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司马师相处多年,岂能不知道司马师的野心。皇帝陛下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接连两个幼子都夭折了,再加上关中失守,曹休、曹真这样的宗室重将死的死,病的病,怎么看都是王朝气数将近的征兆,对于刚刚继位不久的皇帝陛下来说,这可比襄阳的战局更要危险。
司马师迅速的掩饰好自己的心情,又和夏侯玄聊了两句,匆匆的转身走了。夏侯玄看着司马师匆匆的背影,心头掠过一朵不祥的乌云。他叹了一口气,匆匆的进殿去了。
曹睿静静的坐在锦墩里,刚刚五岁的皇女曹淑像只小猫伏在他的臂弯下,正在无声的哭泣,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份外可怜。她和兄长曹穆的年龄相近,感情很深,曹穆的夭折让她非常伤心,一想起来就垂泪不已。
抱着瘦瘦的女儿,曹睿神情黯然,脸色也有些病态的白,只是他没有落泪,眼神哀伤而坚定。看到夏侯玄走进来,他抬起了头,轻轻的拍了拍曹淑的背。曹淑懂事的站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藏到了曹睿身后的屏风后。
“陛下!”夏侯玄低着头,上前行礼。
“太初,把你从洛阳召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也只有你能办。”
“请陛下吩咐,臣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嗯。”曹睿坐直了身子,脸色平静,眼神明亮。“我要派你出使蜀国,主要是去见见那个魏霸,看看他们的战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外。”曹睿从案上拿起那份军报,递给夏侯玄:“只有一艘装甲战船的蜀军水师,却能全歼拥有四艘装甲船的我军水师,我总觉得这里面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夏侯玄接过军报,迅速的看了一遍。他刚才听司马师简单的说了一下前线的战事,但远远没有司马懿的这份军报来得详细。他看完之后,想了想:“那……臣以什么身份去?”
“谈和的使者,谈判的内容有两个:一是息兵,二是和亲。夏侯氏形同宗室,不能让媛容以一个俘虏的身份留在益州。”曹睿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最重要的任务是,你仔仔细细看看魏霸这个人。”
夏侯玄松了一口气,躬身领命:“唯!”
(未完待续)
第291章 提醒
丁奉到魏霸身边一个多月了,魏霸观察了他很久,知道这人不善言辞,其实却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出身一般,也谈不上什么学问,可是他武技高超,一心想凭战功出人头地,当年之所以投入甘宁麾下,就是因为他希望能和甘宁一样以武勇立功封侯。
在魏霸原先的印象中,甘宁是江东出名的猛将,手下至少也有两三千人,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可是后来从丁奉的嘴里得知,其实甘宁在江东的仕途一直不顺利,手下通常只有百人,也就是一个都尉的规模,直到建安二十一年,他以百余人劫曹营,让孙权解了逍遥津的阴影,孙权才给了他两千兵,与他折冲将军的身份相符。
