯旋而归的威武仪态和壮观场面,也听得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与李世民有隙,传闻些宫庭内鸡啄狗斗事情。听秦王吟这诗,知是宫庭内哄已剑拔弩张,遂不假思索,慢声也吟道:
“你虽然是得天,得天地资助,却不是草蛇,草蛇惊走,生巧龙鳞应求雌凤成配偶!想当初你斩蛟筑巢,成天家气候,置江山难,奈何争斗?金樽玉液,满望你斟得了无倾倒,再把天下苦处识了,因何失落秦州,生愁苦独自消受?”
房玄龄吟罢,却见几名执刀军士跑过来喝道:“何处狂徒,敢在此撒泼!”便把房玄龄连拽带拖,扯到李世民跟前来。
李世民见军士执着房玄龄,笑吟吟的摆手道:“放了他。”
军士便放了房玄龄。那房玄龄整了整衣冠,感到手臂有些麻木。
正眼细看那李世民,只见他戴着黄金片缘双层织玉冠,身穿石青se四团五爪行龙袍,外罩着黄金片缘紫莽风衣。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高七尺,生得凤眼龙眉,面如满月。看似潇洒倜傥,却俊雅间藏凛凛英气。
房玄龄笑道:“何故让手下人为难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下士呢?”
李世民也笑道:“方才我也不留意约束手下人,这抓了不也放了,恕望不恭。”说着抱拳道谦,房玄龄也还了礼,李世民让座。
便听李世民问道:“听你吟那曲词,看也是位读了许多书之人,能否讨教尊姓大名?”
房玄龄听了忖道:“这秦王谦和礼让,竟没有点皇家贵族架子。”遂口中朗笑道:“在下不过一布衣罢了,姓房,名玄龄,浙江绍兴人氏。”
李世民听罢,略沉思,望了房玄龄道:“莫不是绍兴才子房玄龄?”
房玄龄微微一楞,想李世民如何识得他?便淡淡一笑说:“小人不才,难为夸奖了。”
李世民接着话说道:“为何不参加今年的秋举?”
房玄龄又笑道:“连年秋举,屡落孙山,说什么绍兴才子,全是笑话。”
李世民不禁思忖:“这绍兴才子,十年前文章就誉满京华,看此人飘逸潇洒,英风四溢,应是有大用之才,想着不禁大起怜爱敬慕之心。”
遂又转想,这等人才为何屡考不中?平素也听说考场有贿考鬻闱之事,却未有真凭实据,况且太子理政,自己也不好干预,如今看来,连房玄龄这样有名的才子也屡考不中,科举弊端遂是明了。
国家积弊如此,贤才不举,政事不通,百姓因战事频繁而不堪重负,况且灾荒连绵,哀鸿遍地,酷吏横行,再不整饬,恐怕难免人心背向。
转想这房玄龄,既是济世才,国不能用,我何不用呢?
李世民这么想,便吩咐再设酒肉,与房玄龄共饮。
饮酒间又朝房玄龄试探道:“多年前我便拜读过老兄文章,其中一篇《勤政利民疏》道:外和羌戎,内修国政;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使廉吏,使民之食有余……这可算是有佐国策,利国利民之良言呀!玄龄兄,你看看当今该如何治世方为上策呢?”
房玄龄听李世民一番言语先是一惊,后心里一热,心想我七年前写的文章,他竟记得如此清楚,若不是勤于政理,断不会留意布衣文章。
若此人能袭皇位,必能举贤治国,富民强邦,成一代名君。又看他向我讨教治国方略,虽是试探,却也看得出有礼贤下士之恢宏。
想着不禁笑道:“交谈良久不知尊姓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房玄龄也装作不知李世民,故意试探以察颜观se。
李世民听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瞳仁闪着光泽道:“就叫我秦州剑客罢。”
房玄龄一听不禁暗暗好笑,忖道:“好个统率三军的秦州剑客,不敢向我道明身份也罢了,杜撰个称呼也不伦不类,岂有让人直呼你秦州剑客之理?既然不道明身份,我也索xg装聋作哑说个通透,看你李世民是如何颜se。
想着便说道:“从时局看,这外和羌戎,内修国政却属次之,更谈不上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使廉吏,使民之衣食有余。”
李世民一听,不禁皱了眉头,问道:“如何见得,又如何治理方好呢?”
