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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

  她退后:“我给他巴掌看他能不能哭出声。”

  那孩子倏地抱紧葛萱只手臂瑟缩到她身后。葛棠笑骂:“你别吓唬他,真哭了你哄啊”

  百岁儿于笑。“呵呵呵。”他是说真的。转悠也好阵子了,葛棠是否放弃寻找失主,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压根没抱啥希望,走累了捶捶腰,“走吧,送派出所去吧。”

  葛棠怅怅地:“哦”单从表情就看出对这去处有多不情愿了。

  百岁儿挑眉:“我说别人顶多也就路边捡个猫啊狗啊,你想把这么大个孩子弄回家养真够那什么鹤立鸡群的。”

  葛棠翻白眼:“谢谢,是与众不同。”

  “你养可以,听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是我的,绝对不会视如亲生。”

  葛棠狠狠给他拳:“你能再流氓点儿吗,商百岁儿”

  百岁儿好冤枉:“怎么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又没说要养。再说了,人家好不容易生的孩子,凭什么让你养”

  “那走吧,走啊,站着不动。”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给连夜找人,送去了还不得在派出所扔夜啊。”

  “那也得送去。不落忍你可以领回来,但必须跟那儿知会下,别他爹妈找不着孩子报了案,回头查到家来,再说咱俩拐卖儿童。”

  葛棠意外地看他眼:“你居然这么有法律意识”

  百岁儿备受侮辱:“什么意思”

  那孩子扬头听他二人对话,皱着小眉头表情很深沉,也不知懂了没有。

  派出所就在过了红绿灯的下个路口,大人走过去没多远,葛棠怕小孩累,走了半就问: “要不要叔叔抱你”

  百岁儿冷笑,对她完全不征求意见就替自己揽活儿的行为表示钦佩。

  孩子在那双死鱼眼的瞪视下果断地摇头。

  百岁儿很满意,双手交叉拖在脑后,吹着口哨压马路,优哉状与身后两个拖拖拉拉的对比明显,简直是成心的。路过超市门口停下来:“先去买吃的,在衙门耽搁会儿回来都关门了。”

  葛棠翻翻眼睛:“拎过来拎过去的真不嫌沉。”

  百岁儿轻瞥她牵着的那只小手,别有深意道:“没你沉。”抬腿迈进店门。

  葛棠正好也怕孩子刚才吃得不可口,跟进去给他买些零食。那孩子直拽着她,就连她到货架上拿吃的也不松手,并且自觉躲着百岁儿,百岁儿到这边,他就绕到另边。葛棠觉得这点两人也挺像的,百岁儿对危险品就感知敏锐,招架不了的主动绕行。

  百岁儿观察到这个现象,莫名地恼,趁葛棠专心比较两盒酸奶优劣,蹲下来朝他那勾勾手。小孩往葛棠腿后又掩了掩身子。百岁儿笑:“她那干巴腿儿,藏得住你这小肥崽吗”

  “嗯”葛棠听见百岁儿说话,没听清他嘟囔什么就觉那孩子贴自己更紧了些,低头看看他,再看百岁儿,勒令,“你别逗他。”

  葛棠穿了条极短的热裤,那孩子的脸蛋就直接贴在她大腿皮肤上。百岁儿看得冒火。“我们来交流下。”指指面前的空地,“站过来。”

  “他害怕你,你别逗他行不行”葛棠护着小孩不让他过去。

  “那你就站那儿告诉我,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葛棠评价道:“给你闲的”翻个白眼继续挑选酸奶。

  百岁儿小步小步挪近,小声小声地说:“那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啊。

  男女的”

  那孩子只是抿嘴,完全没反应,眼神还有点漠然。

  百岁儿不怀好意地掀起嘴唇,忽然出手扒下他裤子。孩子愣,当即哇地大哭。百岁儿吓大跳,扑通坐在地上,摔得屁股好痛,边揉边得意地笑:

  “不是哑巴。呵呵疼死了。”

  葛棠气得,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抑制住踢他的冲动,先安抚大哭的孩子。“好了好了不哭,叔叔跟你闹着玩。”帮他整理好衣裤,“谁说他是哑巴了你没瞧问话他就抿着嘴吗哑的张嘴也发不出声音,怎么会有这动作”

  百岁儿哪有这份理解:“切那谁知道了。”

  “你就没有点儿好招数吗”

  “好招是对付好人用的。”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瞪向噪音来源,“别嚎了。”

  孩子哭声更大,像把晚的声音都攒块释放出来了,搂着葛棠的脖子反复地说:“是好人是好人”

  葛棠忍俊不禁:“宝宝是好人,叔叔坏,不理他。”

