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从箱子里拿出来。
“我以为会找到一个宝物箱。”莫莫说。“这个看起来更像个枕头套。“
“跟我来。”知秋说。他像托着一件神圣的祭品般把袋子托在胸前,走到档案室中间,惯用的玻璃面档案桌就在那儿。虽然中间的位置可以将资料挪动的距离减到最小,但研究者更喜欢周围的书架营造的私密感。突破性的发现在世上的顶级资料室里披露。大多数学者都不喜欢他们的对手在他们工作时透过玻璃往里偷看。
知秋将袋子放在桌上解开口,莫莫则站在一旁。他把一个档案管理员的工具盘翻了个遍,找到毡垫钳,档案管理员把这称作指钹——这是特大号的镊子,握手的两端为平展的小圆盘。知秋越来越激动,真怕马上会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袋子,那戴着棉手套的手指哆嗦着捏着钳子伸了进去。
“别紧张。”莫莫说,“这是纸,不是钚。”
知秋将钳子挨着那一沓文件边缘塞进去,非常仔细地保持用力均衡,然后,他不是讲文件拖出来,而是夹住文件使之不与袋子接触,慢慢退掉袋子——这是档案管理员的操作方法,为的是最大程度地减小对资料的扭转。知秋一直屏住气,直到拿掉袋子并且把桌下的检测暗灯打开后才开始呼吸。
在玻璃桌面下射出来的灯光映照下,莫莫此时看上去像个幽灵。“都是些小纸片。”她说道,话音里充满了敬畏。
知秋点点头。他们面前的这叠文件稿看上去就像是从一本薄薄的小说里脱下的几张散页。知秋看到,最上面的那张是鹅毛笔书写的华美考究的封面,上面有那家伙亲手书写的标题、日期和他的名字。
此时此刻。知秋忘记了这狭小局促的档案室,忘记了他的精疲力竭。忘记了把他带到这儿来的令人恐惧战栗的形势。他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与历史的亲密接触总让他满怀敬畏,目瞪口呆……
这柔和的黄|色莎草纸让知秋毫不怀疑它的年代和真实度,除了退色在所难免外,文件保存得相当完好。颜色有点发白,纸张有的地方有点裂了,有的地方有点黏,但总的来说……保存得好极了。他审视着封面上华美的手写体,由于空气太干燥,他的视线有点模糊。莫莫沉默不语。
“请递给我一把刮刀。”知秋指着一个盛满不锈钢档案整理工具的盘子对身旁的莫莫说道。她把到递了过去。知秋把刀握在手里,觉得是把好刀。他用手抹了一下脸除掉静电。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刀片贴着封面背面塞进去。然后抬起刀子,翻开了封面。
书的第一页是手写的,那种极小的程式化的字体几乎让人无法阅读。知秋立即注意到了这一页上既没有图形也没有数字,这是一篇文章。
“日心说。”莫莫把第一页上的标题译出来。她扫了一眼文章。“看起来好像那家伙坚决否定地心说。不过,那是古意大利语。所以我不能保证翻译是准确的。”
“别管它。”知秋说,“我们要找数学,纯语言。”他用刮刀翻开下一页,又是一篇文章,没有数字符号也没有图形。知秋戴着手套的手开始出汗了。
“行星运动。”莫莫译出标题。
知秋皱皱眉。要是在前些天,他肯定会兴致勃勃地看这篇文章;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通过高倍望远镜观测到的行星运行轨道据说和那家伙最初的预言大体一致,这真不可思议。
“没有数学,”莫莫说,“他在探讨逆行运动和椭圆轨道或别的什么。”
椭圆轨道。知秋回想起。那家伙把行星的运动轨迹描绘成椭圆形的时候,他所面临的很多法律纠纷就已经开始了。教廷竭力颂扬圆形轨道的至善至美,坚持认为天体运动的轨迹只能是圆形的。然而,那家伙的坑爹派也发现了椭圆的完美,对它双焦点的数学二元性敬畏不已。时至今日,坑爹派的椭圆形状仍被现代坑娘会显著地应用于其描板和书籍的嵌衬页脚图形中。
“下一页。”莫莫说。
知秋轻轻地翻开一页。
“月相与潮汐。”她说,“没有数字,没有图形。”
知秋又翻开一页,也没有。他差不多翻了十二页,没有,没有,都没有。
“我还以为那家伙是数学家呢。”莫莫说。“全是文章。”
知秋觉得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少了,他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这一叠文件越翻越薄。
“这儿什么都没有,”莫莫说,“跟数学没关系,只有一些日期,一些基本的数字,但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线索。”
知秋翻到最后一页,叹了口气,跟前面的一样,那还是篇文章。
“一本薄书。”莫莫皱着眉头说。
知秋点点头。
“狗屁,我们就这么说。”
狗屁,知秋想。玻璃上映出的他的影子仿佛在嘲弄他似的,就跟今天早晨从他的凸窗里瞪着他的那个影子一样。一个逐渐变老的鬼。“这儿一定有什么东西的,”他说道,嘶哑的声音里流露出的绝望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个记号就在这儿的某个地方。我知道的!”