房玄龄直直盯着秦王,只说了两个字:“宫治。”
第五章 祸由此生
李世民听罢,吃惊不小,紧蹙粗眉,幽黑瞳仁闪闪发光,直视着房玄龄忖道:
“他如何懂得宫里情况?他说的宫治我连想也不敢想,自从父皇晋阳起兵,大大小小的战事都与我谋算,自创立大唐基业以来,大小战事数以百计,我身先卒,和众位弟兄攻关夺城,为大唐立下无数战功。”
李世民又想:太子建成xg虽宽厚,但喜酒se游乐,颓费政务,无功可侍,齐王元吉骄纵不驯,又佞谗有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世民转又想:父皇心里曾看重我,密召至垂拱殿,抚我肩说,“天下事成独你功劳最大,太子庸碌无能,元吉骄纵败事,看来大唐江山百年遗托,也只有寄托于你了。朝内大臣及外守将领,多有保奏荐你为太子,你意为如何?”
那时李世民不愿与长兄夺嫡,一不愿陷兄弟于仇目,二不愿让世人指责猜忌,便极力推辞。
至于建成、元吉曲意事妃嫔,与张捷妤、伊德妃于宫禁深闱猥亵嬉狎之事,偏为偏为李世民目睹,他装着不知,为的是不伤兄弟和气。
可张捷妤倚父皇多宠,明知李世民封淮安王神通数十倾地,却媚上敕赐其父。与淮安王争地不成,却诬告李世民左右陵暴其家,致使李渊怒斥李世“视其嫔妃如草荠,何况草民乎?”
当时李世民虽深自辨析,但李渊始终不信,这又让他奈之如何呢?
“兄弟相残,非我所愿,可建成、元吉竟追杀我到秦州郊庙,皇天可鉴,难道真要陷我李世民于不仁不义!”
李世民想着,便摒退左右,目光如两道利剑,盯住房玄龄许久才道:“你就说说如何宫治吧。”
李世民声音倒是平和,可那两道目光咄咄逼人,房玄龄心里一抖瑟,心想,这正言中了他的要害了,遂脸se回转平和,显得泰然自若,侃侃说道:
“高祖皇帝自晋阳起兵至诛暴帝隋炀,建都长安立唐代基业,成谋于次子李世民。高祖奠基已成,按历朝贯例立世子建成为太子,世民亦封为秦王,四子元吉为齐王,殊不知萧墙之祸由此而生。”
李世民目光幽暗,心里疑惑不解,遂端酒与房玄龄对饮了一杯道:“你慢慢说。”
“莫不知汉高祖成汉大业,怀y侯死于何因?”
