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拈起茶儿上的花朵,看了看,收进旁边本杂志里。事实是他刚才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百岁儿腰斩他的植物。
百岁儿很怒:“那我要吃上瘾了,天天去吃呢”
江齐楚更不以为意:“那搞不好形成抗体了。”心说你天天儿来吃试试,不用等毒死,我就先打死你了。
百岁儿感受到杀意,狠打个冷战,想起了自己的温暖。看下时间也该起了,掏出手机给葛棠打电话。通了很久没人接,他饿得胃好疼,感觉饥寒交迫的,不悦地收线咕囔:“几点了还睡猪样。”重拨,继续无人接,继续重拨。
商亮皱着眉毛瞪他:“手机坏啦”
在百岁儿有心将这疑问句变成陈述句前秒,听筒里终于传来葛棠的应答声。百岁儿气得: “你睡死啦”
葛棠显得极无辜:“刚才在洗澡,没听见。”
“你真够不长心的,屋子人等着呢,睡到现在再不来我就考虑警民联手跨省追捕你了”熟悉的急刹声传过来,声音很低,百岁儿却没漏听。平时陪顾客试驾时,他听惯了这声音,还是第次感觉这么不和谐。胃里阵抽筋,心也突然跳失了节奏。抬手放在胸口脏器不明地猛搓两下,沉着嗓子问:“你在车上”
葛棠大大方方答:“是啊,这不着急去你们家么,头发都没吹干就出来了,差点儿闯红灯,这车没有你前儿开回来的那个好开。”
百岁儿头皮微麻,原以为她在唐宣的车上,还有点反酸,结果却听到这么乱七八糟的番话,迅速反应过来,应声,嘱咐道:“那就慢点儿开,你车技又不咋地。”
葛棠哼道:“放心,你们单位的车这么贵,蹭着了我都赔不起。”
果然不对劲了。百岁儿屏着呼吸,有些接不下去。
葛萱见他不出声,好奇地问:“小棠吗怎么还没来”
百岁儿看看她,小心地对着手机发问:“到哪儿了”
葛棠说:“刚过学校,门口车多。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周末还上课。”
个熟悉的对话片段闪过脑中,百岁儿犹豫道:“不容易什么啊,都车接车送的。”
葛棠声音里有笑意:“可不吗,挺多好车呢好了,挂了吧,到了再说。”
百岁儿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僵住。
葛萱戳戳他手臂: “到哪儿了她”
百岁儿蓦地回神,手机收回口袋,几步走到门口,拿了鞋柜上的车钥匙。
屋子人全没反应之前,门开了又合,人已消失。
葛萱还没来得及缩回手指,感觉自己刚戳破了只气球。
商亮和江齐楚面面相觑,手机紧跟着响起,百岁儿急促道:“你帮我给鬼贝勒打个电话”
r 24 各种乱入
“绑架”葛萱重复遍商亮的话,理解了这俩字代表的事件,轻嗤声,根本没信,“百岁儿去绑的吧这丫头越来越会装熊,就等接呢。那我先把米洗了,等她过来再炒菜。”
江齐楚可不认为百岁儿那么仓皇出门就是为了去绑个厨子回来,葛萱进厨房,他立刻坐到商亮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商亮摇头,他搞不清状况也不敢乱报备,只巴掌放在头顶爬来爬去,同样是有些不敢置信:“说小棠让人绑架了”
“刚打电话的不是小棠吗”
“说的是啊,估计是在电话里听出苗头不对。我就说这鬼崽子在北京不得消停,惹祸让小棠吃挂落儿。平时总自以为了不起的主儿,什么都不惧,着急怎么样不灵了吧话都说不利索,小棠电话里交代什么了他倒是给言语声啊。”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不压了。江齐楚望着吧台那头傻站着的那个,嘴里泛苦。
葛萱盛了杯生米,站在隔断这边,再迟钝也听出来这不是闹着玩了。但事情没经证实,她仍是怀揣乐观想法的。“这大白天的,小百岁儿警匪片儿看多了吧。”没人响应,她开始脑门儿沁汗了,“他们打电话来要钱了是吗”
这才是典型的电影剧情吧江齐楚苦笑,哄劝道:“先别急,可能是误会。”
商亮摇头:“这事儿啊,宁可信其有。”他得先给她姐打个预防针。