“也许你把d3搞错了?”
知秋回过头来瞪着她。
“好吧,”她附和道,“d3绝对没问题。但也许这条线索不是跟数学相关的呢?”
“纯语言。它会是别的什么呢?”
“会是艺术吗?”
“不过这本书里没有图形或者图片。”
“我只知道纯语言指的是意大利语以外的什么东西。数学似乎比较合理。”
“我同意。”
知秋不愿这么快就认输。“数学肯定是手写的。这里头对数学的表达肯定是文字描述而不是方程式。”
“要把这本书都读完得花些时间呢。”
“我们缺的正是时间,得分工完成。”知秋将这一叠书稿翻回到最前面。“以我的意大利语足以识数。”他用刮刀把这沓资料像分纸牌一样分开,把前六页送到莫莫跟前。“就在这里,我肯定。”
莫莫顺手接下翻开第一页。
“用刮刀!”知秋说着,从托盘里又抓过一把刮刀给她。“用刮刀。”
“我戴着手套呢。”她嘟囔了一句,“能损害多少?”
“用就是了。”
莫莫拿起刮刀。“你觉得我现在感觉如何?”
“紧张吗?”
“不是。是呼吸急促。”
知秋也确定无疑地感觉到了。空气消耗得比他想象的要快。他明白他们得抓紧。档案中的谜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新鲜,但他常常需要稍微多点时间来解谜。知秋二话不说,埋头开始翻译他那沓资料的第一页。
快出来,该死的!快出来!
在万城之城地下的某处,那个黑影沿着一道石坡潜入了地道。这条古老的通道里只点着火把,空气很热,烟气很重。前面传来成年人惊恐的呼叫声,他们徒劳地惊叫着,喊声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拐了个弯看到他们,几个人还跟他离开时一样——那四个老人。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关在一个带有斑斑锈迹的铁栅栏的石屋里面。
“你想怎么样?”其中一个人操着法语质问他。
“求求你!”另一个人说着德语,“放我们走!”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一个人用英语问他,带着点西班牙口音。
“闭嘴。”这个刺耳的声音喝令道,带着斩钉截铁的口气。
第四个俘虏是个意大利人,他冷静镇定。若有所思,端详着俘虏他们的那人的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肯定自己看到了地狱。神啊,救救我们吧,他想。
杀手看了看手表后盯着这些俘虏。“嘿,”他说,“你们谁先来?”
十号档案室里,知秋一边扫视着眼前的笔记,一边用意大利语数着数。千……百……一。二,三……五十。我要一个数字!任何一个都可以,该死的!
他读到这一页的末尾时,抬起刮刀准备翻页。当他试图将刀子插入下一页时,他失手了,手已经握不稳刀子了。几分钟后。他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早把刀仍在一边直接用手翻页了。哎哟,他心里嘀咕着,隐隐约约觉得有罪。由于缺氧,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看来我以后会在档案管理员的地狱里受煎熬。
“快到时间了。”莫莫看到知秋用手翻页时她憋着气说。她放下刀也学他那样。
“怎么样?”