  “烦死人。”百岁儿惹下祸又收拾不了,干脆逃之天天。

  葛棠也顾不得骂他,门心思哄好怀里这哭个不停的小娃,寒气十足的冷藏货架前,汗都快出来了。哭声突然止住,变成低而有节奏的抽噎。葛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百岁儿挽着硕大只毛毛熊走过来。“宝宝喜欢吗不哭小熊就跟你回家玩。”

  孩子纠正她:“大熊。”向比自己还大圈的玩具张开手。

  百岁儿环笑,抱着胸转身,冷冷地俯视他:“干什么”

  葛棠把抢过来塞进小孩怀里:“你还逗。”

  那孩子拥抱着大熊,与之对望会儿,破泣:“呵,大熊”

  葛棠起身擦擦额角:“你还真懂哄人。”

  “有我不懂的吗”百岁儿牛哄哄地盘起手,“小丫头都喜欢这玩意儿,你看那边儿疯的,馅儿都掏出出了。”

  “丫头”葛棠狐疑地看看那孩子,突然问也想脱他裤子,“宝宝,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她与大熊顶鼻子,闷声说道,“我叫相思。”

  百岁儿扑哧乐:“谁问你叫什么了”

  葛棠警告地瞪,趁机追问:“那你姓什么”

  相思转过脸看看她,露出为难的表情,想了会儿,低下头:“就叫相思”

  这么大了还记不全自己姓名,百岁几窃笑:“原来是脑子有问题爹妈才不要了。”

  相思大喊:“我妈妈没有不要我我爸爸也没有不要我妈妈”声音尖利得让人想把她毒哑。

  百岁儿揉揉耳朵。“这么回事儿啊”看眼葛棠,“估计啊,这小玩意儿跑出来,那混乱的家里且没人发现呢。”

  他语成谶。到了派出所,值班的小民警查了半天,并没有类似儿童失踪案。相思自打吼完那句又归于静音模式,问什么也不说,和大熊并排靠墙坐着,像两个玩具。做了近两个小时无用功,民警同志向这小两口建议:“要不你们先回去,我这有信儿了通知你们”

  百岁儿对他这个“你们”所包含的范围产生异议:“孩子呢”

  民警憨笑:“我看她也挺跟你们的,要不”

  百岁儿抢着拒绝:“那怎么行”

  葛棠说:“那你们尽快给找吧,今儿晚上我把她领回去。白天我们俩都得上班,也不能把孩子人留家里。”

  又就些细节交涉了几分钟,准备回家却见相思倚在熊身上睡着了。百岁儿抱她的时候把人惊醒了,看看百岁儿的脸,嘴巴扁,葛棠只好接过来。出了门又打不着车,这几十斤抱在怀里没会儿胳膊就酸了,从拖改为背。百岁儿看得心疼,商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叔叔背会儿行吗”

  相思的回答是搂紧了葛棠脖子。

  百岁儿磨牙强笑:“叔叔手抱你手拖狗熊。”

  她遗憾地摇摇头,只肯亲近葛棠。

  百岁儿揪着那熊的脑袋左右开弓扇了几耳光,仍不能泄愤,捂着肚子说:

  “气我胃疼。”

  葛棠笑笑:“行了,背着不累,马上到了。”

  那句胃疼本来是句夸张的修辞,说完却感到肚子里直串气,很快就是难忍的剧烈绞痛。

  葛棠见并肩的人被落下,疑惑地停下来:“怎么了,真胃疼啊”

  他歇歇冒着冷汗,快走两步赶上她:“好像坏肚子了。可能刚才那盒酸奶喝的。”

  “酸奶是调节肠道的怎么能喝坏肚子你肯定是那几碗粥喝太急了。”

  她话还没训完,百岁儿突然蹲下了,抱着那只大熊,脸埋进棉毛里,粗重地喘气。

  葛棠慌了,轻轻拍醒相思将她放下,蹲到百岁儿身边抚着他的后脑。“疼得厉害吗”视及他臂上的伤,心里阵不祥,“你是不是白天在马路上跑被车撞着了啊”

  百岁儿半举起只手摇了摇,稳定下,抬眼四下看看,奔着几米开外家麦当劳跑过去。

  葛棠下意识要追,可脚边那塑料袋食物,只米多高的玩具,还个小活人拖拖拉拉走进餐厅,也顾不得众人异样的眼光,直接寻着洗手间方向过去。

  百岁儿正巧捂着小腹出来,步伐软绵,眼前片白,就近个位置坐下来,疼得说话力气也没有,定了定神看到葛棠,哑声道:“坐会儿,缓缓。”

