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并处心积虑地窃取了那笔巨款,然后潜逃。这些行动是十分惊人的。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巧妙,当然,被捕除外。
“那么为什么还要商量如何对付离婚案?”桑迪问,他依然注视着窗下,“既然他不打算要那孩子,为什么还要翻出这些陈年旧账?”
桑迪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想听听她的解释。因为她在解释时,无疑会让他初步看到帕特里克的计划的另一些侧面。
“这些是给她的律师看的。”利厄说,“你把这些材料带去,一页页地给他看。然后,他们就会渴望和解。”
“财产方面的和解。”
“不错。”
“怎样和解?”
“她同意不要他的个人财产。”
“有多少财产?”
“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也许有一大笔钱,也许更多。”
桑迪回转身,怒目而视。“如果连委托人的资产情况都不清楚,怎么能为他进行资产和解协商?无论如何,你们得透点风。”
“别着急。”她镇静自如地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帕特里克真的认为把钱交出去就能换回自由?”
“他当然想试试。”
“不会有效果的。”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没有。”
“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桑迪感到舒畅了,他倚着墙壁。“你们不妨再透露一些内情,这样有好处。”
“我们会告诉你的,我向你保证。但是首先,我们要处理好离婚这件事。特鲁迪必须放弃对帕特里克财产的一切要求。”
“这事办起来应该很容易的,而且也不枯燥。”
“那就行动吧,我们下周再谈。”
突然,到了桑迪离开的时候了。她起身收拾散乱的材料,桑迪接过文件夹,把它放进公文包。“你要在这里住多久?”他问。
“不会很久。”她说着交给他一个信封,“这是写给帕特里克的信。对他说我很好,不会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目前还没发现有人跟踪。”
桑迪接过信,想看看她的眼神。她显得很紧张,急于要他离开。他很想帮助她,至少想表示这个愿望。但他同时知道,眼下无论说什么都不起作用。
她勉强笑了笑,说:“你放心干吧,其余的事,我和帕特里克会操心的。”
斯特凡诺在华盛顿述说内情时,本尼·阿历西亚和盖伊已在比洛克西安营扎寨。他们租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并装了传真机和电话。
根据他们推测,那姑娘一定会在比洛克西露面。帕特里克已经被捕,生命危在旦夕。鉴于他无法离开,她只能来此地。而一旦她来了,他们就将她逮住。
为了部署这最后一次小型战役,阿历西亚拿出了1o万美金。这将是他最后一笔赌注,他暗暗发誓。迄今他几乎耗费了2oo万美元。他必须停止这种挥霍钞票的行动,以免将最后一点家底也赔光。北方人寿互保和莫纳克—西厄拉这两个意志不坚定的合作伙伴已经认输。他满心希望在斯特凡诺用话稳住联邦调查局的同时,盖伊一帮人能逮住那个姑娘。但愿这次能爆出冷门。
奥斯马尔依旧带着部下在里约热内卢到处游荡,日夜监视那几个地方。只要她回来,他们就能发现她。虽说奥斯马尔用了很多人,但那里的报酬标准低,花费并不大。
对本尼·阿历西亚来说,这次重返沿海地区意味着勾起辛酸的回忆。1985年,他曾经作为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的一名部门主管前往此地。在这之前,他一直是这个庞大的混合型企业的巡视员,被派往世界各地巡视达2o年之久。该公司比较有盈利的部门包括新海滨船厂。这个船厂位于帕斯卡古拉,也即比洛克西和莫比尔之问。1985年,新海滨船厂承包了一个12o亿美元的项目,为海军建造四艘远征型核潜艇。正是这个时候,上级认为他该有个永久性的窝了。
