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排众而出,道:“这位大师,请问,你当和尚几天了?”
那僧人一愣,“施主此言何意?”
我笑道:“大师的头是刚剃的,没有戒疤,而且还剃伤了,头皮还在流血,所以,你不是和尚!”
那僧人一惊,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几缕血丝。他面色大变,扭头便跑。
韦一笑身形一晃,已拦在他身前,说道:“大师慢走,不说清楚哪能走呢?”
那知客僧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小僧现在出家不行吗?”
“那你的戒疤呢?”
“还没来得及点。”
我跨前一步,“那好,我们就见给你剃度的大师,你前边带路吧!”
那僧人望了我一眼,低声道:“小僧带路。”
说罢当先转身前行。
不到一盏茶时分,已到了寺前的石亭。只见那石亭有两根柱子断折了,亭中的石桌也掀倒在地。说不得笑道:“少林和尚好勇斗狠,这两根柱子是新断的,多半前几天刚跟人打过了一场大架,还来不及修理。”
那僧人道:“诸位稍待,在下去通报!”
说罢,转头奔去。
“在下?”
我略微一愣,大声道:“拿下他!”
韦一笑身影一闪,几个起落便到了那个僧人背后,一把抓去。
那僧人回身反击,奈何功力太低,五招之内,已被韦一笑点倒在地。
韦一笑抓住他腰际,拎了回来。我道:“这个家伙自称在下,而不是贫僧,再加上刚才的武功根本不是少林武功,少林怎会让这样的人来当知客,此人大有疑点。而且这里的石柱折断,也绝非巧合。少林很有可能出事了。”
哥哥道:“进寺去!”
当下杨逍、韦一笑在左,殷天正、殷野王在右,铁冠道人、彭莹玉、周颠、说不得四散人在后,拥着我兄弟二人进了寺门。来到大雄宝殿,但见佛像前的供桌倒在一旁,香炉也掉在地下,满地都是香灰,却不见人。
哥哥朗声说道:“明教张无忌、无忧兄弟,会同敝教杨逍、殷天正、韦一笑诸人前来拜山,求见方丈大师。”
他话声并不甚响,但内力浑厚,殿旁高悬的铜钟大鼓受到话声激荡,同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这几句话,少林寺前院后院,到处都可听见,但等了半晌,寺内竟无一人出来。
“对了吧,肯定出事了!”
我大声道:“寺里留守的家伙们,不管你们是朝廷的人,还是少林的仇敌,都给我现身罢!我们已经看破了你们的诡计了。”
片刻之后,伴随着嗡嗡作响的大钟,从四处射来数十支零零散散的箭来。
“杀!”
周颠一声大吼,当先迎着箭雨冲了上去。说不得和彭莹玉紧随其后。但更快的是杨逍和韦一笑,白影,青影一闪,人已不见踪影,随即外边传来一阵喊杀声。外公似一只巨鹰腾空而起,穿破窗户,飞了出去,舅舅紧随其后。铁冠道人把手中抓着的那个僧人一扔,取出拂尘,快步而出。
“弟,我们也去吧!”
哥哥道。
我点点头,我们兄弟凌空而起,贴着殿顶微一盘旋,似一片白云,轻飘飘飞了出去。
剩下的敌人都是些二、三流高手,片刻之间就已经溃不成军。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五十多人在一柱香内尽数解决。
便在此时,一阵疾风刮过,只吹得众人袍袖飞扬。周颠喜道:“好凉快!”
猛听得西边喀喇喇一声响,数十丈外的一株大松树倒了下来。群豪吃了一惊,同时跃起,奔到断树之处,只见那株松树生于一座大院子的东南角上,院子中并无一人,却不知如何,偌大一株松树竟会给风一吹便即折断,压塌了半堵围墙。众人走近松树断截处看时,只见脉络交错断裂,显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只是树络断裂处略现干枯,并非适才所为。
群豪细察周遭,纷纷说道:“咦,不对!”
“啊,这里动过手。”
“好厉害,伤了不少人啊!”