  葛棠急得:“怎么回事,怎么说疼就疼成这样呢到底是胃还是肚子啊”

  “不知道。”他不想说得严重,事实是整个内脏全搅在起,没有处不疼。隐隐察觉不妙,刚想让她叫个车去医院,只小手不声不响伸过来,在他下腹揉了揉。

  相思这时候居然主动接近他,到底是小孩子,表面上不对付,见了别人难受还是会同情。百岁儿露个苦兮兮的笑容给她:“叔叔肚子疼啊”笑没展开,话没说完,那小鬼突然用力按下,然后猛地收手,百岁儿声惨叫,几乎背过气儿去。

  葛棠连忙拉过她:“别淘气”

  相思讷讷道:“这样的疼就是阑尾炎呐。”

  r 29 审美的转变

  百岁儿被送进手术室,葛棠抱着睡熟的相思在门口坐了会儿,突然想起应该通知下商亮,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既然他人在北京,打个电话总是要的。

  因为没他号码,电话打到了江齐楚手机上。

  商亮没有百岁儿的房门钥匙,当天是在江齐楚家住的,接着电话时俩人还在客厅聊葛棠的事,听信儿赶紧过来了。到医院百岁儿还没出来,知道是急性阑尾炎,也都不太担心,反倒对葛棠抱着的那个孩子很关注。葛棠说在楼下捡的,顺便把白天的乌龙绑架事件简单交代了番。商亮沉吟地问:“那女的能不能玩上瘾”

  葛棠摇头:“这事儿她自己事后肯定都挺不愿意想起来的。再说也是半熟脸,她是葛萱客户的妹妹,官儿小姐,脾气大,过了就没事儿。”

  江齐楚忽地笑出:“你是没事了,百岁儿搞不好得去找人家后账。”

  商亮赞同地撇着嘴:“绝对的。那小子”

  葛棠苦笑:“你们这么讲究个病人不好吧。百岁儿在里面动刀呢,猛打喷嚏害大夫切错地方怎么办”

  “反正你没事儿就好。”江齐楚叹口气,在葛棠身边坐下,“你姐是心大,根本不太相信你让人绑架。百岁儿急得魔怔了。”

  商亮替儿子说句公道话:“他小时候让人绑去过,给揍得不轻,估计怕小棠落同样待遇。”

  江齐楚和葛棠面面相觑,俩人都没听百岁儿讲过这段往事。

  商亮冷笑:“他可敢说呢。自己惹的祸,人气极了把他蒙起来揍顿。都是群小孩子,挑事的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我也没去给说话。哪个男孩子没挨过几把拳脚是不是他不这么想,从没在外面吃过这么大亏啊,回来没几天,雇了个人,把打他那孩子弄上火车,不知道拉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葛棠暗暗淌汗,提醒自己无论如何要劝阻百岁儿对顾灵曦采取复仇行动。

  百岁儿被推出来,眼珠转转看了圈,对葛棠说:“你看,缝刀口剩下的线把这个也顺便给来了两针,没要钱。”举着包扎好的手臂谵语连连:“他们外科搞活动,买送。”

  大夫纠正道:“我是急诊科的。”

  商亮酷酷地训斥儿子:“你给我少说点儿话。”

  百岁儿打个呵欠:“都回吧,明儿早点给我送饭来。”

  大夫残忍地下了道指令:“没排气之前不能进食。”又向家属例行交代几句,吩咐护士将患者送返病房。

  百岁儿这个手术用了不到小时,但术前准备时间长,折腾下来也点多钟了。葛棠实在懒得回去,和相思在陪护床上睡下。

  小孩醒得早,天亮就睡不着了。

  另床上的百岁儿早醒了,麻药过劲儿他刀口疼得厉害,又不敢揉不敢动,只趁没人听见时偷偷呻吟。

  不想那边的小号看护很尽责,闻声悄悄问他:“你是不是很疼啊用我帮你叫医生吗”

  百岁儿扭头看看那小丫头,她趴在葛棠身边,两手捧颊紧张地望着他。百岁儿递个眼色过去:“来,西瓜,给我拿点水喝。”

  相思轻轻摇头: “不能乱给病人喂食。”

  喂食百岁儿对被用这个词感到耻辱,他很好奇这孩子的身世:“你爸妈谁是大夫”

  相思只是摇头,不应声了。

  这令百岁儿更感兴趣,因为他小的时候就曾被大亮叮嘱,出去别乱说自已是商家的孩子,怕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呗,我注意力分散就不疼了。”

