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名:弃花
作 者:御我
出 版 社:天使
出版时间:2009107
文案:
树发出了死亡前的悲鸣,围绕其下的叶族无不哀恸万分。
在树凋零前,却诞下了负责守护叶族的花。
面对自己最强而有力的保护者,
叶族惊慌失措……
失去树的守护花……很容易疯狂。
我们不能留着他,绝对不能。
被族人抛弃的守护者,却被人捡去。
人给了他名──公华。
温柔的人教了他爱;所爱的人一一逝去教了他恨。
初懂世事的公华却发现自己该做的第一件事是……
复仇
但同时,他却发现,自己也是别人复仇的对象。
楔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花。
花不是这样的,花是植物,花不会动,不会说话,你……
我会动,我走过无数岁月,
我会看,我看过沧海桑田,
我会说,我述说爱恨情仇,
但,我还是花。
叶族要离开席宗大陆了。
他们是这块大陆上最后一支叶族,一直以来都隐居高山森林之中,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但如今,却也不得不远渡重洋,前往另一块大陆,只因为他们赖以维生的灵树已经太老太老了,就快要死去了。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投奔另一块大陆,那里有另外几支叶族愿意接纳自己的同胞,他们有健壮的灵树,足以容纳下这支迁徒的叶族。
为了迁徒,叶开始做着各种准备,有的叶在靠近海边的树林里建造船只,有的叶学习航海的技术,有的叶开始腌渍食物和饮酒。
所有叶努力学习一切让他们能够安然抵达另一块大陆的知识,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树快要死了,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尽快学习所有能安全抵达另一块大陆的知识。虽然,这『快』的时间定义约是人族的一辈子。
离树的死亡大约还有一百年左右的时间,让叶可以彻底离开他们的故乡。
一百年,感觉起来那么长,但是对于整个种族的迁徒,对于要跨越未知海洋的十几万名叶来说,却又似乎不太够用,因为叶族拥有将近千年的寿命,他们的生活步调一向是非常缓慢的。
就在叶们忙碌不已的时候,濒死的树却开花了,这恐怕是祂最后一次开花,而那竟是一朵黑色的花。
叶们不知所措。
叶们始终不喜欢花。
叶族向来是充满色彩的种族,他们的外貌纤细而优美,拥有嫩绿、蔚蓝、银紫、灿金、亮橘……各式各样颜色的头发和眼睛。不管是什么颜色,特点都是明亮灿烂的。
但是,花却有着纯黑的发和暗红色的眼睛,两个颜色都如此灰暗,彷佛象征着树的毁灭,所以叶不喜欢那黑色的花,就像拒绝接受他们的树就快要死了。
除了颜色,花的生长似乎也不太对劲。一般来说,只要十个年,花就会说话了;二十个年,花就会乱跑了;三十个年头,花就能展现所有的能力。
花是灵树诞下的孩子,是叶族的守护者,他能操控所有的植物来保护叶族。
但,那朵花什么也不会,甚至不会走路。他曾经跨出步伐,但现在却几乎都窝在树下,用长而乱的黑发遮住自己的脸,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做,而且,从来就不说话。
虽然叶不喜欢那朵花,但也没有任何叶会欺侮那朵花,本性良善的叶也做不出欺侮这样的举动,他们只是持续学习飘洋渡海的知识,等待离开的那一刻,然后彻底忽略那朵花。
眷顾家乡的叶族一等再等,等到永绿的树竟然开始变红变黄了,他们大为震惊,却也终于明白,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们的树真的要死了。
直到这时,每个叶才真正觉悟了。
叶族的王毅然决然地下令所有的叶都必须离开森林,开始登上船只,不管是否有未登上船的叶,最后一艘船都会在一年后开走。
至此,叶族终于开始迁徒,缓慢却坚决。
这时,花终于站起来了,他离开了世界树的树荫下,跟着叶们的队伍,摇摇晃晃地迈着步伐。他不太习惯走路,走得很慢,渐渐从队伍前方落到中间,又落到队伍尾端。
终于,他走在最后一名叶的后方,那名叶有着银紫色的长发,在森林中是非常好辨认的。花看着他的发、跟着他,如果那名叶在这时离开队伍,恐怕花也会跟着他走。
银紫发色的叶不时回头看花,虽然他也不喜欢花,但是,却有点不忍。
毕竟,那是他们的花。
这朵花原本该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珍宝,他们最强大的守护者。
但,树死了,他们不得不离开。
他们不能带走这朵花,所以从花诞下的那刻起,就没有叶敢多看他一眼……这朵已经注定被他们遗弃的花,他们怎么敢多看他一眼?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数不清的巨大船只伫立在海边,几乎通体白灰的船只是叶族自己建造的,颜色鲜艳的船只则是另一块大陆的叶族派来接应的。
银紫发色的叶停下脚步,抬头环顾了下海面,海面上全都是坐满叶的船,船上所有的叶都看着他,同时也看着他身后的花。