房玄龄看李世民神se,更侃侃而言,“功高盖主,必死无疑,这便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房玄龄说着又道:“自然秦王不是韩信,唐高祖也不是汉高祖,皇子功高是皇上大幸,但建成以长子居太子位,功微不足震摄朝野,秦王功名ri盛,又手握重兵权,太子ri忧其位不稳。至于齐王元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失宠于上,但狡黠异常,况且自少与秦王不和,必与太子结党而攻秦王,倘若秦王有所不测,太子本不足成大事,必受诛于jian诈元吉之手。此三皇子鼎足如三国之鼎立, 必有两伤,此为其一。”
房玄龄停顿一下接说道:“秦王手握重兵,太子既不相容,秦王手下皆骁勇之士,必不甘当太子刀俎之鱼肉,必举天下之大义,拥秦王而攻之,如此一来,秦王可当天下圣主,却不免数年战祸,那时社稷动荡,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此为其二。”
房玄龄说着朝李世民看了一眼,观其神se惊诧,又接道:“高祖皇帝曾有废长立幼之心,可建成元吉曲意事嫔妃,谄媚贿赂无所不至,以求取信于皇上,皇上听嫔妃谗言,疑秦王拥兵自傲,歧视皇则,假若废建成而立世民,百年之后,诸嫔妃则如寒枝落叶而不禁寒心,假如高祖圣心不蒙,断然废建成而立世民为太子,则天下太平有望,奈何情形如此,高祖废立之事无望。此为其三。”
房玄龄说至此,嘎然而止。目视李世民久久不语。
那李世民脸se渐暗,仿佛有一股怒气在心底生起,脸上愠se,骤明骤暗,却又听房玄龄朗朗一笑,李世民问道:“你笑何为?”
房玄龄止住笑,望着李世民,显得温文而雅,说道:“我笑壮士为秦王着急。”
李世民听着,忽觉自己失态,掩饰说:“我与秦王毫不相干,何急之有呢?”遂脸露笑意,却显得有些尴尬。
房玄龄笑了说:“我说的宫治,是指秦王必须把握时机,当机立断,为天下苍生举大义而诛建成、元吉!”
李世民瞬间脸se骤变。
正在这时,天边忽然一声霹雳,仿佛半山崩塌,“轰”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李世民吃了一惊,猛然从座上站起。
看天边黑压压的,滚滚乌云如千军万马向秦州袭来。骤然间又狂风大作,大明湖顿时波涛涌起,沿岸柳树青竹仿佛不堪揉躏似的随风弯折,狂风吹起的尘埃落叶扑面而来。
又一阵闪电如长蛇划破厚重云层,惨白的光耀伴随滚滚狂雷瞬息而灭,紧随着豆大的雨珠便铺天盖地地斜刺而下。
约半个时辰,雨顿时止住,狂风骤止,乌云散尽,天空遂转现一片清朗,回首见那席上杯盘沾泥带叶,一片狼籍,那房玄龄仍泰然坐着,坦然含笑。
“此乃天有不测风云也。”房玄龄站起来微笑着向李世民作揖道:“壮士,小人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走。
李世民急忙止住道:“房先生留步,请问长居何处?”
房玄龄回头一笑说:“倘与壮士有缘,明ri请到城西杨家庄一聚。”说完竟径直去了。
李世民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打住,直望房玄龄潇洒不羁背影怅然自语道:“此人非等闲书生也!”
第六章 飘飘天外之感
房玄龄已于两个月前把绍兴老父母接来,杨员外作了安置,两家择了吉ri在城西杨家庄给房玄龄和翠娥成婚。自大明湖别了李世民,第三天便是成婚之ri。
婚礼前后办了三ri,杨员外是庄上望族,又是个善人,庄上人多都得他的恩惠,或少租减息,或扶贫济寡,多行善事很得庄上人敬重。
婚礼第一ri,庄上几百户人家,有送米的,有送鱼肉鸡鸭鹅禽的,也有手头拮据,啥也没送,就来了人帮厨洗碗碟搬台搬凳的。杨员外自是吩咐下人杀猪宰羊,张灯结彩,布置婚礼场面。
第三ri是正婚之ri,杨员外也请了不少豪绅、客商和官吏贵人。从正午开始,杨员外便在庄园大门迎候着断断续续来的客人,听着管家高唱礼单,直到下午五点左右客人才到齐。
那时,员外正想回厅里张罗拜堂之事,以便开宴让客人畅饮,却听见庄前一阵官锣响来,抬起头瞥见一队衙吏,领一四人大骄朝杨家庄来。
杨员外看那架势是州府的大官员,可杨员外与州府官员没啥往来,也未曾请了啥大官,心正纳闷着。
直待那大轿到庄门前停下,便见拂帘下来一位官样打扮的人。
杨员外不禁惊诧,忖道:“此人不就是是秦州兵马总管窦轨吗?”