可以说,甘宁的仕途非常坎坷,这和他读书少、没学问有关,也和他没根基有关。和蜀国一样,吴国同样派系林立,最贵重的当然是孙氏宗室,然后是跟随孙坚、孙策征战的那一帮元从老臣,再然后是江东世家,再然后才是像甘宁这样的一些势单力孤的外地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元从老臣们渐渐过世,江东土著崛起。建安二十五年,吕蒙去世,黄龙元年,6逊继任为大都督,标志着兵权落入江东人之手;黄龙四年,丞相孙邵去世,顾雍继任,文官之首也由江东世家接管。江东世家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像甘宁这样的人就越来越难立足了。
丁奉是庐江人,与江东世家搭不上什么关系,虽然每次战斗都很勇猛,可是升迁却一直很难。他现在是都尉,可是手下却只有自己从家乡带出来的一些旧部,不过几十人,孙权一直没有给他授兵。
与魏蜀不同,江东的武人如果不授兵,官职再高,也说明不了问题。所谓授兵,就是官方承认的私兵,不仅在作战时承担护卫、陷阵等任务,在平时还要承担各种杂役,是真正的私人财产,与战时临时拨付的部属有本质上的区别。
比如6逊,他现在可以统领四五万人,甚至可能是十多万人,但是真正属于他个人的私兵不过万余人,是他多年清剿山越积累起来的精锐。这万余私兵,比那什么辅国将军更能代表他的身份。
对于吴国的武人来说,没有强大的私兵,官职再高都是空的。丁奉每次作战都身先士卒,可是分战利品的时候,他总是排在后面,苦战十余年,还不过是个都尉。他离开东吴,来到魏霸身边,主要原因当然是铃铛,但未尝就没有在东吴仕途无望的原因。
因此丁奉不仅自己离开了江东,还把弟弟丁封叫了过来,兄弟俩现在都是魏霸的亲卫。既然把希望寄托在了魏霸身上,说的话当然不会有什么水份。如果有差错,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够,所知道的信息不够准备所致,不存在主观上的欺骗。
也正因为如此,魏霸才会相信丁奉,才会把他留在身边,才会问他这些事。
魏霸又打听了一下相关的细节,见问不出太多的东西,这才作罢。想到孙虑到了6逊军中,魏霸近乎僵化的思路慢慢的又活泛开来。
两日后,魏霸到达樊城,上了岸,吴懿立刻派人把他请了去。魏霸进帐的时候,吴懿和孟达相对而坐,正看着案上的地图发愁。一看到魏霸进帐,不等他上前行礼,吴懿便招了招手:“子玉,那些俗礼免了,快来看看如何破局。再拖下去,我们可撑不住了。”
魏霸笑笑,在吴懿下首坐好,一边整理衣摆,一边问道:“是因为司马懿迟迟不肯来么?”
“可不是。”吴懿苦笑道:“邓贤只有一千人,却能把邓塞守了这么久,这分明是司马懿不肯来,否则哪里会等到现在。他不肯来,我们的伏击计划就落空了,你兄长他们已经在山林里伏了十多天,再等下去,士卒们怎么受得了?”
魏霸微微点头。吴懿和孟达都是人精,他们显然也看出了司马懿的用心。
“如果我们主动攻击樊城呢?”
“是真攻还是假攻?”孟达问道。
魏霸沉吟片刻:“真真假假。”
孟达眉头一挑:“子玉,你说清楚一点。”
魏霸点点头,凑到地图前,用手指沿着汉水划了一条线:“这是真的。”然后又在樊城上点了点:“这是半真半假。”
孟达抚着胡须,略作思索。“子玉的意思是说,先截断汉水,把襄阳变成孤城,诱6逊动手,再借吴军之势,逼司马懿前来?”