大院子中到处都有激烈战斗的遗迹,地下青石板上,旁边树枝干上、围墙石壁上,留着不少兵刃砍斩、拳掌劈击的印记。到处溅满了血渍,可见那一场拚斗实是惨烈异常。地下还有许多深浅的脚印,乃是高手比拚内力时所留下。
哥哥叫道:“快抓那个知客僧来问个明白。”
那人被带来后,见到死伤的五十余人,脸色不由一变。经过威胁恐吓,那僧人终于说了实话。少林僧人已全数为朝廷所擒,具体被押送到哪里却是不知。
“你等留在此做什么?”
我道。
“上面命我等在此收拾残局,并设计陷害你们明教。”
“如何陷害?”
“我若说了你们放我走吗?”
我想了想,“量你也搞不起什么大浪,好,放你走!”
他道:“到罗汉堂去看罗汉你们就明白了。”
我点点头,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滚吧!”
那人躬身一揖,向山下跑去。
“这些人怎么办,弟?”
哥哥道:“也放了吗?”
“放了吧,卖我未来老婆赵敏一个面子,是杀是留随她便了。”
我笑道。
按那人所说,我们来到罗汉堂中,只见墙上溅了不少血渍,戒刀禅杖丢满了一地。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道:“这罗汉像有古怪。”
周颠道:“颜兄,这十八罗汉有甚么古怪?”
颜垣道:“每一尊罗汉像都给人推动过。”
我道:“咱们再把罗汉像推开来瞧瞧。”
颜垣跳上神座,将长眉罗汉推在一旁。杨逍也跃上神像,细看那长眉罗汉,突然“咦”的一声,道:“罗汉背后写得有字。”
将那尊罗汉像扳转身来。群豪赫然见到一个斗大的“灭”字。
罗汉像本是金身,这时金光灿烂的背心上给人用利器划出了一个大大的“灭”字,深入逾寸,笔划中露出了泥土。
“都转过来!”
我道。大家一齐动手,将十八尊罗汉像都扳转身来,除了极右首的降龙罗汉,极左首的伏虎罗汉之外,余下十六尊罗汉背后各划了一字,自右至左的排去,十六个大字赫然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
杨逍、铁冠道人、说不得等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叫了出来:“这是移祸江东的毒计!”
周颠叫道:“咱们快把这些字刮去了,免得做冤大头。”
杨逍道:“敌人用心恶毒,单是刮去这十六个字,未必有用。”
这次周颠觉他说得有理,不再跟他斗口,只问:“那怎么办?”
说不得道:“这其实是个证据。咱们找到了使这移祸毒计之人,拿他来与这十六个字对质。”
杨逍点头称是。
彭莹玉道:“小僧尚有一事不明,要请副教主指教。刻下这十六字之人,既是存心嫁祸本教,使本教承担毁灭少林派的大罪名,好让天下武林群起而攻,然则他何以仍使罗汉佛像背向墙壁?不将这十六个大字向着外面?”
“记得在原书中,他是向杨逍请教的,现在问我,看来我已经在他们心中树立了聪明机智的形象了嘛!”
我想了想道:“猜想起来,这些罗汉像是另外有人给转过去的,多半暗中有人在相助本教。咱们已领了人家极大的情。”
群豪齐声问道:“此人是谁?副教主从何得知?”
我道:“我只是猜测,或许是失踪不见的光明右使或紫衫龙王也说不定。”
哥哥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说道:“‘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只怕……只怕武当派即将遭难。”
韦一笑道:“咱们义不容辞,立即赴援,且看到底是哪一批狗奴才干的好事。”
外公也道:“事不宜迟,大伙立即出发!”
哥哥道:“今当大难。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好一刻。现请韦蝠王陪同本人,先行赴援,各位陆续分批赶来,弟,这里一切由你指挥安排。”
说着双手一拱,闪身出了山门。韦一笑展开轻功,和他并肩而行。正文 第30章 武当山顶
哥哥和韦一笑走了之后,我和杨逍商议了一下,然后带着月儿匆匆上路。
月儿的功力不在舅父殷野王及五散人之下,再加上得名师悉心指点,轻功已自不弱。奔出十数里后,月儿突然身子一晃,脚步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
我停下了脚步,关心地问。
月儿的脸一红,轻声道:“夫君,人家的那个来了。”
“哪个?”
