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定状元夫
作者:裘梦
楔子
三个朱漆木盘上放着三个由七彩丝线绣成的彩球。
三个御史大夫跪在三个彩球前,每个都是苦瓜脸。
金案后的皇帝脸色同样不太好,口气异常强硬地说:"个月内把你们的女儿嫁出去,这是圣旨。"
"皇上"三个向公正廉洁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起发出哀嚎声。
"没得商量。"身着龙袍的皇帝眼角抽了抽。
"可是"三人再次异口同声。
"没有可是,都是你们女儿给朕的公主们做出了最坏的榜样,让她们哭二闹三上吊,怎样就是不肯嫁人。只要把你们的女儿都嫁出去,公主们就再也没有借口说不嫁。"
这三个大臣什么都好,唯独样不好,就是教女无方本来这算是家事,可由于他们教女无方导致他这个皇帝的女儿们群起而效之,搞得事情已晋升到国事的层级,他这个国之君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但是很难啊。"葛御史首先开口。
"太难。"明御史跟进。
"非常难。"文御史紧跟着加强语气。
难啊简直难于上青天,否则他们的女儿何至于已十九岁了,还在家中当老姑娘,且作威作福嚣张跋扈到不可世。
"再难也要把她们嫁出去。"皇帝话里的"她们"其实指的是后宫中令他头痛的公主。
"皇上"
"朕这次让她们抛绣球,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砸到个吧。"
可是,那样很容易砸到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女儿再不好,可也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啊这是下跪三人致的心声。
"君无戏言,回去给我搭彩楼。"
话落,皇上立刻转身离去。实在是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心软,毕竟那三个大臣的表情真的很可怜哪
第章
道鬼祟的人影贴着墙角摸进文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花厅经过。
"小翠,我爹在做什么"很是狐疑的声音出自文府千金文雪莹之口,她正斜眼睨着父亲诡异的行为,很小声地问着贴身丫鬟。
被唤作小翠的俏丽丫鬟,面无表情,却十分肯定地道:"八成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这几乎已经是惯例了。
"什么"文雪莹凤目眯,抹精光闪过。"他又给我去找媒婆了"
小翠无言的点头。
"爹"她中气十足的吼过去。
文御史正打算爬过回廊的动作顿时僵住,缓缓地回头,陪笑,"雪莹,你在花厅品茗啊"
"爹从哪来"文雪莹语气不善地质问。
"刚刚下朝。"完了,冷汗又滴下来了,皇上,您下这道圣旨简直有谋杀的嫌疑啊。
"刚下朝"她怀疑地蹙眉。时间不对呀,比平时晚了个时辰还多。
"今天皇上有特别的事召见,所以"皇上,如果老臣因此丧命,算不算因公殉职
"特别的事"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父亲不会怕成这样。
"对呀。"
"什么事"
文御史不由自主拢紧袖口,生怕那澄黄圣旨露出惹祸上身。
文雪莹眼明察觉到,马上走过去。
"雪莹"完了完了,女儿肯定是看到了。
"我要看。"不容置疑的口气。
看她那脸的誓在必得,文御史颤抖着手将圣旨掏出,奉上,然后趁着女儿展开阅读时飞奔而去。
这次事件绝对大条,女儿这些年直在等那个人,如今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只怕会让整座御史府乌烟瘴气的,他还是先躲为妙。
展开黄卷看,文雪莹当下难以置信地瞪圆眼。
"奉旨飘彩"余音悠长,绕梁三日而不绝。
京郊云来寺香火向来鼎盛,每逢初十五更是人潮如织,檀香袅袅。
心情烦闷的文雪莹下轿后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皱得更紧,心头越见烦躁。她怎么会忘记今天是适逢十五,正是香客云集之时呢
"小姐,既然都来了,还是上炷香再走吧。"
瞥了眼贴身丫鬟,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呀,都来了,就这样转身离去未免对佛祖大不敬。
接过丫鬟递来的檀香,文雪莹在佛前跪下,默默许下心愿。
"咦,这不是文府小姐吗"身侧突然传来窃窃私语。
"文府的彩楼马上就要搭好了。"