银紫发色的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过身去,面对着花,他头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花。虽然花的发色纯黑,但是却有一身白皙的皮肤,两者搭配起来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灰暗,反因为黑与白的搭配而十分显眼。
也许这朵花会有出乎意料的能力……但他不能这样想也不能喜欢花,因为他们就要抛弃他了。
叶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太多情绪,只是道歉:「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你不能跟我们上船。」
花只是看着他,用一双暗红色的眼。
叶避开了花的视线,微微低下头,说:「我的名是银切紫,如果你、你之后安然无恙的话……请来君得大陆找我们。」
花仍旧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叶主,你要上船了吗?」
银切紫转头一看,两名叶从船上走下来,正在询问他。他点点头问:「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是的,可以开船了。」
「那么就走吧。」
话一说完,银切紫本想回头看花一眼,但是却在那瞬间硬生生停下动作,然后直接跟着两名叶离开。
花也跟着走了几步,但银切紫和其他两名叶停下脚步,回头皱眉看了看他,却没有人愿意出言阻止他,他们又开始往船上走,而花又跟随,叶再次停下脚步……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花似乎明白了,他看着银切紫和两名叶上了船,但却没有再跟随,只是站在岸边,视线始终跟着银切紫。
花的停留让所有的叶都松了一口气。如果花真的执意跟随上船,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打骂他、驱赶他吗?
但跟随在叶族的周围本就是花的职责,他们怎能因为花的尽责而责骂他?
花站在岸边,瞪大了眼看着船上的叶,这时,他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你们不喜欢我?」
在甲板上,几乎所有的叶都在看着那朵花,银切紫尤其难受,因为花没有看着任何人,就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他。
然后,他们很惊奇地发现花张嘴了,只是他们离得太远,根本听不见是不是有任何话语从花的口中吐出。
但那也不重要了,因为树要死了。
诞下花的树若是死了,花通常都会跟着疯狂,
疯狂的花是很危险的。
花在岸边呆立了很久很久,此刻,海面上早就没有任何一艘船了。
花的职责是待在叶的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但花已看不见任何一名叶,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有站在岸边,呆呆地看着船离去的方向。
但是,孩子始终还是眷恋着家,花开始思念起树了,所以他开始走回自己的家,走回树的所在地。
虽然,这一路上已经没有任何叶族可以作伴了。
花从未接触过叶族以外的世界,他不知道,当叶成群结伙时,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所以没有人会胆敢冒犯一整群的叶,但是,当他独自一个人时,这一路上的危险多得超乎想像。
虽然,对花来说,有毒的植物不是危险,没有植物会伤害花,同时,花也不吃植物。
不少兄猛的兽曾经盯上花,但是兽能察觉花并不是一般的猎物,通常在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后,就会自行离开。
所以对花来说,最危险的还是在森林中冒险的人族。
人族喜爱叶的美貌,他们捕捉叶,当作观赏狎玩的玩物。
没走几天,花就在归途中遇上了一队冒险者,他们的种族清一色是人族。冒险者听说叶族在迁徒,想来碰碰运气,看是否能遇上落单的叶。只要他们捉捕到一个叶,就等于巨大财富已经入了口袋。
但是,他们没有遇上叶,却遇上了花。
他们兴高采烈,以为自己遇上了叶,开心地捉住了他,但之后,却疑惑眼前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族的外貌虽然和人族有差距,但基本还是相似的,至少基本外型都是相同的,只是发色和眼色都特别的鲜艳,身型纤细以及五官姣好。
花却不同了,他裸着身子,什么衣物也没有穿,但是却看不见任何性别特征,他的外貌就像十五岁的少女或者更年轻的少年,但他却没有乳房,甚至没有男女皆有的乳头,下体也没有任何生殖器官,全身没有一丝毛发,仅有头上的浓密黑发。
乍看之下,花的黑发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发丝飘动的情况不太对劲,似乎不是被风吹起来的,而是发丝自然而然的飘动起来。
冒险者虽然有些惊有些慌,但花看起来并没有伤害力,于是他们的慌乱消失了,而且在抱持着聊胜于无的心态之下,仍旧把花抓走了。
由于,花的容貌并不特别出众,顶多称为清秀,而且他没有性别特征,根本无法让人狎玩。
最后,叶的珍宝──花,落到了马戏团去,被关在笼子里,让一批又一批的人族观赏,嘲笑这是个没有性别的畸形人。
但事实上,花并不是很在意。