  相思不知道自己的同情心被人可耻地利用了,小心着不惊动葛棠,跳下来走到百岁儿床边。指着他被绷带缠绕的手臂,不解道:“这里为什么要包扎”

  百岁儿说:“大夫昨晚上太困,没看清,刀下去划锚地方了。”

  “啊”小脸上表情扭曲,迅速捂住手臂,仿佛那刀划在了自己身上,眼瞳水漾漾要冒出水来。

  百岁儿偷笑:“你爸妈给人做手术时没划错过吗”

  相思直觉地答道:“他们又不当医生。”

  百岁儿继续哄骗:“那你怎么会给我看病呢,真厉害,下就知道是阑尾炎。”

  小丫头摇头晃脑得意着:“你猜。”

  “这个鬼崽子。”百岁儿不懂这是小孩子的常玩游戏,还以为自己碰上小妖精了,四五岁就能跟他过招长大岂不又是个葛小棠想着想着忽然发笑,扯痛了刀口,不由低咒句。

  相思耳尖,指控道:“你骂人。”

  百岁儿态度不佳:“骂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杀人了还值得说。”

  相思皱皱小眉头,爬上了床边的椅子,摆出专职陪聊的样子。

  百岁儿不能翻身,只斜眼看着她,“你不是都离我远远的吗”

  相思问:“你杀过人吗”

  百岁儿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帮你杀谁”

  她想了想:“其实你是好人吧”

  百岁儿“嗯”了声:“但是我后来改了。”

  “啊,为什么”

  “因为好人长不大。”

  “胡说。”

  “那你是不是好人”

  “我是啊。”

  “那你长大了吗”

  “”

  “你大还是我大”

  “你”

  百岁儿于是结论道:“好人都是小孩儿。”

  相思缩着小肩膀,陷入纠结中。她想当好人,可是还想长大,这怎么办呢

  葛棠轻喟:“你真是”揉着颈子缓缓坐起来:“都这样了还不忘危害社会。”教坏小孩子绝对就是指他这种人。

  葛萱到医院来探病,推门愣住了。

  百岁儿刚被查房大夫勒令下床活动,正在地上溜达,步履维艰。葛棠从卫生间出来,手拿条湿毛巾,另只手牵着个孩子。

  前两天才提到结婚的事,这么快家三口的局面就出现。葛萱错乱了。江齐楚在她身后催促:“进去啊,堵门口干吗”

  说话声让屋内三人同望过来。葛棠脸淡然不敢置信,“妈啊,她真来了”

  百岁儿吸取教训,把大笑分节成干笑:“哈,哈,哈,给钱。”

  “你等会儿。”葛棠先从昨天买的那袋食物里拿了盒牛奶给相思,这才走过来给他擦脸,同时不忘向江齐楚报以失望的瞥。亏她还崇拜以为他能劝住葛萱别往这病菌多的环境凑热闹。

  江齐楚读懂了小姨子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正好也刚从医院检查出来。”

  百岁儿则充满喜悦,他刚和小棠打赔赢了五十块。“我姐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不来看我是不”擦干净聆,朝葛萱谄媚地笑,被她手里那捧花雷到,“嚯扫墓啊”

  葛萱鄙视道:“礼节你懂不懂”

  百岁儿摇头:“李杰不认识。不过我们经理叫张杰,也都是大姓儿。”

  葛萱把花交给妹妹打理,顺便打量番她身边那个小孩儿。“这就你们昨天在楼道下捡的那个怪好看的。”见她在撕袋小食品的包装,招手道,“过来阿姨帮你打开。”

  房问里又突然多出来两个人,相思有点害怕,葛棠拿花去插瓶,她只好求助比较熟识的百岁儿。

  “哟,怕生呐”葛萱并不气馁,继续勾引,“你叫什么名字啊”

  百岁儿撕开口袋把食物还给相思,泼了盆凉水给葛萱:“甭问了,她早上起来把怒放光了又得攒半天才能满。”通过这晚上上午百岁儿已经观察出来了,这孩子说话总是间歇性的,说阵之后,哑阵才能来词儿。

  相思听不懂,听着百岁儿的话不像好话,哼了声。

  百岁儿揪起她头顶撮头发:“你再给我哼”

  相思不敢挣扎,委屈地扁了嘴,却也知道他在同自己闹着玩,没有哭出。

  江齐楚都看不过眼了:“开了膛还这么能欺负人”

  百岁儿翻白跟:“没开膛,就破个肚。”

  葛萱咯咯笑。“好恶心,宝宝不听。”捂着肚子做完胎教,到旁边床上坐下,“你怎么好好的还得了阑尾炎早上江齐楚说你手术了给我吓跳,还以为小棠让人绑票你去跟人对命让人砍了。”