"这文府小姐倒也生得标致,娶回家暖床也无不可。"有人见色起意。
"你不要命了。"位本地的举子热心的出声警告。
"此话何意"
"你想必是外地来应试的举子吧,才不知道文雪莹暴戾成性,在家中时常殴打老父,欺凌奴仆,曾经硬生生地将根巨木打断。而且贪吃无厌,娶回去不但要小心自个儿小命,还得考虑家底是否殷实,否则小心吃垮你"
"真的"那位外地举子发出质疑声。这文小姐看起来明明就是纤纤弱质,不像暴戾之人啊,再者,就凭她这副弱柳拂风样的身材,说她贪吃无厌,谁信
"当然是真的,奉劝你不要对葛文明这奉旨飘彩的三家千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比较好。"
接下来就把三家御史千金的丰功伟迹全部免费奉送。
文雪莹抿紧唇,按捺下心头熊熊燃起的怒火,要自己充耳不闻。每当这时,她就会痛恨自己因习武而较般人敏锐的听力,这种流言蜚语她宁可辈子都听不到。
见主子有起身之意,随侍在侧的小翠急忙伸手搀扶。
"小姐,这些男人没事最爱嚼舌根,你别放在心上。"
"我晓得。"众口铄金,她们这三家千金皆深受其害,日子久了,也懒得再去澄清什么。
"今天要到后院稍做休息吗"
她微微迟疑了下,才颔首,"也好。"暂时她不想回府去,彩楼马上就要搭建完成,到时她跟另外两人都得上台飘彩,每每想到就会浑身不快。
主仆两人在后院寻了处僻静所在,坐下休息,享受今日难得的清凉。
"小姐,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讨碗茶来。"
"也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缝筛落在地,斑驳的光影落在文雪莹的脸上让她的表情看来有些明暗不清。
右臂支在石桌上,以手托腮,看着脚下青石地板的交错光影,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直到道带着忧郁的男子嗓音传入耳中,她才倏然回神,抬头张目望去
周围草木葱郁,倒是不见人影,她柳眉微蹙地看着那片茂盛的灌木丛,沉凝片刻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好奇心。
"青鸟无力可传音,春日骄阳却秋凉"
青衫素袍,长身玉立在微风中,头半仰,脸微侧,透过灌木缝隙,她看到半张清俊的脸,心却被他周身散发的浓浓哀伤所拨动。
是怎样的女子让他如此的念念不忘,黯然神伤有那么瞬,她的心上划过抹酸涩,脑中闪过道稚嫩的身影。
声长长的幽叹之后,他保持着那半仰着头的动作站立了良久。
原来个人的身影竟可以如此的让人心痛。在羡慕那个被他这样惦念的女子同时,文雪莹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便得奉旨抛绣球,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她与他本是天涯沦落人。
就在她以为他打算就此久站下去时,那位书生发出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叹息,缓缓回身
好位面如冠玉的翩翩美书生,尤其在他双眉之间有枚鲜艳欲滴的美人痣
如玉的面庞,枚宛若神只才能拥有的眉间朱砂痣,在阳光的映射下彷佛发出炫目的光芒,眩晕了文雪莹的眼。
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掌下的心怦怦乱跳,眼前看到的不再是个成熟迷人的男子,而是个眉间同样有枚朱砂痣的少年
"莹妹妹,长大之后做我的新娘好不好"沐浴在春日煦阳下的美少年脸认真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小女孩。
"好。"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羞涩的点头。
"说好了,不许反悔。"
"好。"
文雪莹的目光转向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是她眼花了吧,儿时的情景怎会如此清晰地浮现眼前
"紫阳兄,我听说你借宿在这里还不信,过来看,你还真在寺院借宿啊。"道陌生男声响起。
"紫阳"两字重重地击进她的心头。
不多见的眉间美人痣样的名字,难道
"听说你为故人作法事"
"嗯。"他的应声显得有些飘忽,目光在瞬间忧郁起来。
"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或许她已是我的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友人恍然,"难怪你直不论婚嫁,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紫阳兄,成亲之事还是再考虑下吧。"