魏霸挑起大拇指:“孟将军果然是知兵之人,我冥思苦想了几天的办法,孟将军一下子就明白了。”
孟达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半真半假的说道:“小子,你少来捧我。这个办法,吴将军和我早就想过,只是你不来,仅凭这三艘楼船,我们没有足够的胜算。”他和吴懿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接着说道:“子玉,你真的决定这么做?这样一来,司马懿来了,我们首当其冲,而6逊却未必会立刻攻击襄阳。”
“事到如此,也只有先试一试了。”魏霸说道:“截断汉水,分割襄阳和樊城,不仅仅是为了把襄阳变成孤城,诱6逊、司马懿前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吴懿、孟达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异口同声的说道:“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对,我们要借这次行动,展示我军的水战能力,迫使吴人下定决心,与我联盟。”
魏霸接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意。吴国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消极怠战,是因为他们不怕败盟。败盟对蜀汉的伤害大于对吴国的伤害,所以他们认定蜀汉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对他们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忍气吞声。如果蜀汉的水师实力足够动摇吴国的优势,那他们就会重新评价蜀汉这个盟友的份量,也就会有所收敛,对盟约的执行力度也就会相应的加大。
魏霸解释了自己的用意,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没有解释。他相信6逊也许会无动于衷,可是孙权却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通过孙虑给6逊施加力。君臣之间的信任总是有一定限度的,他就是要不断的敲打孙权和6逊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他们之间敲出一道看不出的缝隙,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才不相信孙权和6逊之间是铁板一块呢。
截断汉水,展示一下蜀汉水师的力量,只是一个前奏,只是一个引子。而做到这一步,对目前的蜀汉水师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魏军水师在两次战败之后,已经损失了绝大多数的战船和兵力,只剩下两三千残兵守护浮桥。魏霸要解决的,是夏侯霸和靳东流率领的五千步骑,那才是最具有威胁的力量。
这也是他需要吴懿和孟达来做的事。
听完了魏霸的计划,吴懿和孟达虽然不太肯定这个办法有用,可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最后是不是要强攻樊城,占领浮桥都是必须的。
计议已定,吴懿立刻进行部署,三人一起商量了一些细节,以及做好一些应变的准备,直到半夜才真正结束。魏霸有些累了,刚要回帐休息,吴懿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子玉,有一件事忘了对你说。”
魏霸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说道:“将军,什么事?”
“魏国来人了,指名要见你。”吴懿嘿嘿一笑,上前搂住魏霸的肩膀:“曹睿那小子把夏侯玄派来了,我看那意思,大概是想和你和亲,正式把夏侯姑娘嫁给你。”
“夏侯玄?”魏霸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夏侯徽的兄长。他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身正准备走,吴懿拉住了他。魏霸不解,“将军……”
“你小子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糊涂了?”吴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难道闻不出其中的味道?”
魏霸一脸茫然:“什么味道?”
“当然是阴谋的味道。”吴懿诧异的看着魏霸:“你不会真是被美色迷住了吧?这么明显的问题,老夫又提醒到了这个程度,你怎么还不明白?”
魏霸见吴懿说得慎重,这才郑重起来。只是他这些天用脑实在太多,刚才又和吴懿他们商量了半夜的军情,现在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真的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和亲什么的,不就是给夏侯徽一个名份吗?反正她都是我的人了,和不和亲的有什么区别?
见魏霸还是有些懵懂,吴懿叹了一口气:“你小子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父亲是镇北大将军,关中都督,在几年内都是与曹魏交战的第一线。你和曹魏和亲,丞相会怎么想,朝中的大臣会怎么说,陛下会怎么做?”
魏霸恍然大悟。
见魏霸明白了,吴懿才松了一口气。他拍拍魏霸的背:“子玉啊,不要怪老夫没提醒你。夏侯姑娘反正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因为怜惜她而误了大事。我已经把夏侯玄控制起来了,你见他的时候,说话要留心一点。和亲,当然不可行,可是也没必要把话说死。当年关侯拒绝孙权的提亲,固然是出于忠义,可是那话说得终究不够妥当,你可不能学他。”他用手指指了指天:“这个难题,由能做决定的人去做,你不要越权,明白没有?”
