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过去…沙发上的两个人…
减元站了起来,指着她们,手在颤抖,唇在颤抖,眼里全是破碎,
“你把她们抱来干什么,你把她们抱来干什么快,快,送回去,送回去,三儿,三儿,三儿…”他连说了三个“三儿”,却再也不成语…
米旆一直僵立地坐在那里,眼里只有那两个孩子,…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里可以承载这样大的苦……
佟岩叹了口气,又咬了咬牙,仿佛“破釜沉舟”……
他再次跑了出去,留下两个小孩子放在我的“小王府”这华丽的场中央,她们一点儿也不认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的男人,…
她进来时,
第一眼,我不禁感叹,和三还是和三,永远能这样轻易勾走人的魂…一惊!而后,已经是了然,原来…我又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在作孽啊!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
她流泪,
她生气,
她无奈,
她心疼,
她微笑,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
和三,快!看看你的男孩儿们吧,看看他们吧,你的减元和米旆为了你…连我都不禁急切地想要这样呼喊出声,何况
终于,她抬起了头,看向了…却只是…
那该死的笑!我都要咒骂!
你笑地那样真挚,为什么?!
你笑地那样理所当然,为什么?!
你笑地那样…憨直…为什么……
“你们好,好久不见。”
七个字,就只七个字,他们只配你这七个字?……
她走了,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转身走了,什么配不配,什么为什么,她走了…她知道她带走了什么吗…
“减元,我最爱你,”米旆流着泪对减元说,减元点点头,闭上眼,那滑落下的泪…唇,最终还是碰到一起泪,也融在一起…
也许,我稍稍有些明白了。这早已是两颗哭泣到碎裂的心。
121
第三十三章
有这样一群女人,她们的特征如下:一点纤弱,外加一点忧郁,再来一点放纵,手里时常夹着一支烟或端着一杯酒,不过,必须的,这一切都要以优雅的姿态为基础;丝缎的衣料要名贵,但华丽得不过分,也没什么惹眼的装饰;腰身要自由,可以容许身体曲线时刻慵懒,每分每秒都是又舒适又体面。眼熟吧,是啊是啊,不过好象离得远了点儿———真正的上流美。
此时,我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这件nina ricci迤俪长裙套在身上确有点那意思,我的长发再次及腰,尾端弯曲的发梢挺有妩媚的姿态。双手插着腰,我转了个身,看向那边靠在沙发里玩连环锁的流枷,—————这裙子他买的。
两年前,流枷自从送了我那件jil sander后,他的爱好就象多了这一项,他喜欢给我买衣服。已经接近病态,只要是他看顺眼了,多难弄到他都要弄到,我不穿不要紧,他搁着。其实,我倒也无所谓,衣服多了还愁穿不了?何况,流枷那双毒眼绝对高品位。
我走向跪在床边玩儿《哈6》玩偶的结衣和渺渺,两个小家伙都是“哈里波特迷”,这是她们爸爸才从法国给她们寄来的最新玩偶。我一手撑床上斜坐在床边,随手拿起一只玩偶,是那只家养小精灵,
“和渺渺,你喜欢他吗,”
和渺渺抬起头看了眼,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玩儿她最喜欢的霍格沃茨校长,
“冯结衣呢?”