那窦轨下轿揖身朝杨员外一拜道:“本官奉秦王之命来给房先生送贺礼,恭祝你家小姐和房先生新婚大喜。”说着便叫下人抬过贺礼送上礼单。
杨家管家也只顾高声唱道:“绸缎二十匹,白银一千两。”杨员外一边把窦轨引进客厅来,吩咐家人好生款待,只心里仍是纳闷,想这秦王究竟是何等人物,与女婿有何瓜葛呢?送这么重的礼,又劳秦州兵马总管大驾,这秦王必非一般人物,遂叫下人通报女婿去。
房玄龄在秦州没有熟人,也没有他请的客人,因此也不到庄前延客,只躲在房中让那帮丫环侍侯着和夫人两个打扮,这时正让丫环侍弄着穿新郎衣裳,便见一位庄丁走进房来说:“老爷问相公说外面来了客人,说是秦州兵马总管,又说是秦王有托,送礼来了,不知这秦王是谁,是否是相公请的客人?那秦州兵马总管可是个大官人,带来的礼重,不知如何招待才好,相公是否出去应付应付?”
房玄龄听着,心里明白,回那下人道:“这秦王你们不须细问,只那位兵马总管要好生招待,送的礼照收了,你就回老爷说我这里不便抽身,好自应付就是了。”
房玄龄说完看着下人出去,心里却忖道:“这李世民真好贤礼士,与我不过一面之交,竟送我以重礼,莫非为我所放厥词动了心,但看李世民这般人物,英雄豪杰,宽厚重情,有揽山河吞ri月之胸怀,手足之情断然一时放不下,因此还须经一番磨难才成得了明主。自己有天缘之幸,也必终为其所用,当算遂平生大志矣!”
想着顿生豪兴,朝侍侯的丫环道:“拿我文宝来。”丫环们听了都便笑了。
翠娥的帖身丫枝咂舌道:“相公好生憨痴,今ri大喜ri子,就要拜堂成亲了,还写啥文章呢?”
房玄龄却正言道:“你等不知,我与你家小姐成百年之好,得天下第一大贵人垂询送礼,这是何等了不得之事,你们只管备来文宝就是了。”
众丫环仍不知房玄龄所言何意枝伸伸舌头,速拿了文宝于案前,研墨展纸侍房玄龄挥毫得一词曰:
昨夜秦州雨,为尔天颜驻。万里浮云遮苍碧,青天孤ri和云鹬。孤ri中道何灼烁,万道金光破天阙。怀余杯酒论英雄,唯贤但得随君左。人生漂忽百年事,且须酣畅长相乐。
房玄龄写完,酣然一笑道:“吾将为辅佐臣侍ri矣!”
翠娥一直站在房玄龄身边,微笑着看他写字,翠娥也算个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看相公写这词,气象非凡,只这‘为辅佐臣’一语,就更疑惑了,遂问道:“相公所说天下‘第一贵人’,又有词中‘天颜’、‘孤ri’的不知所指何人?”