我不解地问。
“就是那个嘛!”
月儿的脸更红了。
“是……天癸?”
“嗯。”
月儿红着脸轻声道。
“怎么在这个时候?”
我有些焦急。
“夫君,你还是先走吧,不用管月儿了。”
“那怎么行!”
我大声道:“来,夫君抱着你走!”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慢上好多啊!”
月儿担心地道。
“没事,哥哥和韦一笑已经去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况且,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妻子弃之不顾,自己上路呢?来,给夫君抱抱!”
月儿红着脸偎到了我的怀里,我将她横抱在胸前,脚下疾点地面,飞速前进。
一路疾赶,到得五更天时,终于到得武当山下。我喘了口气,“月儿,平时抱着你挺轻的啊,怎么今天这么重?”
月儿从我怀中跃了出来,“夫君啊,不是月儿变重了,而是夫君太累了,抱着月儿赶了一路,要是别人还不知会怎样呢?夫君,要不要歇一歇?”
我摇摇头,“咱们一路上没有遇到敌人,他们肯定赶上山去了,因此咱们必须马上赶上去。夫君虽然有些累了,不过月儿好好让我亲一下就不累了。”
“夫君不早说,要不月儿就让你一路跑一路亲了,那现在来亲吧!”
月儿闭上了双眼,撅起小嘴,等待着。
我走上几步,将月儿抱在怀里,给了她一个荡气回肠的热吻。
“还真管用耶!”
月儿兴奋地道:“月儿也觉得精神百倍呢!”
“那我们上山!”
我拉着月儿的手,向山上赶去。
到得山顶,远远听见有人在拼斗,听声音好像是在比拳脚。我们对视一眼,选了棵参天大树跃了上去,居高临下观望着。
场中在拼斗的是韦一笑和一个魁梧的大汉。扮作小道童的哥哥和明月站在瘫痪的俞三伯身边,太师父站在附近,脸上神色不是很好,估计是没有躲开刚相的偷袭。赵敏坐在椅中,她身后十数个手下恭恭敬敬地站着,殿门外还拥簇着上百喽罗。
韦一笑和那大汉越打越慢,逐渐到了互较内力的境地。突然间呼的一声,大门中掷进一团黑黝黝的巨物,猛向那大汉撞去。这团物事比一大袋米还大,天下居然有这等庞大的暗器,当真奇了。那大汉左掌运劲拍出,将这物事击出丈许,着手之处,只觉软绵绵地,也不知是甚么东西。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原来有人藏在袋中。此人中了那大汉劲力凌厉无俦的一掌,焉有不筋折骨断之理?
那大汉一愕之下,一时手足无措。韦一笑无声无息的欺到身后,在他背心“大推穴”上拍了一记“寒冰绵掌”那大汉惊怒交集,急转身躯,奋力发掌往韦一笑头顶击落。
韦一笑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那大汉掌到中途,手臂已然酸软无力,这掌虽然击在对方天灵盖之,却哪里有半点劲力,不过有如轻轻一抹。韦一笑知道寒冰绵掌一经着身,对方劲力立卸,但高手对战,竟敢任由强敌掌击脑门,胆气之豪,实是从所未闻,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倘若那大汉竟有抵御寒冰绵掌之术,劲力一时不去,这掌打在头顶,岂不脑浆迸裂?韦一笑一生行事希奇古怪,愈是旁人不敢为、不肯为、不屑为之事,他愈是干得兴高采烈,他乘那大汉分心之际出掌偷袭,本有点不够光明正大,可是跟着便以脑门坦然受对方一掌,却又是光明正大过了火,实是胆大妄为、视生死有如儿戏。
那身穿破烂衣衫之人扯破布袋,拉出一个人来,只见他满脸血红,早在那大汉一击之下毙命。此人身穿黑衣,正是他们一伙,不知如何,却被人装在布袋中掷了进来。那人大怒,喝道:“是谁鬼鬼祟祟……”
话语未毕,一只白茫茫的袋子已兜头罩到。他提气后跃,避开了这一罩,只见一个胖大和尚笑嘻嘻的站在身前,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到了。
“夫君,那个袋子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那个大和尚的兵器?”