他其实根本听不懂人族的语言,他只是有点想家,想回到树的树荫底下去……但一想到,树的周围已经没有叶了,他也就不是很急着回去。
待在这里,至少周围还有一点人族,虽然这里的环境让他的心情有点阴郁,因为只有马戏团搬迁的时候,他才能晒到一点太阳。这种恶劣的环境让他有点冷,有点累,有点饿……不过,这一切都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马戏团的人摆上几种食物,看见花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吃,却也不会饿死的情况,他们很高兴自己可以省下一份伙食费,此后没有再尝试摆上任何食物,铁笼里就只有一桶水,久久才添一次水。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但花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他只是蹲在铁笼子里,想着树,想着阳光,想着干净的水,想着那些离开的叶,想着银紫发色的叶……
直到有一天,一阵陌生的感受掠过花的全身。
痛!
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突然明白了,他的家死了……树死了。
哪怕距离树很遥远,但是痛苦却仍旧强烈得让花无法忍受,所以他还是发狂了,一头黑发就像是狂乱的蛇般疯狂蠕动……他抬起头来,朝天尖叫。
巨木窜出了地面,刺穿铁笼,刺穿马戏团的棚子,刺穿所有惊慌尖叫的人。
巨大的藤蔓在地面蜿蜒,无视于面前的任何障碍物,一路辗过马车,辗过城镇,辗过一切……
当花再次清醒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废墟,他白皙的身子沾着黑红色的干涸液体,看起来异常怵目惊心,头发也因为沾满了干涸的血而不再飘逸……他好饱。
饱得想吐。
很饱,却也很空,周围又没有其他生物了,又只剩下花。
第一章:花,公花……公华
我以为我跨出了笼子,
后来却发现,
我只是踏进了更大的牢笼,而且怎么也跨不出去。
这跨不出的牢笼名为仇恨。
——公华
花摇摇晃晃地踏出步伐,跨出残破的笼子。
刚开始,他还有点迷惘,不明白自己该去哪里,但这并没有困扰花多久,他迈开脚步,缓缓朝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向走去……那是他的家,树的所在。
他走得非常慢,因为肚子实在饱胀得很难受。在发狂的时候,他吃了不少血,这不是他吃惯的水,所以吃得有点不习惯,而且也实在吃得太多了。
走了一阵子,却又有一群人族从后方赶上来了,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们。
到了这时,花当然已经认得人族了,这些人族还骑在一种兽的身上。他也早已不只一次看过人类坐在兽的身上。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疑惑过人为什么不自己走路却要骑在兽的身上,但是观察到后来,他也大略明白了,那是因为兽跑得比人快,而且有些兽可以拖运非常沉重的物品。
坐在兽身上的人类穿着厚厚的一层……『石头』。花很少看过那种东西,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也只好当作是石头。
除了穿着以外,人的手上也拿着各种不同形状的『石头』。
亮闪闪的,挺好看的,也许是装饰品。花是这么想的。
那些人从兽身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段距离之外,然后把花团团围住,而且把手上亮闪闪的石头平举,尖端对准了花。
花偏着头看他们。他认为,这些人大概又要把自己关进笼子去了。
一个人缓缓地走进了包围圈,花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直直地盯着他看。那人一路走到了花的跟前,在三步远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这个人挺高的,花要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那人也低头看着花的脸,好一阵子都没有什么举动,然后他突然收起了手上那亮闪闪的石头,解下了披在他肩上,垂在他身后的大块东西。
花倒是认得这东西,所有的人族都被这个东西包裹住,只是不同人身上包裹的东西外型都不太一样,就像不同花的花辫也常常不同。
这时,花突然想起来了。叶族也会用东西包着自己,但他们用的是各种不同的大树叶、毛皮或者是羽毛,然后在腰间系上了藤,有时还会挂着花朵,或者是各种漂亮的石头。
包住人类的东西却不是树叶,花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名称到底是什么,只好把它当作花瓣了。
这时,那人把大『花瓣』披到了花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打结,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花瓣会牢牢地待在花的身上,不会滑下来。
花感到有点惊奇。这东西很软,果然和花辫一样,也许真的是自己没见过的花的花瓣?