三人心思各异,有点认同却是致的百岁儿对危险的敏感度。
屋内片刻沉默,商亮准备翻电话找人帮忙。江齐楚提醒:“百岁儿可能是去小棠那儿了,要不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别再弄岔了。”
商亮心说这事儿要真弄岔了反而是好事,小棠平安最好,顶多是让鬼贝勒白折腾场,这点交情他们还是有的。主要是现在完全没头绪,哪怕有个怀疑目标也好,有几十个都行,不怕多,个个查,就怕不知道从何查起。百岁儿的电话直通话中,商亮直揪头发,始终也没拨通。没会儿百岁儿自己回来了。
葛萱踮脚向他身后看,却只有道门板被迅速甩上。“你这是上哪儿转悠了趟”她问。百岁儿不语,只脸色骇人,看得葛萱右眼皮乱跳。
商亮拉过百岁儿:“小棠平时得罪什么人没有”预感这话问百岁儿很没效果,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去刺激葛萱。
百岁儿说:“她能得罪谁”句话没完,肩膀挨了记老拳。
商亮暴怒:“那就是你惹下的乱子”
“”百岁儿倒似从没想过这方面,张脸白了又红,随即词穷地抓狂,“我怎么可能”
“甭追究这个了。”江齐楚边揽着葛萱安抚,边试图平息父子二人的战争,“百岁儿你去小棠那儿了是吗确定她不在”
百岁儿不假思索道:“她肯定不在,她刚打电话的时候是在车里,我听见刹车声了。”
商亮插嘴:“不是电视”
“她有闲心在家看电视不早就过来了”深吸气压住烦躁,百岁儿仔细回想葛棠的话。她说开的是他店里的车,事实他这阵子都没从店里开车出来;又说校门口那些被名车接送的孩子如何记得有回他们经过那学校,他说了嘴:
“开那么贵的车接孩子,早晚被贼惦记上绑架。对了,就是这句,这是葛棠的暗示。可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商亮看他眼珠乱转的模样就来气:“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别人揣着琢磨,这屋里哪个都不比你脑袋笨。”
百岁儿闻言抬头看他眼,想的却是他刚才的指控。真是自己惹出的仇家,找上葛棠报复吗如果是这样,把人控制到手了还不立即打电话来谈条件,怎么会只让葛棠接电话胡说八道不是推脱责任,不管是谁,这人应该是针对葛棠去的。
他是反证法,葛萱却是就事论事:“小棠心眼正,说话办事又温和,她能和谁结过这么大的怨啊再说这才来北京几天,她上哪去认识这些个作犯科的人。”
百岁儿把他能想到的人在脑中排列:“不定是她冲着谁了,有些人想法就不正常”个念头不经意闪过,喃喃声停止,没下文了。
“想着谁了吗,百岁儿”江齐楚注意到他忽沉的眼色,那是种锁定了对手的阴鸷。
瞟眼葛萱,百岁儿语出惊人:“那姓孟的假洋鬼子。”
江齐楚脑中直接乱码了:“什么玩意儿”
“你说”倒是葛萱对这称呼较为熟悉,连连摇头,“不可能,他干吗绑架小棠他比我们都有钱好不好”
百岁儿当场崩溃,江齐楚对未婚妻的思维习以为常,只拍拍她肩膀示意噤声:“百岁儿已经够急了,别把他气得暴粗口,对肚里孩子影响不好。”
商亮对这不熟悉,也不过多追求细节,只问:“这话怎么说”
“他是小棠好朋友的哥哥,后来这朋友得病死了。”简单介绍之后,百岁儿说出自己的推测, “他肯定觉得葛棠应该是他弟的人,现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起,相当不爽,把小棠绑走了警告别他妈给我送去见他兄弟了。”
江齐楚喝道:“百岁儿”
“绝对有可能。”百岁儿沉浸在自己的分析假设中,全无心思再照顾葛萱的脸色,“那天我接小棠下班,在他们公司楼下遇着他了,当时就觉得他瞅小棠的眼神很不对劲。我怀疑那家伙死了兄弟受打击太大,心理变态。”
“你才变态,商百岁儿。”相比之前的害怕,葛萱这会儿竟然想笑,“就胡说八道吧你,我跟r认识不是年两年了,他有信仰,很虔诚,很善良,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小棠介绍去给他做秘书。”