魏霸笑了起来,转过身,对吴懿深深一揖。“多谢将军提醒。”
“哈哈哈……”吴懿抚须大笑。
第292章 奇才与天才
有了吴懿的提醒,魏霸把夏侯玄晾在一边,根本没理他的茬,一心准备战事。
两次大战,因为有了新式战船而信心满满的魏军水师先后败于吴蜀之手,刚刚膨胀起来的一点信心顿时被击得粉碎,剩下的两三千残兵依仗着浮桥和汉水两岸的弓弩阵地,死死的守着浮桥,寸步不离。再想把他们诱出来打已经成了不现实的事。而如果想从6地进行突破,则五千步骑就是必须面对的障碍。一旦战局紧张,襄阳城和樊城里的魏军也会冲出来参战。
在浮桥附近,魏军还有近两万兵力,这大概也是魏军军心不乱的原因,同样也是吴懿、孟达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完成任务。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保存实力,不愿意一下子损失太大的想法。
魏霸不管这些,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完成它。而他的倚仗就是刚刚建成的水师和由魏风率领的,一直潜伏在暗中的那支人马。
魏霸联系上了魏风、马谡,仔细商量了战术。这一次,他让魏风参与旁听,让他听懂这些战术的用意,有利于他和马谡的配合。他希望魏风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早一点成为一个会用脑子的将领,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方面大将。
马谡显然很清楚魏霸的用意,所以在和魏霸讨论战术的时候,他讲得很慢,解释得很细,以保证魏风能够听懂。魏霸对此很满意,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马谡是有诚意的。
他们商量了半夜。最后魏霸对马谡说道:“幼常先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证明6逊和司马懿都是我们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不管怎么重视他们都不为过。眼下我们最大的杀器,就是一直隐藏在暗中的你们。每一次出手,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一旦暴露,你们的作用就会大大减弱,甚至可能成为对方重点防备的对向。不过这一次。我们只能冒这个险,否则,所有的计划都将无法继续。”
马谡点点头:“这个我们很清楚,子玉,你能确保截断汉水上的浮桥后。能迫使6逊出击?”
魏霸摇摇头:“我不能保证,只能说有可能。”他苦笑道:“孙权把孙虑派到了6逊军中,但是我不清楚孙虑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只能尽一切可能的去做。”
“那这一次,真是豪赌了。”马谡默默的说道:“而且,是对我们最不利的局面。”
魏霸无奈的点点头:“正如先生所说。”
马谡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忽然笑了起来:“这样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到绝顶。又怎么能领略最好的风光。6逊是我大汉的大敌,司马懿是魏国的新秀,能同时与他们交手,是我们的运气。”
魏风看看马谡。又看看魏霸,咧着嘴乐了起来,拍着胸脯说道:“就是嘛,这才像个汉子。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五千步骑嘛,就算吴懿、孟达不肯出力。我们照样能顶得住。子玉,你就放心打吧。”
魏霸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些什么,马谡冲着他摇了摇头。“子玉,我们现在不仅需要你的周密谋划,也需要子柔这样的一往无前。将者,一军之胆,不可轻易挫伤。”
魏霸一愣,沉默了片刻,什么也没说。
送走了魏风和马谡,魏霸随即又找来了冯进、傅兴等人,把自己要强攻浮桥的计划告诉他们。冯进很犹豫:“魏军在汉水中埋设了大量的障碍物,我们很难接近,一旦搁浅,就会成为魏军的靶子。”
傅兴和张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关兴和张绍也默默的颌首表示同意。
“是的,不过我们这次必须强攻。”魏霸面色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文举,我们打的是魏军,可是真正示威的对象却是吴军,是6逊,是孙权。我们能在他们面前示弱吗?”
一听这句话,冯进的额头顿时冒出了青筋。张绍长身而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拔出战刀,一刀砍在案几上,厉声大喝:“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句话:干他老母!是汉子的,就吱个声,没种的,也不勉强,不过请免开尊口,免得污了老子的耳朵。”
张威“腾”的站了起来,紧握双拳,大声吼道:“张继先,就你有卵子么?老子也是条汉子,怕他个毬?不过我们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谁立了首功,将来杀入武昌的时候,谁就可以下第一刀。”
“怕你么?”张绍横眉冷目,不屑一顾。
关兴也站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吵个鸟!有力气,等到上阵的时候使,现在先听子玉把话说完。”
众人听了,纷纷说道:“子玉,我们听你的。”
“子玉,你说吧,怎么打?”