"没有她,纵使无后又何妨"
刹那间,文雪莹胸腔涌上股滔光怒火。亏她直记挂着幼时的承诺,他却在这里为别的女子黯然神伤真是枉做了多情人。
恨恨的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她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小翠略显慌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小姐,小姐"
"小翠。"她从灌木丛前现身。
"小姐"小翠拍拍胸口,让自己的呼吸平顺,这才往下讲,"我刚才替小姐讨茶去遇到了件晦气的事。"
"晦气"
"嗯。"小翠用力点头以昭示自己的感受,"有人在庙里作法事。"
"寺庙庵堂作些法事原是寻常,真是大惊小怪。"她不由得为之哂笑。
"小姐,不是这样的"小翠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又见激动。
"慢慢讲。"
"用讲的也讲不清楚,小姐还是你跟我来吧。"她说着把拽住主子的手就开始跑。
被她硬扯着奔跑的文雪莹哭笑不得,目光下意识地向那处灌木丛看了眼,心中划过抹怅然。
"小姐,就在前面而已。"
偏僻清静的小院落,香烟袅袅,纸钱飞舞,并伴有诵经之声,让人踏入便不由自主地收敛心神。
"小姐,你看。"小翠扯扯主子的袖子,伸手指向桌案。
不用小翠说,她也看到了,灵牌上那九个黑字极其刺眼文氏雪莹小姐之灵位
"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心绪虽波动大,她表面上依旧淡然无波。
"生辰八字也样。"
"嗯"她有些狐疑的看着丫鬟。
"奴婢只是好奇,所以打探了下。"小翠腼地搔了搔头。
像想通什么,文雪莹的身子突然僵住。他出现在这里跟这个牌位是否有所关联如果这牌位是他所立的,那么他为什么会认定她已经亡故了呢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变得好古怪
陡地回神,文雪莹笑了笑,"没事,就像你说的,这事果然晦气。"
小翠忙不迭的点头,"是呀是呀,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嗯。"她口中答应,身体却未能行动,目光在那块牌位上流连,心里头百味杂陈。等了这许多年,就在她以为那个承诺无法兑现时,上天似乎又给了她线的希望。
"小姐"小翠狐疑地看着主子。
"喔,走吧。"最后看了眼牌位,她心中轻叹,缓缓转身,却在当下定住
落日余晖带着春末特有的柔情洒在来人的身上,让他俊美尔雅的身形披上层圣光。
这样脱俗雅致的个人竟然是男人,会是全天下男人心中的痛
与她打照面的这瞬间,**微微闪了下神。这位小姐眉目之间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太不可思议了,那样双如水般洁净的眸子痴痴地看着他,让他的心绪无端紊乱起来。
"这位相公,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位姑娘看,未免有失礼数吧。"从"美色"中回过神的小翠眼见主子被他人死死盯住,就算对方是位美男子,她也决定鄙视他。
**身旁的友人伸手拉了拉他,面带揶揄地看着他,"紫阳兄,这般失魂落魄,莫非是病了"
"啊对不起,是在下失礼了。"如梦初醒的**急忙作揖道歉。
"小翠,走了。"以手中团扇掩面,文雪莹匆匆走开。
看她如避瘟疫般地走开,**心头划过失落,目光随着她们主仆急急避走的方向移动,迟迟无法收回。
"紫阳兄,春心动矣。"友人取笑。
**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为什么他记忆中的莹儿会跟这位初识的小姐重迭
样是杏黄色衣裙,依稀相仿的眉目,彷佛那个在明媚草地上的可爱女孩瞬间成长为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就连那鬓角上的银色钿饰都如此的相似
她若未死,应该也是这般美丽动人吧。
想到此处,股深沉的哀伤紧紧攫住他。红颜薄命,纵然情深却只余遗憾。
"对嘛,紫阳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让死去的人安心,你就得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安慰。"
"张兄,取笑了。"
"我说真的。"