“不喜欢。”
冯结衣甚至连头都没抬,
“我喜欢。”一头躺下去,长发散满一床,长裙曳地一席,“可怜的家养小精灵,猥琐、智力低下、受人所控、偶尔疯癫、毫无个人利益可言————”我玩我的,比结衣渺渺还专注的掰着那小精灵,
“和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还高举着那小精灵,垂眼瞟了眼那边的流枷,他放下连环锁很严肃地望着我,
我也没放下小精灵,注意力又回到它身上,“你说,”
“我口里有一颗龋齿,千方百计折磨我的神志:白日里,它静静伏兵以待;黑夜里,牙科医生安歇,药房闭门,它便猖獗一时。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于是走访医生,我对医生说:‘请拔除我这颗龋齿吧!它使我尝不到睡梦的香甜,将宁静的夜晚化成了呻吟和吁叹。’医生摇头说,‘倘若能够医治,千万不要拔掉龋齿。’说罢,医生动手钻磨、清洗,除掉龋齿上的病迹;直到再无虫蛀部分,边在牙洞间填充以真金。之后,医生夸口说,‘病牙已经变得坚固结实,胜过了你那健康的牙齿。’我相信他的话,高兴地和医生告辞。一周过后,这颗倒霉的牙齿又来折磨我,它驱散了我心中的歌,代之注入临死者发出的喉鸣和深渊中传来的啼哭声。我走访另一位牙医。我坚决地说:‘请拔除这颗添金的坏牙吧!不要犹豫,不要迟疑!挨棍子打的人不同于数棍数的人,’医生动手拔牙。那是剧烈疼痛的时刻,然而也是吉祥欣喜的时刻。医生拔下那颗病齿,仔细检查。之后他对我说:‘对,应该拔除!病在牙根,已经没有希望治愈。’那天晚上,我安然入睡,睡得恬适酣畅,因此,我深深感激这拔除之功。”
故事说完了。
我知道他一直望着我,
叹口气,我放下玩偶,坐起身,看着他,
“流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有些东西是拔不掉的,或许说,很难拔掉,”我仰起头,满脸忧郁,
“那你只能继续烦恼,自找烦恼。”
我望着他,慢慢咬上唇——
我知道,我这几天确实有些许焦躁,也许是怀孕的反应,也许,是因为那天他们的眼睛————
人们说,时间可以消解一切,一句现代人经常挂在嘴边用来扼杀情感、推卸责任或者精神胜利的屁话。越是流逝,时间在人的记忆背面蚀刻的铭文就会越加清晰刺眼,只不过是我们不肯多看它一眼,或者不肯承认罢了。有些东西,时间或许可以掩埋,甚至可以用最凶狠的冷酷将它拔除,如果这样,情感能称之为情感,过往能称之为过往吗,我确实焦躁,甚至难受,可这一切,就一定会成为我的烦恼?那天他们的眼睛,米旆的,减元的,我都看清了,这是我曾经人生中情感的证明,我能否认?能象流枷说的轻易“拔掉”?而且,能保证“拔掉”后就“恬适酣畅”?
不,我并不想否定它,我现在只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正视它,———
焦躁确实不对,却真不能让它延续成我的烦恼了————流枷这点倒说的对,烦恼不能自找————
这样一想,人确实轻松了不小。还是要感谢流枷,他的想法和我有时会有出入,但,总能从旁用他的方法为我解惑。
122
“在雪月里,捡几粒田螺的遗骸
用记忆的丝线串起
在风花中,抠几粒算珠的标本
用生活的轮廓捆扎
小心翼翼的投到画地为牢的
一间间方格子里
手要轻,要稳,要准
你投中的那一格
就是你长大以后
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
小伙伴们一声吆喝
终于可以进入房子了
只能用单脚支撑,小伙伴们都盯着呢
一间房子只能点地一次,父亲也在旁边盯着
单腿点地的瞬间
你必须尽快把田螺的遗骸
踢到下一格,必须让算珠的标本
快速滚动,算出你少年的成长
算出你青春的年华
还要算出你漂泊的方位和距离
然后准确定位
扯出几缕炊烟
从心底把你召唤
跳着,跳着
田螺的遗骸就跳没了
跳着跳着
算珠的标本就跳散了
等到每一间房子都跳完以后
你就可以买地了
用田螺的遗骸吗
又到哪里去找呢
用算珠的标本吗
散架的标本,还能准确算出
属于你的
那一亩三分地吗
那就继续跳吧
跳着跳着
你就跳出了那个
狗刨式的童年”
狗刨式的童年,跳房子。
我狗刨式的童年,没有父亲;我跳房子,也没有父亲看着。所以,我从来就想象着我会守着我孩子狗刨式的童年,我会看着她们跳房子。
江滩。
在地上画出并排七八个大方格,我带着结衣和渺渺玩地不亦乐乎,
“妈妈,你‘压杠’了!”一下,结衣指着我大叫,
“妈妈,我盖好房子了!”一下,渺渺举着小手高兴地直跳,
我算累地够戗,两个小丫头跳地满头大汗却还嫌不过瘾,“妈妈,还玩还玩,”她们拉着我直蹦,我无可奈何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故意噘着嘴,“妈妈这里有个小宝宝,再跳,他要生气了,”结衣渺渺这小,还真有“乃姐风范”,点点头,“等小宝宝出来了再玩,”我哭笑不得。