魏霸非常满意,这帮年轻人就是好摆弄,两三句话就把火气挑起来了。他转过身,一摆手,魏兴拿过几个模型搁在案上。魏霸招了招手,把众人叫到跟前,指着那些模型说道。“目前,我军有五艘战船,有足够的优势。只要能正面接近,我军有足够的胜算,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魏军埋设在水中的障碍。”
他笑了笑,看了冯进一眼:“文举已经派人探过,魏军的障碍就是这两道约长十步的木桩阵。这些木桩和拒马桩有些相似,是用削尖的木桩捆扎在一起,栽在水中,专门用来刺穿船腹的。一旦撞上去,船就会被困住,进水,然后……”魏霸做了个沉没的手势,“我们就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挨打了。”
众人眼巴巴的盯着魏霸,张绍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指着魏霸道:“子玉,你就别卖关子了,怎么破他这个水下的拒马阵,你快说。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张侯,稍安勿躁。”魏霸笑笑:“大家一看就明白,这是魏军用来对付我军的战船的。文举一战,已经把他们打怕了,所以他们认为,只要拦住了我们的楼船,浮桥就能万无一失。”
“可不是嘛,说到底,还是因为文举打得太狠了。”傅兴笑眯眯的插了一句。
“废话。我还能给他留点力气不行?”冯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俩闭嘴!”关兴瞪他们俩一眼,“听子玉说。”
傅兴和冯进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把头扭了开去。
魏霸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拿出几只小物件。在手里晃了晃:“这,就是我的办法!”
关兴愣了一下,接过那几个小物件,仔细看了几眼:“就这么个东西,就能破魏军的水下障碍?”
“是的,我能!”魏霸很有信心的点点头。
……
浮桥上,夏侯霸和靳东流并肩看着水面上浮动的残月。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蜀军大营,沉默不语。周围的将士们也都不说话,只听到脚下的汉水哗哗的流淌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钧的身上。马钧觉得背上沉甸甸的,原本就有些驮的背弯得更明显了。
几天前的那一战,三千魏军水师出击,全军覆没。寸板未归,对魏军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打击。相比于输给吴军。这个一点细节也了解不到的战败更让人恐惧。蜀军水师赶到樊城之外,魏军就紧张起来,时刻担心着蜀军水师的攻击,生怕安排好的那两道拒马阵拦不住蜀军的战船。
作为这两道拒马阵的设计者,马钧的压力很大。
拿到新式战船的情报后,马钧凭借自己在机械上的天赋,很快领悟了魏霸改造战船的用心所在,凭着那些说明和数字,马钧完成了皇帝陛下的重任。这本来是一个好事,可是谁又能想到,装备了新式战船的魏军水师接连惨败于吴蜀之手,新式战船也几乎损失殆尽。
败给吴军也就罢了,毕竟吴军的总体实力强大,他们是以多取胜。可是输给蜀军却让人无法接受,蜀军以一艘楼船出战,全歼了拥有四艘楼船的魏军水师,这样的战绩太过骇人听闻。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相信,马钧也不能接受。他这次特地请诏赶到襄樊来,就是要亲眼见识一下蜀军的新式战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不相信魏霸能打造出比他改造的战船威力加大四倍的战船。
夏侯玄要去看魏霸这个人,他要看魏霸的作品,他们都是冲着魏霸来的。
“将……将军,那些木桩,打得够……够深吗?”
夏侯霸强忍着笑,他虽然和马钧接触了大半年了,对马钧的技术也很敬佩,可是一听到马钧结结巴巴的说话,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靳东流看了,有些不忍,连忙接上去说道:“博士放心,我每一根都试过了,几十个汉子一起用力也无法拔动。”
马钧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蜀军水师大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夏侯霸向靳东流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有马博士这样的奇才相助,我们能挡得住魏霸吗?”
