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官道漫漫,偶有牵着牛或骑着驴的农家经过时,苏紫便放慢了速度,那些人对上她,通常也是一眼带过。
约摸近午时,一座小村出现在她眼前。
这村庄也就百来户人家,狭小的街道旁挤满了各种小摊贩,街道坑坑洼洼,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堆马匹留下的粪便。
摊贩卖的大多是鱼类,也有山里的野味,但以这世界的繁华程度而言,附近应该有大的城镇这儿才会这般热闹。苏紫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着。有点奇怪这里为何显得这般平静,好像不久之前的血日并没有对人们造成什么影响。
掏出一个铜板,买下一顶斗笠后,苏紫顺便打听了一下她所在的地方是芒国,是隐州岛上一个小型国度,从这里去青萝岛路上需一月有余,间还得乘船。虽说枫当初带她从平城过来时,只用了两三日时间。可那是大人的脚程,换作苏紫少说也得七八日。至于她想知道关于近期战局的事,那卖东西的大婶惊得睁大了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少,少年人,你难不成,要前往平城?我听阿良说整个南边都在打仗,死,死了好多人。很危险的。”
苏紫安抚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家就住在青萝岛上,但是离平城很远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挥着黑乎乎的手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苏紫又在街道上随意逛了逛,买了点路上所需,便疾步离开了这个脏乱的小村庄。
大概又走了二三个时辰,直到太阳西下,前方官道尽头处才出现了一个城池。
心急也没用,路还遥远,几天没洗澡好好睡过一觉,苏紫觉得自己身上脏得能搓下厚厚的一层泥灰来,又很是疲惫。算了,进城找家客栈休息,明晨再走,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行了。这么想想,苏紫放慢了脚步,转向城门走去。
方走到城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乐曲声和欢呼声。听上去,像是有什么庆典在举行。
苏紫好奇起来,心一动,正欲加快步伐。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她的身后,直直冲她而来。苏紫下意识的肌肉一紧,手按上腰间的长剑,回首看去时,她便听到一个女的声音传来。
“让开。”
这声音清脆、冷漠,听上去年纪不大。在说话之时,一只手掌毫不客气的推在了苏紫的左肩。被她这么一推,苏紫顿时足下不稳的往旁侧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同时,一个青年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终于到地方了,骇,这一路上水都没喝上一口,可累死我了。”
说着话,青年便跳下马,招呼着跟在后面的两人。正巧,他一抬头,对上了弯腰拾起斗笠的苏紫的小脸。青年愣了愣,嘴一啜,吹出一声口哨来:“哇,好漂亮的小。”
苏紫隐忍怒意抬头,站在她身后的青年约摸二十不到,五官十分的俊挺,唇红齿白,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在他的一左一右,分别也是两个少年男女,相貌端正,身手也十分矫健。
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长剑,从马上轻盈的一跃而下,与说话的青年一样,正对着苏紫上下打量着。
那青年说完这句话后,便瞬也不瞬的盯着苏紫猛瞧。直到苏紫把斗笠重新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才咧嘴一笑,客气的问道:“小兄弟,你也是来参加情人之月的?”
他见苏紫不答,帽沿下漂亮的大眼警惕地盯着他,又笑着说道:“别介意,她就是这样。以为你是平民,失礼了些。”说着,他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女。
苏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清秀的女不耐烦的回头丢了个白眼,加快了脚步。苏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不碍事。”
“我们都是同学,特意过来游玩的。”青年微笑着与苏紫攀谈:“我叫司,她是蝉,他是远。”
苏紫又点点头,默然片刻后,才在司期待的眼神,说道:“我叫苏。”
在他们说话之际,司的另外两个伙伴牵着马围了上来。
一个个娇小的少女走到苏紫右侧,微微俯身偏着头看着苏紫,惊讶的说道:“咦?你是个姑娘吧?”