莫莫摇摇头。“没有一个像纯数学的东西。我在游览……但一个都不像线索。”
知秋继续翻译他的资料,越翻越艰难。他的意大利语水平充其量只能说马马虎虎,细小的字体和古文表达使他的进展更为缓慢。莫莫逼知秋先看到最后一页,她看完她那沓之后露出一脸的沮丧。她蹲下来开始更仔细地检查。
知秋看完最后一页,嘴里小声骂着,他打量着莫莫,只见她愁容满面,正眯起眼睛看她那沓资料其中一页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他问。
莫莫头也不抬一下。“你那些资料上有脚注吗?”
“我没注意。怎么了?”
“这一页上有一个脚注,不太明显,在一个折缝里。”
知秋尽力去看她正在看的东西,但只认出稿纸右上角的页码,是第五页。他沉吟片刻,找出巧合,但即使确实有巧合,彼此的联系也太模糊了。第五页。五,毕达哥拉斯,五角星,坑爹派。知秋想知道坑爹派是否会选择第五页隐藏他们的线索。在笼罩着他俩的红雾中,知秋感到一线微弱的希望。“脚注是跟数学有关的吗?”
莫莫摇摇头。“是文字,只有一行,字体很小,几乎认不出来。”
他的希望又消失了。“应该是数学的。纯语言。”
“是,我知道。”她犹豫了,“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听听这个。”知秋觉察到了她兴奋的口气。
“快念。”
莫莫斜着眼睛看着稿子念这行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知秋一点儿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什么?”
莫莫又把这句话念了一遍。“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通向光明的路?”知秋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就是这么写的。通向光明的路。”
知秋渐渐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感到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他不知道这句话能帮上什么忙,但他能想到这句话直接提及光明之路。通向光明的,神对你的考验。他的脑子就像一个被劣质燃料驱动着旋转的发动机一样。“你确定没翻错吗?”
莫莫支支吾吾地,“事实上……”她带着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严格地讲,这不叫翻译。这句话就是用英语写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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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万神殿
[en2]更新时间:2o1211257:34:39本章字数:88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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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这个房间里,知秋一时间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记住哦!“用英语写的?”
莫莫将文件塞给他,知秋读着页面底部极小的印刷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竟然是英语?在一本意大利语的书里写英语干吗呢?”
莫莫耸耸肩。她也像站不稳了的样子。“也许他们认为英语就是纯语言?英语被认为是国际通用的科学语言。我们在研究所都说英语。”
“但这是在十七世纪,”知秋反驳她,“意大利没人说英语,连——”他突然打住话头,意识到了自己正要说什么,“连……神职人员都不说。”在思维上训练有素的他一下子异常活跃起来,“十七世纪,”他说得更快了,“英语是教廷尚未采用的语言。他们说意大利语、拉丁语、德语,甚至西班牙语和法语,但在教廷内根本没人懂英语。他们把英语视为被沾污了的思想自由的人使用的语言,是给俗人用的。”知秋突然领悟到了坑爹派的土、气、火、水的印字的含义。印字是用英语书写的,这个传言这会儿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这可真是奇怪。
“那么你是说,可能那家伙把英语视作纯语言,因为英语是教廷没有掌握的语言?”
“没错,或者还有可能那家伙把线索藏在英语中,这样他就巧妙地把读者限制在教廷以外的人中。”
“但这个并不是线索。”莫莫争辩道。“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说得没错,知秋揣摩着。这句话怎么都不顶用。然而当他在心中又念了一遍这短短的一句话时,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真怪,他思忖着。这可能是什么呢?
“我们得出去。”莫莫说道,听上去声音都沙哑了。
知秋没有听。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这正是一句抑扬格五音步诗,”他又数了一遍音节突然说道,“重音和非重音交替五次。”
莫莫如堕五里雾中。“抑扬格什么?”