靳东流也压低了声音:“马博士是奇才,可是,魏霸是天才。”
“又来了。”夏侯霸嗤的笑了一声:“你还是忘不了替骠骑将军遮羞啊。”
靳东流苦笑道:“是不是遮羞,你很快就会有所判别。”
夏侯霸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的确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未完待续)
第295章 夺桥(下)
在蜀汉水师初战告捷,按部就班的清理着水下的障碍时,朱然却一筹莫展。他没有装甲楼船,先是尝试着用小型战船上前清障,结果战船上的将士使尽了浑身力气,却无法拔动水下的木桩,反倒因为防备不周,被魏军的连弩车射伤了不少人。朱然随即又换上楼船,楼船上的人多,想必可以拔动木桩,结果他的楼船刚刚靠近障碍,就遭到了魏军的霹雳车迎头痛击。他的楼船没有装甲,一颗颗沉重的石弹呼啸而至,打得船上的将士苦不堪言,片刻之间,甲板就被击出几个洞。
他和魏军水师交过手,原本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优势的,可是在魏军的强大阻击面前,他找不到任何破敌之术。小船不顶用,大船又成了绝佳的靶子,根本挡不住魏军的霹雳车的密集攻击。辛苦了一天,死伤逾百,一艘楼船受到重创,被迫放弃,水里的障碍却依然如故。
这对吴军的自信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包括朱然本人也不得不承认,魏军的防守阵地非常坚固,要攻破浮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朱然无奈之下,只得退到安全距离,远远的观阵。他看不到五百步以外的战场细节,但是他能听到双方的战鼓声、呐喊声一直没有停息,魏军的霹雳车、连弩车一直在持续不断的轰鸣,由此可见双方交战的激烈。且不论蜀军的进展如此,仅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攻击,就让朱然感到胆战心惊。
他派长子朱绩赶到蜀军大营,询问进展,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看一眼蜀军的战船。
朱绩在亲卫的保护下,绕过樊城。首先来到了孟达的大营。孟达听完朱绩的来意,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对吴人的轻蔑。“征北将军还算是有点胆气,敢逼到魏军的面前,算是条汉子,比那什么6逊好多了。我们都打了一天了,这位6将军还没看到影子呢,真是神速啊。”
朱绩很无奈,这次吴蜀联合作战。吴军的战绩实在是乏善可呈,6逊目前还在襄阳城南三十里,不肯真正进入战场,发起对襄阳的攻击,难怪蜀人会讥笑他们。
“魏军的阵地坚固。我们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苦战一日,伤亡甚重。不知道贵军的情况如何?”
孟达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说道:“我们的进展也不好,一天了,才清除了第一道障碍,估计还得一天才能大功告成。伤亡嘛。也不少,死了七八个,伤了三十多,唉。真是惭愧啊。”
朱绩诧异的看着孟达,心道你说谎也不打草稿啊,打了一天,魏军射出去的箭能种一片树林。打出去的石弹能堆成一座小山,你们只死了七八个。伤了三十多?骗谁呢?
孟达也没心思给他解释,斜着眼睛看着朱绩:“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如果明天还是这么敷衍,还不如早点退远一点,免得碍我们的事。就凭你们的这样子,还想分什么战利品,分你几块石头,你要不要?”
朱绩面红耳赤,被孟达羞辱得无地自容。不过战场上就是以胜负论英雄,没实力,就只有被人羞辱的份。他也不好反驳,只好再三请求,想见识一下蜀军水师的雄姿。
对朱绩的心思,孟达一语道破:“你是想看看我们水师的实力,以便将来对阵时,有所准备吧?”