阿历西亚来到密西西比州沿海地区,心里非常难受。他自小在新泽西长大,在波士顿受教育,当时是一个踌躇满志的管理人员。他把这次变迁,看成是自己跻身公司领导层的努力的一个重大挫折。两年之后,妻子又离他而去。
普拉特—罗克兰德是一家拥有21o亿美元股票资产的公开招股公司,下设36个部门,职工8万人,遍及1o3个国家。经营范围有:办公设备销售、木材砍伐、各类消费品生产、保险业务代理、天然气钻探、集装箱托运、铜矿开采,等等。此外还有许多投资很大的项目,如核潜艇制造。鉴于该公司的凌乱冗杂和过于分散,往往这个部门的人不知道另一个部门在干什么。尽管如此,它还是创造了巨额利润。
阿历西亚做梦都想改造这个公司,扔掉一些包袱,增加对有希望的部门的投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志向和抱负。整个上层管理人员都知道,他想攫取公司最高职位。
而贬居比洛克西是公司一些冤家对头对他的排挤,是对他的挖苦和打击。他恨透了所承包的军工项目,恨透了五角大楼的繁文缛节、官僚主义和妄自尊大。他也对建造核潜艇的蜗牛般的速度感到愤慨。
1988年,他要求调离,遭到了拒绝。一年之后,流言四起,说核潜艇工程经费被严重侵占。工程停下来了,政府审计官员和五角大楼高层人士到了新海滨船厂。阿历西亚首当其冲成为审查对象,末日临近了。
本来,在国防工程中,侵占经费,虚设账目,假报款项,乃常见之事。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更是把它作为一种经营手段。事情败露时,公司往往将有关责任人开除,然后与五角大楼协商,象征性地作一些赔偿。
阿历西亚找了查尔斯·博根律师。他是当地一家小型法律事务所的主要合伙人。该事务所还有几位合伙人,其中包括年轻的帕特里克·拉尼根。博根一位表兄被密西西比州选为国会议员。此人主持军事拨款小组委员会的工作,是个鹰派人物,深受军队将士拥护。
博根还有一位导师,现任联邦法官。于是这家小型法律事务所便同密西西比州其他法律事务所一样,政治上有靠山。阿历西亚熟知这些情况,遂选中了博根。
虚报款项条例,也即人们通常说的告密法,是国会制定的法律,目的在于鼓励政府施工单位的知情者,揭露侵吞国家资产的现象。阿历西亚透彻地研读了这一法律,甚至在找博根之前,就逐字逐句地请教过有关律师。
他声称有事实证明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在核潜艇工程的实施方案中虚报款项6亿美元左右。他感觉到那把板斧已砍下来了,而他又不愿当替死鬼。一旦他迈出告密这一步,他将永远失去寻找同类工作的机会。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也将对他大肆中伤,极尽迫害之能事。他的公司生涯将到此终结。他完全知道这场斗争的分量。
根据虚报款项条例,告密者可以得到违纪单位赔偿给政府的全部金额的15%。阿历西亚已经拥有大量文字证据,但他要得到那个15%,还必须依靠博根的专长和影响。
博根雇了一些民间工程师和专家来分析阿历西亚从新海滨船了收集的大量文件。这些文件看似冗杂,实际不难理清。事实证明,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采用了惯常的手段:重复报价和捏造单据。
一份清晰的有说服力的诉讼状形成了。199o年9月他们向联邦法院提出了诉讼。该诉讼宣称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虚报款项6亿美元。诉讼状提交的当天,阿历西亚辞了职。
检查部门开始对此案进行缜密的准备和调查。博根步步进逼,他的表兄也是如此。该议员早在诉讼状提交之前就被卷入其中,并在诉讼状送到华盛顿之后以极大的兴趣给予关注。如此案胜诉,博根不乏好处,那位议员也不例外。按照惯例,该法律事务所的诉讼费将是三分之一,即6亿美元的15%的三分之一。至于那位议员将拿多少钱,则完全是个未知数。
博根将许多内幕泄露给当地的新闻界,继续在密西西比州制造紧张局势。那位议员也在华盛顿起了类似的作用。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发现自己处于可怕的舆论包围之中。它的处境岌岌可危。利润下降,股票大跌。新海滨船厂的十几位经理被开除。还有一些人即将被开除。