“去当人体炸弹的那些,哪个没信仰”句话堵了葛萱的嗓子,也得到四道目光严厉的警告,百岁儿爬爬发顶,尝试理性沟通,“姐,日久见人心
在这年头儿已经是句很扯淡的话了。你说你认识他时间长,那知道小棠和他弟的事儿吗你知道小凯的病怎么来的吗,无偿献血遇上那堆垃圾给他用重复针头感染的。这事儿换成谁的亲人也受不了。他们家复杂得很,这人肯定不会很正常。多的我回头给你解释吧,他电话多少”
葛萱咬着嘴唇,心有点动摇。孟兆亭虽算熟识,私事当然还是不便打听的,毕竟是客户,所以不知道他家情况实属正常。但这人确是过于深沉,不像余翔浅,什么事都摆在脸上,难道真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伤害小棠吗这么想着,已转身去茶几上拿手机。
“你们俩等会儿。”江齐楚抽过电话,“这不行,万误会了,你怎么向人解释啊想想怎么说再打。”
商亮也点头。“万真是他干的,这不打草惊蛇吗”斜视儿子,低骂,“不长脑子。”
葛萱偷偷剜了商亮眼,你才不长脑子向江齐楚伸手:“电话给我,我找余翔浅。”她好歹也是被称为机要秘书的谋士等级人物,当年在大客户服务部受刑,没脑子早让余翔浅骂跑了,她只不过习惯了到家就让脑子关机而已。
电话拨通,不出意荆先被余翔浅抢白了阵。无外乎抱怨自己身兼数职疲苦不堪,语气里充满了当爹又当妈委屈,苦水喷够,冒了句关心:“不是说手机有辐射吗没事打什么电话”
葛萱苦哈哈地揉着耳朵:“谁说没事儿啊。”
电话里头那个莫名其妙:“有事儿不早说”
葛萱实在没工夫跟他掰扯道理,直切正题: “你帮我找下,但别说是我我的,随便想个理由,约他打高尔夫啊或者什么的,看他现在能不能出来。”
余翔浅思路极怪,也不问葛萱为什么提这种要求,只关心结果:“他要是出来了呢,我哪确时间陪他打球”
葛萱说:“过会儿你再说临时有事取消约会好了,反正你也不是没干过。”
余翔浅阵沉默,不知是被葛萱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在想用什么恰当理由约人。半晌才道:“他要是不出来,代表什么”
认识余翔浅的都知道他是全年无休,赶上闰年有366个工作日的那种,临时定约会在别人那是不礼貌,在他这儿就是家常便饭。偏偏他总能约出来人,即使被约的人当时有别的约会,也只要说句“余翔浅找我”,对方如果是圈子里的人,肯定会说:“得,赶紧走吧,他那儿尽是急事,你不去他就能过来。”
不跟他抢。所以要是连余翔浅都约不出来孟兆亭葛萱环视身边三张神色凝重的脸:“就代表他真有事儿呗。”
余翔浅直喷气:“多废话啊。行行行,我给你问。”嘟囔声中挂断,没给葛萱等人充分讨论的时间,不到分钟电话就打回来了:“人在机场呢,马上登机了。”
葛萱颗心总算落回去,闲问句:“回澳大利亚啊”
他答得不耐烦:“对啊。查明白了吧你到底搞什么”
“不搞什么”葛萱本来就无言以对,被突然蹿过身边的百岁儿吓到彻底失音。
商亮迅速向后退了步,避免那不孝子从自己脚上经过。百岁儿蹲到茶几前,掀开电脑,鼠标点两下,啪啪打字。
余翔浅听不到应答,喂喂了两声,终于有些紧张:“你在哪里小葛,江子没跟你起吗出了什么事”
葛萱连忙把注意力拉回:“啊没事儿。他在呢,我们在家了。”
他这才放心:“突然让我做这么奇怪的事干吗”
“我改天再跟您解释吧。”想想又叮嘱句,“千万别跟说我找过他啊。”长吁口气,幸好余翔浅是没闲心刨根问底儿的人。
这边电话挂,就见百岁儿把电脑转过来。手指在屏幕上长长列航班信息表上点了点:“这点儿的出港航班。查查就知道他在没在飞机上了。”
葛萱有点崩溃。“查旅客信息是你想查就能查的还真执着,你是不是就认准了人家”忽然问有种闹剧的感觉,倚蓿靠背坐进沙发里,翻开手机,看屏幕上自己和妹妹的合照,“死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百岁儿告诉葛萱:“这玩意儿我还是想查就查。”说话就拨号,“哎,是我。姐姐,这回您得帮我个大忙”