我实在没力气了,在“荷漤”(餐馆名),还是流枷张罗着两个小家伙吃的意大利面。我的两个姑娘和村上春树一个爱好,特爱意面。记得村上曾在他的《意大利面之年》中,不惜笔墨地描绘着自己的意面心情:“春、夏、秋、冬,我继续煮着意大利面,那简直象对什么事情的报复一样,如同把一个负心情人的古老情书一束束滑落于炉火之中的孤独女人一般,我继续煮着意大利面。”我的结衣和渺渺当然没村上大这样的执念意境,她们就是喜欢它的味道,这会儿,才大运动量过后,两个小丫头也饿了,吃的更香,嘴上都是番茄酱。
“妈妈你看!”结衣突然瞪着窗外面,
我们看过去,原来是街上有个人骑着匹白马走过去,估计是影楼照相什么的,
我轻轻抹了抹她的嘴,“小笨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巴黎我们不是还看过有警察叔叔骑马的吗,”
“可是没有白马,”她注意力又回到她的意面上,
“妈妈,为什么大马路上不能骑马?”那个才消停,这边渺渺又问上了,我又给她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大马路上都是汽车,要有人骑马不乱套了,”
“可,马路马路,就是骑马的路嘛,”我们家渺渺真不知道是不是和神过早搭上了线,她说的话总可以堵得你回不了嘴,
“这话说的好,”一直不做声的流枷这时还插一杠子,我更不知如何是好,努力想着要是冯予诺在他会怎么回答,可,冯少的板眼又有多少人能及的?我只能用和三的方法了,就是————
“妈妈说马路上不能骑马就不能骑马,你们还有意见?”
两个小丫头都学油了,望着我呵呵笑还摇头,流枷更是对我嗤之以鼻,不过,管他呢,小丫头没意见了,结衣还嘴甜的说,
“妈妈说不能骑就不能骑,我们是好孩子,都听妈妈的话。”
那小坏模样————我笑着咬着牙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儿。
“这两孩子真可爱,”
突然身后有人柔和地说,我一愣,回头————
“您也在这吃饭,”竟然是减元的妈妈,我有礼地起身,她没回答我,倒是很诚恳地望着我,“我能和你们坐一下吗,”
我确实瞟见流枷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烦,可,这能拒绝吗?
“您请坐,”侍者在结衣旁给她拉开了一个座椅,
结衣和渺渺好奇地望了她一会儿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她们的意大利面上,也可能是这时不是那么饿了,也可能她们觉得来了个陌生人,两个小姑娘这时刀叉使用颇为规范,流枷懒散地卷着面,可也算姿态优雅,这三人儿真是不折不扣“法国上流范儿”,
“你把她们教地很好,”
她这么说,我却突然一愣,笑了起来,却摇摇头,“是冯予诺教的好,”我看见流枷微微抬眼了下,眼中有激赏,他可能以为我是故意戳老人家的痛脚,可我确实就实回答,我八辈子也培养不出这种“范儿”,
老人家眼中还是稍涩了下,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您也来点儿什么东西吧,”
她摇摇头,
“我不饿,我其实———一直跟着你们呢,从你们在江滩上玩跳房子———”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愣地看着她,她却一直微笑着看着结衣和渺渺,眼中全是不掩饰的温柔,
“她们真乖,这么小就这么贴心,她们知道你有小宝宝了吧就一直牵着你也不走快,————减元小时侯也很贴心,他左耳上扎着四个偏坠儿,那是他六岁就扎了,因为我跟他说妈妈想戴耳坠可是妈妈又怕疼,他就说,我替妈妈扎,我替妈妈疼,以后我戴四个耳坠,天天想着妈妈——…”
仿佛自言自语,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就快落下来了吗,可却还在微笑———我的心就那么揪了一下,因为现在我也是个妈妈————这时她却抬起泪眼看着我,
“三儿,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是我们这些做长辈地做错了,减元他并不知道————”
“和三!你吃够了没有,这里的东西太倒胃口了!”流枷突然刀叉一丢,非常不耐烦,“冯结衣!和渺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老爸现在在哪儿,快让他过来接你们回去,和你妈呆着,就沦落到吃这种面了。”他大少爷谁也不管,起身就走,渺渺还拿着刀叉皱着眉头左右晃了晃,象在思考,然后,象得出结论,“流枷,我要爸爸带我们去 pierre gagnaire ,那里的意面最好吃——…”而且兴奋地是一串法文,放下刀叉跟着流枷跑了,
“不,去les freres blanc ,那里的甜品好吃————”结衣根本不落后,也是一串急急的法文跟着跑了,
我有点无措地望着这个已经流下眼泪的夫人不知说什么好————
“和三!你到底走不走!”