月儿忍不住问道。
我笑道:“是啊,他原来还有个刀剑砍不破的宝袋,叫‘乾坤一气袋’,你想想,这样一个大口袋当头罩下来,人在里面,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打也打不破,出也出不来。还要被人家看笑话……”
“那他那个袋子呢?”
“被我哥哥弄破啦!”
我道:“他的袋子虽然刀剑砍不破,可是却怕涨。哥哥也不知怎么搞的,将袋子弄成个超大的气球,一下子就涨破了!”
“难怪看他的动作有些不顺手。”
月儿道:“不知从哪弄来的袋子?”
“估计是从人家粮店米店偷来的。”
月儿俏脸绽笑,想象着大和尚小心翼翼地偷东西的样子。
说不得也躬身向太师父行礼,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游行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参见武当掌教祖师张真人。”
张三丰还礼道:“大师远来辛苦。”
说不得道:“敝教教主座下光明使者、白眉鹰王、以及四散人、五旗使,各路人马,都已上了武当。张真人你且袖手旁观,瞧明教上下,和这批冒名作恶的无耻之徒一较高低。”
他这番话只是虚张声势,明教大批人众未能这么快便都赶到。但赵敏听在耳里,不禁秀眉微蹙,心想:“他们居然来得这么快,是谁泄漏了机密?”
忍不住问道:“你们教主、副教主呢?叫他来见我。”
韦一笑哈哈一笑,说道:“这会儿你不再冒充了吗?”
赵敏冷笑道:“一只毒蝙蝠,一个臭和尚,成得甚么气候?”
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屋角上一人长笑问道:“说不得大师,杨左使到了没有?”
这人声音响亮,苍劲豪迈,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到了。说不得尚未回答,杨逍的笑声已在西边屋角上响起。只听他笑道:“鹰王,毕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
殷天正笑道:“杨左使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到达,仍是分不了高下。只怕你还是瞧在教主份上,让了我三分。”
杨逍道:“当仁不让!在下已竭尽全力,仍是不能快得鹰王一步。”
他二人途中较劲,比赛脚力,殷天正内功较深,杨逍步履轻快,竟是并肩出发,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一齐从屋角纵落。
太师父走上三步,拱手道:“张三丰恭迎殷兄、杨兄的大驾。”
殷杨二人躬身行礼。外公道:“久仰张真人清名,无缘拜见,今日得睹芝颜,三生有幸。”
太师父道:“两位均是一代宗师,大驾同临,洵是盛会。”
赵敏心中愈益恼怒,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冷笑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正大门派,岂知耳闻争如目见?原来武当派暗中和魔教勾勾搭搭,全仗魔教撑腰,本门武功可说不值一哂。”
说不得道:“赵姑娘,你这可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了。张真人威震武林之时,只怕你祖父都尚未出世,小孩儿懂得甚么?”
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向他怒目而视。说不得洋洋自若,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作‘说不得’,说话却向来是说得又说得,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月儿掩口一笑,轻声道:“夫君啊,这个大和尚还挺逗。”
我凑过脸去,在她的腮边一吻,“我的月儿好可爱啊!”
“不许捣乱!”
月儿捏了我一把,“小心别人看到!”
“好,不捣乱,看他们表演。”
赵敏手下那瘦削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尚料理了!”
说不得叫道:“妙极!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拚比拚,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到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
说着双手一挥,从怀中又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旁人见他布袋一只又是一只,取之不尽,不知他僧袍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只布袋。
月儿又是一笑,“他偷了多少个布袋啊!一个又一个的,好像取之不尽的样子嘛!”
我微微一笑,继续看着下边。
赵敏微微摇头,道:“今日我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武当派不论哪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到底确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张无忧那小鬼奸诈狡猾,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
树上,月儿拧了我一把,绷着脸对我道:“老实交代,你又对她做什么了?怎么她如此说你?”
我摇摇头,“没做什么呀!”
“那我就要下去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骂我夫君的后果!”
“不要!”