这少女肌肤白嫩,脸蛋肉嘟嘟的,眼神清澈纯真,看上去很可爱。苏紫原本便没有刻意隐瞒性别,遂也没有太过紧张。她对着蝉眨了眨眼,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少女嘻嘻一笑,冲旁边的青年挤了挤眼,转头对着苏紫说道:“我还没见过长的像你这般好看的男呢。而且你身上好香,又没有喉结。司,你真差劲,连她是女人都看不出来。”
那名叫司的青年不以为意的浅笑了下,忽然间,他紧走两步,凑了上前,伸长脖对着苏紫重重的嗅了一下。看到他的动作,苏紫心一惊。抬手就想将他推开,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太过了。
司一嗅之后,双眼瞬间一亮,眼光灼灼的盯在她的身上。可一转眼,他却不解的挠了挠耳后,想不通的皱起眉头。
见他如此,苏紫倒是好奇起来。她其实早就想知道,自己施了忽视术后,别人到底能不能感觉到她的信息素,或者看到她时印象是怎样的?正好这几人都是爵贵。
“你闻到了什么吗?”苏紫眸光闪闪地问道。
司抬头看着她,一脸困惑的说道:“很奇怪,好像有种极为特别的香味,我刚才心砰砰跳飞快,可转眼又闻不到了,也不知是出现错觉还是怎么地......对了,我怎么感觉不出你的等阶来?”
“哦?”听司这么说来,那少女和另一少年也凑近仔细一闻,俱是双眼一亮后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在他们同样疑惑的眼神,苏紫敛眸,低声说道:“不知道,可能是我的信息素太弱小了,我是爵士。”这个回答相当的成功,当场三人便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
苏紫心里一松,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她很满意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下,几人已是顺利的进了城。这城池的街道干净而宽敞,人潮川流不息。随便一望,便能见到尽是年轻男女,正三五成群的在街上载歌载舞,追逐打闹。
苏紫看着这里锣鼓欢天的气氛,很有点惊讶莫名。难不成是北海打了胜仗,他们在庆祝不成?
“你刚才说的情人之月是什么?”苏紫想了想,朝走在前面的司问道。
司他们正牵着马避让到了街边,混入看热闹的百姓之,望着狂欢而过的少年男女们一脸的笑容。听到苏紫的问话声,他转过头来微惑的说道:“你不知道吗?情人之月当然是神赐予情人的节日。每一年的今天,这城里都会有一位受世人景仰的大人物出现,带领着我们狂欢,并且会代表大家选出最美的君贵。而当选的君贵,会在今夜,从我们之选出他(她)的意的人,定下几门亲事。呆会儿,会有好些君贵出现的。”
司说完后,哈哈一笑,转过头对着他左侧的娇小少女说道:“蝉,不知今日会不会有君贵看上你?”
闻言,蝉在他旁边娇喝道:“反正不会看上你,你已经成亲了。”一边说,她一边蹦跳到苏紫的旁边,对苏紫很有好感的牵上她的衣袖,兴奋的说道:“苏,你别担心,你长的这么好看,定然也会有君贵看上你的。”
这是在安慰她了?苏紫苦笑了一下,对这世界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节日已是无语,不就是变着花样的相亲,走到哪都能遇见。
不过苏紫心尚有不解,想了想后,又偏头对司问道:“可我们不是正在与州交战吗?战事期间,还要这样大张其鼓的庆祝节日?”
司轻快的一笑,无谓的说道:“这个节日是司掌因缘的月神赐予的,是很被看重的。何况前几天出现了百年难遇的血日,弄的大家精神很是紧张,正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的时候。”
听他提到了血日,苏紫蓦然睁大了眼,旦听司又轻轻的加上一句:“你还不知道吧?平城的战事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苏紫惊的一愣,愕然片刻,立即焦急地问道:“怎么这么快?那是谁打赢了?”
“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是南蛮出了变故。”司甩着手上的缰绳,慢条斯理的说着:“西疆的怒族军队越过了边境,火速拿下了好几座城池,不仅杀了许多人,还一举攻占了皇室驻地。出了这等大事,焱大人是不得不赶回去的。不过,具体平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尚不清楚,反正州的军队退了。”
苏紫听的是目瞪口呆,这段话信息含量太大,太过令她震惊。她是不知道之前西疆与州大战的结果,只道是夜微曦把军队开来了北海,尤星腾出了手,就跑去南蛮抢地盘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尤星这么有本事?那曦呢?军队撤了,回州了?