很默契地,江齐楚和葛萱致望向了商亮。最经典的是商亮居然意会了,非常多余地声明道:“不知道是什么亲戚,我就个孩子。”已经够不省心的了。
“是吗,没有不不不,不定是飞澳大利亚,反正就是这个人,看哪班机上有他没事儿,我等。起飞的也不要紧,你就给我证明这人现不在北京,已经上天了还是准备落地都无所谓”
三个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小子折腾。葛萱将头靠在江齐楚肩上:“我总觉得小棠很快就要过来了。”不是说姐妹心意相通吗,她没感知到点不安,也不信小棠会那么容易被绑架。而且曾以那种眼泛汨光的表情说出“谢谢你”的,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出伤害小棠的事来。
可是,百岁儿不知道求的哪路大仙,几分钟后给他的回复是:北京所有的出港航班里都没有孟兆亭这个人。连重名的都没有。
葛萱阵脚大乱:“余翔浅明明说他在机场。”抓过手机重拨过去:“你确定他在机场是不是”
余翔浅倒是很敢打保票:“我听见机场广播的,估计这会儿已经起飞了。要我再打下看他有没有关机吗”
葛萱举着手机就对百岁儿说:“你看,余翔浅都说听见机场的广播了,肯定是你姐姐没查出来。”
江齐楚也很学术地表示:“航空公司现在用的那些系统都过时。”
商亮也没立场了:“百岁儿你问的谁啊,靠不靠谱”
百岁儿问:“他在北京就那个住的地儿吧”拿了车钥匙转身。
江齐楚挡住他:“别胡来,再想想别的可能。不行我们就报警,你这么过去也白搭。”
商亮也说:“就是,火急火燎的有什么用真是他做的又不可能把人带到家里去。”
百岁儿把推开江齐楚:“少废话,小棠出事儿你们全给我陪葬”
葛萱脑袋嗡地声:“百岁儿你别吓唬我。”她话还没说完,百岁儿已经冲出门。商亮边说“你回来,我让贝勒给你找人”,边穿着拖鞋就追上去。只剩下江齐楚站在门口徒劳地呼唤。葛萱觉得手掌微麻,原来手机还没收线,余翔浅听着片嘈杂,想不好奇都难,急得哇哇乱叫。
“别喊了。”葛萱把手机贴到耳边,“百岁儿说没登机,肯定还在北京”
“怎么可能在北京猪啊”余翔浅咳了两声,继续吼,“不跟你说了吗,他在浦东机场,要飞悉尼。”
葛萱哭笑不得:“你可没说他在浦东啊”
r 25 风吹草低见牛羊
葛棠被后脑勺的疼痛给唤醒,抬手想揉痛处,发现手是反剪在背后捆着的,条安全带绕过胸前将她同定在车座上。捆得都不紧,可以小幅度活动,但很结实,绝对挣不开。个姿势蜷缩久了,葛棠感到两肋有些许的酸痛,记忆也晚于意识数秒得以恢复。
下午出门是要去葛萱那儿的,在楼下被人蒙住,大概是用了什么迷药,下就失去意识,然后就被捆在这辆陌生的车里。所以说,这是绑架记忆断点连接成线,葛棠瞬间血凉,立毛肌剧烈收缩。同时亦庆幸嘴巴没被纤维物或胶带类封着,还可以大叫救命,然而这想法在看过自己所处的狭窄车厢以及两侧窗外刷刷飞逝的大小车辆之后,就被迅速且彻底地打消了。
目光移至驾驶位,座上是个戴着茶色太阳镜的男人,镜片颜色不算深,能看到他眼睛的大致轮廓。年纪不大,估计和百岁儿相仿,顶多就二十出头。高鼻梁,厚嘴唇,右腮这边有块元硬币大小的青记。葛棠自认能在堆疑犯照片中挑出他。
似乎意识到她在想什么,那人转了下头,个极小的角度,下就转回去,正视前方专心驾驶。葛棠把他这个动作理解为查看右侧反光镜里的车后路况,他却忽地咧嘴笑了,操着口清兵入关后的不标准汉语说道:“您甭瞧我,我说到底就是开黑车的,人家付了费,让我拉什么人我就拉什么人,是不。大不了罚儿个钱,这我还真是又回拉活儿。”
这口供可算是滴水不漏,顺溜得让肉票绝望,拉黑活儿他可能真是头回,但绑票绝对是惯犯了。葛棠将头抵在椅背上轻轻挤压,隐隐作痛的原因不知是外伤后遗症,还是太多疑问纠结了脑神经。不过很明显的,与其此刻弄清楚这事情始末何人所为,不如先想对策保护自己。做个被吓傻的弱女子,远比乱打听乱猜测来得安全。