像往常一样,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竭力与司法部洽商,但这次毫无进展。一年之后,它同意赔偿6亿美元,并保证下不为例。由于四艘潜水艇中,已有两艘即将竣工,五角大楼同意不中止合同。于是,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本来计划用12o亿美元完成的工程,现在却朝2oo亿美元迈开了大步。
阿历西亚准备接收自己的奖金。博根和法律事务所的另几位合伙人也对使用自己的诉讼费作了计划。随后帕特里克失踪,他们的钱也失踪了。
2o
佩珀·斯卡博罗那支12毫米口径的雷明顿牌连发式猎枪是用2oo美元从卢斯代尔一家当铺里买的。当时他16岁,还不到法律规定的能从正规商店购买猎枪的年龄。据他母亲内尔登介绍,他对那支猎枪最为喜爱。帕特里克的葬礼举行之后一星期,哈里森县治安官斯威尼和格林县治安官塔特姆一道到他的小屋作例行性清查,发现里面有支猎枪,还有一只很旧的睡袋,以及一顶小帐篷。他们是获得特鲁迪的同意之后才去清查的。当时她对那间小屋没有丝毫兴趣,正愁没人前去查看。由于他们并不是带着搜查证去寻找罪证,因而要将猎枪、睡袋、帐篷作为帕特里克的杀人证据,必然会遭到激烈反对。从法律上说,既然当时不存在犯罪,也就谈不上什么罪证。这两位治安官仅仅是去收拾帕特里克的个人物件,交给他的家人。
特鲁迪不想要睡袋和帐篷。她说自己记得很清楚,这两样东西不是帕特里克的。以前她从没有见过。帕特里克不会买这样便宜的东西。再说,他有小屋,也用不着购置露营工具。斯威尼将这两样东西贴上标签,存放在证据室,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存放处。他打算等一两年之后,在一年一度的司法部拍卖会上把它们卖掉。六个星期后,它们被拿到内尔登·克劳奇面前。面对佩珀的露营用具,她放声大哭。
那支猎枪处理的方式有所不同。它是在床底下发现的,即与帐篷、睡袋一道,被放在帕特里克睡觉的房中。按照斯威尼的看法,这些东西是被匆忙塞到床底下的。他的好奇顿时因猎枪的存在而产生。他本人也爱好狩猎,知道一个有头脑的狩猎者是不会将猎枪放在偏僻的小屋,让窃贼轻而易举地偷去的。凡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放在这样的狩猎小屋中。他当即仔细地检查了那支猎枪,发现上面的序号已被锉掉。该猎枪出厂后,曾在某个时刻被窃过。
他和塔特姆交换了看法。两人决定,至少应该查验上面的指纹。他们知道这样做也许毫无用处,但两人都是有经验的耐心的侦破人员。
后来,经反复做工作,卢斯代尔那家当铺的老板承认,那支猎枪是他卖给佩珀的。
斯威尼和哈里森县探长特德·格里姆肖有礼貌地敲了敲帕特里克所住的那间病房的门。他们只有获得允许之后才能入内。事先斯威尼打电话通知了帕特里克,并告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仅仅作一些例行性检查。迄今他尚未被正式登记。
他们摄下了帕特里克的正面照。帕特里克坐在椅子上,身穿短袖衬衫和运动短裤,头发蓬乱,表情郁闷。他留下了两人带来的登记单。接着他们取指纹。斯威尼继续和帕特里克交谈,格里姆肖开始做准备。帕特里克坚持要在格里姆肖操作时站在那张小桌子旁边观看。
斯威尼提了几个关于佩珀·斯卡博罗的问题。帕特里克立即提醒说,他有律师,无论回答什么询问,他的律师应当在场。而且,即便他的律师在场,他也不会回答任何询问。
他们向帕特里克道谢,离开了病房。卡特和杰克逊县来的一个联邦调查局指纹专家正在哈里森县看守所里的拉尼根专案室等候。当时佩珀那支12毫米口径的猎枪上面已经取出十几个完整的有效的指纹。这些指纹经格里姆肖取出后,被存放在保险库。如今它们已被取出,放在桌上。那支猎枪被搁在架子上,旁边有帐篷、睡袋、运动鞋、照片以及其他几样可以用来作为帕特里克的罪证的物件。
他们一面喝着咖啡,一面闲谈。与此同时,那个指纹专家用放大镜对新旧指纹进行比较。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很多时问。
“有几对指纹是非常吻合的。”他边看边说。“枪托上面印满了拉尼根的指纹。”
这无疑是好消息,他们想,接下去该怎么办?