流枷在门口喊,
“对不起,我——”我起身看着她,
“不要紧,不要紧,你去吧,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直到我们离开,那位夫人一直坐在那里,我突然觉得,那一瞬,她老了许多——
(我写着这一幕,说实话,心里却一直想着的是冯予诺,冯少不容易哇,要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心————今天,送给冯少一首歌吧,make love (produced by polow da don & jason perry) keri hilson——————,今天是伴着这首歌写的,很有感觉。)
说明
同志们,《活色生香》已经接近尾端,从明天开始我将停止日更,准备专心写结局以及几个重要的番外,最迟下周末一起放上来,到时恭候大家捧场。
有些,我还是想在此做个提前解释,
一,那些想看米旆和减元出来闹腾的同志们恐怕要失望了,因为,我觉得,如果米旆和减元这样做了,你们会更失望。在我心目中,米旆和减元都是相当出色的男人,他们只是错过了,只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在“纪念”这一“错过”,他们对和三还有理智,不会毁了她,而且更不可能在她面前显露一丝一毫的脆弱————番外会有更详细的分析,我会尽量让你们了解这两个深爱着和三的男人有多出色!
二,我爱和三,我不会委屈她,可她并不完美,她其实很多情,就象今天我写的这段,她会心软,即使在上一章她已经做过那样的心理建设,可如果没有流枷,她如果听下去————她就会心软,她一心软就会做出起码对冯予诺不公平的事情,幸好她有流枷。冯予诺对她说,“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喜欢的心,但让他心疼的永远只有一个。”这点,冯予诺能做到,和三永远做不到,她其实很容易心动。所以,我说冯予诺不容易,能让和三时常想到他多不易呀,这样一个多情的女人,或者说,这样一个根本分不清感情的女人————咳,现在不多说了,写完后我会有具体说明。
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到象自己给自己写长评了,呵呵。《活色生香》是我三年前写文五周年贺文,如今一晃都八年了————和你们分享这篇文我真的很高兴,今天有点激动,说实话,今天放上去的这首keri hilson 的歌有点煽情,搞地现在写着写着我都想流泪了,和《活色生香》无关,只是想着自己能写下这么多字,坚持了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好朋友在看————好了,真的不说了,再次鞠躬感激,谢谢你们的陪伴。
124
在希腊神话中,冥府之神pluto深爱小仙女minthe,但他的爱恋被太座发现后,pluto只好把minthe变成“薄荷”这种香草。这是个薄情的故事,可不可否认,薄荷确实是个好东西。流枷很会煮薄荷茶。
我家院子中间有一口井,流枷在上面盖上一块木版,上面再摆放各色新鲜的水果,流枷还把沙发搬到院子中来,上面是金线绕制的软软靠垫。坐下来,喝着他给你现煮的热茶,用精致的红色玻璃杯装着,有一股浓重的薄荷味,加一小勺糖,清凉入脾。
流枷也端着热茶,优雅地叠翘着腿,坐在我对面,
“庄周悲伤得受不了,踉跄去见李聃,李聃哽咽道:亲爱的,我之悲伤更甚于你。和三,你想和你的‘初恋’们上演这出儿悲情戏吗”
“他们留恋初恋吗?并不,只是留恋彼时青春”
“最让人回味的恋情是还没有爱够就戛然而止”
“你心疼他们的命运?其实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一个人从青春起就必须致力于摆脱父母的束缚,只有当这种摆脱有所成就之后,他才不再是一个孩子,想想,他们到现在都还是孩子”
你知道,流枷说话“毒”,可有时真能“一针见血”,扎进你心底。
当他字字珠玑,其实确实都是道理,我知道流枷在开导我,助我走出一段迷惘我也确实在努力消化,虽然,艰辛。
不可否认,当减夫人说出“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做错了,减元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话时,我是害怕往下听的,
剧情老套,对话老套,连感情的发展都如此老套,就怕如此老套下去…这笔纠缠有理清的时候吗?