五个音步,知秋心想。按照定义,每一步有两个音节。他简直无法相信在他这一生的推理生涯中自己竟然从未做过这种联系。抑扬格五音步诗是一种结构对称的诗,建立在五和二这两个神圣的坑爹派数字之上!
接近了!知秋叮嘱自己,他试图抛开这个想法。一个毫无意义的巧合!但这个想法很固执。五……毕达哥拉斯和五边形。二……一切事物的两重性。
片刻之后,他又想到什么,只感到两腿发麻。抑扬格五音步诗由于其单纯性,通常被称作“纯诗”或“纯韵律”。那纯语言呢?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坑爹派提到的纯语言呢?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噢。噢。”莫莫叫起来。
知秋突然转过身躯,只见她正把书页颠倒着转过来。他顿觉心头一紧。再也不要这样。“这句话不可能是对称字!”
“是的,这不是对称字……但这个……”她还在旋转那份文件,每次转九十度。
“看什么呢?”
莫莫抬起头。“这儿不止一句。”
“还有别的?”
“每个空白处都有个不一样的句子。顶上,底下。左边和右边都有。我觉得这是一首诗歌。”
“四句诗?”知秋浑身都激动起来了。难道那家伙是个诗人?“给我看看!”
莫莫没有放手,继续以九十度的幅度转动这一页。“我先前没看到这几行字是因为它们在边上。”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抬起头。“哈,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这根本就不是那家伙写的。”
“什么!”
“这首诗的署名是另外一个人。”
“让我来看看!”写这诗的英国大诗人是与那家伙同时代的人物,是被阴谋家列为坑爹派嫌疑人名单之首的大文豪。传言他与那家伙的坑爹派有着某种联系,知秋疑心确有其事。记住哦!大诗人不仅在一六三八年前往万城之城朝圣,“与先知先觉的人沟通”,对此事做了详细记录,而且他还在那家伙被软禁期间同他会面。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都描述了他们会谈的场面。
“他认识那家伙。不是吗?”莫莫终于把这也书稿递给了知秋,“也许他写这首诗歌只是帮个忙呢?”
知秋接过这张包好的文件,咬紧了牙关。他文件平放在桌上,看了一下最上面的句子,然后他有旋转了九十度,读右边的空白处的句子。接着他又旋转了一下,读底下的话,再转了一次,读左边的。他最后转了一下,又回到了最开始,这样整整转了一圈,总共出现了四句话。莫莫发现的第一句话实际上是这首诗的第三句。他完全呆住了,又按顺时针把这四句诗读了一遍:上,右,下,左。他读完之后,吐了一口气,心里再没什么疑虑了。“你找出了线索,莫莫。”
她不自然地笑笑。“太好了,那么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吧?”
“我得把这几句诗抄下来。给我找铅笔和纸。”
莫莫摇摇头。“算了吧,侦探,哪儿还有时间抄,米老鼠还在滴答滴答地叫呢。”她从他手里夺过书页径直朝门口走去。
知秋站直了说道:“你不能拿出去!那是——”
但莫莫早就没影儿了。
知秋和莫莫冲上了秘密档案馆外的院子。新鲜空气吸入知秋的肺的时候,那感觉就像吸毒一样舒服。眼睛里的紫色光斑很快消失了,但是,愧疚感还在。他已经充当了同案犯,从世界上最机密的档案室中盗窃了一份价值连城的文物。教宗内侍说过,我相信你。
“快点。”莫莫说道,她手里还拿着那张纸。健步如飞,跨过一条路朝着保罗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如果有水沾到莎草纸上——”
“冷静点,等我们破解了这玩意儿,我们可以把他们神圣的第五页资料还回去。”
知秋加快了步子赶上去。他不再感觉自己像个罪犯,但还在为资料中蛊惑人心的暗示迷惑不已。大诗人是坑爹派的人。他为那家伙作诗,登在资料第五页上……远远躲过了教廷的注意。
他们走出了院子,莫莫把资料递给知秋。“你觉得你能破解这玩意儿吗?或者我们只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杀死脑细胞?”