服软是回事,思维还是习惯性地不肯安分。小心地打量着车内饰物,找不出蛛丝马迹能表明车主身份。窗外是条普通到完全陌生的道路,车上没有导航,葛棠仅从迈速表针所指位置,推测这是条高速路。看车内电子表显示,离自己下楼时间不超过小时,即使真在高速上,应该也没有出京。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关键是怎么把这些信息传出去。
就有电话这时打过来,由低音入高音的钢琴曲,极舒缓极深沉,不依不饶地奏了遍又遍。就说吧,那群伸着脖子等吃饭的,厨子这么久没到,也该来个电话问问情况了。那是百岁儿自己选的铃声,后来葛棠知道这曲子叫镇魂歌,每次听到就寒战,尤其是夜里,只这次如闻天籁。
车速骤减,葛棠感觉到安全带勒紧了身体,颗心也随之紧绷。幸好是百岁儿,换成葛萱,打遍没人接肯定不会再打第二遍的。
开车的人辨出声音来源,淡定不下去了,握方向盘的两手发虚,没主意的样子。在葛棠惊恐的低呼声中,他连续变道将车驶入低速带,手拎过葛棠的背包,翻出她手机来,看眼来显,嘱咐道:“老实点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知道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终于显现出些符合年龄的气质和不法分子的气势。
葛棠忙不迭点头。
百岁儿张嘴就说:“你再不出现我就报警了。”免提状态下,那风声鹤唳的孩子脚刹车踩下去,车子差点在高速路上漂移,惊险地滑到紧急停车带停下。
葛棠接到凶狠的警告目光,很配合地颤抖了声音,满口胡话向百岁儿透露自己的处境。胸内小鼓猛擂,就怕电话那边儿听着听着冒出句“你胡说八道什么”,直接将她贴上不合作人质的标签,幸好百岁儿爷那令人叹为观止的重重疑心发挥上了用场。葛棠确定他听懂自己所要传递的信息了,因为面对个迟到整天的人,他的语气太温柔了。
身边的那男孩子则愈发不安了,不许她说太多话,使眼色让结束通话。葛棠乖乖收线,她注意到,刚显示在屏幕上百岁儿的照片,他并没多看眼,那种无所谓可装不出,是确实不认识照片上的人。看来这家伙也就虚张声势,并不是主谋,大概害怕“运货”途中打草惊蛇,不得已才让她接这通电话。
那么到底是谁在为难她或者是为难百岁儿
她想了好会儿,直到车子驶下高速路。在收费站交费的时候,葛棠望着对面方向的车子若有所思,未几才轻声问:“怎么走高速不会被拍照片儿吗”
收了找零和票据,那男的摇上车窗,告诉她:“我不怕。”
“我怕,”葛棠说,“我不上相。”
他狐疑地看她眼: “还有闲工夫逗趣”
葛棠苦笑:“那我能干什么”这话说得实在,消息既然传出去了,她当然再无事可做,只好来分析这事儿。这会儿总算是快见到幕后指使了吧,即使百岁儿没得来得及阻止最坏情况发生,自己也能落个明白。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太大危机感。
意识到自己遭遇绑架事件时,葛棠确是慌了,直觉这和百岁儿有关,而对于百岁儿的世界,她接触不多。那些人表相善意,不见得真实,只凭想象也不知晓他们会有怎样的手段,据常理推,露了脸的绑匪,般是奔着撕票去的。
所以她起初不知所措。可这路上十几分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种逐渐安心的感觉,似乎也不全是与百岁儿通过电话的原因。总觉得,这场劫难或者更像是幕恶作剧。尤其是在看到辆橘色的时。
载着葛棠的车,沿条笔直的小路行驶。远远的,葛棠就看到那辆鲜艳硕大的物体,以及,从里面跳出来的同样鲜艳但纤细的顾灵曦。暗色的天,灰绿的草,昏黄的背景下,暖色系格外抢眼。
葛棠无奈了,“她绑架我干什么呢比我有钱。”完了,她好像已经产生人质情结,竟然跟这个开车把自己绑来的小子诉起苦来。
那男孩儿也没吭声,解开葛棠的安全带,推门下车,对刚好走到车前的顾灵曦说:“我去抽根烟。”兀自踱到几米开外的空地上,点了根烟,原地蹲下来,摘掉眼镜,安静地望向这边的二人。