房玄龄听翠娥问,见翠娥及丫环都露惊疑神se,便微笑摇头说:“此刻不便明言,待ri可知也。”
说完,却见庄丁跑来喊道:“老爷说时辰到了,请相公小姐拜堂。”
房玄龄和翠娥听着,忙又让丫环侍弄了一番,匆匆到了厅堂来。
一时堂中细乐响起,也点堂中四盏灯笼,及案上婚喜蜡烛,枝延翠娥蒙着红盖头媛媛进客厅来。
四位泰山早坐在堂上,众庄人及来客都围到厅堂来看热闹。
宾相赞礼,拜了天地,又请出杨员外夫妇及房玄龄两位老父母各受了两拜,然后夫妻以礼,便听一阵鞭炮声炒豆般的响起,伴随管乐之声,把新人送入了洞房。这边也撤了规矩,张席开宴。
房玄龄牵红绸延翠娥入了新房,按俗例完了那坐床撒帐之事,看着下人走开,便揭了翠娥蒙头盖布笑了说道:“盖这劳什子干什么呢,别把我娘子蒙着憋气了。”
翠娥见相公调皮,便嗔一眼笑了,那笑脸灿若桃花。
房玄龄细看夫人,只见她眉若远山堆翠,似笑似嗔,一对笑靥脉脉含情。
房玄龄想,那沉鱼落雁之姿se,羞花闭月之容貌莫非如此,便说道:“我得夫人今生足矣!”说了坐到床沿,抚翠娥秀发,在额上轻吻一下。
翠娥虽与房玄龄相处ri久,但却从未沾身,此刻只感周身燥热,遂软滑如抽掉筋骨般靠了房玄龄怀里,闭了眼,任房玄龄解了小衣慢慢伸着手指抚弄,只颤颤的说:“你说那天下第一贵人是谁呢?”
房玄龄只一心思于翠娥那腻滑的肌肤,早解了她的衣服,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告诉你。”
翠娥咬着嘴唇,双手护着下身羞赦说道:“你不说,我就不给”。
“我怕说了吓你”。房玄龄笑着说道
翠娥遂闭了眼,感到房玄龄身子压了下来,便干柴烈火般不能自持,双手紧紧抱住房玄龄,遂感下身一阵撕裂般疼痛过后,却转了雨过天晴般的感觉,身子仿如飘飘天外之感。
第七章可不要吓了你
翠娥看着房玄龄有些喘息,自己也沁了些香汗,遂又问道:“你该说那人是谁了。”
房玄龄说道:“可不要吓了你。”
翠娥帮房玄龄擦额上的汗水说:“我不怕。”
房玄龄便说了:“那人便是秦王李世民。”
翠娥吓了一跳,遂挪出身来,见那床上垫巾已是落红点点。遂下坑来洗了下身,复上坑钻被窝里搂房玄龄说:“你可不要吓死我了,那送礼之人真是李世民?”
房玄龄微笑道:“不错,正是李世民。”翠娥更紧的搂了房玄龄,像只受惊的小兔钻在房玄龄怀里说:“李世民是皇族,你一个布衣百xg如何认得他?”
房玄龄遂把前天在大明湖偶遇李世民之事细细述说,又接着道,“龙威风仪此天子之像也,但其过于仁厚重情,免不了为jian人谄算,磨难亦多,但将来一旦醒悟,即可执大义诛佞谗以安天下,大唐江山将从他开始走向盛世。”
当晚翠娥直搂着房玄龄,颠鸾倒凤翻来覆去,说了一夜悄悄话未曾入眠,至天明,阳光透过窗纸斑驳的照在床上,两人本想再睡一回,可想着该到老爷和两位老母处请安,遂又搂搂抱抱了一回,才起了床来穿戴,出了房门上大院去。
房玄龄和翠娥一一给老员外和三位老父母请了安。老员外把昨夜窦总兵的话回了女婿说:“窦总兵说,秦王听说了你的婚礼,本是亲自来贺的,偏巧平阳昭公主病逝,皇上圣谕让他速返长安。秦王临走时说来ri方长,定当登门求教,便叫末将送来贺礼,你家相公有空可随便到我府上走走。”
房玄龄听着,想自己数年赴考,官道不通,屡屡名落孙山,求官何其难也?如今幸通官道,遂知求官有望,自是心里无限感慨。
却说李世民于几天前忽接到圣谕,说平阳昭公主病逝,让他速回京治丧,李世民听噩耗无限悲怆。
想平阳昭公主与父王多年征战,立下开国大功,自己出宫抚边时还好好的,为何便就逝了?想着不免嘘欷。