我一把拉住了月儿,笑道:“我只是抱了她一下。”
“果然是你不老实!”
月儿嗔道:“就这些吗?”
“嗯。”
我点点头。
“这次你碰上钉子了吧,这个妹妹可不是那么好挑逗的。”
我苦着脸,点点头。
说不得笑嘻嘻的道:“本教张副教主少年英雄,你赵姑娘只怕比我们副教主还小着几岁,不如嫁了我们教主,我和尚看来倒也相配……”
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众人已轰雷般怒喝起来:“胡说八道!”
“住嘴!”
“野和尚放狗屁!”
赵敏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霎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
月儿笑道:“这时看起来,她对你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我抱她入怀,笑道:“好月儿怎么知道的?”
“表情啊,要不她干吗害羞,我是女孩,女孩子家的心事自然比你们男人明白的多。”
赵敏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向太师父道:“张真人,你若不肯露一手,那便留一句话来。说武当派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宋远桥、俞莲舟这批小子们放还给你,又有何妨?”
便在此时,铁冠道人张中和殷野王先后赶到,不久周颠和彭莹玉也到了山上,明教这边又增了四个好手。赵敏的目光四下扫视着,冷冷的道:“我们造访武当,只是想领教张真人的武功到底是真是假,若要去剿灭明教,难道我们不认得光明顶的道路么?又何必在武当山上比武,莫非天下只有你张真人一人,方能品评高下胜负?这样罢,我这里有三个家人,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点粗浅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拳脚。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人打发了,我们佩服武当派的武功确是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正文 第31章 七杀指力
赵敏双手一拍,她身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
只见那阿大是个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赫然便是那柄倚天宝剑。这人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那阿二同样的枯瘦,身材略矮,头顶心滑油油地,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却是精壮结实,虎虎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是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太师父、外公、杨逍等人看了这三人情状,心下都是一惊。
周颠说道:“赵姑娘,这三位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我周颠便一个也斗不过,怎地不识羞的乔装了家人,来跟张真人开玩笑么?”
赵敏道:“他们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我倒也不知道。他们叫甚么名字啊?”
周颠登时语塞,随即打个哈哈,说道:“这位是‘一剑露天下’皱眉神君,这位是‘丹气霸八方’秃头天王。至于这一位嘛,天下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嘿嘿,乃是……那个……‘神拳盖世’大力尊者。”
赵敏听他瞎说八道的胡诌,不禁噗哧一笑,说道:“我家里三个煮饭烹茶、抹桌扫地的家人,甚么神君、天王、尊者的?张真人,你先跟我家的阿三比比拳脚罢。”
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张真人请!”
左足一蹬,喀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着脚处的青砖被他蹬碎并不希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被这一脚之力蹬得粉碎。
那阿大、阿二两人缓缓退开,低下了头,向众人一眼也不瞧。这三人自进殿后,一直跟在赵敏身后,只是始终垂目低头,神情猥琐,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登时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的气派,但退了回去时,却又是一副畏畏缩缩、佣仆厮养的模样。
武当派的知客道人灵虚一直在为太师父的伤势忧心,这时忍不住喝道:“我太师父刚才受伤呕血,你们没瞧见么?你们怎么……怎么……”
说到这里,语声中已带哭音。
外公朗声说道:“张真人何等身分,岂能和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过招?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别说是张真人,就算我姓殷的,哼哼,谅这些奴才也不配受我一拳一脚。”
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决非庸流,但偏要将他们说得十分不堪,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赵敏道:“阿三,你最近做过甚么事?说给他们听听,且看配不配和武当高人动手过招。”
她言语之中,始终紧紧的扣住了“武当”二字。那阿三道:“小人最近也没做过甚么事,只是在西北道上曾跟少林派一个名叫空性的和尚过招,指力对指力,破了他的龙爪手,随即拿下他来。”
我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空性总算听从了我的指点,免过了杀身之祸。
外公大声道:“好!你连少林派的空性神僧也打败了,让姓殷的来斗上一斗,倒是一件快事。”
说着抢上两步,拉开了架子,白眉上竖,神威凛凛。
阿三道:“白眉鹰王,你是邪魔外道,我阿三是外道邪魔。咱俩一鼻孔出气,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要打,咱们另拣日子来比过。今日主人有命,只令小人试试武当派武功的虚实。”
转头向太师父道:“张真人,你要是不想下场,只须说一句话便可交代,我们也不会动蛮硬逼。武当派只须服输,难道还真要了你的老命不成?”