葛棠与他对视数秒,乖乖下了车,活动下蜷屈许久的双腿,并不是想跑,她没蠢到在这荒郊野外用血脉之躯跟两辆四驱车子速度。四周打量过,目光移至为她打开车门的顾灵曦脸上。她正玩味地盯着自己,眼中有种变态小慈悲小得意。恶趣味,葛棠在心里评价,当然不敢说出来。顺灵曦也不说话,葛棠只好主动开口:“这是不是坝上草原啊”问完就后悔了,估计这话比刚那句评价更刺激她。
你想啊,只猫捉到老鼠,本来想欣赏下老鼠惊慌逃命的姿态,结果老鼠非但不怕,还把他当哥们儿样聊天。猫虽然不饿,恐怕也会气得口咬死这大胆儿耗子。果然顾灵曦当下就变了眼神,抬手就是巴掌。葛棠只顾懊恼,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下子。疼得在心里直叹气,富家子弟真不好惹,动不动就恼羞成怒了。
不远处那男孩皱起眉毛,似不赞同顾灵曦的做法,但也没有反对举动。
顾灵曦打完人也有点接不下去,愣了下才压着声音放话:“以为自己认识些小痞子,就敢跟我玩儿黑的是吧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语气很凶,红脸的样子却稍有狼狈,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么快就翻脸太沉不住气。
看来上次被百岁儿捉弄,还真是气到她了,就不知现在道歉是否会火上浇油。她用这种强硬的方式把自己带来意欲何为,葛棠不用问也明了的,边揉着脸颊,边想用什么说辞才能既把事情谈开,又不至再次激怒这位脾气火爆的蛇精姐姐。
“在问你话。”顾灵曦不耐烦地盘起手,“你那天是怎么捉弄我的玩得多开心呐,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
“你希望我怎么样”葛棠本打算干脆缄口,让顾小姐把威风逞够就是,可是转念想,既然绑架自己的人是顾灵曦,这当真是场闹剧了,不能任着她发挥下去没完没了,时间拖太久的话,等百岁儿摸着线儿参与进来,绝列得把小事膨胀了。
话未全尽,顾灵曦不满意,但葛棠这句话在她理解是低头认栽的表现,遂轻哼声,以手背在葛棠脸颊拍了拍:“说对不起。”
葛棠微愕,侧了侧头,躲开她的碰触:“你这种态度我肯定说不了。”
顾灵曦脸上阵青白幻变,兀地收手冷笑。“我没求你说。”扭头对边抽烟的男孩子说,“走了。”
葛棠迈出步挡到她面前:“你把我带到这儿说几句话扔下了,没问题,但是如果把我包和手机拿走,可真构成犯罪了。”
顾灵曦嗤笑:“报案去啊,切”肆无忌惮地绕过葛棠,走回自己车子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她说:“腿儿回去之后,长点脸离唐宣远点。再要犯贱,你会知道这次的教训根本就不算什么苦头。”车门拉开,却没有坐进去。条手臂坚定地横在了面前,顾灵曦扬起眉毛:“没病吧”
阻止她上车并非葛棠,竟然是同伙的男孩子。“你有病吧”他以拇指比比葛棠,“不能把她撂这儿。”
顾灵曦用力摔上车门,食指在他肩头戳点,“说什么你再给我说遍
我没听清”
男孩捉住她的手:“不能把她撂这儿,出事儿了怎么办这儿离市区多远你心里没数吗”
顾灵曦甩开他:“我说这主意谁他妈给我出的啊,乔磊跟这儿装什么好人谁把她弄来的怎么着,路开车过来,俩人产生感情了不成”
葛棠险些失笑,看来百岁儿说的没错:历年来绑架案失败绝大部分都是内讧所致。
那被叫做乔磊的男孩对顾灵曦的讽刺如若未闻,只解释自己的行为。“我正好要去机场,就顺便把人给你带来说话,你当真纵容你干犯法的事儿呐我到点儿得走了,你赶紧拉着她回去,会儿又下雨了不好跑。”又看眼葛棠,“上车去呀”
葛棠匆忙应声,跑去乔磊的车里取背包。顾灵曦则趁机往自己车里钻,乔磊反应很迅速,把勾住她的腰:“别想跑啊,我跟你说。”
顾灵曦胡挣乱喊:“你从哪儿弄来的弄回哪儿去,姑奶奶才不管她。”
“你说不管就不管啦什么人品啊”乔磊确保她不能驾车逃逸,才收了强硬之姿,“听话,要不以后甭指望再差使我。”
顾灵曦重重唾了口:“稀罕,滚”
乔磊咬牙: “你长长脑子,我去机场接谁你不知道啊加东搞不好都认识这女的,他要问起来我怎么说,你告诉我。”