一时间,苏紫被这消息惊的是脑乱作一团,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听说是主要是因为凤君的出现,平城聚积了太多神秘的高手,几乎天下所有有权有势地人都在那里,这仗才没办法打的。”蝉神秘兮兮的凑过头,俏皮的耸了耸鼻尖说道:“可惜我们没去平城,错过了一暏凤君风采的机会。”提到凤君二字时,她眼闪过一抹憧憬和向往,表情颇有点遗憾。
“在我看来,南蛮人走了才好。”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走在她们后面的,白净的脸上有几颗麻的少年远插过话。他语气愤慨,目带着仇恨的说道:“那些海之民,吃人也就罢了,可手段实在残忍。我乃亲眼所见,他们将铁勾勾在人股间,再松开捆绑,让那个女人在剧痛之下拼命的向外爬去,肠道脏器便由自己生生扯出体外。而后再用利器由股穿至喉,活着时便架到篝火上焚烤,实在是惨绝人寰!”
苏紫和蝉俱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悚的脸色都白了,身上一阵阵发寒。连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群,都有几人侧目朝他们睨来。
司四下瞅了瞅,赶紧喝住他:“别说这些扫兴的。真是的,今儿可是求偶节,你就不能不提这些个了?”
少年远脸上郁愤难消,但还是闭上了嘴。却不知他既然是亲眼所见,却为何不出手阻止?
正说着,司听到有人在唤他。顺声望去,先前推挤苏紫先行入城的清秀女,正冷着脸立在一家酒楼门前,略有不快的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麻利点,庆典马上要开始了。”
“来了。”司爽朗的一笑,应道。
脑海浮现着少年形容的恐怖画面,苏紫余悸未消,白着小脸僵立了须臾,心陡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恐慌。她顾不得有可能会露出自己的行踪了,奔行两步赶上正欲抬步进店的司等人,急冲冲问道:“司,那你可听说过有关千旋大人的消息?”
“千旋大人?”接口的却是那冷漠的女。
她转过头来,定定的望向苏紫,深灰色的眼很有些意昧不明:“你们在议论什么?她和焱大人的婚事不是取消了吗?”
对上这个女,苏紫不由退缩了一步,有点防备于她。倒不是苏紫小心眼,而是这一行年轻人,属她等阶最高,是个爵尊。
爵尊苏紫是见的多了,不说一火车皮,至少几节车厢是能坐满的。但在这世界里,他们还是挺强横的存在。单看这女往酒楼门前一杵,进出的贵族们便纷纷避让,小心翼翼的紧贴着门柱走动可见一斑。但苏紫听她如此说来,显然比起司等人是知之更详,忍不住启唇追问道:“婚事取消了?那,你知道她现在哪里吗?”
“大人的行踪汝等如何得知?”女依然冷着一张脸,却是手一伸,将一包东西塞到苏紫怀,面无表情的道:“哪,给你的。去换装吧。换装之后,我们在这里见。”
啊?
苏紫诧异地看着手的衣物,一脸的莫名其妙。
“姐姐,她是从外地过来的,不知道我们的风俗。”蝉热情的解释道。她拉过苏紫,为她指了指街上的人潮,便牵着她嘻笑着往里走去:“看到她们了吗?我们得换穿与她们一样的衣裳,向月神见证我们身体的美好,才会受到祝福的。走吧,我们一起去更衣。”
苏紫哪里肯去!
那些少女身上所穿,可都是很短的兽皮,做成比基尼状,只包着胸脯和屁股!在她们腕上和足上,也系着一串串银铃,有些还在两乳间的缝隙里,插着一朵碗大的鲜花。当然,即使上身什么也不穿,苏紫在北海都司空见惯了,可让她打扮成这样,在人群展露出自己的身体——
苏紫定住脚跟不动。在蝉微惑的回头时,才故作为难的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我最近身体不好,畏寒......”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蝉便脸色蓦变,急急的捂上她的嘴。同时,连正欲离开的司等人,都是脸色齐齐一变,紧张的退后一步,左右张望起来。
见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苏紫瞪大了眸,没有动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股泛着淡淡甜香的信息素由后方弥漫了过来。来人碎步靠近,秀美的纤手由苏紫后方探出,在蝉手腕上重重地扯了扯,不悦的说道:“月神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更不能欺骗。这样吧,让我带她去换过装。我们可是相熟的哩。”
好熟悉的声音?