朱绩连忙摇头否认,连声说只是想学习学习。孟随之也不戳破他,冷笑道:“让你看看也好。见识见识我军的实力,免得你们一直以为水战天下第一。”他随即派人护送朱绩去水寨,又派人通知魏霸。
魏霸热情接待了朱绩,领着他看了一下。朱绩看到那五艘楼船,不禁暗自心惊。他们一直怀疑蜀军的战绩有水份,现在看到实实在在的五艘楼船,朱绩不得不信。不过,他想登上那三艘新式轮船的要求被魏霸婉拒了,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有护板挡着,朱绩根本看不到这种战船是如何驱动的,他只能从没有桨来猜测这种战船可能的与众不同。
不过,魏霸应朱绩的要求,让他亲眼看了一下这些新式战船的速度。当朱绩看到巨大的楼船像蒙冲一样迅速前进时,脸色顿时大变,心脏也不争气的跳动起来。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些战船的威力,有巨大的体量,强大的防护能力,再加上不逊色于中小战船的速度,这样的战船简直是完美的杀手。
怪不得蜀军水师能以一敌四,并且大获全胜。
朱绩强按着心中的恐惧,看完了蜀军水师,连魏霸留他吃饭都没心情,匆匆的回去了。他把看到的情况对朱然一说,朱然也暗自心惊。他之所以赶来,就是想分一些战利品,尽可能的延缓蜀汉水师实力的增长速度。如果以现在这种进度,显然无法实现目的。
朱然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方面将情况飞报6逊,正式请求6逊加快速度赶到襄阳参战,避免和蜀军失和,一方面做好准备,要强攻魏军浮桥,尽可能的争取一些战功。
朱然无法破对付水里的障碍,朱绩也没有看到蜀军是怎么做到的,但有一点很明显,没有防护能力过人的装甲楼船,他就不可能从容的去清除那些障碍,他只剩下一条路,用吃水浅的小船甚至是木筏进行强攻,直接越过那些障碍,攻到魏军的近前。
朱然的这个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既然蜀军攻破魏军的阵地,截断浮桥是无法改变的结果,那抢在蜀军面前攻击浮桥,总能为后面瓜分战利品多一点理由。
第二天,双方再战,朱然派出了数十艘小船和竹筏,越过障碍,向魏军的浮桥发动了攻击。魏军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弓弩手、连弩车、霹雳车一起发威,两艘一直不敢出击的楼船也终于找到了发威的机会,冲上来。蛮横的撞击吴军。在楼船面前,那些小船、竹筏根本没什么抵抗能力,只能凭借自己的灵活进行避让。
发动攻击的吴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短短半天时间,水面上就飘起一层尸体,基本上都是吴军将士。尽管如此,朱然还是接连不断的下令攻击,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魏军的阵地。
吴军不惜代价的猛攻。分散了魏军的防守兵力,蜀汉水师面前的压力骤然减少,清障速度变得更快了。第二天中午,张威率先在第二道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当消息传到本阵,蜀军水师的将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的情绪迅速影响到了岸上的步卒,将士们喜形于色,似乎魏军的浮桥已经被他们截断一般。而魏军的士气却迅速坠落,这两道防线不仅是实在的防线,更是他们的心理防线,被蜀军如此轻易的突破,对他们的士气打击非常严重。
魏霸却不敢怠慢。在短暂的欢呼之后,他下令继续清障,不准冒险出击,同时要求岸上的孟达做好应变的准备。浮桥即将被截断。魏军很可能会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司马懿,司马懿率领的魏军主力随时都有可能到达城下。
胜利在望,蜀军水师士气大涨,清障的速度也迅速提高。到傍晚时分。已经清理出一条能让楼船顺利出入的通道。在这种情况下,吴懿取消了休息的计划。下令五艘楼船同时出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魏军的阵势。
一声令下,五艘楼船同时起动,鱼贯穿过通道,以势不可挡的威势向魏军的浮桥冲了过去。两艘魏军的楼船硬着头皮冲上来迎战,做最后徒劳的抵抗。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战斗的走向,傅兴、张威分别将那两艘楼船顶到了岸边搁浅,然后冲向了魏军。
经过两天的战斗,魏军准备的石弹已经消耗殆尽,霹雳车、连弩车也损坏了不少,反击的力度大受影响,而蜀军的霹雳车、连弩车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这时候正好把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发泄到这些魏军的头上。