  百岁儿呸声:“真晦气宝宝不听。”

  葛萱憨厚,对于他放假消息害自己紧张半天的事只挤对了这么句,便说起他的病情:“江齐楚说你下台就能说话,这手术不用打全麻吗”

  “嗯,腰麻。在台上啥都明白。”百岁儿故意刺激她,“老吓人了,大夫个个都跟杀手似的围你旁边,刀下去,噗”

  葛萱没什么反应,旁边专注听讲的相思“噗”牛奶喷了百岁儿身。

  百岁儿条件反射地急躲,挣着刀口,疼得唉哟唉哟:“这么大孩子了还吐奶。”

  “你这早晚得扯开了线儿。”葛萱抽张纸巾给他,目光又放到相思那漂亮的小脸蛋上,“这孩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葛棠抱着插好的花出来就听见这句话,对她姐记人的本事还是相当肯定的:“那你赶紧好好想想,派出所到现在还没给我打电话呢,明天上班了谁看她。”

  百岁儿哼笑声:“萱姐现在这种状态,瞅着孩子就说在哪儿见过。”

  葛萱想了半天确实也没想起来,只好同意了百岁儿的说法,大概怀孕时看到小孩儿都莫名亲切吧。

  商亮睡到中午才来探望儿子,当晚在医院住下,换葛棠回去好好睡个觉。

  葛棠开着商亮不知从哪弄来的车,副驾上捆着只大熊和天下来愈发活泼的相思,路上还给她买了身新衣服做换洗。相思不时回头看眼购物袋,终于说:

  “小葛阿姨,我回家会让我妈妈还给买衣服钱。”越说越小声,最后整张脸都藏到熊身后。

  葛棠看不到她,猜不出这孩子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番话的。“原来你还想回家啊,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妈叫什么”她想起百岁儿的话,追问道,“是不是爸爸不让你对外人说他们的名字”

  相思摇摇头:“不是。他们都不在家,我不想跟奶奶在起。”

  葛棠猜测。“然后你就自己跑出来,走不回去了”按理说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也走不得多远路。“你是我们家那个小区里的吗”

  “我想去找我妈妈,奶奶不让。”

  “你去哪儿找你妈”

  “她工作的地方。”

  “她在哪儿工作你知道吗”

  “”

  “是不说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找呀不让大人知道就跑出来,还乱跟别人走,我要是坏人怎么办”

  相思探出头来,急急地争辩道:“你不是坏人”

  葛棠无奈地笑:“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见七”七字只发了声母音,她就兀地收声。这次很明显是有话不说了。

  人不大秘密还不小。葛棠伸手刮下她鼻子:“不说就算了。但你父母是谁,如果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必须得跟我说。不然我只能把你交给警察叔叔。”小孩子的说法虽然作不得准数,但也让葛棠有了粗略了解。相思的父母肯定是感情方面有问题,或者只是闹矛盾,或者是已经离异,婆婆不准小孙女儿去见前儿媳妇。总之她和这孩子萍水遇,管不到人家里。

  相思好单纯地问她:“你不喜欢我吗”

  葛棠怔:“可你是别人的孩子,我喜欢也不能自己留着啊。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拾金不昧吧”

  小丫头的情绪低落起来,半晌忽然叹了个不属于孩子的气:“那我能不能明天晚上再回家”

  葛棠可吃惊不小:“你知道怎么回家”

  她点点头,像百岁儿说的那样,放光了怒,又安静了。

  直到睡前,葛棠终于想起问始:“相思你几岁”

  相思说:“五岁了,上个月过的生日,我是小母狮子。”

  次口葛棠要上班,到医院较早,商亮刚起床去洗漱。葛棠煮了粥,陪百岁儿吃着,边说起跟相思的谈话,百岁儿笑得岔气:“还他妈母老虎呢小狮子啥意思”

  相思啃着包子低吼:“狮子座狮子座。”

  百岁儿茫然,经葛棠注解才啧啧称奇:“这小玩意怎么啥都知道”

  葛棠也为之叹服:“她说她妈妈是画家,可能搞艺术的,给孩子灌输的知识也比较偏门。”

  百岁儿又意外了下:“画家我还以为是大夫呢,看这丫头连阑尾炎都知道。”

  “她姑姑是大夫,和她还有她奶奶都住起,可能平时总说这些。小孩儿记东两才快。”

  “快个毛。大亮下午教她好儿遍也记不住是爷爷,喊我们俩都叫叔叔。”

  相思也不替自己辩解,葛棠只好说:“你爸长得太不爷爷了。”