那小手扯了蝉手腕两下没能扯开,正自不爽,忽见苏紫蹭地转头望来,墨眸瞬间睁的老大,失声叫道:“书柔?!”
没错,来者正是书柔。
一头及腰的长发在白皙的脸颊旁编了两条小辫,娇而媚的大眼,古灵精怪的眼神,纤柔的气质,苗条的身形,外披一袭白色地半透明轻纱,隐隐可见裹身的丝裯抹胸以及低腰长及膝的细麻裙,在那不盈一握的柳腰间点缀装饰着花环珠串,全身上下充满了女性地秀美。
“我果真没看错!真的是你!”此时,书柔也显得很是激动,她雀跃地抱住苏紫又跳又叫,兴奋的嚷道:“我适才老远看到你,还不敢相认呢。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在州吗?我大姐他们呢?没跟你在一起?”
“啊?”苏紫怔了怔。
她下意识的往书柔身后瞅去,眸光四下寻视,可除了那高傲的爵尊女立在那儿,在她身后并无他人跟随。苏紫诧异的后退稍许,轻轻推开书柔,压低声音问道:“你一个人?谁带你来的?”
记得书柔是被青幻掠走了,好像是和她妹妹在一起,叫什么名字的来着?青.....算了,书柔在这里,是不是青幻也来了?
“紫,我......”
“苏,她是......?”书柔面现委屈之色,正想告状,却被一个带笑的声音打断:“这么美丽的君贵,你要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
司含笑走到呆立着的蝉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双眼仔细的盯着书柔打量不休。
对了,把他们给忘记了。
以书柔的美丽,又身为君贵,她一出现,便自然吸引了酒楼众人的注意。不止司他们几人,几乎这一层厅堂里所有爵贵的目光都望向这方。那些少年少女们,带着打量与欣赏的眼神,盯着书柔都看的呆住了。连苏紫刚才险些闯下大祸的事都给忽略了。
听到司的问话,又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书柔身上,眼也不眨一下。苏紫微微侧转过身,将书柔纤细的身形挡在身后,扯起笑道:“她是我...姐姐,我们久未相见,有许多话要聊。不如......”
苏紫话没说全,不过大家都懂。司呵笑着连连颌首,往后退了一步,扬手示意她们上楼,同时殷勤的说道:“看这位姑娘的衣裳,也是来参加情人之月的。呆会与月神共舞时,姑娘大可从我们之随意挑选一人,我想他们都会乐意陪伴在姑娘身边共欢。”
说着,司朝站在不远处神情冷淡的爵尊女瞟了一眼,笑的更加灿烂。可惜人家没什么表示。
这时,酒楼的少年人们似乎都有些蠢动,窃窃私语声,纷纷提步在向她们这方慢慢靠近,蝉这时也从发愣清醒过来。
清秀少女神色复杂的瞅着苏紫,白嫩的脸颊上不知为何飞上了一抹红霞。她轻轻拳住手掌,手心还停留着捂上苏紫小嘴时那一刹那过电般的触感。其实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可越看苏紫嫣红的嘴唇,越无法克制心头浮漾的一丝悸动。
抿了抿唇,蝉呆呆的望着苏紫,有点失神的说道:“苏,她真是你姐姐吗?不是你相好的君贵?”