此时场外传来一声长笑,一个白衣人影轻飘飘从殿外的一株参天大树上跃了下来,落在了赵敏面前,当然,此人便是我啦!
我向赵敏微微一笑,道:“好老婆,你怎么又来这里胡闹啦,听我的话,快带你的人回去吧!”
赵敏的脸一红,随即怒道:“谁是你的老婆啦!来人,给我拿下他!”
“且慢!”
我笑道:“好老婆,你今天此来可不是找我算帐的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乐于奉陪,不过你今天的事可做不成了哦!”
“今天先放过你!”
赵敏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阿三喝道:“干什么?还不动手?”
“先慢动手!”
我阻止道:“我想请问一下,你这边可是有一个从西域金刚寺来的刚通和尚?”
阿二和阿三对望了一眼,阿三道:“我便是刚通。”
“原来是你啊!”
我笑道:“不知你有否听说过,数日前一场大火,将金刚寺全数烧毁,寺中僧众无一生还啊?”
“你怎么知道?”
阿三喝道。
“呵呵,”
我笑了,“因为那场火是我放的。”
阿三一声大吼,踏上一步,呼的一掌,便向我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拳便更加迅速的抢上,后发先至,撞击我的面门,招数诡异罕见。
我微微一笑,侧身闪过,道:“不错,不错,比寺中那些家伙强上不少,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
阿三更加愤怒,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十数条手臂,十数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难怪空性大师会败给你。”
我道:“不过,还是不够快,想胜我,难点。”
我随手招架,见招拆招,手中偶尔反击几下,口中也连连讽刺。
阿三只气地脸色自红转青,怒吼一声,纵身扑上,左手或掌或拳,变幻莫测,右手却是手指的功夫,拿抓点戳,钩控拂挑,五根指灵动非常,攻势凌厉之极。
我左手使出乾坤大挪移功夫,罩住他上盘,阿三右手被我一带,托的一声,阿三的两根手指直插进殿上一根大木柱当中,深至指根。
众人轰笑声中,俞三伯厉声喝道:“且住!你这时少林的金刚指力!”
阿三道:“是金刚指力便怎样?谁叫你硬充好汉,不肯说出屠龙刀的所在?这二十年残废的滋味可好受么?”
俞三伯厉声道:“多谢你今日言明真相,原来我一身残废,是你西域少林派下的手。只可惜……只可惜了我的好五弟……”
说到最后一句,不禁哽咽。
太师父道:“金刚寺?想来施主是火工头陀的传人,不但学了他的功夫,也尽数传了他的狠戾阴毒的性儿,那个空相什么的,是施主的师兄弟罢?”
阿三道:“不错,他是我师弟,他可不叫空相,法名刚相,张真人,我金刚门的般若金刚掌,跟你武当派的掌法比起来怎么样啊?”
俞三伯厉声道:“远远不如!他头顶挨了我师父一掌,早已脑浆迸裂,班门弄斧,死有余辜!”
阿三大吼一声,扑将上来。我身子一侧,将他拦住,“且住,你的对手是我!”
“好!先杀了你为师门报仇!”
阿三大吼着攻了过来。
“你这厮作恶多端,今日饶你不得!”
我大声喝道,跨前一步,凌空一指点出。
阿三右手金刚指点来,“啪”地一声,两指相对,阿三面皮突地一红,晃了几晃。
“我的‘七杀指’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我冷喝道,双指齐出,上点咽喉,下点小腹,“七杀指第二杀,毁天灭地!”
阿三也是双指点出,同时封拦,我冷冷一笑,左手半蜷的四根手指上弹,右手下挑,八缕指风分袭阿三的胸腹要穴。
阿三急闪,但见指风划过,他胸口的肌肤已经被割开两道伤口,血水开始向外流出。
阿三受伤后更见勇猛,大吼着扑来,左掌右指,变幻莫测,攻击更见凌厉。
“第三杀,三入地狱!”