  葛棠上班走没多久,葛萱来电话问要吃啥她给带过来,百岁儿直想求她:

  “能不能连你都别带过来了这是医院你挺个肚子来回跑什么啊”

  葛萱很伤心,她好不容易才找着点事情做:“那我去上班了。”

  百岁儿听:“得,那你还是领小西瓜出去玩吧。她也不在哪淘弄了本小人儿书,非让我给念故事,烦死人了。”

  葛萱这才欢快地挂了电话。相思可不愿意了,抱着书自己去另张床上看,叫她都不理。

  商亮看乐了:“呵呵,挺有气性。”

  百岁儿别有深意问:“像我吧”

  商亮摇头:“不像。你小时候越是谁嫌你烦,你越烦着谁,非得落顿揍不可。”

  百岁儿撇撇嘴:“白紧张了,还以为是我失散的妹妹,跑回来跟我争遗产。”

  商亮寻思半天:“操”忍着不踢人好痛苦。

  百岁儿却成心倚伤卖伤,不知死活地追问:“有可能吗”

  商亮把话说得明白:“不用别人争,我死了分钱都不留给你。”

  百岁儿叹道:“你终于说实话了。所以我趁现在赶紧把媳妇儿娶了,骗你出点彩礼啥的。别晚了啥都捞不着。”

  他提起这话头,商亮面色凝重了些:“你和棠的事你们俩都想清楚了就行,尤其是你,别越不让你越劲劲儿的。”

  百岁儿这下不对付了。

  商亮心知多说无益,点句就了。既然葛萱会儿过来,百岁儿也没什么事儿,商亮准备回河北了,他没带电池的习惯,出来几天手机都打没电了。大概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习惯了,临走前忍不住再多唠叨句:“你们都够聪明,得能善用才叫本事。我跟江子聊过,感觉小棠这孩子妥帖,百岁儿你还差点儿。

  别尽算计虚的,想点有用的。”

  百岁儿漫应道:“想着呢。”

  在以为葛棠是因他而被绑架时,他真是去认真想了很多,包括从来没有过的自我审视。以前总是想着自己能给什么,那之后,好像更在乎葛棠要什么。

  以前觉得自己也做了讨好的事,她却不知感恩,转变思维之后发现有些事做得真多余。

  相思坐在床沿晃悠着两只小脚,吃着零食往窗外看,嘴里念叨:“你还差点儿。差点儿是什么意思呢。”反正看百岁儿叔叔听完之后的脸色很可怜。

  百岁儿瞪她:“杀了你哦。”

  r 30 馥馥解语花

  葛萱有了消闲好去处,连着两天,热心周到地在医院照顾百岁儿,可惜第三天百岁儿决定出院了。大夫也给批了,葛棠下班过来收拾下东西,就近吃了饭,江齐楚开车送百岁儿回家。葛萱表示担心:“再多住几天比较保险。”

  葛棠第个说:“不住,比五星饭店还贵。”

  葛萱呵呵笑,在妹妹头上戳了指:“把家虎。还没过门呢就管起账来了。”

  百岁儿得意道:“不冲这个还不让她过门。”

  相思仰头问葛萱:“把家虎是什么意思”

  葛萱解释不出,问妹妹:“她怎么还不回家”

  葛棠说:“今天定送走。”像是回答葛萱的话,又像在自我保证。

  她这话实难让人信服,百岁儿坐在副驾上,淡定地猜测即将发生的事。

  “她说明天再告诉你,你又没定了。”说着忽然回过头来,“说实话小西瓜,你要是根本不想回你生活的那个地方,叔儿现在就去办个手续把你留我们家养了。”

  几个大人都知道他是逗贫,相思听不懂,来回地看:“生活的地方”

  葛萱笑骂:“你怎么那么缺德”

  百岁儿振振有词:“那你说,什么人家孩子丢三四天了不知道找”

  都答不上话,葛棠摸了摸相思软软的头发:“联系到你家里,他们同意的话,你想在这玩就再玩几天。”

  她音调冷冷似不耐,但是手很温柔,令相思想起了妈妈。

  百岁儿评价:“太惯着孩子了。”

  江齐楚笑道:“不冲这个能让她过门吗”车人会心而笑。

  后来百岁儿特意跟葛棠解释了下:不是因为这个有点儿是,不完全是。

  葛萱送人送上楼,顺便把这家又视察了圈:床头柜上有护手霜,阳台里有瓶竹,茶几下有零食,厨房有全套整齐的炊具,几只洗净的碟子还没收进碗柜,电饭锅上蒙块永远漂白儿的百洁布。显然是经小棠手收拾过的房子,上次来还没注意,这么越看越明了。