和三,你不能让你的人生沦为一部三流文艺片,到后来负人负己,伤害了他人的人生,也辜负了自己的人生,
放弃了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悔。
大道理,你又如何不懂?你经历过“无奈”,也经历过他人的“无能”,现在断然不能再去经历“无知”,要“无悔”啊…
我如是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手里搅着薄荷茶,茶香中漾着苦笑:人真不易啊,你能如此清醒的看透这些,可心,依然绞痛着,这就是两难。
“三儿?”
我仰起头看向门口,一下子站起来,“南子!”
这个和我一块儿长大的男人依然还是那样耐看,关键是那双眼睛,我总能从中看到最真实的自己,一如现在我毫无掩饰的惊喜。我找他好几天了,他一直都不在,就连陶阿姨都不在家,我有些担心了———
“你上哪儿去了,陶阿姨呢,怎么碟店也关门了,—————”我把他拉进来,连珠炮似的问,南子只一直微笑地看着我,
给他倒了杯薄荷茶,南子接着了却搁在了木板上,手习惯去摸荷包,我知道那是摸烟,却又停了下来,
“忘了,你又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我笑着望着他,
“减元告诉我的,”
我愣了下,南子却象没什么,他往里望了望,“两个小丫头呢,”
我站起来就要往里走,“睡懒觉呢,昨天玩疯了,我把她们叫起来——…”
“诶,算了算了,让她们睡让她们睡,”南子拦着我,我跟着他坐下来,“等会儿就带她们过去给陶阿姨请安,”我歪着脑袋笑着望着他,陶阿姨从小就疼我,我回来第一天就想着带结衣和渺渺去给她请安的,
“陶阿姨身体还好吧,”
“恩,这几年好多了,我这几天带她回恩施给老头儿上坟去了,”
原来如此,我这才想起来几天前正好是南子爸爸的忌日,难怪他们都不在家,
“碟店没做了?”
“我们这片儿可能要拆,没做了,我盘了个的士,这几年跑车也还可以,”
“开的士?车自己买下来了吗,”我又象个老母鸡似的罗嗦,
南子点点头,“多亏减元他们帮忙,牌照、车都搞的挺顺利,现在人老了也不图钱就图个安逸,”南子笑着说,
我也点点头,手握上他的手,“南子,我这儿没亲人了,我就挂念你,你可要过好,”是的,他就是我的亲人,
南子拍了拍我的手,“好,一切都好,你自己也要———”话没说下去,可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重重点点头,两个人眼睛都有点红,
“诶,老子那天跑武昌还在车上拣了钱,你猜多少,”南子故意笑着说,可能要转移这伤感,我也笑起来,尽管眼睛还红通通的,“多少,难不成还大十几万,”
“15万,扎实吧,”
“什么?这好的事,你还了?”
南子点点头,“这种钱拿了不丑,我还了,那老姐屋里也困难,”
“你还了别人,别人没说给你表示一下,”
“他说给我五千块钱做谢礼,我没有要,”南子笑着摇头,
我拍他一下,象以前一样环着他的肩,哥们儿味十足地调侃他,“几傻咧,接着撒,5000块钱搞二三十个电子眼没问题撒,”南子还是笑着直摇头,
“三儿,你别挂念减元他们,你过好你的,”南子突然这么说,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都硬了下,有些尴尬,我呐呐地靠着他说,“我是过我的——…”
南子拿起他开始放在木版上的薄荷茶,也没喝,就在手里摩挲着精致的杯底,
“这多年都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晓得我是个粗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这几年和他们走得比较近,刚开始他们来找我时,说实话,和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我还有点————可相处时间长了,他们确实也蛮讲胃口,是真朋友,————那天喝了点酒,大家都有点喝高了,减元,米旆————呵呵,这是说实在话,我从来没有看见哪个男的那样哭——…他们两个都哭了,我心里也,啧————他们是读过书的,所以有些想法确实————我记得米旆醉薰熏的,他说,‘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我当时是有点懂了,他们哪里是象外头人说的是同性恋什么的,他们可能就想用最‘变态’的一个行为来纪念那个‘恋’字,也许也有点报复什么,报复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吧,他们那时都不得自由————三儿,我前天从恩施往武汉回来的路上就接到减元一个电话,你们是不是见了一面的,”我点点头,靠在南子身上完全没动,我怕一动,心里的疼就——…“他说,”南子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交握,“他说,要我跟你讲,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他说,要你好好过,你过好了,他和米旆,就过好了,其实,———”南子没有再说下去,