帕特里克坚持要在另一个房间和自己的律师会面,海亚尼大夫迅速作了安排。他还替帕特里克要了一辆轮椅,以便将他送到一楼的会面房问。护士推着他出了房门,到了外面过道。特工布伦特·迈尔斯和几个司法助理正安静地守在那里。当轮椅准备从电梯间降到一楼时,一个司法助理跟了上去。
那个房间原是医生的会议室,因医院的房间有限,它还兼作他用。桑迪已经订购了帕特里克所说的反窃听器,但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货。
“请催一催。”帕特里克说。
“帕特里克,这个房间肯定没装窃听器。我们是一小时前才决定来这里的。”
“我们应该尽量小心。”帕特里克从轮椅上站起身,开始沿长会议桌走动。桑迪注意到,他的步子已经稳健多了。
“我看,帕特里克,你要设法放松一点。我知道你过了很久的逃亡生活,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总是担心有人跟踪。但是那种日子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逮住了你,所以不必太紧张。”
“他们还在活动,对不对?他们逮住了我,但没拿到钱。对于他们,钱要重要得多。这点不要忘记,桑迪。他们要拿到钱才会罢休。”
“那么在这里安装窃听器的会是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警察还是恶棍?”
“他们为了找回那笔巨款,已经花费了很多钱。”
“你怎么知道?”桑迪问。帕特里克只是耸耸肩,仿佛再讲下去没有意义似的。
“他们是谁?”桑迪问。一阵停顿。这种停顿也曾出现在他和利厄的谈话中。每逢她要转换话题,就要使用停顿。
“坐吧。”帕特里克说。两人相对而坐。桑迪取出四小时前利厄给他的文件夹,该文件夹收有许多关于特鲁迪丑闻的材料。
帕特里克一下子认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和她见面的?”他急不可待地问。
“今天上午。她很好,要我转达她的问候,并说没人跟踪她,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桑迪沿着桌面把一个信封推了过去。帕特里克抓起信封,撕开,抽出三张信纸,然后慢慢地看了起来。他居然把自己的律师给忘了。
桑迪快速翻着文件夹里的材料,把特鲁迪与情人一道躺在游泳池旁的几张捰体照片找了出来。他恨不得马上把照片交给她的律师。三小时后两位律师将在莫比尔会面。
帕特里克看完信,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我另外写了封信,请交给她。”他把目光移向桑迪,瞥见了那些照片。“挺热乎的,呃?”
“令人吃惊,以往的离婚案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
“唉,说来话长。我和她结婚快两年的时候,碰见了她的前夫,完全是无意中碰见的。那是在新奥尔良一次圣徒活动的聚会上。我们一道喝了几杯酒,他谈起了兰西,也即照片里的那只雄猫的情况。”
“利厄解释过了。”
“因为当时特鲁迪已经怀了孩子,我没说什么。双方感情正在慢慢恶化,也许孩子能把一切弥补过来。她很善于伪装,我决定奉陪,一举一动都像自豪的爸爸。但一年以后,我开始收集证据。我不知道这些证据何时能用上,可心里明白,婚姻终结了。我一有机会就外出——办事、狩猎、钓鱼、跟孩子过周末,等等。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我和她的律师约好下午5点见面。”
“好,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作为律师,就盼有这样的机会。威胁话尽管说,但签约得慎重。桑迪,她得签字放弃一切权利,她不能要我半点个人资产。”
“你什么时候把个人资产的情况告诉我?”