知秋小心翼翼地拿着资料,毫不犹豫地把它放入花呢外套胸前的一个口袋里,防止日光和湿气侵蚀。“我已经破解了。”
莫莫突然停下脚步。“什么?”
知秋继续走着。
莫莫赶上前去。“你只看了一遍!我觉得那应该很难的!”
知秋直到她说得不错,可是他看过一遍就已经破译了这个记号。那是一节完整的抑扬格五音步诗。第一个科学祭坛已经一清二楚地显露出来了。不可否认。他轻松地完成了任务,而这也让他感到焦躁忧虑。他崇尚清教徒式的工作原则,至今耳边仍回响着他父亲说的那句古老的新英格兰格言:如果没感到困难重重,你肯定做错了。知秋希望这句话说错了。“我已把它破解了,”他加快了步子说道。“我知道杀死第一个人的地方在哪里。我们得去提醒保罗。”
莫莫赶上他。“你怎么就知道了呢?让我再看看那张纸。”她像拳击手一样灵敏,敏捷地把一只手伸到他口袋里把那张纸又掏了出来。
“当心!”知秋说,“你别——”
莫莫并不理会他。她把资料拿在手中飘然走在他身边,举起资料对着傍晚的灯光仔细查看空白处。她大声地读起来,知秋走上去想把资料拿回去,却发觉自己被她那带着口音的女低音迷住了,她边走边念,节奏美极了。
一会儿,知秋听到她念得更大声了。只觉得自己穿越时空……仿佛她是与那家伙同时代的人,第一次聆听着这首诗……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一幅地图,一条线索,揭露了那四个科学祭坛……那四个指示了一条横穿万城之城的秘密道路的标识。莫莫口中的诗听上去仿佛一支歌。
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
穿越古代的万城之城。揭开了神秘的元素。
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
莫莫读了两遍,然后陷入了沉默,好像要让这些古老的诗句在她脑海里回荡一样。
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知秋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这首诗说得一清二楚。光明之路从桑蒂的坟墓开始。从那儿横穿万城之城,那些标志标明了道路。
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
穿越古代的万城之城,揭开了神秘的元素。
神秘元素。这也非常清楚,指的是土、气、火、水,科学上的元素,那四个伪装成宗教雕塑的坑爹派标识。
“第一个标识,”莫莫说,“听上去像在桑蒂的坟那儿。”
知秋微微一笑。“我跟你说过没那么难吧。”
“那桑蒂是谁?”她问道,好像突然激动起来了,“他的坟在哪儿?”
知秋暗自好笑。他感到很吃惊,居然没几个人知道桑蒂,这是文艺复兴时候的一位最著名的艺术家的姓氏,他的大名世上无人不知……这位神童在二十五岁时已为教宗做事,年仅三十八岁就与世长辞,但那时他就留下了世人所能见到的最辉煌的壁画。桑蒂是艺术世界的巨子,而仅以单名就闻名于世,这是只有少数精英才具有的声望……
“桑蒂,”知秋说,“就是最伟大的文艺复兴大师拉斐尔的姓氏。”
莫莫一脸诧异。“拉斐尔?哪个拉斐尔?”
“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知秋朝着花园侍卫营的方向赶路。
“那这条路就是从拉斐尔的坟墓开始的了?”
“这简直再清楚不过了。”知秋说着,二人疾步如飞。“坑爹派常常把伟大的艺术家和雕塑家视作跟他们一道开悟的名义上的兄弟。坑爹派有可能选择拉斐尔的墓地,以此表达他们的颂扬之情。”知秋也知秋,像许多其他的宗教艺术家一样,拉斐尔也是一个可疑的私下里的无神论者。
莫莫小心翼翼地把资料放回知秋口袋里。“那么他埋在哪儿?”
知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斐尔葬在万神殿。信不信由你。”
莫莫将信将疑。“哪个万神殿?”