我右指搭在左指之上,双指互搓,“波”、“波”、“波”三道指风凌空点出,震得阿三剧烈摇晃,气血翻涌。
“四杀,青蛇口!”
我双手并指如剪,忽开忽合,急速地颤动着,向阿三袭去。
“五杀,黄蜂刺!”
“六杀,百鬼摄魂!”
四、五、六三招连出,阿三发出一阵嚎叫,站在大殿上一动不动,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孔,鲜血汩汩而出。
“七杀……阎罗笑!”
我一字一字吐口而出,身体似旋风般绕着阿三转动,一指一指,快、狠、准,点在了他的致命要穴上,每一指都深入体内。
白影一闪,我回到了原地,阿三身上响起一阵“啪啪”的爆响,每一爆便带出了一股股鲜血,待最后一爆响完。阿三“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他身上已很难找出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众皆骇然,大家都呆望着我,目光一动不动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正文 第32章 有情剑法
那秃头阿二闪身而出,右掌向我胸口拍来,掌尖未至,我已觉得气息微窒,心道:“这秃头内力不弱嘛!”
右掌当胸劈出,硬碰硬地和他对了一掌。双掌相交,“砰”地一声巨响,阿二的身子一晃,退了两步。
阿二又惊又怒,双掌齐出,便要向我击来。
“刚智,我让你做什么来着?”
赵敏冷然道。
秃头阿二愣了一愣,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道:“小人知错,小人马上去向张三丰挑战!”
赵敏向我望了一眼,道:“今天我们此来是讨教武当高人的本领的,和你门明教的帐日后再算,你不要妄自出头。”
我笑笑,“老婆吩咐,自当遵从,这一架我不打便是。”
阿二向前走了几步,拉开了架势。我向哥哥挤了挤眼,退开了几步。
哥哥蓬头垢面地走了出来,说道:“太师父,这位施主要见识我武当派的绝技,又何必劳动太师父大驾?待孩儿演几招给他瞧瞧,也就够了。”
杨逍等人听得他声音,登时认了出来,尽皆欢喜。太师父和三师伯及赵敏却懵然不知。直到秃头阿二被哥哥击得全身骨胳尽断,赵敏这才起疑。当下细声细气地道:“张教主,怎地如此没出息,假扮起小道童来?满口太师父长太师父短,也不害羞。”
哥哥朗声道:“先父翠山公正是太师父座下五弟子,我不叫太师父却叫什么?有什么害羞不害羞?”
说着转身跪下磕头,说道:“孩儿张无忌,叩见太师父和三师伯。事出仓促,未及禀明,还请恕孩儿欺瞒之罪。”
我也赶紧凑过来,“孩儿张无忧,叩见太师父三师伯。”
太师父高兴得呵呵大笑,伸手扶起我二人,说道:“好孩子,原来你们两个都在人世,呵呵,翠山可有后了。”
一时间喜从天降,心花怒放,转头向外公道:“殷兄,恭喜你生了这么一对儿好外孙。”
外公道:“张真人,恭喜你教出这么一对儿好徒孙。”
赵敏骂道:“什么好外孙,好徒孙!两个老不死,教出来一对狡猾奸诈的小鬼头来。阿大,去试试他们的剑法。”
那满脸愁苦之色的阿大应道:“是!”
刷地一声,拔出倚天剑来,各人眼前青光闪闪,隐隐只觉得寒气逼人,端的是口好剑。
哥哥道:“此剑是峨眉派所有,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赵敏啐道:“小鬼,你懂什么?灭绝老尼从我家中盗得此剑,此刻是物归原主而已。”
我道:“老婆,他是我哥哥,便也等于是你哥哥,怎么能叫他小鬼呢?”
赵敏眼中闪过恼怒的神色,“小鬼!小鬼!我偏要叫,连你也是小鬼!兴许你乱叫人家,便不许人家乱叫你么?”
“好!好!许得,许得。”
我陪笑道:“我知道六大派众人失踪和你有关,怎么样,告诉我,他们都在哪里?”