“快了,我向你保证。不过现在有一些更紧迫的事情。”
桑迪取出拍纸簿,准备做记录。“你说吧。”他说。
“兰西是个下流坯。他自小在波因特卡德特的酒吧里鬼混,连中学都没毕业,还因贩毒蹲了三年大狱,总之,是个孬种。他在黑道上有朋友,还认识几个亡命之徒。我还有一叠材料,是关于他的。看来利厄并没有把那个文件夹给你。”
“是的,她只给了这个文件夹。”
“下次让她拿给你。那些丑闻,我收集了一年,靠的还是那个私人侦探。兰西本人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一帮朋友。而且特鲁迪有钱。我不知道那笔保险费还剩多少,但可能没有花光。”
“你认为他要谋害你?”
“有这种可能。想想看,桑迪,眼下只有特鲁迪希望我死去。我要是不在世,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花剩下来的钱,也不用担心保险公司逼她还款。我了解她。对她来说,钱和那种生活意味着一切。”
“但是他能——”
“他能办到的,桑迪。相信我,他能办到的。”
他说这话时,显得极有把握,仿佛他本人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似的。顿时,桑迪觉得自己的血凉了。
“这并不难办到。”帕特里克又说了一句。只见他两眼射着怒火,眼角鱼尾纹十分突出。
“好吧,我该做些什么?总不至于和司法助理一道守在门外吧?”
“我要你主动出击,桑迪。”
“说吧。”
“首先,你告诉她的律师,你的办公室已经接到密报,兰西正在寻找杀手。今天会面结束时,把这话捅给他。到那时,那家伙已被你制服,什么话都会相信。你告诉他,打算找警方商量此事。无疑他会给自己的委托人去电话。尽管她会矢口否认,但她对他的信任已动摇了。而特鲁迪也会想,大概什么人在怀疑她和兰西正打这个主意。然后,你去县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你告诉他们,为什么会对我的安全感到忧虑,并坚持要他们去找特鲁迪和兰西询问。特鲁迪这人我很了解。她可以为了钱而牺牲兰西,但若是自己脱不了身,就不会干的。既然警方已经找上门了,她会觉得还是不干为妙。”
“原来你早已有考虑,还有吗?”
“有。你最后把这话泄露给新闻界,你得找一个记者——”
“这应该是容易的。”
“他必须相信你。”
“那就难了。”
“其实也不难办到。我一直看报纸,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对象。你把他们的情况摸一摸,拣一个最中意的,示意他把你的话在报上捅出去。为了让他相信你,你可能事先给他提供一些真实的新闻。那些家伙一直就是这样干的。你告诉他,司法部长正在对帕特里克的妻子试图借职业杀手之手来保住保险费的传闻进行调查。他会捅到报上去的。而且他也不会想到去核实。反正,报纸上那么多消息都是没有经过核实的。”
桑迪一面做记录,一面对自己的委托人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感到惊讶。他合上文件夹,把笔搁在上面,问:“这样的材料你有多少?”
“关于丑闻的?”
“是的。”
“大概有5o磅。自我失踪的时候起,它们一直被锁在莫比尔的一个小型保险库里。”
“有没有别的材料?”
“还有另外一些人的丑闻。”
“他们是谁?”
“我以前的合伙人,等等。以后我们能用上的。”
“什么时候?”