  百岁儿捂着刀口半躺在沙发上,看她大屋蹿小屋的样子就好笑。人家小西瓜第回上门都比她老实,挨他坐着直打盹儿。江齐楚把药品和个轻便的行李包递给葛棠,喊她姐:“喂,差不多走吧,快九点了。”

  葛萱不慌不忙退出侦察状态,“去我们家住多好,白天还能有个照顾。你不老实,刀口挣开怎么办”

  百岁儿谢绝: “你在你也缝不上。”

  葛萱没话反驳,到门口了问小棠:“你家明儿晚上做啥吃啊”

  葛棠下巴指百岁儿:“他能吃啥我就做啥。”

  葛萱撇嘴:“那没吃头,不来了。”

  百岁儿拉着戏腔高喊:“慢走不送”

  葛棠将门反锁,回头看他发笑:“你这么大声动用丹田之气,刀口不疼吗”

  百岁儿笑道:“我进门伸了个懒腰那才真叫疼。”起身敲敲肩膀:“这孩子快睡着了,赶紧整去洗澡。”

  葛棠将二人全捉进浴室冲净了赶出来,自己才洗。出来看相思还没睡,正吊在百岁儿背上陪他看电影,不时被喂进把小零食。葛棠责备道:“刷完牙了你怎么还给她吃东西”走过去看是那种小颗的软糖,再看相思鼓溜溜的腮帮:“还给她这个,根本不嚼,囫囵个儿就咽了。”

  百岁儿是为了图清净。“不给她吃的老跟我嘟囔嘟囔。”看看手里的包装袋,没剩几粒了,干脆全倒在掌心里托到相思面前,“都吃完拉倒了吧。”

  葛棠管不了,坐到床边擦手霜。

  相思抓过糖来念念有词:“我颗,你颗叔叔”

  “嗯”

  “你说四个糖分给三个小朋友,怎么分才公平”

  “杀死个小朋友。”

  “不行”相思两手捂嘴,笑得直跺脚。

  葛棠啪地扣上盖子:“商语”

  百岁儿相当不习惯这个称呼,愣了下才应:“啊”

  “你能离那孩子远点儿吗”

  “真新鲜,我还不愿意让她贴着呢,大热天的黏糊糊。滚开滚开。”

  相思完全没被凶恶的嘴脸吓阻,反倒钻进他赤裸的怀里,坐在他腿上,小心不碰到腹部的刀口,指着那块胶布说:“有个小朋友阑尾炎手术不能吃糖,我跟小棠阿姨就人两颗。”

  百岁儿张嘴去咬她手指头:“完了我把你和你小棠阿姨全吃了。”

  相思佯装害怕,尖叫声躲掉,在床上大笑着翻滚。

  葛棠发现这两天下来,相思对百岁儿惧意没了,反而粘得厉害。而百岁儿对她也多了耐心:“你现在又不嫌闹了”

  百岁儿很慈祥地说:“闹就闹呗,小孩儿么。笑声多治愈啊。”

  可当大早这稚嫩的笑声就在耳边响起时,就是种致残的折磨了。

  “叔叔胡子扎手吖。”

  “扎手还摸。别碰他,醒了又骂你。”

  “呵呵,好玩。”

  百岁儿哼声,捏住在自己下巴上搓来搓去的小手,恨不得把她顺窗户撇下去。

  相思根本是故意弄醒他,见得逞立刻开心地提高了声音:“叔叔,跟我们下去晨跑吧”

  百岁儿睁开眼,瞧见半晓天色,扭头佩服地望着小棠:“你天天这点儿下去溜她”

  葛棠白眼:“我本来也跑步。”

  “那也没这么早。”他又不是头天跟她过夜。

  “给你煮粥啊。”淘米进锅,下楼跑圈回来刚好软糯喷香。

  “哦。”百岁儿活动下脖颈,掐掐相思嫩白的小脸,“去给我找衣服。”

  夜里又下了雨,小区路面微湿,草木枝丫抓满水滴。抬手拂过,溅了身湿凉,惊动路边闲蹦的几只小鸟叽喳乱叫,百岁儿搓着下巴目露杀气:“拿枪在这儿转两天你们就老实了。”

  相思兴致勃勃去追赶小鸟,跑掉了只拖鞋,笨拙地蹦蹦哒哒。葛棠望着她微笑,伸了个懒腰,很享受。百岁儿不能跑,也不能伸胳膊高抬腿深呼吸,只捂着刀口位置慢慢溜达。他穿件素白恤,肥大的短裤,脚上趿拉双人字拖,配合着优哉的动作,颇有点气定神闲的意味。葛棠忍不住嘲弄:“老头。”