接了圣谕第二天,便要辞别秦州兵马总管窦轨,知房玄龄正要成婚,想这房玄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会有用的时候,遂叫窦轨送了贺礼,并说ri后登门拜访。自己携军士与侍卫取道往西,朝京城长安去。
不想,刚走第三天便起了狂风,乌云直从西北往东南压来,第四天便纷纷扬扬下了铺天盖地大雪。
这场大雪越下越大,从秦州往西,经皖鄂,过陇西,再沿黄河岸边一直向西,一路上迷茫茫,白皑皑,雪花遮天蔽ri,天地昏暗无光。那雪一时如棉絮鹅毛般飞舞,一时又如筛状般粉尘密洒,一时又如崩云骤落,狂风卷起万丈雪尘遮住村廓,封了河面,驿道积雪都有尺把厚。
李世民一行也不敢停留,顶风冒雪走了二十来天才到长安城外三十里的马家铺。歇了一夜,待着第二天一早进城去,一清早起来,却见风停雪住了。
看那天清气爽,东边山线一片鱼肚浅白,一会儿即现霞光万道,吞吞吐吐渐升起一轮红ri来,直照那雪地银山一片金黄,渐见那莽原蒸腾了热气,如袅袅轻烟笼罩远处的山廓。
李世民不禁有了兴致:“好雪景!”正想即兴吟一首,却转想该是平阳昭公主出殡的ri子了,却又悲从衷来,想到这么好的天气出殡,也算老天不负平阳昭公主了,便有了些宽慰,遂吩咐备马进城。
入冬以来,长安城先是靡靡y雨下了半月,接着又是铺天盖地的大雪下了半月,长安城内积雪有半尺多厚,房顶上绒绒银白一片,瓦檐挂落一条条冰棱。
雪住了,阳光透出,暖ri融化雪水沿冰棱浸浸流下,街道上被融化的雪浸得湿漉漉的,路面在暖ri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泽。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雪住了却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高祖皇帝李渊入冬以来便感到身体欠安,再加上平阳昭公主倏然而逝,内痛沉哀,更感虚弱不禁。太医每ri诊治,说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稍作调养,宽心悦意便会好起来的。
于是每ri建成、元吉和宫中嫔妃都先到垂拱殿来请安,后再到芙蓉园来侍理平阳昭公主的丧事。朝庭大臣有本奏,也只好到垂拱殿偏殿觐君。李渊自晋阳起兵到定唐朝基业,号高祖皇帝,也经历了不少血战,算得是马上皇帝,青壮年时也是凛凛英风,入了暮年才感心力交瘁,这几年竟不知不觉见头发斑白起来。
十一月初五,高祖皇帝李渊强撑病驱上朝,朝中百官及诸皇子五更天便打骄出门,早早来到太极殿外候驾朝圣。李渊洗漱完毕,穿了朝服,和妃子张婕妤一同进早膳,其实只喝了半碗热nai,便由内庭太监那朝甫陪着,从垂拱殿到太极殿上朝。垂拱殿到太极殿只隔一座御花园。
李渊身穿金龙貂皮黄面褂,里套金龙黄底绢绸金丝镶边肷袍,头戴黄金顶拱珠玉垂廉冠,足登白底鹿皮黑朝靴,虽不失皇帝威仪,却隐隐有些憔悴。由太监宫女陪着,媛媛走过曲径游廊,到了太极殿已见百官在殿前等候。
殿前百官见皇帝进殿,遂也随后鱼贯入殿,朝那龙座“刷”的一声跪伏,山呼“万岁”。朝礼毕,李渊朝百官扫了一眼,问太常虞文道说:“秦王何时到京?”太常答道:“昨夜已到京城外三十里的马家铺,今天早上恐怕已到了京城。”李渊“哦———”了一声,朝内侍太监点了一下头,内侍太监即宣读文告道:
开鸿唐基创万代千秋盛业,至今四海安定,宇内万民乐业,有赖朝廷忠良将士立不世之功。平阳昭公主随圣驾左右多年征讨,功不可没,特诏殡仪加前后部鼓吹、班剑四十人,武贲甲卒随柩仗仪。
钦此!