“不久,桑迪。”
特鲁迪的律师杰默里·里德尔顿年已6o,粗脖颈,脸上笑嘻嘻的。他擅长两类法律业务:大的难处理的离婚案和以骗取政府钱财为目的的金融咨询。他是个记忆力强的人,具有多重不相协调的性格,事业成功而衣着朴素,思维敏捷而相貌平常,面带微笑而用意狠毒,语气温和而尖酸刻薄。他的办公室设在莫比尔商业区,面积很大,到处可见年代已久的案卷和过时了的法律书。他客气地迎接桑迪,请他在椅子上坐,并问他要不要饮料。毕竟,现在是5点过几分了。桑迪婉言谢绝,杰默里本人也未喝任何饮料。
“那位老兄还好吧?”杰默里笑嘻嘻地问。
“我不明白你是指谁?”
“当然是指帕特里克了。那笔巨款,你一定知道藏在哪里吧?”
“我可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钱。”
杰默里觉得对方用这种口吻说话很不知趣,于是干笑了几声。显然,在他看来,这次交谈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可以说,他稳操胜券。
“昨晚我在电视里看见了你的委托人。”桑迪说,“那个低级庸俗的节目,名字叫做什么?”
“《内幕》。她看上去挺不错,是不是?还有那小姑娘,多逗人喜爱,但她们却是如此不幸。”
“我的委托人坚决要求你的委托人不得再在公开场合对他们的婚姻问题发表意见。”
“这要看我的委托人是不是高兴,看我是不是高兴。”
“我代表我的委托人和我本人郑重提出这个要求。”
“要知道,小子,我属于支持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死硬派。一个人说什么,做什么,出版什么,完全受到宪法保护。”他指着窗户旁边满满一墙壁的已经布满蜘蛛网的法律书,“你的要求不予接受,我的委托人有权在任何时候对公众发表任何言论。她已经为你的委托人蒙受了耻辱,对未来完全失去了信心。”
“话说得不错,但显然有误会。”
“误会?”
“是的。其实我们不会拒绝你的委托人的离婚要求,此外她还可以获得孩子的监护权。”
“谢谢,你们倒是十分慷慨。”
“事实上,我的委托人连探视孩子的权利都不想争取。”
“聪明人。在遗弃那孩子四年之后,再去看她未免感到尴尬。”
“这是出于另外的原因。”桑迪说着,打开文件夹,取出那份dna检验报告。他把报告递给杰默里。杰默里收敛笑容,眯起眼看这份报告。
“这是什么?”他问,心中预感到不妙。
“你看完就知道了。”桑迪回答。
杰默里从上衣口袋使劲拉出一副眼镜,套在自己滚圆的脑袋上。他把报告向前推到一定的位置,慢慢地看了起来。看完第一页后,他翻了翻白眼。等到第二页看完,他的双肩有点下塌了。
“不好受吧?”杰默里看完报告后,桑迪问。
“别得意,我相信这份报告不能完全算数。”
“恰恰相反。根据亚拉巴马州法律,dna检验结果可以作为证据。幸亏我不属于第一修正案的死硬派,没有拿去公开发表,否则,你的委托人就非常难堪了。想想看,一个声称忠于丈夫的人却同别人生了孩子。恐怕整个沿海地区都不会认为这是光彩的事吧。”
“你拿去公开发表好了。”杰默里毫不退让,“我不在乎。”
“还是先问问你的委托人吧。”
“根据我们的法律,这不能起什么作用。就算她犯了通j罪吧,他知道后,继续和她共同生活,这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因而不能以此作为离婚的砝码。”
“不谈离婚的事,她可以离婚,也不谈孩子的事。”
“哦,我明白了,这是敲诈。只要她放弃对他的个人财产的要求,他就不将此事公开。”
“大概是这个意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杰默里的面颊涨得通红。他握紧拳头,但很快又放开了。
桑迪不慌不忙地翻着文件夹里的材料,又抽出一发炮弹。他将另一份报告沿着桌面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杰默里问。
“看吧。”
“我已经失去了阅读的兴趣。”
“这是一位私人侦探写的报告。我的委托人失踪前一年请他跟踪调查你的委托人及其男朋友。他们至少有16次单独在一起,地点有好几个,但主要是在我的委托人的家里,我们认为是在床上。”
“妙极了!”