"我只是觉得那位小姐有些面善罢了,你多想了。"嘴上如此解释,心底却不由得泛起迟疑。真的只是这样吗
疾步而走,确定自己已经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文雪莹这才放缓步伐。
"小姐"小翠犹疑地看着主子。
团扇将文雪莹的脸遮住大半,只露出双灵秀水眸。"今天我们借住在寺里好了。"
"小姐"
"你回府告诉我爹声,就说我在寺里祈福斋戒。"
"只是祈福斋戒,小姐,你脸红什么"小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脸红了。"她嘴硬。
"婢子八岁就跟着小姐了。"小翠忍不住提醒主子个事实。
是喽,贴身丫鬟,就是主子所有的秘密都瞒不住的那个人。
文雪莹撇了撇嘴,"总之,你这样回去告诉我爹就行了。"
"奴婢现在就回去吗"
"嗯。"
"那小姐呢"
"我在寺里转转,这个季节寺院后山的景色很是迷人。"
景色迷人她看是"美色"迷人才对,那个书生实在是阴柔俊美到了极致,尤其是眉间的那颗美人痣真让人惊艳。
心念转,小翠目光吊诡地打量了眼主子。莫非小姐对人家动了心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形,这可能性相当的高。
"你的目光不需要这么尖锐。"团扇将整张脸给遮了起来,文雪莹的语气明显的气不足。
"小姐,如果他能去接绣球也是美事桩。"虽说用绣球招亲是碍于君命不得不从,但如果对像是小姐喜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还不赶紧回去把事情告诉我爹,免得他老人家担心。"语气因羞赧而不耐烦起来。
小翠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马上本正经地道:"是,奴婢这就去。"
目送丫鬟离开,文雪莹的目光落向竹林,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张俊美过火的脸,红唇下意识的抿紧。不管这之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平白无故的让人提前诵念往生咒心中总是不快。
拢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原本如水般柔情的眸光染上几丝火光,就在她的纤足才抬起之际,道清越的嗓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这让她收敛了心神,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方向。
"没有美人赏心悦目,人生是如此的枯燥乏味。"
"少爷"
听到这道嬉皮透着玩世不恭的声音,再听到后面那声颇含怨念的低唤,文雪莹蹙紧的眉头打开,抹笑靥泛上脸颊。飞花又换装出来迷惑女子芳心了啊。
文雪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果然,不多时两条人影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前面人,白衣胜雪,貌若潘安,风流倜傥,派洒脱,正是不知多少闺中少女心中期望的情郎形象。
她心中忍不住暗叹声。可惜,这样个丰神俊秀的公子哥,偏偏是易钗而弁的真女人。
紧跟在后的毫不意外的是葛飞花两名贴身丫鬟之,看小叶脸对自家主子放荡不羁形象的不敢苟同,文雪莹嘴角的笑意加深。飞花人特别,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大叶小叶也不遑多让,大多时候主不主仆不仆,活像亲姊妹般毫无嫌隙。
"啧,看看,老天果然待我不薄,我才怨念无美可赏,马上就送位国色天香来让我大饱眼福。"
眼看葛飞花副色迷迷的表情,再配上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口吻,活脱脱就像是个不良纨子弟,文雪莹再也忍不住"噗哧"声笑出来。
"能得美人笑,纵使倾城又何妨"手中折扇挥,十足痞少本色。
"少爷"小叶在旁翻起白眼。大家这么熟了,小姐次次调戏也不厌烦。
"多谢公子谬赞。"她敛裙福,礼数周到。
"客气客气。"收起折扇,揖到地,派斯文。
看着两位小姐在作戏,小叶不禁眼角抽筋。啊,这是什么世道
"彩楼马上要搭好了。"两人找了座凉亭坐下后,文雪莹终于说到正题。
葛飞花不以为然地轻笑,"那又如何"
"你怎么点都不担心"
"应该要担心吗"
"圣命难违。"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何必担忧"