不过,这东西真的是花瓣,一朵花也不会和其他的花交换花瓣的,所以花不懂这个人类为什么要把他的花辫放在自己身上。
这时,人张开了嘴,嘴里发出了一串声音,但花听不懂,所以没开口,只是摸着自己身上的『花瓣』,他很喜欢这花瓣的触感。
见状,人抓了抓头,看起来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然后他伸手比着他自己,不停发出一串语音:「战欧恩帕拉丁、战欧恩帕拉丁……」
花明白了,这个人是战欧恩帕拉丁。
「战欧恩帕拉丁。」花念完人类的名字,也学他比着自己,用叶族的语言说:「花。」说完后,他想了想,补充说明:「公的花。」
注定被遗弃的花并没有被给予名字,他唯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身份和性别。
花的性别分法却和其他种族大不相同。光看外表的话,公花和母花其实没有多大分别,他们同样都没有任何生殖器官,没有乳头,除了头顶的发丝外,没有任何毛发。
但是,母花的身形往往比公花来得强壮,因为他们要养育孩子长大。
大自然通常如此,留下后代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要生下后代的雌性往往是比较强壮的那方。
那名人类,战欧恩帕拉丁,皱着眉头,尝试发出花说的话语:「公华?」
花偏了偏头,没有否认他的叫法,他知道双方语言不同,音调要完全相同是很困难的,他口中说的『战欧恩帕拉丁』也不一定就是正确发音。
战欧恩帕拉丁又说了一些话,见花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干脆把花横抱起来,然后开始走回他乘坐的兽。
花先是吓了一跳,当战欧恩帕拉丁把他放到了兽的身上,他开始好奇地摸起兽来了。然后战欧恩帕拉丁也跟着坐到了兽身上,他也摸了摸兽,然后拉了拉兽身上的绳子,让兽开始奔跑起来。
花回头看了看树的方向,发现兽将他带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又看了看战欧恩帕拉丁,后者对他笑了笑,先说了一个他不懂的词,然后是「公华」。
因为战欧恩帕拉丁的笑容和明显散发出来的善意,花还是没有跳下去。对孤单了五十年的花来说,笑容和善意以及没有叶族甚至没有生命的树,还是前者更加有吸引力一些。
身下的兽跑得很快,没多久,花就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小镇……那个被自己毁灭的小镇。
浓浓的铁锈味飘散在空中,那是曾经让花饱得想吐的味道,不同的是,现在还加上了腐败的味道……花受不了了。他跳下了急驰的动物,止不住的冲力让他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
一停止翻滚,他就蹲在路边干呕了起来,但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来……几天前吃的血水怎么也不可能吐出来了。
这时,战欧恩帕拉丁也走到花的背后,他显然有些慌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检查完花的四肢,确定对方没有受到大伤害后,他只能拍着花的背,希望花会舒服一些。
这果然让花感觉好一些了,他停止干呕,回头望着战欧恩帕拉丁,希望这个人会再对自己笑一笑。
他并没有笑,只是皱着眉头看花,神色很是担忧。但不知怎么着,看见这神情后,花也感觉好一点了。
见花不再呕吐了,战欧恩帕拉丁又将花横抱起来,大步迈开。
这时,花才注意到,小镇周围多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三角形的东西。
这种三角形的东西在马戏团里头也有很多,每当马戏团移动到新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架起这种三角形的东西,有很大很大的,大得可以让很多很多人类不断钻进去,也有小小的,小得只可以摆进一个关他的笼子以及勉强让人可以进来看他的空间。
花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人族把这种三角形的东西当作一种可以带着走的房子。