“好好看看这个。”桑迪说着,把两张8x1o英寸的捰体彩照扔到那份报告上面。杰默里瞥了一眼,把它们拿起来仔细观看。
桑迪趁机加强攻势。“这两张照片是在我的委托人家里的游泳池旁边拍下来的。当时我的委托人正在达拉斯参加一个讨论会,照片上的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杰默里费劲地哼了一声。
“像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桑迪停了停,以便让杰默里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此外我手头还有另外几个私人侦探写的三份报告,看来我的委托人确实起了疑心。”
桑迪发现杰默里变了,突然从一个唇枪舌剑的死硬分子变成感情深切的中介入。这种变色龙似的改变每每发生在那些理屈词穷的律师身上。只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颓然靠着椅背。“他们是不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们的,对不对?”倏忽间,阵营被重新划分。我们对他们。律师对委托人。既然他和桑迪现在是一家人,那么总该留点情面吧?
但是,桑迪不准备和他组成临时统一战线。“幸亏我不属于第一修正案的死硬派。要不然,这些照片在通俗小报一公开,特鲁迪就尴尬了。”
杰默里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他看了看手表,“你真的不需要饮料?”
“真的。”
“那位老兄有多少财产?”
“坦率地说我还不知道,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态平息后,他将有财产留下。但目前谁也无法预料。”
“那则9ooo万美元想必大部分还在。”
“但向法院起诉要他赔偿的钱比这多得多,更不用说他可能要被判重刑和死刑了。比起其他诉讼,里德尔顿先生,这桩离婚案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威胁我们?”
“他需要她闭嘴,需要她离婚后一走了之。而不至于以后再来胡搅。他需要现在就把这事了结。”
“她未必会同意。”杰默里松开领带,显得又矮了一截。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说:“他知道吗?她将变得一无所有,那家人寿保险公司要剥夺她的一切。”
“这里没有赢家,里德尔顿先生。”
“我找她谈谈。”
桑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慢向门外走去。杰默里再次露出苦笑。正当两人握手道别时,桑迪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杰默里述说了所谓的密报。他说有人给他的办公室打匿名电话,说兰西正在寻找职业杀手。尽管他认为这不一定是事实,但还是不得不去找治安官和联邦调查局特工商量对策。
两人简短地谈了几句。里德尔顿答应在自己的委托人面前提及此事。
21
海亚尼大夫最后逗留的地方是帕特里克的病房。天差不多黑了,离下班还有很长时问。只见帕特里克房内唯一空着的角落放上了一张临时书桌。这位鼎鼎有名的病人正身穿运动短裤,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在这张小小的桌子上,放有帕特里克从某个护理员手里诓骗来的台灯。还有两只一次性塑料杯。一只杯内装有圆珠笔和铅笔,另一只杯子开始接纳回形针、橡皮筋和图钉。这些全是值班护士送的。他甚至有三本拍纸簿。
帕特里克已经开始工作。一个角落里堆放着许许多多法律文件。他正在看一份控告他的起诉书时,他的医生突然来了。这是海亚尼大夫一天当中第三次来到他的房内。
“欢迎你来到我的办公室。”帕特里克说。那个悬置的大电视机几乎碰着他的头顶。座椅离床铺下首不到一英尺。
“很高兴见到你。”海亚尼说。医院里的消息传得比法律事务所还快。这两天大家都在背地里开玩笑,说312病房新成立了一个法律事务所,“希望你不要控告医生。”
“绝对不会。我从事法律工作13年,从来没有控告过医生和医院。”他说着站起来,面对着海亚尼。
“我知道没有白和你交朋友。”海亚尼说着,轻轻地探查帕特里克胸部的伤口。“你觉得怎样?”他问。这是他一天中第三次询问。
“很好。”帕特里克回答。这是他一天中第无数次回答。那些护士出于好奇,至少每小时闯进来两次,借口有什么差事。而且每次她们都问:“您觉得怎样?”