看她脸的镇定从容,文雪莹柳眉微挑,"你该是已有对策吧"早该想到这个鬼丫头定有主意的,只是时被圣旨惊到,没思虑到这点。
葛飞花扬起抹不正经的笑容,以扇柄轻挑起文雪莹的下颔,极轻佻地道:"哎呀呀,美人,我可是个商啊,你拿什么来换"
把推开折扇,文雪莹啐了口,"跟你说正经的呢。"
"在下哪里不正经了"
"从头到脚都不正经。"她很严肃的说。
小叶扭过头去,双肩不住抖动。
看到好友严肃了容颜,葛飞花收起玩笑,认真无比地道:"有楼就要去登,有戏就得唱啊。"
小叶终于破功笑出声。主子真有胆,这种时候还逗着文小姐玩。
"再闹,以后都别想我陪你出门了。"她出声威胁。
"雪莹妹妹,别啊,我不逗你了还不成吗,我说正经的。"开什么玩笑,出门远行没有她这位武功高强的侠女陪同,多危险。
"快说。"
"圣命是难违啊,所以彩楼是定要上的。"
看到有人变脸,葛飞花忙不迭的摆手,"听完听完啊,你奉旨上楼,遵从圣命,没人接球那与你何干"
听完她的话,文雪莹眼神顿时为之亮。是呀,没人接球,关她什么事到时候即使是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我来上香果然是对的。"
"当然了,得知妹妹你来上香,我这尊活佛可不就赶紧临凡了嘛。"
"呵呵,你呀。"再不好的心情遇到这个活宝也会烟消云散,"多谢你有心。"
"跟我客气什么啊,啧,善缘结完,在下告辞了。"
"去吧去吧,我就不耽误你这位金童发财的时间了。"
葛飞花眼球转了转,眸底闪过抹不怀好意,忽地凑近文雪莹的颊畔,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下,而后哈哈笑,刷地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刻意提高了音量道:"雪莹妹妹,咱们改日再会了。"
伸手捂住被偷袭的脸颊,文雪莹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葛飞花,敢情是扮男人扮久了,行为竟然这样怪诞起来。
直到她瞟到不远处廊下那抹孤独身影,身体蓦地僵。难道他都看到了该死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过来,更想不明白在看到两个人打情骂俏的画面时泛酸苦涩的心情从何而来,**唯清楚的就是这个名唤雪莹的小姐已然名花有主。
她们不只容貌相像,竟连名字都样,如果他当年未得知她的死讯,必定认为她们是同人。
远远相望,默默无言,彷佛这方天地只余他们两人。
枝叶轻摇,声清脆的鸟儿鸣叫,伴随着翅膀拍击声直冲霄汉,同时也打破两人之间的魔咒。
眼见回神的他转身欲走,文雪莹不假思索地开口道:"公子请留步。"
**停下脚步却未转身。
"不知那位文雪莹是公子的什么人"
"小姐何来此问"
"同宗同名又巧遇,我不免对这位姊姊有些好奇,还望公子不吝相告。"
"同宗同名"四字如记闷雷击中**的脑门,脚步个踉跄,急伸手扶住身侧的株树干方才稳住身形,"小姐如何称呼"
"文氏雪莹,淮南人氏,辛丑年五月初九酉时刻出生。"
清脆声音灌入他的耳中,击散他的神志,**顿感眼前片虚幻。
天下间同名同姓者众,但若连生辰八字生长地都模样,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信念产生动摇,他试图按压住左胸那颗急促跳动的心。难道是消息有误不,不会的,那可是舅舅当年亲口所说,断不会有错的,更何况这位文小姐已有情郎,她不可能是他的莹儿。
"无可奉告。"
嗄
他竟然留下这四个字就离开文雪莹愠恼地瞪着那抹踉跄离开的身影,恨恨地握紧拳头。她话讲这么白,他却这般的响应她,好,很好
第二章
如水月光映出地银华,湿热的夜风让无心睡眠的人略感烦躁。
抬头看着天际弯新月,文雪莹的心情很复杂。
从没想过分离,却别十年;不敢奢望重逢,却在猝不及防时相遇,上天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寂静的夜中,风徐徐的吹过,月色下的云来寺显得益发的庄严肃穆。
这样清静的寺中小院,她的心境本该如这夜色般平静无波,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她与他墙之隔,这要感谢爹与云来寺住持素有交情,自己才能恳求住持将自己安排在他隔壁住下。前半夜她甚至有听到他偶尔的低声自语,现在他应该是睡下了吧,而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很想不顾切去当面追问,可她的脚步却似灌了铅,无法移动分毫。
目光落在那不算高的院墙上许久,她迟迟没有动作。