战欧恩帕拉丁把他带进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里,这三角形小得连当初关花的笼子都摆不进去。在他们进去的时候,三角形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了,战欧恩帕拉丁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把花放下来,对花笑了笑后便走了出去。
花看着战欧恩帕拉丁离开,心里头有点难过,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遗弃了。
这时,留下来的人突然摸了摸花的头,花转头看他时,这人就和战欧恩帕拉丁一样,对他比着自己,然后不断重复说:「米拉。」
然后,他比了比花,说「公华」,又比了比他自己,说:「米拉」。
花懂了,这个人想要自己开口说他的名字。花用手比着那名人类,说:「米拉。」
他一说完,那个人就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花看着这笑容,也跟着笑了。
这时,外头走进了两个人,他们还扛了一个装满热水的桶子进来,放下桶子后,便又离开了。
这时,米拉牵着花到桶子旁,拨了拨桶子中的水。
花有些不懂,米拉是要自己吃水吗?可他前几天吃得太饱,还不想吃东西,而且他也不喜欢吃热的水,更不需要吃这么大一桶的水,这个桶子都可以把他整个装进去了。
米拉推了推花,又比着桶子。
花有些懂了,米拉是要自己进去桶子吗?
花不喜欢热水,但是,他不想让对自己笑的米拉失望,所以他踏进了桶子里,才刚踏进去,米拉就压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来,这时,热水几乎漫过了花的肩膀。
米拉抽走了花身上的大块花瓣,然后又笑眯眯地拿了一个小花瓣,用来抹了抹花的脸后,直接把小花瓣塞进花的手中。
花有些懂了。米拉用小花瓣抹了抹他的脸后,脸上那种腥臭的味道似乎比较淡了……所以,水和小花瓣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臭味弄掉!
一明白这点,他就立刻用小花瓣抹起自己的发丝,这里是最难闻的地方了。
米拉一见花的动作就知道他懂了,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花看见米拉要走出去,立刻停下抹头发的动作,喊了声:「米拉!」
米拉转过身时,用好奇的表情看着花,而且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这时,花有些明白了,不管是战欧恩帕拉丁还是米拉,他们都没有遗弃他,只是离开一会儿而已。
米拉走到桶子边,揉了揉花的头,而且还说了很多话,虽然他应该知道花听不懂,但还是用温柔的语气跟他说了好长一段话,然后才离开。
明白米拉和战欧恩帕拉丁都会回来后,花更放心的用小花瓣抹着身子,热水感觉也没那么讨厌了。
没过多久后,米拉真的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叠的花瓣,然后把那些花瓣朝花推了推,还开口说了几句话。
花看了看那些花瓣,然后又抬头看着米拉。
米拉又说了几句话,把花瓣摊开来,在他自己身上比了比,却见花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有苦笑一下,然后把花瓣一件件套上,然后又脱下,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示范给花看。
花非常好奇地看着米拉的动作,米拉不停穿脱一件件花瓣,然后先是两件小花瓣,各自套在上身和下身,接着又拿起另一朵大花瓣,从头上套下去,把脖子以下以及膝盖以上通通都包起来了。
花明白了。他从桶子站起来,也想戴戴这种软软的花瓣,但还没拿到小花瓣,米拉已经转过身去拿了一朵大花瓣,然后上上下下地抹着花湿搭搭的身子。
花身上的水珠被花瓣吸干了,他整个人也被米拉拉出了桶子外。米拉对他笑了笑,这才把花瓣堆到花的手上,然后就转过身去,不再看花。
花模仿着米拉之前的动作,一朵一朵的把花瓣戴到身上去,首先是白色的小花瓣,有两个小洞可以把腿套进去,一路往上拉到腰间;然后是大一点的白色花瓣,从头上套下去,再从两旁的洞伸出手来;最后是最大朵的蓝色花瓣,一样从头顶套下去,然后从两旁的洞伸出手来,和白色花瓣不同的是,这件蓝色花瓣很大,一路盖到了花的膝盖。