苏紫被她问的尴尬了,回首与书柔对视了一眼。却见书柔打了一个愣之后,嘻嘻一笑,突然双手一伸,身一倾,偎入苏紫怀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苏紫还没察觉到她的意图,脸蛋上便印下了一吻。
其实无论书柔的举动再突兀,苏紫想躲那是完全可以闪躲开的。可书柔倾身向她,若避开那不得摔到地上去?无奈之下,只好伸出右手搂过她的纤腰,任她调皮的献上亲吻。
本来嘻笑着接近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慢慢地停下脚步。
众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向苏紫,那眼神可说不上友善,俱在衡量判断着她的实力。
蝉眨眨眼,看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很是般配,不由有点伤心。
见她圆圆的眼眸难掩失落,书柔侧过头,耀武扬威的睨着蝉,曼声说道:“以前我们是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分开了。不过我发现,我对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这话说的颇为嚣张,甚至是猖狂无礼,但落在众爵耳,几乎没有人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漂亮的君贵骄纵一点那是可爱。
再说这个世界,君爵相悦本是一拍既合,不管是你已有家世,还是身份悬殊,都可以毫无顾及的先守在一起过段日再说。直到感情淡了,兴趣少了,两人才会自然而然的分开。
现在由君贵表现出了对那漂亮少年的占有欲,还是对着另一个爵贵少女。这其的一丝不寻常,让楼上楼下的众人纷纷寻味的注视着这一幕,小声议论了起来,直把她们之间的互动当作了看戏。
“莫不时晨还早?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快去换装。”
正在气氛有些僵凝之时,那蓝发的爵尊女发话了。她的实力摆在那,在这里颇具威严。声音一落,不知不觉围上来的众贵族便刷地一声,分成了两半,让开了间的路来。
书柔笑了笑,有点得意的抬起下巴,拽着苏紫从众人间走过,径直上了楼去。
却不提楼下众爵的反应,苏紫被书柔急急拖进了二楼的包房。方把门掩上,书柔回身便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同曦大人在一起吗?是她对你不好,你又逃走了?我家族可是整族随你迁去了月朝啊!”
“不是,我...”苏紫不知从哪里说起,真要说起来,那是到天黑都说不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眸在书柔脸上身上细细瞅了瞅,略一思忖,微微有点狐疑的问道:“你真的是书柔?”
“不是我又是谁?”书柔在苏紫脸蛋上捏了把。
两人相识已久,在苏紫受伤时书柔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数日,真正如个姐姐般,没有一点面对凤君时应有的恭敬。在苏紫对面坐下,书柔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倾身说道:“来,细细与我说说,我被关在青州皇宫这段时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青州皇宫?”苏紫讶然。
“先回答我。”书柔摆了摆手,催促道。
“呃...”苏紫只好言简意赅,略略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讲述了番。不过她只提到自己被言芷枫带来了北海,曦便举兵攻打了过来,更多的纠葛不断的感情,便一句也没提及。
“枫大人?”书柔蹙起了柳眉,想起在穹海殿见过几次的言芷枫,那风流浪荡,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不禁担心的扫了扫苏紫:“她的名声不太好,可有对你做了什么?”
苏紫低眉,郁郁的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还是帮言芷枫说了两句好话:“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我很好。”
书柔有点不相信,偏头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过了会,低低一叹,徐徐开慰她道:“那枫大人虽是好色无度之辈,但好在形貌出众,本事也大,你权当与她春风一度,今后多个人护你周全也挺好的。便是往后不得不委身于她,也不妨多多顺着,令她收住心思,一心一意的待你......”
书柔也是从苏紫的角度多方考虑。在她看来,苏紫虽然身为凤君,身份尊贵无比,可在择夫一事上,还不如君来的自由呢。君若是对夫君不顺眼,大可冷淡处之,反正能多挑几个,总能遇到令自己欢喜的。可苏紫未来的夫君铁定是个了不得的爵皇大人,横竖就那几人,不管是谁,总之是退不了货的,她首先要学会的自然是驭夫之道!以小紫的模样身段,大人们那还不小心宝贝着她,可观苏紫郁郁寡欢,眉宇间抹不去的轻愁,书柔只当她对枫大人甚是不喜,心里委屈不情不愿着呢。
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苏紫眉稍一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听外面鼓噪大作,街道上人群爆发出一阵狂呼声,狂呼声,还有一阵阵鼓乐和喝叫声:“礼——起——,礼——起——,让我们尊贵的尊者,伟大的月之侍者,带领我们沐浴在神光之下,共同接受月神的赐予!”
那喝声用上了内力,饶是街上人声鼎沸,也丝毫掩盖不了那响彻云霄的喝叫。喝叫声很慢,一字一句吐出,仿佛在念咒一样,即使远远传来,也让人感觉到每一句话都直透心。
见书柔一惊之下急急的站起身,苏紫连忙闪到窗边向街道上望去,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蝉清脆的声音传来:“苏,换好了没?我们要出去了。”
“稍等,马上就好。”随着苏紫应答,房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苏紫戴上斗笠,探身往窗下望,寻找翻窗而出的落脚点。在扯过书柔时,她急急地一甩手:“苏紫,你...你莫不是打算就这样出去?”