这堵院墙对她而言完全起不到阻隔的作用,可是,他的态度让她迟疑,不敢贸然行事,他似乎有些无法面对她还活着的事实。
同时间,院墙的另边,**在窗前静立了很久。
他知道她就借住在隔壁,曾经以为只有梦中才可相见的人儿突然间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欣喜过后却是满心的慌乱与酸涩。如果她未死,舅舅当年为何会捎回那样的讯息
是的,就算他曾经试图劝说自己要相信舅舅。相信莹儿确实已经香消玉殒,她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罢了,可内心深处那渴望的种子却在不停地茁壮,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没死又如何
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如今的她已非儿时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她已有了意中人,那男子翩翩尔雅,是个仪表堂堂的公子。看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即使她真是莹儿,他又能认吗认了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既然结局是这般的让人黯然,他宁愿相信他的莹儿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莹儿,既然如此,上天为何还要你我重逢"他梦呓般地低语。
他的低语落入文雪莹耳中又是别样的感受,拳头握得死紧。他什么意思难道只有她死了才能突显他痴情不悔的形象吗
重重拳击在院墙上,无数浮尘纷坠如雨。
是他看错了吗那堵阻隔两个院落的墙面似乎微微震动了下
**揉了揉眼,定睛再看。不,不是他眼花,那堵墙虽然屹立依旧却仍在抖动,就如同风中枝头那片簌簌而抖的枯叶。
为了证明的确不是自己眼花,他走出房门,来到那堵院墙前。
然而就在他刚站定的刹那,院墙轰然倒塌,变成堆砖石颓倒在地。
或许,这院墙不像看起来那么结实吧。这是瞬间滑过心中的念头。
倒成成雄的砖石瓦砾两侧,是对尚未自震惊中回神的男女。
月华如练,披落在两人身上,让他们的表情比在银色月光中变得朦胧神秘。
目光缓缓自砖石瓦砾中移到右脚,文雪莹慢慢抿紧唇瓣,迅速在自己心中做了个决定打死不承认墙是她用脚踹塌的,这天生的神力从小到大便让她惶恐不安,幼时更是时时谨慎小心,就怕暴露这天赋异禀,被人视为怪物。
像那次不过是力道时没控制好,将根巨木折断了,便被人传成她拿它来殴打家仆和老父残忍过度打断了,真是让她无奈又无辜。
同时回过神的**难掩脸的讶异之色。她也是看到墙的异样走过来查看的吗如此深夜她为何尚未安寝莫非也与他般的心思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暗骂自己句:怎可如此唐突佳人她可能只是因天气闷热才会失眠,岂会像自己这般心思辗转无法入睡
"好巧。"已经收拾好心情的文雪莹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这寺中院墙好不结实。"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于是接了这样句。
文雪莹不禁面上红。好在是晚上,加上守礼的他断不会仔细看她的面容,万幸
"是呀是呀,好好的突然就塌了,幸好没砸到人。"多亏这些年跟着飞花历练,如今信口开河,她也可以做到从容不迫。
不过,当目光看到他的脚步离那堆瓦砾只有几步之遥时,她的心不由得紧。
如果上天让他们重逢的用意是让他死于她手中,她发誓从此定不再参禅礼佛。
"小姐安然无恙就好。"他万分庆幸她无恙。
"谢谢公子。"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沉默起来。
客套太客套了
客套得他觉得自己很虚伪,明明是旧识,却要装新交。
客套得她快抓狂,他真是榆木脑袋不知变通,认定她已死,如今的她只是同名同姓的陌路人而已。
怎么办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问自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无恙吧"
突来的佛号打破两人之间再次的沉默。
真是杀风景。文雪莹不着痕迹的白了那几位巡夜的僧人眼,以手中团扇掩面,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小翠惊惶的声音。