  百岁儿老气横秋地颐指前方:“跑你的去。”

  葛棠伸手穿过他的臂弯,垂首看二人频率致的步伐。本来她早起也不为锻炼,是跑是走都无所谓。

  百岁儿侧过脸看她的发旋,忽地面色凝重:“我听说有种病叫晨鸟症,表现就是没事儿闲的拼命早睡早起。”

  葛棠不屑:“早睡晚起才是病。”

  “嘴不饶人。”他稀奇地没有反唇相讥,笑了笑,在路缘栽种的小树上寻了枚果子揪下,搁在手里掂玩。

  葛棠才注意到这树竟然是结果的:“这是什么”

  百岁儿摊开手掌。“海棠啊。不过这长得不好,太瘦了,跟你似的。”喽地笑出来,“亏你还叫这名儿敢不认识它”

  葛棠老实承认:“真不认识。我住那小区栽的围槐,都不敢在树底下走,全是吊死鬼儿。”她指那种吐丝垂挂在树上的软虫。

  “上次领你回家没见着吗我们满院子都是这树,开春的时候嗡嗡的蜜蜂。”

  “不是说海棠无香么,怎么招蜜蜂”

  “蜜蜂管你香不香再说这西府海棠的花儿有香,但不特香,它味儿都在果子上了。”他把手里那颗青果递给她,“大亮总拿这熏屋子,这果搁着冬天都不烂。”

  葛棠低头轻嗅,没太凑近已能闻到独特的果香,馥馥诱人。“能吃吗”

  百岁儿警告:“相当酸。”

  相思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吃什么呢”

  葛棠笑笑:“小酸果。”走过去拿给她看。

  相思不感兴趣,指着面前井盖上的处水洼说:“想踩水。”

  葛棠看了看:“啊,你穿着这个鞋可以踩,但不能踩太深的。”

  “踩了”她确认遍。

  “踩踩吧。”

  两只小脚在水里乱跺,很开心。

  百岁儿费解死了:“她为什么非得踩水”

  “小孩儿你管她为什么,你小的时候没被大人纵容过”

  “谁说的,我要想踩水玩,我爸给井盖掀了让我泡在里边玩。”

  相思闻言好奇问道:“这掀开了下边是什么”

  百岁儿好纵容她:“我把你扔下去看看”

  相思笑着跳离井盖,险些撞上散步经过的对老夫妻。

  葛棠把拽住她:“哎别闹”

  老头不慌不忙伸手挡着,免于老伴被撞,也没怪罪,只说留神留神。

  相思自觉道歉,郑重其事地鞠个躬:“对不起,爷爷。”

  两位老人齐声说乖,又把眼赞许给了葛棠,相互扶搀离开。葛棠和百岁儿不约对视,彼此失笑,百岁儿牵了她的手:“看人家那么大岁数还搂搂抱抱呢,跟我近密点。”

  相思听见了,刮着脸颊朝百岁儿做个鬼脸,大笑着跑开。

  葛棠说:“到那个年纪,说不好听的,每天都有可能成为最后天,所以特别珍惜对方。”

  百岁儿轻瞥她:“还挺深刻的。”

  葛棠认真道:“我体会过。”

  百岁儿佯惊:“你穿越的果然吧,我就说正常人哪可能这么有心眼儿。”

  葛棠见他已料到自己要说什么,也不再多绕话:“我对小凯特别好,是补偿自己从没爱过他。唐宣也是样。我不觉得欠谁,但希望尽我可能多给别人些。这是我的贪心。”

  她有这毛病百岁儿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话题,想了半天,讷讷地承诺:“我不会去找唐宣麻烦。”她在担心这个吗

  葛棠摇头而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江哥误会我是因为小凯的死,对感情无望了,所以在你和唐宣之间随随便便选择个。”

  真够匪夷所思的,百岁儿只有种理解:“他让你姐折磨二了。”

  “去你的。你爸不也不同意吗”

  百岁儿没提他们看到她和唐宣在起的事,只说:“他知道什么呀就不同意”

  葛棠抿抿嘴:“可能是我对感情表达不够,所以他们才觉得我对你没感情。”

  百岁儿坏笑:“那你想怎么表达下别太火辣了,我现在受不了。”

  葛棠哭笑不得:“你越来越浪了。”

  他接受评价,伸手将她搂过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对我怎么样,别人说什么,我其实没多在乎。记不记得”

  葛棠点头。

  在她眼里读到释然,百岁儿满意地放开手,望着已走远的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