“就是那个拉斐尔,就在那个万神殿。”知秋不得不承认。万神殿并不是他所预料的第一标识的存放地。他琢磨着,第一座科学祭坛会在某个安静偏僻的教堂,带着点神秘色彩。即使在十七世纪,那有着庞大而镂空的穹顶的万神殿也是万城之城城里最有名的一个场所。
“万神殿真的是教堂吗?”莫莫问。
“那是万城之城最古老的教堂。”
莫莫摇摇头。“但你真认为第一个红衣主教会在万神殿被杀吗?那可是万城之城最热闹的景点之一。”
知秋耸耸肩。“坑爹派说过他们想让全天下都来看,在万神殿杀死一个红衣主教确实会让某些人开开眼。”
“但这个家伙怎么能指望在万神殿杀人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呢?这根本不可能嘛。”
“跟从先知之地绑架走四个红衣主教一样不可能吗?这首诗歌已说得很明白了。”
“你肯定拉斐尔是葬在万神殿里的吗?”
“他的陵墓我见过很多次了。”
莫莫点点头,但看上去仍很不安。“现在几点了?”
知秋看了一下表。“七点半。”
“万神殿远吗?”
“大概二公里远,我们还有时间。”
“诗上说桑蒂的土冢。你看这意味着什么?”
知秋加快脚步斜穿过侍卫营的院子。“土冢?事实上,万城之城大概没有哪个地方比万神殿更具有土地的气息。万神殿之名就来自于这里最初信奉的宗教——泛神崇拜——对一切神的崇拜,尤其是对大地之母的异教神的崇拜。”
偌大的万神殿的主厅竟是特意为盖亚而建造的——是大地女神的纪念物。主厅的比例极为精确,一个硕大的球体恰到好处地置于大楼中。连一毫米空间也没多出来。
“好吧。”莫莫说。听上去她更信服了。“那魔鬼之窟呢?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
知秋对这个还不是那么肯定。“魔鬼之窟肯定是指哪个天窗。”他坐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测,“肯定是指万神殿屋顶上的那个著名的圆形开口。”
“但那是教堂啊,”莫莫不费力地跟在他身边说道,“他们怎么会把那个开口称作魔鬼之窟呢?”
实际上知秋自己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从未听说过“魔鬼之窟”这个说法。但他确实回想起公元六世纪时万神殿的一个著名评论,那个评语,说也奇怪,现在看来十分恰切。有人有一次曾写道,万神殿屋顶上的那个洞是人给万神殿祝圣时逃跑的魔鬼钻出来的。
“那为什么,”他们走进一个稍小一点儿的院子时莫莫又问,“为什么坑爹派要用‘桑蒂’这个姓呢?既然他是以‘拉斐尔’而闻名。”
“你问了很多问题。”
“我爸爸以前也常这样说。”
“有两种可能。第一,拉斐尔这个字音节太多,会破坏这首诗歌的五音步抑扬格体。”
“好像有点牵强。”
知秋也这么觉得。“好吧。那也许是因为用‘桑蒂’使这条线索更隐晦,只有那些聪明过人的人会认出这是暗指拉斐尔。”
莫莫好像对这个答案也不买账。“我肯定,拉斐尔在世的时候他的姓人所共知。”
“出人意料的是,事实并非如此。以单名扬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拉斐尔避使用他的姓氏,很像今天的流行明星所为。就拿麦当娜来说吧,她从不用她的姓西科尼。”
莫莫看上去被逗乐了。“你居然还知道麦当娜的姓?”
知秋很懊悔举了这么个例子。随手举出这么条为成千上万的青春期少年所熟知的垃圾消息。实在令人吃惊。
他和莫莫通过了花园侍卫营的最后一道门,突然被挡了下来。
“站住!”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吼道。
知秋和莫莫旋即转身,发现一支来福枪正对准他们。
“当心!”莫莫尖叫着跳回来,“当心——”
“不许动!”卫兵边愤愤地说边扣上扳机。
“卫兵!”院子对面一个声音喝令道。保罗正从安全中心走出来。“放他们进来!”