我却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他们,减元,米旆,包括,南子————
我会过好的,
我会过好的,
紧紧握上南子的手,我的泪在不停地流却始终没有看他,从他回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他明白,他明白———
参加完小桃的婚礼,拜访好陶阿姨,三天后,我带着结衣渺渺和流枷离开武汉,回家了。是的,如今,我的家在法国,在那个能让我“过的好”的地方,
我会过好的,会努力过好!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爱的人在,爱你的人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结章
结章
电影《爱的发声练习》里,女人对着初遇的男人茫然地问道“爱是什么”,而她的手却已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游移巡弋。于是,男人对女人说,让身体告诉你什么是爱。
是的,没有语言,我们也知道什么是爱——可以是凝望的视线,可以是肢体的纠缠,可以是急促的啜息,可以是骤然的晕眩。在说出“我爱你”之前,我们的身体早早便做下决定。
于是,冯予诺常带着我舞蹈,他说,舞蹈,是身体的情书。
我俩尤为钟情阿根廷的探戈,而且跳起来尤为投入。两人之间,私秘的距离,却犹如顶着寒光闪闪的短剑,在锋尖上找着快感,酣畅淋漓。
很有意思,这并不象我们之间平日里的情感,细水长流,温情脉脉;可这也恰巧说明着我们之间的情感,同样可以激烈如火,燃情四溢,———
毫无疑问,我两再次成为了这场奢华宴会的主角,因为这支诉说着爱意的舞蹈,因为女人微拢起的小腹,因为,男人始终护佑在女人身侧的那双坚定温暖的手————
是的,此时的一切奢华无度,可我觉得,这里,只有一样东西是只独属于我的奢华————这个挽着我的男人。
冯予诺。
他就是我的奢侈品:你希望他出身名门,衣冠楚楚,在别人面前有面子,而随着你与他朝夕相处,随着你自身文化艺术修养的提高,你读懂了他更多,你越来越欣赏他的内在———他的文化内涵、他的审美眼光、他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他给你生活带来的创意,他的广博,他的善良———于是,你对他真正产生了情感,喜欢与他耳鬓厮磨,直至他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这件是我最完美的奢侈品,我将永远珍藏!
冯予诺说,爱一个人就是让那人的名字在临终之际成为你双唇间最后的音乐,
冯予诺说,他最后的音乐一定是,和三,
我说,和三有何尝不是他呢,
也许,这就是两个人一生最极至的奢华。
(全文 完)
番外
番外
我叫南子,是个普通的的哥。其实,兄弟们都说我不适合做这行,因为这“的哥”都能侃,我却不爱说话。可我还挺喜欢这行,不能侃没什么,有耐心听就行了,现在人发泄的渠道太窄了,陌生人都成了最佳倾诉对象,于是,我听到了许多故事,喜悦的,悲伤的,兴奋的,心碎的———
曾经有这样一个乘客问我,你有故事吗,也许是他在倾诉后想交换什么以求心理平衡,我摇摇头,很遗憾,没有。我的生活四平八稳,虽然年少时糊涂阵儿,可那真不能算故事。
我觉得,有故事的人,生来是就被老天爷选好了的,他一定是个极其了得的人物,老天爷才放心让他经历故事,把各种情绪都丢给他去消化,看他挺不挺得住,挺住了,他是个幸福的人,挺不住,他也幸福,因为,酸,甜,苦,辣,都尝过。这样的人物不容易得,我自己不是,可却有幸碰到一个。和三。我觉得自己能在她的故事里参合进一个小角色已经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眷顾了。
和三。
首先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和三喜欢说自己长的“还可以”,其实,她不知道,这样说时的她最美。那一股活活的神气,非常单纯,非常坦率,非常聪明的神气,这种神气在她的鼻子微翘的玫瑰色的脸上,在她饱满秀气的嘴唇上,主要是在那双眯缝着的,非常灵活的黑眼睛里,都流露出来。
和三就是个朝气的人,你看着她,就觉得有希望。
她就是那种“大义凛然,人们着眼于大义,我着眼于凛然”的人,她快乐的做着自己认为一切该做的事情,做的理所当然。
她说,从正面看,是伟大的神(god);从反面看,是卑鄙小人(dog)。其实,人们所犯的罪恶(evil),反过来,正是为了活着(live)。
她说,当你口中都是灰心软弱的话语时,你的口就成了魔鬼的出口。
她说,这个世界是属于弱者的,因为弱者最懂得适应。
也许,你觉得她满嘴“歪理”,她也确实在用她的“歪理”快活的活着,可,这,难道不对吗,
她还说,良心走路时无意丢掉了一粒种子,开了花,结了果。返回时偶见,剥开壳子。啊!惊奇地发现,里面全是运气!