“是啊。”苏紫低低应道,还做了个嘘的动作:“别说了,我们快些溜走。”
书柔急了,努力将苏紫拖离窗边:“你怎么这么糊涂,城门早关了,往哪里溜?我说过,月神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你若要离开,她真的会看到!到时亵神之罪,莫说是你,连没有阻止你的我和他们,”书柔指了指门外,“我们都会被月神黑色诅咒的。她会毁去我们所有的能力,撕破我们所有的衣服,让我们如同一个最卑微的奴隶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任人耻笑。那就是她的惩罚!”
苏紫惊的瞠圆了眼:“这么严重?”
“快换上衣裳。”书柔气得不想理会于她,把桌上的衣物取过,往她怀里一塞:“你现在还只是想,还没有行动,月神不会降罪的。我们若去的太晚,也是对神大大的不敬。”
“这月神好不讲理。”苏紫气愤,她只是路过,为什么一定要参加?
书柔不想听她的胡话,伸手推着她来到了床边:“放心吧,让人发现你是凤君又如何?月夜一过我们就可以动身离开。那可是神呢,连大人们都不敢得罪的。你只要穿上这身衣服在庆典上露露面,我们马上找个地方藏着不就行了吗?”有一点书柔忘记对苏紫言明,在节日的高氵朝时,不管苏紫身上施了什么法术,或者怎么易容遮掩,到时都会将自己的本来面目展现出来。
在书柔的再次催促下,苏紫慢慢取下斗笠,犹犹豫豫地脱起衣服来。她朝床上的衣服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书柔,忽然问道:“我一定要穿这个吗?可不可以穿的和你一样?”这兽皮裙实在暴露的紧,半个屁股都在外边,她想争取一下,书柔这身至少遮住了大腿。
书柔被她气笑了,无力的看了看她,说道:“好吧。你亦是君贵。穿我这身衣服不算欺骗神灵,我换给你吧。”
“那你呢?”苏紫眨了眨眼。
“我就穿这套兽皮衣,反正是露出了躯体,还好我们身形差不多。”书柔很是麻利,不像苏紫那般拖延症,说换就换。一边脱,她一边朝苏紫上下打量了几眼,皱眉道:“你好像瘦了些。”
原本就没几两肉,现在看上去,雪白的双腿如此纤细,小腹微微凹下去了,好看是好看,就是怪让人心疼的。
书柔转过头,恨恨地低声自语道:“我收回前言,你还是应该与旋大人一起。”
苏紫穿衣的动作顿了顿,默默无言。
初步打理妥当,蝉已是在外等的焦急。苏紫往镜前一照,又迟疑起来。这纱衣半遮半掩,甚是撩人,连肚脐都看的清清楚楚。若在现代,泳装苏紫也能穿上街,可在这里,她对于暴露出自己的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大。
想了想,苏紫还是把自己的衣服取出,在衣服外面穿上长袍,再戴上斗笠。整一又成了原来的模样。这才打开了房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蝉反射性的一抬头,看到苏紫的打扮,不由错愕的张大了小嘴。她讶异的看着她,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怎么没换衣裳?”
她实在是太惊讶了,又太过担心苏紫,一时惊得话也说不出了。
苏紫对她笑了笑,大步越过她向楼下走去。
哎了一声,书柔小跑着跟上,蝉回过神来,跺了跺脚,皱眉叫道:“苏,你别犯傻!”
站在大厅的司等人,见她们下来,先是看了苏紫一眼,面有惊色。待看到书柔的装扮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出:“咦,她们怎么这身打扮?”