顾灵曦别开脸,嘟嘟嚷嚷:“切,有什么”嘴上不肯罢休,人却停止了挣扎,心下也清楚:葛棠和唐宣的关系不算寻常虽然不情愿,也得承认这点,否则自己也没必要搞出今天这样码事来。那么以加东和唐宣的交情,认识葛棠的可能性相当大。
乔磊放开手,拽了拽衬衫,训道:“你该说的都说了,火也撒了,差不多点儿好不好还给了人耳光,出个国学得打人会打脸了。”
顾灵曦咬着下唇“有完没完你不也是把她打晕了带来的"。她就算刚才撒了火,只怕也被乔磊两把柴火又给点着了,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
乔磊理直气壮道:“我可没你那么暴力。”
葛棠暗忖,你是没打我,但你下药这招也够缺德的。不愿再听他们拌嘴耽误时间,适时加入二人对话。“你们都回吧,不用管我了。”很搞笑地发现自己竟串演起了和事佬,拿着手机两边干笑,“我会找人来接我。”
乔磊句话砸过来:“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葛棠默然,从飞机出现的频繁现象可以基本判断是在机场附近,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这种描述让百岁儿找的话,足够找到他火冒三丈了。更裹乱的是,在她想发短信告知外界自己的安全时,才发现手机信号格显示成了串点。葛棠这下真要哭出来了,感觉头顶有飞机并小鸟齐齐掠过:“这到底是哪儿啊”
乔磊也不是啥标准善人:“别问我,她选的地儿。”
葛棠其实谁也没问,这个疑问句仅为表达种愤怒惊奇挑衅不耐烦之类的感情。
乔磊离开,顾灵曦还在别扭着,站在外头有搭没搭踢踏脚边青草,就是不肯上车。天愈加阴得吓人,顾小姐脸色愈不亲和,脚底下圈绿叶没几分钟就残了。葛棠靠在车门上,同情完被破坏的植物,又忧心地仰望天空。她观察好半天了,从乔磊刚开车走到现在,十来分钟了,班离港的客机都没有。
“上车吧,顾灵曦。可能要来大雨了。”
顾灵曦头电不抬:“滚”
葛棠滚不走,反倒是雷鸣滚来了。道闪电划下,比什么呼唤都管用,顾灵曦直接蹿进了车里,还是后座,抱着脑袋慌乱地吩咐:“快上车,要打雷了。”
葛棠回头看看她,也可以理解,干了坏事儿的人都怕打雷,无声地叹口气,坐进驾驶位。大致熟悉番,发动了车子,给油背推力奇大,只当是好车动力牛逼加速快,眼看雨要来了,也没工夫闲琢磨,颠簸着冲上了高速路,按导航所指路线驱车回城。
阵急雷迅风紧接骤雨倾盆,葛棠把油门收了又收,踩在最低限速值上,前风挡玻璃还是模糊片,干脆关了雨刷,暗自嘀咕这车让人感觉好诡异。就听顾灵曦在后头尖叫:“啊你疯了开这么快干吗”
葛棠垂眼瞄下仪表盘:“不到八十呢。”当时她和小凯开车经历过更恶劣的天气路况,跑这速度没问题。
顾灵曦吸气。“八十”扑上前来狂拍座椅,“我这是英里表,英里表你有没有搞错这么大雨跑到八十”她吼得音儿都劈了,只差没动手掐死这没开过进口车的土包子。
葛棠也后怕出了头凉汗,降下车速,隐隐明白来的路上乔磊为什么要绑着自己了。万她也是顾灵曦这样的主儿,醒来在车里猛扑腾,高速路上还不得弄个人仰车翻。越想越觉这天的无妄之灾着实憋屈,有心责难罪魁祸首几句,视镜里对上那副无法沟通的表情,又只得作罢。
顾灵曦倒是有着不适时宜的敏感: “你要说什么”
葛棠细声细气道:“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言外之意:我不会跟唐宣说的,你也不要没事找抽地主动提起。她是抱着多事不如少事的想法,不愿唐宣再掺和进来,把这事儿搞得没完没了,并无意向顾灵曦卖人情讨好她。
反正顾灵曦根本不会领这情,她对葛棠敌意未消,好话也听不顺耳。“什么意思没发生那我不白折腾了”
葛棠点头,也开始不用正常思路进行对话:“那你什么意思非得让我去报个案,把这事儿牢牢记住不可”真是不想刺激她,可谁的忍耐力都是有限的。
顾灵曦这才明白她说的“当什么也没发生”是怎么回事,顿时没了语言。