这个卫兵糊涂了。“可是,司令,这女人——”
“进来!”保罗朝卫兵喊道。
“司令,不能——”
“马上进来!你有新任务了。有人两分钟后就来给队里发布简要指令。我们要组织一场搜查。”
这个卫兵一脸疑惑地匆匆跑进安全中心。保罗大步流星地朝知秋走来,刚毅严峻又兴致勃勃。“见过我们最机密的档案了吧?我很想听一个解释。”
“我们带来了好消息。”知秋说道。
保罗眯缝着眼睛说:“但愿真的是好消息。”(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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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恋人
[en2]更新时间:2o1211267:4o:55本章字数:8324
四辆没有标记的阿尔法罗密欧汽车疾驰在大街,像战斗机从跑道上起飞一般车里载着十二名便装打扮的花园侍卫兵,他们手持彻奇帕迪尼半自动枪,带着局部神经毒气罐,还有远程晕厥枪那三名狙击手则扛着激光枪
保罗坐在领头车里的乘客座位上,朝后转过身看着知秋和莫莫,眼里冒着怒火“你们向我保证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是我得到的解释吗?”
知秋呆在这个小车里觉得挤得难受“我懂你的——”
“不,你根本就不懂”保罗丝毫没有抬高声音,但说话的气势却倍增“我已经把保卫今晚秘密会议的最精悍的部下从先知之地调走十二个,而这样做不过是去监视万神殿,其根据是某个我从没见过的侦探声称破解了的一首有四百年历史的诗歌而且,我还把搜查负物质武器的任务交给了二等官员”
知秋强忍住把第五页资料从口袋里掏出来在保罗面前晃一晃的冲动“我所知道的是,我们发现的信息提到拉斐尔的陵墓,而拉斐尔的陵墓正是在万神殿里”
开车的军官点点头说:“他说得没错,司令我老婆和我——”
“开你的车”保罗厉声道他转过来对知秋说:“一个杀手如何能在一个这么热闹的地方行刺然后不被人发现地溜走?”
“我不知道”知秋说“但显然坑爹派是极为高明的研究所和先知之地这两个地方他们都闯进来了,而我们只是凭运气才知道了第一桩谋杀发生的区域万神殿给了我们一个抓住这家伙的机会”
“太矛盾了”保罗说“一个机会?我想你说过有什么路还有一连串的标识如果万神殿没错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沿着这条路找到其他标识了,这样我们将有四次机会抓住这个家伙”
“我也曾希望是这样”知秋说“这样我们就会找到……一百年前就该找到的”
万神殿是第一座科学祭坛,知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是悲喜交加历史总喜欢对那些追逐它的人开残酷的玩笑经过那么多年光明之路还完好无损,所有的雕像都还在原来的位置,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知秋抱着几分幻想,觉得可以沿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然后一头闯入神圣的坑爹派藏身地唉,他意识到这是不是不肯能的“在十九世纪晚期,教廷就搬走并毁掉了万神殿的所有雕像”
莫莫看上去颇为震惊“为什么?”
“这些雕像都是异教的奥林匹斯山众神不幸的是这意味着第一个标识不见了……这样的话——”
“有希望吗?”莫莫问道“有希望找到光明之路和其他的标识吗?”
知秋摇摇头“我们有一次机会,那就是万神殿,在那之后路就没了”
保罗盯着他们看了好一阵子才掉过头去面朝前方“靠边停车”他对司机大喊
司机急忙把车转到路边踩下刹车其他三辆阿尔法罗密欧在他们后面也来了个急刹车,这支还原侍卫营的车队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莫莫喝道
“这是我的义务]”保罗说他从座位上转过身来,口气硬邦邦的“知秋侦探,当你告诉我你会在路上把情况给我做个解释时,我想我在去万神殿的途中可以明明白白地知道为什么我的人会在这儿,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到这儿来我抛弃了重要职责,而我已发觉你的关于纯洁的祭品和古诗的理论毫无意义,我当然不能再继续下去我这就取消这项任务”他掏出对讲机,把它打开
莫莫隔着座位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这样”
保罗狠狠地把对讲机一扔对莫莫怒目而视“你去过万神殿吗,莫莫?”