楼船就是巨大的作战平台,它们靠近浮桥,弓弩手们透过射击窗,居高临下的射击魏军的阵地,装载了连弩车和霹雳车的大小战船依次而上,将一颗颗石弹,一枝枝箭矢倾泄到魏军的阵地上。
被敌人攻到阵前,魏军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再被对方这么压着打,魏军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先是浮桥上的士卒被楼船逼得步步后退,让出了河中心的位置,然后岸边的弓弩阵地也渐渐的停止了攻击。他们的弓弩根本射不出蜀汉军楼船的装甲,射出再多的箭也是徒劳,只有所剩不多的霹雳车还在轰鸣。
张威首先指挥着楼船靠近了浮桥。
“撞上去,撞上去!”张威红着眼睛,嘶声大吼。
“加速!加速!”操轮手们齐声大叫,轮动木轮,将楼船驶得飞快,破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河水,径直冲向浮桥。
“轰!”楼船的撞角撞上了浮桥,浮桥上的铁链虽然没有断,可是桥面却被撞得剧烈摇晃起来,一片片厚实的木板破裂成碎片,落入水中,还在浮桥上坚持战斗的魏军士卒立足不稳,纷纷惊叫着落水。
“退后,退后,再撞!”张威大叫着,指挥着操轮手们向后倒车。轮船可以通过车轮的反转倒车,而不用掉转船头,在战斗时有非常重要的用处。
操轮手们使出浑身力气,飞速反转木轮,木轮拍打着水花,开始向后倒退。在他们倒车的时候,傅兴指挥着楼船,恶狠狠的向浮桥撞了过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浮桥剧烈摇晃起来,上面所剩不多的木板纷纷破裂,只剩下两根粗大的铁链。摇晃还没有停止,冯进的楼船又冲了过来,再次撞上那些铁链。
第296章 争功
铁链很粗大,很结实,经受住了楼船的轮番撞击,可是岸边用来固定铁链的那些木桩却撑不住了,硬生生被一点点的拔了出来,滑入水中。沉重的铁链迅速入水,联系襄阳和樊城的浮桥宣告彻底断裂。
蜀军将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大大小小的战船纷纷越过浮桥,扑向还在与吴军缠斗的两艘楼船。
张威推开了护甲,冒着被魏军射中的危险,大声吼道:“文举、仲简,冲过去,把那些吴狗撞沉!”
“撞沉他们!”冯进也红了眼,指着那些还不肯退去的吴军小船:“给我撞上去,撞沉他们!“
“撞沉他们!”冯家部曲齐声大喝,楼船划开水面,冲向那些吴军小船。
在另一侧,傅兴也不甘示弱,指挥着楼船直扑吴军。
吴军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有效的分散了魏军的兵力,眼看着蜀汉军截断了魏军的浮桥,还没来得及高兴,结果蜀汉水师的战船就向他们冲过来了,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箭,吴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紧接着,他们的战船又被楼船撞翻,一个接一个的落水。更让他们觉得恐怖的是,蜀军根本不听他们的求救,不仅不救,还痛下杀手,对他们实行无差别的攻击。
吴军气得破口大骂,可是这些辱骂不仅没能让蜀汉水军将士清醒过来,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杀气,以冯进三人为首的蜀军水师左冲右突,横行无忌,很快将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吴军屠杀一尽。如果不是有两道障碍拦在冯进等人的面前,也许他们会一直追到吴军的本阵。
看着耀武扬威的大吼大叫,还不时的射出一两枝箭。发出一两枚石弹追击的蜀汉水师,吴军将士险此气炸了肺,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徒劳无功也就罢了,结果还被友军给揍了一顿,这算什么事?
朱然怒不可遏,立刻派朱绩向吴懿讨个说法。
战场渐渐的沉寂下来,虽然汉水两岸的襄阳、樊城还能用弓弩、霹雳车来攻击水面上蜀汉水师,可是浮桥既然已经毁了。襄阳和樊城之间的联系就已经被切断,再攻击也没有实际意义,所以魏军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攻击,节省一些箭矢和石弹,准备迎接更艰苦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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