内侍太监读完文告,太常虞文道上前跪奏道:“起奏万岁,自我大唐立基以来,典律有制,礼乐有序,平阳昭公主随主有功于国,可毕竟是妇人,按礼妇人无鼓吹之仪,平阳昭公主殡仪加前后部鼓吹,实不合我朝礼仪规范。”李渊听罢,朝虞文道瞪了一眼说:“你一派胡言,鼓吹乃军乐也。公主曾亲执金鼓,兴义兵以辅成大业,岂与常妇人相比也!”说完遂令退朝。
第八章 背上沁出一身冷汗
李渊回到垂拱殿,不久便有太监入报,说李世民已回到京城,正在殿外候旨。
李渊即令宣李世民觐见。
李世民一清早从马家铺赶着回京城,往年长安城这个ri子已是热闹非凡,近了年关,外地商客涌入长安城,各种生意都十分火红,什么百杂货行、丝绸珠宝行、肉肆行、香纸、年画及杂耍、唱曲、卜卦算命之类拥挤街道两旁,街道上车水马龙,人chao如涌。可如今,家家户户紧闭门户,门前积雪都未曾扫,看去一派冷冷清清,寒气侵人气象。
入城后,李世民即谴散军士和侍卫,独自一人先奔垂拱殿来。到垂拱殿外门下马,便直奔御花园,着太监呈报高祖皇帝,一会儿便听宣觐见。李世民进殿叩拜礼毕,一脸戚se说道:“臣儿一路顶风冒雪,行走缓慢,回来迟了,不能为臣姐尽礼,臣儿罪该万死。”说完已涕然泪下。
李渊感到眼睛一热,只强忍了不让眼泪流出,感到心里隐隐作痛,背了脸去说:“朕不怪你,你姐英年早逝,不得尽享天伦之乐,想是命该如此,你和你姐、建成、元吉皆一母同胞,与朕打下江山,你姐却去了,朕有割肉之痛。朕已下诏殡仪加前后部鼓吹,班剑四十人及武贲甲卒,以慰其生前戎羽之功。你兄弟几个好生安慰你母后节哀为好。”
说完也忍不住泪流了下来,遂背面拭眼泪,又道:“你一路抚边,将士们情形可好?”
李世民道:“将士忠于职守,对朝廷恩赐倍加感戴,但沿途所见,饥民流离失所,卖儿鬻女之事屡见不鲜。”
李渊听罢只点了点头,说:“此事大臣们已有本奏,你就安心军务,朕交中书省处理便是了。”说完便让李世民跪退。
李世民出了垂拱殿,即往未央宫给母后请安,母子抱头痛哭一回后,也不再回承乾殿,只在母后宫中草草用了膳,便直奔芙蓉园来。
李世民大步流星进了垂花门,径直走游廊,穿仰德苑,过怡和桥,折壅和殿,从北安门沿甬道进入芙蓉园。
主管平阳昭公主丧礼的太常虞文道早在芙蓉园御赐“懿德门”前候着,远见李世民便急忙迎上来,躬身请安。
李世民只点了一下头,朝园中宫望去,见宫前灵幡旌旄雪地银山般,李世民忽感心头一热,鼻子一酸,五内酸甜苦辣滋味一齐往上涌,遂迅步直奔灵堂来。
到了灵堂,扑一头往灵柩一倒,骤然间皇姐平生好处都现了眼前来,抚着灵柩失声痛哭道:“皇姐啊,你为何就去了!我离宫时你还代父皇把我送到城外,如今你却猝然而去!”
李世民哭声震殿,泪如泉涌,只听他又哭道:“姐啊!你我一母同胞,兄姐弟五人,三弟元霸英年早逝,弃我手足情稀,姐姐啊!你为何也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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