赵敏冷笑道:“我干什么要对你说?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抵当日绿柳庄铁牢中,对我轻薄羞辱之罪!”
说到“轻薄羞辱”四字,想起当日情形,不由得满脸飞红,又恼又羞。
“怎么能说是轻薄羞辱?应该是周穆王瑶池会王母,巫山神女会襄王。”
我笑道:“暂且不说这个,六大门派失踪众人到底在哪里?”
赵敏俏目一转,笑吟吟地道:“我可以告诉你,而且还可以把‘黑玉断续膏’送给你,只须你依我三件事。”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喜欢让人家为她做三件事?原书中是这样,现在对我还是这样!”
我暗道。想了想,我道:“好,哪三件事?”
赵敏道:“眼下我还没想好,日后待我想好了,我说一件,你便跟着做一件。”
“好,好。”
我道:“碰上你这种老婆,当老公的却也真得费些脑筋,只要对得起天地,我又做得到的,那么依你也自不妨。”
忽然,月儿从大树上跃下来,指着赵敏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架子,夫君他是心里疼惜你,所以才顺着你的,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赵敏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月儿一挺胸,抱住了我的胳膊,示威似地道:“我是她的妻子,怎么样?”
赵敏一咬牙,狠瞪了我一眼,对阿大道:“去把这小子的两条臂膀斩了下来!”
阿大应声道:“是!”
一振倚天剑,走上一步,说道:“张副教主,主人有命,叫我斩下你的两条臂膀。”
周颠心中早已憋了很久,此时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不如斩下自己的双臂。”
阿大满脸愁容,苦口苦面道:“那也说得有理。”
周颠这下子可乐了,大声道:“那你快些斩啊!”
阿大道:“也不必忙。”
我拔出背后的‘龙吟’,道:“好,今日便来会一会倚天剑!”
这时候杨逍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朗声道:“阁下原来是‘八臂神剑’方长老,阁下以堂堂丐帮长老之尊,何以甘心为旁人厮仆?”
明教群豪一听,都吃了一惊。周颠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转了?这……这怎么可能?”
那阿大悠悠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老朽百死余生,过去的事说他做什么?我早不是丐帮的长老了。”
老一辈人都知道,八臂神剑方东白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之精,名震江湖。只因他出剑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条手臂一样,因此得上这个外号。十多年前听说他染病身亡,当时人人都感惋惜,没想到他竟尚在人世。
“八臂神剑?很有名么?”
我道。
“我周颠便是三个也打不过他一个。”
周颠道:“副教主可要小心了。”
“是么?”
我望了望方东白,又望了望赵敏,语音低柔地道:“我自创了一套剑法,名为‘有情剑法’。阁下既是剑术名家,那便替我指点一下吧!”
我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赵敏的脸上,直视着她的双眸,缓缓道:“剑法共有二十五招,每招对应一句诗句,阁下,请!”
我左脚向前斜踏一步,长剑缓缓递出,“郎有情……妾有意……春山眉……横波眼……盈盈一笑春水动……”
长剑轻展,一式式轻缓温柔地刺出,又优雅地收回,剑剑美丽动人,精妙无双。方东白一开始就陷入劣势。
“唇绽笑……齿留香……多情女儿妙无双……”
双剑终于接触,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
“莲步移……发飞扬……纤纤细步……舞轻飏……”
我的脚步加快,绕着方东白如穿花蝴蝶般游走进击,长剑指东打西,神妙无方。两剑都是宝剑,互相都无法奈何对方,不过由于剑身上所附内力的差异,每一次两剑相击,倚天剑都要被龙吟震得嗡嗡乱响。
“含情睇视唤夫郎……销魂女儿香……”
我望着凝神细听仔细观看的赵敏笑了笑,长剑划着美妙的弧线,斜斜击出。
“剑有情……人有情……多情剑法自倾城……”
双剑剑身互击,方东白晃了晃,倏退再进,剑招凌厉狠辣,青光荡漾,剑气弥漫。
我淡淡一笑,“心有网……双丝缚……剑有情……千千结……”
长剑挥洒,在身前布出了一层层绵密的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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