穿好衣服后,花立刻兴奋地拉了拉米拉,想要让米拉看看自己戴花瓣的样子。
米拉转过身来,笑着摸了摸花的头,花立刻就躲开了,因为摸头发的动作太亲昵了,让他感到有些害羞。
外头传来喊声,花听见了,米拉也听见了,后者对着外头回喊,然后,战欧恩帕拉丁就走了进来,他一看到花就愣了下,随后也笑开了。
花学着他,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这让战欧恩帕拉丁笑得更开怀了,他走上前,塞给了花一块软绵绵的东西,颜色和泥土很像。
花接过来,闻了闻,发现很香很软,不禁疑惑这也是花瓣吗?但他从没有看过和泥土一样颜色的花瓣,感觉很新奇。
米拉和战欧恩帕拉丁说起话来,但花听不懂,所以只是自顾自地把玩泥土色的花瓣。
米拉回过头来,一手抓住了花瓣,然后扳了一小角下来。
「啊!」花惊呼了一声。花瓣居然破掉了!
米拉把破掉的碎片塞进花的嘴里,这让他更惊讶了,他含着花瓣,不懂为什么米拉要把花瓣塞进他的嘴巴里。
米拉笑了笑,又回头去和战欧恩帕拉丁说话。
花听到米拉说话,其中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发音,欧恩……但仅有「欧恩」而已,米拉并没有说「战欧恩帕拉丁」。
「欧恩?」花看着战欧恩帕拉丁,有点不明白,到底他叫做『战欧恩帕拉丁』,还是『欧恩』呢?
战欧恩帕拉丁听见了,他转过头来,笑着回答:「公华……」
后头其实还说了几句话,但花不懂,他比着战欧恩帕拉丁,问:「欧恩?」
战欧恩帕拉丁点了点头,也比着花,说「公华」,然后又比了比他自己,说:「欧恩。」
「欧恩。」
花重复了一次,比起战欧恩帕拉丁,他也比较喜欢欧恩这个名字,因为比较短。但是,欧恩却喜欢叫他『公花』而不是『花』。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欧恩居然比较喜欢叫长一点的名字,但不要紧,他喜欢便好了!
「公华。」花点了点头,他会记住自己的新名字。公华。
欧恩对公华笑了笑,然后又跟米拉说起话来了。
这期间,两人时常一边说一边看公华,但后者却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不停玩弄拿在手上和穿在身上的花瓣,还发觉这两者实在不是一样的东西。
应该不是花瓣吧?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两样东西,也只能继续把它们通通叫做花瓣了。
偶尔,他会好奇地抬起头来看欧恩和米拉,如果双方的视线对上了,欧恩或者米拉就会对他笑笑,这让他更常抬起头来看两人,期待着下一次的视线相对、下一个笑容。
但两人很快就谈完了,欧恩再一次对公华笑了笑,然后走出去。
米拉回头又伸手扳下了公华手中的花瓣一角,然后又塞进了他嘴里,对他笑了笑,开口说了几句话后,也跟着欧恩转身走出去。
米拉出去后,公华把满嘴的花瓣吐了出来,看了看树的方向,但他还是不想离开这里,比起周围没有叶的树,他更想待在欧恩和米拉的身边。
而这一待,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公华都和米拉住在一起,米拉常会教他一些人类的语言,同时还惊讶地发现公华的记性真好,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说一次,公华就会牢牢地记住。
才一个月,公华几乎可以用人族语言说出所有物品的名称,只是仍旧不太会运用完整的句子而已。
有时,欧恩也会来看花,但他似乎十分的忙碌,总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每次却都不忘给公华带一些小礼物,多半都是些零食糖果等。但他从不吃,他把这些东西全放进了米拉给他的小袋子,偶尔就拿出来看看闻闻。
公华虽不吃,但却喜欢那种香味。
米拉每天总是拿给他那种泥土色的花瓣,不!是『谷包』,他现在知道那个东西叫做谷包了。谷包其实是一种植物的种子研磨成粉,再烘焙而成的食物,也是人族的主食。
刚开始,公华并不吃谷包,但几天下来,米拉拿谷包给他后,就一直站在他旁边,满脸都是担忧的表情,见他不肯吃谷包,甚至开始泪眼婆娑了起来。