“很好。”他总是这样回答。
“今天你有没有打盹?”海亚尼说着,蹲下来探查他左腿的伤口。
“没有。不吃药就睡不着,白天我确实不想吃什么药。”帕特里克回答。其实,白天打盹是不可能的,因为有护士和护理员出出进进。
他坐在床沿,以恳切的目光望着海亚尼。“我能和你说件事吗?”他问。
海亚尼停止填写表格,“当然可以。”
帕特里克谨慎地扫视左右,仿佛到处都有耳目似的。“我做律师的时候,”他轻声说,“有这样一个委托人。他是银行家,因盗窃公款被捕。那年他44岁,已婚,有三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本是聪明人,却干了这件傻事。他是深夜在家里被捕的,并被马上送到县监狱。由于犯人很多,他被投入一间小牢房,与两个街道小流氓合住。这两个小流氓狠毒如魔鬼。他们先是塞住他的嘴,防止他喊出声。继而他们揍他,干了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事。两个小时前他还坐在家里看电视,接着却半死不活地呆在离家三英里的监狱里。”帕特里克垂下了头,开始挤捏鼻根。
海亚尼大夫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大夫,你不能让我也去遭这种罪。”帕特里克说。他的声音颤栗,眼里充满了泪水。
“别担心,帕特里克。”
“大夫,我一想到这事就特别害怕,晚上也做这方面的噩梦。”
“我一定帮助你,帕特里克。”
“那种罪我确实受够了。”
“我说话算数,帕特里克。”
接下来负责询问的是一位矮得出奇的特工。他名叫沃伦,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不停地吸烟。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握着笔,板着脸,只有嘴唇在蠕动,眼神无法看清。他端着一本本漂亮的文件夹,不时朝会议桌下首发问。斯特凡诺坐在那里,手中摆弄一枚回形针。他的律师在一旁用电脑做记录。
“你们的联盟是何时成立的?”沃伦问。
“他在纽约失去一切踪迹后,我们把人马撤了回来,等待时机。我们追寻了所有的线索,并在原来打听过的地方继续打听。但什么结果也没有。寻觅之事很快冷下来了,我们开始作长期准备。我找了本尼·阿历西亚,他愿意资助。接着我又找了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和北方人寿互保公司的人,他们也有这个意向。北方人寿互保公司刚刚被他的妻子敲去25o万美元,只有掌握了他还活着的确凿证据才能将这笔钱追回。他们同意资助5o万美元。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的情况稍为复杂。他们当时还没有赔款,但已有失去4oo万美元的危险。”
“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是否有那个法律事务所的渎职保险?”
“已经结算了。它只是单独列了一项条款,被附在正式的失窃保险单后面。该保险单保证该法律事务所不受其雇员和合伙人的欺诈和偷盗。因为拉尼根偷了该法律事务所的钱,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不得不赔款,总数达4oo万美元。”
“但是你的客户阿历西亚先生得到了这笔钱,对吗?”
“是的。起初他状告该法律事务所,要求如数赔偿被窃的6ooo万美元,但该法律事务所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同意转让保险费。大家坐下来谈判,达成了协议。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同意支付这笔保险费给阿历西亚先生,但他必须从中拿出1oo万美元用于追寻拉尼根。阿历西亚同意这样做,但条件是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另外拿出1oo万美元资助追寻之事。”
“这么说阿历西亚资助了1oo万,莫纳克—西厄拉保险公司资助了1oo万,北方人寿互保公司资助了5o万,总共有25o万美元,对吗?”
“是的,这是最初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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