“没有但我——”
“让我告诉你一点有关万神殿的情况万神殿只是一间单独的屋子,一个用石头和水泥建造的圆形屋宇有一个入口,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入口处一直由多达四名携带武器的万城之城警察把守在两边,他们守护着这座神殿,不让破坏艺术的人、反宗教的恐怖分子侵害它,也不让四处流浪的游人耍花招”
“你要说什么呢?”她冷冷地问
“我要说什么?”保罗一把抓紧了座位“我要说的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要发生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能给出一个在万神殿里面杀死一个红衣主教的合情合理的场景吗?首先,一个人怎么能带着一个人质从卫兵身边走进万神殿?又怎么可能杀死他然后逃之夭夭?”保罗从座位上俯下身,他那带着咖啡味的气息此时都扑到知秋脸上了“他怎么做得到,知秋侦探?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设想”
知秋觉得这辆小车在收缩,把他挤在里面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杀手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到我只知道——
“给你个设想?”莫莫俏皮地说,语气平静“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杀手驾着直升机飞过,把一个尖叫的身上打着烙印的红衣主教从屋顶上的洞里扔下来,然后这个红衣主教摔倒大理石地板上死了”
车里所有的人都转身注视着莫莫,知秋不知道该如何设想那副场景你想得真恐怖,莫莫,不过你反应够快的
保罗皱起了眉头“有可能,我承认……但几乎不——”
“或者这个杀手给那个红衣主教下了药,”莫莫说“他用轮椅推着他到万神殿,就像推着某个年老的游客一样他推着他走进万神殿,然后悄悄地隔断他的咽喉再走出去”
这个说法似乎让保罗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错知秋想
“或者,”她说“杀手可能——”
“行了,”保罗说,“够了”他作了个深呼吸这时有人猛烈地敲打车窗,所有的人都跳下来了那是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士兵保罗摇下了车窗
“没事,司令?”这名侍卫兵穿着一身便服他扯起粗斜棉布衬衫袖子,露出一个黑色的军用秒表“七点四十了,司令我们到目的地还得一段时间”
保罗含糊地点点头,但良久不说话他一只手指在仪表板上来回地划着在灰层上划出一条线来他从反光镜里端详着知秋,知秋觉得自己在被他仔细打量终于保罗转过身对卫兵带着不情愿的口气说:“我想兵分几路,分别开车前往广场、大道前后车距要在两个街区以上一旦你们停好车,就做好准备等我命令我给你们三分钟”
“很好,长官”卫兵回到了他的车上
知秋朝莫莫深深地点一下头,她报之一笑,就在这一刹那,知秋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出其不意的默契……一种吸引力
司令坐在位子上扭头盯着知秋“知秋侦探最好这次我们谁都不要再发火了”
知秋不自在地笑笑怎么会呢?
研究所的主任陈洛宇睁开眼看着色甘酸钠和白三烯那冰凉的溶液注入自己体内,渐渐充胀他的支气管和肺部毛细血管他又能正常呼吸了他发觉自己躺在研究所医院的一间特护病房里,轮椅就放在床边
他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给他穿上的纸罩衣,然后发现他的衣物叠好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听到护士正在外面查房在那儿躺了好长一会儿倾听动静之后他尽可能地轻轻悄悄地挪到床边拿回了他的衣服,艰难地拖动两条没有知觉的腿穿上衣服,抽身坐到了轮椅上
他强忍住咳嗽轮动轮椅朝门口挪去他用手转着车,小心翼翼地不碰到马达到了门口,他向外看看,走廊里空空如也
陈洛宇悄悄地溜出了医院
“七点四十六分三十秒……出发”即使是对着对讲机对话,保罗的声音也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知秋穿着海力斯粗花呢衣服坐在阿尔法罗密欧的后座上,觉得此刻自己正在出汗,车在离万神殿还有三个街区远的地方徘徊,莫莫坐在他身边,看着全神贯注的保罗,他正在发布最后的指令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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