公华看见米拉的眼泪,终于咬了谷包,努力地吞下去。米拉这才破涕为笑,但仍一直看着他把整块谷包都吃下去了,才放心的走开。
当米拉走了以后,公华立刻跑到无人处,把满肚子不能消化的谷包全都吐了出来,虽然每天有两餐都得这样硬吃又吐;虽然待在被他毁灭的小镇旁;虽然空气中都是满满的血腥味……
但是,他还是不想走。
「公华?」
公华转头一看,米拉正着急地跑过来,见他吐了满地,急得都要哭了。
米拉轻拍公华的背,关心的问:「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公华摇了摇头。
「不喜欢吃谷包吗?」米拉有点踌躇的问。
公华当然还是摇了摇头,他只吃水,自然不喜欢吃谷包。
米拉皱了皱眉头,但见到公华盯着他瞧,他连忙笑着说:「好,明天我给你带别的食物吃,好吗?」
公华还是摇了摇头,他只吃水。
隔天,米拉还是拿了满满一碗都是肉和菜的汤过来……可是,他的脑后却不见了一头长发。
公华看着他的头,十分的讶异,米拉原本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颜色就像是向日葵,非常的明亮,当他跟着米拉到处跑的时候,总看见好多人类都盯着米拉的头发看。
「来,喝汤。」米拉带着笑容,把碗递给了他。
公华接过了碗,沉默了一下,第一次开始学习吃东西,不吐出来。
米拉哄睡了公华后,途中还不放心地转头看了好几次,确定公华在床上躺得好好的,这才终于掀开帐篷的门,走出帐篷,走出去才一步远,却猛然撞上了一个黑影,她吓了一大跳,后退了一步才认出了来人,松了口气说:「欧恩。」
「公华怎么样了?」欧恩踏上前一步,有些心疼的看着米拉的长发,再次询问:「她吃东西了吗?」
米拉点了点头说:「总算吃了,也没有吐出来。」
「那就好。」欧恩皱着眉头,看着帐棚说:「真是一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这么担心呀?」米拉微笑着说:「一开始不是还不停念我,说我太喜欢这孩子,这样不行,我总不能每次捡到孤儿就要照顾她长大成人吧?这些话可念得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那是……」欧恩哑口无言,想半天却也想不出个解释,只有抓了抓头,说:「就算不照顾到大,也不能让她饿死吧!」
「喜欢那孩子就说喜欢吧,为什么不承认呢?」
米拉翻了翻白眼,看见欧恩有点尴尬,她却也不继续逼问,只是转头看着公华所在的帐棚,感叹的说:「那孩子真是与众不同,他什么都没有,连话也不会说,却也不吵不闹,好像什么也不想要。」
米拉故意斜眼瞥欧恩了一眼,理所当然的说:「你喜欢公华也没什么奇怪的,她长的很清秀,是个非常可人的女孩子呢!」
「你胡说什么?」欧恩大急,连忙说:「公华还只是个孩子,我那天看得可清楚了,连胸部都还没有发育……」
「你那天看的可清楚了?嗯?」米拉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欧恩大张着嘴,连忙更改解释:「她、她那时候什么也没有穿,可我眼睛真的没有乱飘!而、而且她的长发也遮住很多部位,而且你明知道,我、我……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我们都、都这么久了……米拉,你要相信我!」
噗嗤!米拉笑了出来,还边笑边说:「好啦、好啦!开玩笑而已。」
「开玩笑也不行呐!」欧恩有点委屈的说:「我又不是恋童癖,怎么会喜欢上公华?她的年龄恐怕比我小了十五岁吧?」
米拉笑着摇了摇头,说:「公华才不是小孩子,可能是天生胸部不大而已,她看起来应该有十五、六岁左右了,只小你十岁左右萝!」
「十六?那不是成年了吗?」欧恩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问:「不可能吧?她、她的身材看起来像十二……唉!我只是稍微瞄到一眼。」
米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是你太高了,所以没注意过,公华可比我还高呢!我给她量过了,她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呢!哪可能是十二岁的小女孩。」
「这么高?」欧恩真的吓了一跳:「女孩子有那么高的吗?」就他想来,女孩子应该都是小小的才对。