"啊,这是怎么回事小姐,你没事吧这寺院的墙怎么会塌这墙也太不结实了,要是伤到小姐的千金之躯可如何是好"
文雪莹的嘴角微微抽搐,脑后隐隐滑下三条黑线。小翠,你这种官府势利小婢的嘴脸真是越来越精进了,此时此刻,连她都忍不住有想打人的冲动了。
"让女施主受惊,是敞寺的错。"出家人果然沉稳,表情淡然无波,没有丝毫不悦的表现。
"我还好。"为了配合丫鬟的说辞,她伸手抚上心口做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只是这院墙怎会无缘无故的倒塌"
群巡夜僧人不禁为之语塞。是呀,这也正是他们疑惑不解的地方。
"更深露重,女施主还是先歇息吧。"未了,僧人直接将话题蒙混过去。
"是呀,小姐,天晚了,还是回房歇着吧,睡不着也不能来院里待着的,你说这墙要是砸到你,我回去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小翠再次发功。
"小翠。"文雪莹适时端出主子的姿态。
"奴婢扶小姐回房。"小举马上收敛,恭眉顺目。
目送主仆两人进屋之后,僧人转向旁的**,"赵施主也早些安歇了吧。"
"谢谢大师关心,我这便要去睡了。"
"让施主受惊了。"
"无妨,大师巡视他处去吧。"
几个巡夜僧人告辞而去。
**目光眷恋地望了眼已然合上的房门,缓缓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
星隐月移,唯余窗前那盏灯照出室明亮。
透窗而入的夜风吹得床帐飘飞,在灯下摇曳出明暗不同的光影。
铺好床褥的小翠从床边退开,转身看向主子,"小姐,还在生奴婢的气"
"没有。"因为刚刚若不是小翠出声打破僵局,她也不知道还能跟他讲些什么。
"可是,小姐看起来很不开心。"
是呀,她要如何开心
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接续这段老天恩赐的缘份,是分离太久所以生疏了不,不是,是他无意应接这段缘。
想到这里,文雪莹的眉头益发皱得紧了。真是令人烦恼啊
"小姐,别想太多,早点睡吧。"
她也不想想那么多,可却又忍不住要想,毕竟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彩楼马上就要搭好,而她的终身要由颗绣球来决定。
虽说飞花特地来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但她依旧感到不安,即使她们三人的名声狼籍不堪,可是她们的父亲毕竟都是当朝大官,这时上总免不了会有些人为了富贵权势而不择手段。
小翠静静地站在旁看着主子,心里莫名有些感慨。原本知书达礼的小姐,自从结识了那个叛逆的葛小姐后,竟耳濡日染渐渐抛弃以往良好的淑女形象,步步的走上不归路,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小姐才更光彩照人。
"小翠。"
小翠被主子这声低呼给吓到。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老天小姐又想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了
"小姐。"她小心翼翼的应声。佛祖保佑,不会太离经叛道,葛小姐啊葛小姐,你到底趁我不在时又怎么煽动我家小姐了
"我们去劫个色怎么样"
小翠的身体马上晃了下,虽然力持镇定,但是依旧没能把惶恐掩饰住。
"什么"定是她听错了。
文雪莹微微笑。如玉的面颊在灯下泛起片嫣红,"劫个色。"
深受打击的小翠伸手扶墙稳住身子,声音难掩颤抖地道:"什么"
"我确信你听清了。"文雪莹拒绝再三重复。
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主子的手,小翠紧张万分,"小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劫个色而己。"
来道雷劈晕她吧,什么叫而己小翠崩溃的想要大吼。
"难道你不觉得总是我们女子被人调戏太过不公平了吗"
这个不是她们可以去调戏男人的理由小翠在心底尖叫。
"只是调戏下,难道你不认为他真的很美吗调戏下又不吃亏。"
话虽如此,但是不对,她不能赞同小姐,这次绝对不能,定要坚定立场。于是,小翠深吸口气,神情沉痛地看着主子道:"小姐,你要是实在睡不着觉,我们找本佛经来念吧。"
"佛经"她微微讶异。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小翠的脑袋里迅速浮现这句话。
"哈哈"文雪莹被自己的贴身丫鬟取悦到了。