是呀,她用她的“歪理”过活着,却也一直秉持着一颗美好的良心,所以,她最后果然收获了“运气”。
她也有生活艰难的时候,她也有内心困顿的时候,可她的“运气”常伴随着她,你能说,这只是她的“运气”吗,我想,恐怕无人敢点头。
“对人亲善,是仁;洞察一切,是明;勇猛而不怯懦,是武。”和三很崇拜刘官红这句话,她说她要这样做人,她说要这样一直做下去很难,她说,她会努力这样做下去,————
一个这样的女孩,你能说她的一切只是“运气”吗,
一个这样的女孩,你能说她不配拥有这个世上最深厚,最高贵的爱吗,
是的,她同时拥有许多颗爱她的心,而且,颗颗流血。
当减元默默不住流着泪,“我看见她了——…”那就象一场他遥不可及的梦,
当米旆哭着嘶哑着说,“她至少有你的孩子,你们的孩子,我呢,我呢————”那种疼,我都想掉泪,
那一刻,酒醉后的一刻,平时多爷们儿的两个男人哭泣地象个孩子,他们曾经是朋友,是敌人,可不管是什么,我想,这时,没有谁更能象他们彼此这样了解彼此的疼,伤心,————
命运是个无奈的玩意儿,你这时能向它讨教什么呢?
疼了,伤心了,他们还是爷们儿,做了爷们儿该做的事,报复该报复的,放下该放下的,留恋着该留恋的————
“南子,让她好好过,她过好了,我们就都好了。”
也许,尘埃就应该这样落定,
把爱永远放在最柔软的地方,把留恋永远留给自己,远远看着她就好,————
“你们打算永远就这么闹着?”
这出“同性恋”的闹剧,他们真有自己的理由:“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
米旆笑了,减元也笑了,
“和三不也说过,从正面看,是伟大的神(god);从反面看,是卑鄙小人(dog)。其实,人们所犯的罪恶(evil),反过来,正是为了活着(live)。我们只想更好的活着。”
和三,你知道到底有两颗多么爱着你的心在守着你吗,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个传言吓住了多少人,也迷惑了多少人,至少,不再有人去觊觎得到他们已经送出收不回的心————
这颗心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十八岁,属于她和他们的十八岁———
那,我的呢,
天知,地知,我知,就够了。
写在后面的话
同志们,《活色生香》完结了,非常感谢大家跟着看到这,陪我了下一桩心愿。
《活色生香》说实话,我写着真的很幸福,天天想象着过这样奢侈的生活,对咱小老百姓来说不美到天上去了?可惜,它还只能算一个童话,俗气,老套,却也让人向往的童话。
哪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嫁给好老公,养双好儿女,吃穿不愁,天天被人捧着,不劳而获的过日子,————自己目前过不上,大胆想象一下难道还不行?呵呵,于是,有了《活色生香》,
其实,《活色》当初的构思并不是这个走向,其实,我当初真下了狠心想写个“np”版的,其实,我的男主起初确实不是冯予诺,————可,咱要听党的话不是吗,国家大环境一改,我的小环境也改了,写成这么个———呵呵,其实冯予诺也不错吧,
本想结束后我会有许多话要讲,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也许,心里一个奢侈的梦做完了,就都轻松了,什么也不想解释了,不想多说了,也好,就这样吧,这样个故事,这样个俗气的故事,如果你也喜欢,我就放心了,这样长这样华丽的一个梦,要多个人做才好咧,
下面,我要开09年的新坑了,希望你一如既往的支持,也许,这又是个梦,管它是噩梦还是美梦,有你陪伴才是好梦,你说是吗?祝我们大家好梦连绵,阿门。
全文终!
louis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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