闻言,米拉迟疑一下,她曾经看过公华的裸身,虽然不是很仔细,而且还有一大堆纠缠的头发遮掩住了,但是,那孩子好像没有乳头……但这话怎么也不是好跟一个男人讨论的。米拉实在没有勇气跟一个男人讨论什么乳头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那孩子实在太不对劲了。」米拉忧心忡忡的说:「你看一开始的话,她居然连话都不会说呢!」
「也许是受到太大的惊吓。」欧恩迳自解释:「很多人看到太吓人的东西都会被吓得浑浑噩噩的,更何况这个村子简直是被血洗了!公华又全身都沾满了血,她恐怕看见了整个血洗的过程。」
闻言,米拉也沉下了脸,她不是容易被吓坏的女孩,身为随军的医疗人员,她见过的血腥残忍也不会少,但是这个小镇已经不是血洗二字可以形容的了,根本是整个被毁灭了,连建筑物都破烂不堪,甚至有屋子是一半被埋在土中的。
即使出动了一个三十多人的小队,挖了一个多月,还是不时有尸体从地底深处被挖出来……
这个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天灾吗?是地震吗?
地震是目前得到最好的解释。但是每个看过小镇废墟的人都能感觉出不对劲。半个屋子被埋在土中,很多人是被埋在深深的泥土下,而不是倒塌的建筑物中,地面上异常的平坦,而且还出现条状的痕迹,像是有巨大的长条状物体爬过一样。
每个看过小镇的人都无法接受地震这种解释,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提出别的看法。
这里不靠近水也不靠近山,所以不可能是水灾或者土石崩塌,那除了地震,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还有『什么』可以造成这样的破坏吗?
米拉感到一阵心寒,想到若是那『天灾』再来一次,在这里的小队能够抵挡吗?她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除非我死,」欧恩也发觉了,他轻轻握住米拉的手,厚实长满粗糙厚茧的大手顿时让她感觉安心了许多,虽然欧恩的话让她羞得低下了头。
随后,另一双手也跟着覆了上来,这多出来的一双手让两人都愣住了,他们一齐往旁边一看,然后一齐笑了出来。
原来是公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还把双手覆在他们两人的手上,表情还十分认真,彷佛这是个十分严肃的仪式。
米拉反握住公华的手,有点小责备的说:「公华,怎么还没有睡觉呢?」
闻言,公华抬起头来,老实的回答:「听你们说话。」
「啊……」米拉有点抱歉的说:「真对不起,我们不该在帐棚外头说话,吵醒你了。」
公华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后,好奇地问:「欧恩和米拉为什么要把手叠在一起?」
这话一出,欧恩和米拉互看了一眼,却在视线相触的时候立刻移开来,这时,两人的脸开始泛起红来。
「米拉,你的脸变成红色的。」公华一说完,然后也立刻有了新发现,惊呼:「欧恩的脸也变成红色的,为什么脸会变成红色的?」
闻言,米拉的脸更红了,欧恩则大声咳嗽了一下,大声说:「真是!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回去睡觉,快去!乖乖的,明天就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公华其实不太理解玩的意思,但却能了解明天欧恩会来找自己,他立刻转头问:「米拉也去玩吗?」
「这……」米拉有点迟疑,欧恩是小队队长,他要去哪里都没有什么人可以管他,但自己毕竟只是随军人员,实在不太好擅自休假。
欧恩连忙说:「我是队长,我让你休假……别瞪我啊!我知道你顾虑人家说话,但我俩都没休假很久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你工作很认真,没人会说你不对的啦!」
米拉白了他一眼,却又看见公华直直地看着自己,她不禁心一软,就答应了。
「好吧!也该陪公华去玩,她还是个孩子呢!一天到晚待在这种地方也不太好……」
米拉说话时,却也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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