她不怕报案,只怕事情闹开来让唐宣得知。想到唐宣,自己为了他才做的这些事,却不敢给他知道,真是挫败。都是死乔磊出的馊主意,明明是他说既然那丫头故意整你,你也可以适当整下她。还帮她把人绑来,到头儿来反被他教训说做得过分,最恶心的是这些事都不能跟别人说,就得自己扛着,什么世道
拳砸在车窗上,她整个人倒进宽阔的座椅里,烦躁地大叫:“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葛棠喃喃道:“谁知道了”心说这雷雨大风天儿的,你在家干点儿什么不好呢。
r 26 两直下
绑匪和肉票路顶风冒雨地开回了北京城。葛棠也没问顾灵曦住哪儿,方向盘是她握着,就直接往葛萱家开,到站了自己下车走人,至于顾小姐,想回冢还是想去“雾发妩天”会唐主,没人管,哪怕站在大道上号啕,大雨滂沱也没人看见姐们儿懦弱的眼泪。
车开到四环,路况壮观,各条车道里塞满了叭叭乱叫的大小车辆,挪挪蹭蹭,基本挂不上二档。堵在辆车屁股后面,葛棠拉了手刹,腾出手给百岁儿打电话,没等接通就被顾灵曦抢走挂断。“你敢给他打电话”
葛棠崩溃,“不是打给唐宣的”
顾灵曦看下通话记录,毫无愧色,又想起自己今天大费周章的目的,重申遍:“你别再缠着他。”
“你让我怎么说这根本就不存在谁缠着谁的事儿。”
“就算是我,就算是我缠着他唐宣行了吧为了他我都没出国。输给你这种人我才不甘心,要脸没脸要胸没胸的。”
“我条件是般,但你这么说绝对人身攻击啊。”葛棠翻了个大白眼,把夺过手机。
顾灵曦不快:“就不能等会儿再打,先专心开车,行不行”
“我们家人都找我天了,再等会儿真能报警。”
“报警报警的烦死了,您敢拿别的话吓吓我吗”
葛棠对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点辙也没有,直接忽略掉,手掌着方向,手重拨号码。电话下就被接起,百岁儿应声,个“喂”字,语气是葛棠未曾听过的谨慎。葛棠想笑,嗓子却堵了。“我。”她把声音放得极轻,“点儿误会,现在没事儿了。等到了葛萱家再跟你细说吧。就告诉你声我没事儿。”
沉默数秒,百岁儿说:“我在你这儿了。”
葛棠歪头看看立交指示牌,好么,刚刚脚油门脚刹车突围出来的那条就是回家的路。“行吧,正好这边也堵得过不去了,我调个头回去。你就在那儿等着啊。”
百岁儿从江齐楚家出来,就听说孟兆亭根本这两天都不在北京,没作案可能。排除这个嫌疑,他又没了头绪,车开出几公里,不知不觉到了葛棠家附近。熄火落下车窗,靠在椅背上,两只眼睛早不见了平日里的贼光,对身边那个比鬼还安静的人说: “肯定在心里骂我呢吧。”
商亮斜他眼:“你整反了吧,小子,我是你爹,想骂你还用在心里”摸出根烟来点燃,见他定定盯着火光,捏着烟蒂纵容地递给他。
百岁儿摇头拒接,他只是出神,对烟没兴趣,抽口脑袋生疼,更没法儿想事情了。
商亮收回手来,烟送进嘴边深吸口:“今年雨还挺多的。”
阵阵小风穿梭,带着零星儿凉碎,颇惬意的时辰,可惜父子二人皆无心享受。百岁儿将左臂探在窗外,毛毛雨落在掌心,轻得儿乎没触感,然不消片刻,整条手臂也遭润湿。细雨沿着肌肉的纹理下滑,在肘弯处汇成滴,欲坠还不够重量,看得他没了耐心,抬起另只手将水滴弹落,没头没脑牢马蚤句:
“跟了你连起码的安全都没有。”
商亮为儿子罕见的孩子气动作失笑,笑到叹气:“百岁儿,你对跟着你的人有交代,兄弟女人啊,这是好事儿。但这就是你人的尺度,犯不着把自个儿卡死了。”商亮还真不担心孩子学坏,再坏也总有招冶,可要是连百岁儿自己都觉得自己坏透了,会钻进牛角尖为难他自己。
自责是大仁义,过于苛刻了也不礼貌,况且人挑起自己的不是来,那才真正叫个没完没了。百岁儿不蠢,商亮相信这道理他点就懂。根烟烧到头,直接顺窗子弹飞在雨幕中:“走吧,我让贝勒使人去办了,回江子家等信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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