那爵尊女脸一青,大步走到苏紫面前,低头盯着她,喝道:“胡闹!今天是至为神圣的日,你这样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这女喝声虽然严厉,但她的眼神却是有着置疑和疼惜,却是出于好意。
少年远也上前一步,劝道:“是呀,你不要因为一时的任性给糊涂了。”
苏紫等他们说完,才低声说道:“我不会。我换上了,出去再脱外袍。”
女还想说什么,外面的喧哗急切了起来,其居然夹杂着几声虎啸。
“嗷呜——嗷呜——”的叫声远远传来,听上去,似乎不止一只老虎。转眼,人群更欢乐了。铺天盖地的欢呼直是振聋发聩。
不能再拖了。女横了苏紫一眼,率先提步走出大门外。
街上欢乐的人潮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涌去。
苏紫他们一入街道,便被人流推挤着向前。在他们身前身后,左右四方,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少年贵族。这些年青人一个个扭着腰肢,踩着舞步跳动着向前。不时躬腰,拍掌,走马步,配合节奏‘嘿嘿哈哈’的喊着,场面真是巍巍壮观。苏紫身在其,为了不被人推挤踩到,不得不配合众人的动作,时不时的抬抬手,蹲蹲身,还得尽力护着书柔,心里直是哭笑不得。
很快,便有人察觉到人群的书柔。
在这爵贵信息素满天飞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丝甜甜的君贵信息素,有多招人喜爱可想而知。尤其见到她居然穿着短短的兽皮衣裙混在游/行的队伍,众少年们那还不馋的跟疯了似的。“哗啦啦”一阵响。众人围聚了上来,以书柔为心,把苏紫一行人包围在间,手拉着手欢呼着舞动,慢慢往前挪。
短短一段路,竟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广场。到得后来,那个清冷的爵尊女在书柔的尖叫声,一把将她扛举了起来,高高跨坐在自己肩头,在众人的起哄声里驮过来的。若苏紫换个心境,定会感叹这世人的快乐真的很单纯。
抹了一把汗,苏紫牵过脸颊羞红的书柔,向人群后方退去。不止是他们,广场上的所有人都自觉的向两旁退去。人们整齐有序的退到两旁,现出间可容一辆马车通行的空地。
人群密密麻麻的挤在广场两旁。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喧哗,目不转睛的向着后方看去。
苏紫挤到了人群最后面,离司和蝉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见这里终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苏紫这才迅速脱下了外袍。她打算就躲在这儿,待仪式进行到一半,便带上书柔离开。
脱下衣服后,苏紫仰头四下观望。人们眺首以顾的地方空空荡荡,不知在等什么?
这片广场甚为宽广,挤了数千人,还有许多凑热闹的平民百姓挤在外围,此时俱是安安静静的驻立,连一点交头结耳的声音都没有。
“咚咚——”
“咚——”
“咚咚————”
“咚—————”
在两短两长,规律的鼓声,奔驰的马蹄声已清楚可闻。终于,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辆由八匹俊马拖行,宽大的马车。
这马车有多宽大呢?说它是马车也不尽然,它只是有着马车的底座,其上是一个大大的平台。那平台的两侧,各坐了四五个美人儿。这些美人儿男女皆有,坐在平台的边缘,随马车缓缓而来。他们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统一身着与苏紫一样的轻纱,在马车驶动随摆动的足尖徐徐飘拂,连马车四面摆放的鲜花与之相较,都黯然失色。
而在平台的正,放了一张大鼓。鼓上站着个蒙面起舞的女,鼓下围了一圈人,手执木棒敲击鼓沿,节奏时快时慢,应和领舞女灵活的步伐。而正是马车的两边,紧紧跟随着七八只大老虎。这些老虎一个个如同壮牛大小,高大威猛,额头上的王字一清二楚。时不时懒洋洋的张开血盆大嘴,“嗷呜——”一声,又厌厌的摇头甩尾。
听到兽吼,苏紫脸色蓦变,紧张的后退了两步。她清楚的听懂了老虎的吼叫声所表达的含意:“好困...”“真无聊。”“饿......”
记得戾说过,能说话的都是罕兽,这些老虎叫声虽然只有一些简单的意思,明显没有戾的等阶高,但罕兽都是有着特殊的能力的。苏紫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一点信心,然一次出现这么多罕兽,马车上那些人不就大有来头?
也不知这些老虎的能力是什么?苏紫正想着,一只老虎打着哈欠转头朝向她这方,微微耸动了下鼻尖。对上这只大老虎的眼睛,不知为何,苏紫心便砰砰的跳个不休。她分明的感觉到一种压迫力,令她心悸的感觉。这感觉,从她从夷人山谷逃出时,那个夷人老头有点类似。
苏紫又退了退,扯了扯正踮起脚尖看向马车之上的书柔的手,小小声问道:“书柔,现在可以走了吗?”
“还不行。庆典才刚开始呢。”书柔察觉到苏紫的紧张,也跟着往四周看了看,说道:“怎么了?”
“没事。”苏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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