听到隔壁传来的清悦笑声,**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似乎心情不错。
就不晓得,当他知道有人想劫他的色时,是不是还能这般的开心
晴朗的天空湛蓝如海,没有丝云彩,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爽,甚至让人感觉有了些微的凉意。
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裙,长发在风中飘扬,执卷而读的身影优雅娴静。
这样个举止优雅的女子怎么会是传言中暴戾无双的人
因为塌毁的院墙尚未修缮,站在自己院中的**得以很清楚地看到文雪莹在院中的切行为,所以他感到很困惑。
每日上午她总会坐在院中树下的石桌旁百万\小说,而她的丫鬟总是伺候好茶水点心后便安静地坐在旁刺绣。
午后她会习惯性小睡片刻,再带着丫鬟出去闲游,傍晚时分才回来,而他每日的这段时间便会感觉时光漫长,心思恍然,完全无心于书本上。
功名利禄他原不放在心上。此次进京也未抱着登科进仕之心,只是想到儿时生长之地寻找属于与她的回忆。
回忆是甜蜜的,心却是酸楚无比。天人永隔,生不能相守,死不能相伴,在他想作完法事便弃考回乡时她出现了。
让他即惊艳也为她而动心,很轻易的便将她与儿时的她重迭,仿佛他们从未分离,却又熟悉的陌生。
"赵公子,奴婢刚沏好壶花茶,要过来喝杯吗"
"这不好吧。"他迟疑怕坏了文雪莹的名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留心她的神情变化。
小翠几不可察地掀了掀嘴角。明明对她家小姐有意还这么客套。还有小姐,明明不喜欢读书,为了让他每日呆呆地注视,不惜自找罪受地捧书做才女状,真有些受不了他们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形。
"无妨,杯茶而已,不会沾惹无谓的流言。"文雪莹看穿他的心思,不由得主动表示。
看她神情自如,丝毫没有忸怩之态,他不禁心中松。果然是他想太多了,自古名士相约品茗,几时在意过男女之别。
"那在下就叨扰了。"
"公子请。"她放下手中书卷,做出请的手势。
小翠马上机灵的斟好花茶,然后退至旁。
"好香的茶。"轻呷口茶,他不禁面露惊喜。
"这是清香白莲茶,是小翠采集莲办烹制而成的。"
"姑娘好巧的心思。"
"公子过奖了,其实这主意是我家小姐想出来的,奴婢也只是动动手而已。"
他讶异地看着淡然自若的人,"原来小姐才是茶中高手。"
"我只是嘴巴刁钻了些而已。"文雪莹神色自如地回答。
小翠在旁暗暗点头。没错没错,她家小姐嘴巴很刁钻,专门想些食谱茶谱来考验她心灵手巧到了何种程度,然后饱口腹之欲。
**时有些无法接口,她如此坦白,倒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只能慢慢啜饮杯中茶,不做回应。
"尝尝这点心,小翠拿月季花为主料做成的。"
"谢谢小姐。"
"还有这个,小翠用石榴做的。"
小翠在旁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脸上表情越是古怪。如果不是深知小姐的心思,她真要以为小姐是打算向这位赵公子推销她这个贴身丫鬟了。
其实,有这个想法不只小翠,**已经开始额角微微泌汗,美味的茶点吃到嘴里竟也苦涩起来。
"呀,出汗了,今天的天气确实有些热呢。"方丝帕随着话音递过去,大方自然的替他拭去额角的汗。
于是,小翠瞠目,**石化。
小姐竟然真的调戏人家
她的行为实在太过亲昵了
反观文雪莹神色自如,拿刚替人拭过汗的丝帕揩去自己嘴角的糕点屑。
赤裸裸的调情啊小翠觉得这定是主子常年被葛小姐调戏的后遗症。近墨者黑,小姐黑得也真彻底
**不禁微微臊红了面皮,让旁的簇月季花羞惭不已,竟然比不过介男色,花之耻也
真当美得惊人,秀色可餐,难怪小姐会想劫色,就连她现在也觉得眼前片春光浪漫呢。
"小翠,注意你的口水不要流出来。"
小翠马上愤恨地朝主子瞪过去。到底是谁流口水了何况就算有。也是小姐先流,她跟随而已。
**面皮更加热辣。眼前这位文小姐真是他记忆中的莹儿吗那个害羞怯然的小女孩到哪去了
"窈窕淑男,女子好逑,小翠这没什么可耻的。"她的语气格外的云淡风轻。
"小姐"小翠努力克制自己不抓狂,拼命提醒自己扑过去的后果会很严重。
"怎么了"
**突然就想笑了。看她只手支腮,粉面微侧,柳眉微挑,唇线轻扬,声音透着丝丝的挑衅与霸道的反问自己的小丫鬟,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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