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落雷天罚,想必,这观里的道士们,平素也没做什么好事。
比起这件奇闻,柳家小姐新婚之夜,自缢于新房的事情,在街头巷尾的谈资中,就相形失色。
杨府之中,布下了一个偌大的灵堂。丽娘头戴白花,坐在芊红的棺材旁,望着亲女被细细描画修饰过,宛若生前的容颜,眼神呆滞。
平素千伶百俐、容光明艳的人,一下子老了。
虽未圆房,既然迎娶过门,就是杨家的人。纵然身死,也要葬在杨家祖坟。
“夫人,停灵已满七日,要钉棺下葬了……小姐已经去了,您就让她好好安歇吧。”旁边的婆子,凑过来小心翼翼的劝解。
“谁敢咒我的芊红死了!”丽娘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惨淡,指着那婆子便骂,“你这老不要脸的少在这里嚼舌!我的小芊红……只是睡着了而已……她很快、很快就会醒……”
说到最后,神情声调渐渐低缓柔和,温柔无比。
旁边站着的柳员外看着这幕,低下白发苍苍的头颅,用袖口掩饰着擦去眼角泪水。然后,哽咽着吩咐:“芊红该下葬了。把丽娘……拖开吧。”
丫头婆子们应一声,上前将丽娘扶开。与此同时,几名小厮来到棺木旁,将沉重的紫檀木雕花棺盖合上,开始钉棺。
“不要把她钉在里面!她只是睡着了!”丽娘被丫头婆子们牢牢架住,却尤自朝着棺木的方向大声哭喊着,“我的芊红最怕黑了!不要把她钉在里面……”
她神思恍惚了七日七夜,没怎么合眼,只少许进了些稀粥。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又受到了精神上的强烈刺激。
所以,直着脖子,挣命般哭喊几句,便晕了过去。
柳员外是一家的支柱,虽勉强撑着维持大局,实际也是心如刀绞。每个夜里,无人所在,不知暗地里为夭亡的爱女垂了多少老泪。
再加上,夏生在这段日子里,也不知所踪,没有任何消息。他原本花白的胡须和头发,七天之内全部变白。
世上惨痛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丽娘因悲痛而晕倒,柳员外长长叹了口气:“扶夫人下去休息吧。”
沉吟片刻,又含着满眼老泪望向在身旁侍候的儿媳宝璃:“夏生……可有消息?”
“……媳妇不知他身在何处。”宝璃肿得桃儿般的眼睛,又洒下两行泪。她虽心中伤痛,却仍不失礼度,朝着柳员外福了福。
柳员外点点头,身子晃了晃,也不再多说。心中,满是悲哀苍凉。
他本就体弱,从前还因夏生的事,气病过一场。如今受此打击,虽死命强撑,却自知已如风中残烛,捱不过多少日子。
芊红自缢,夏生不知所踪。若他日撒手人寰,竟无子女披麻戴孝、扶棺送葬。想想一生劳碌,持家守业,到老竟得这个收场,越发凄苦难耐。
“老爷……”柳家六娘见柳员外脸色灰白,身子摇摇欲坠,连忙含泪上前,扶住他劝道,“要保重身子。”
穷人家的女孩,在十三四岁,懵懂未开的年纪,便被一顶小轿接入柳府。不识字、举止村俗,模样也只是中人之姿,样样比不得旁人,更比不得柳家那艳若桃李,胸怀沟壑,杀伐决断的主母。
所以这些年,即使是有了夏生,在柳府的一步步,也走得小心谨慎。
对丽娘,其实一直是羡慕仰望着,近乎崇拜。因为终她一生,也不可能成为那样的女子。
因为芊红的死,看着丽娘崩溃疯狂,顷刻老去。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
“你生得好儿子!”柳员外正满腔凄苦无处发泄,怒吼一声,伸手就推开了六娘,自顾自蹒跚着离开了灵堂。
六娘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
老爷心中的苦……她再清楚不过。既然老爷没地方撒气,她受些委屈,也算是本份。
不过,她身为亲母,对夏生的担心关切,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只是,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关心。
夏生,你究竟在哪里?
40
这是个虽说不大,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房间。
湘竹绿的洒帘,黑檀木的家具用什,乌红色的牙床。床脚,金兽吞吐着薰香,弥漫满室略带涩意的芬芳。
夏生睡在床上,身下是铺得厚厚的,苏州城最好的精绣丝绸。
苏州精绣,历年来都为朝廷贡物,寸绣寸金,就是巨富之家,也断不会如此奢华。只有得来容易的阿紫,才会全不在意。
夏生费力的半坐起,望向对面半开的窗外,只见一片怪石峥嵘,野草零零,景象荒芜。
谁能相信,这样的住处,竟存在于荒山野岭间。
他被阿紫携到这里,已过了七日……芊红已死,自己又不知所踪,家里不知变成什么样。
担心父母,担心宝璃……这些日子,不知道他们该如何难捱。
夏生轻叹一声,双目不自觉的涌上泪光。
这七日里,阿紫找了最好的烧伤药,替他日夜敷用。身上的伤痕虽然未减,却已都结了痂,不见溃烂更不觉疼痛。就是穿衣行走,也已无恙。
夏生跟阿紫说过很多次,要回柳家的意愿。但阿紫,就是不放他走。
甚至,在他的左脚踝处焊了个结实厚重的黄金环,连上一根金锁链,外出便铐在床尾,防他私逃。
阿紫若离开小屋,他的活动范围,就只能在这张床上。
“哟,怎么又一副要哭的样子。”这时,外出的阿紫从门外掀帘进来,大大咧咧的往床边一靠,欺上夏生,“是嫌住得不舒服,还是我侍候的不够好?”
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甚至耳畔能感到妖狐喷出的,热烘烘的气息。夏生下意识地,往床内侧缩了缩。
“躲什么躲?”妖狐显然对夏生的反应不满,伸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一把将他的后脑固定,狠狠吻了上去。
妖狐滑腻、带着兽类腥香的舌头,在夏生的口腔中肆意游走掠夺。近乎贪婪的,吸吮着他的津液,咬啮着他的唇瓣。
良久,才放开夏生。然后目光恶劣的,望着他被吸吮咬啮得鲜艳欲滴、微微肿胀起来的唇。
夏生眼眶泛红,羞耻的别过眼去。
这些日子,阿紫虽未对他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却也喜怒无常,而且极尽羞辱之能事。
像这种惩罚般的吻,像突如其来的耳光和辱骂,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阿紫,一定是深深恨着他……所以找来最好的药,最好的食物,不让他轻易死去,要他活着接受报复。
他曾烧了阿紫的狐皮,又将他送到钟道士手中……阿紫会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这种表情,真让人高兴。”须臾,阿紫的声音又温和柔软起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探进夏生的衣襟,以细致轻柔的动作,抚摸着他背脊上那片最大的伤痕:“连最难愈合的这里,都已经结痂了……伤势应该不会再有大碍。”
夏生只觉阿紫指尖所触之处,是一片难以忍耐的麻痒,低低呻吟出声。
“呵呵……我倒忘了。将愈合未愈合的伤口,最是敏感。”阿紫轻笑着,斜挑双眸,“夏生,你可是在引诱我?”
说完,也不等夏生回答,伸手就撕开他的衣襟,将他的亵裤褪到膝下。然后稍一用力,将夏生那双修长结实的腿高高抬起。
“……阿紫!”夏生看见妖狐跨下的硕大,正隔着裤子慢慢抬头,立即明白了妖狐的意图,顿时惊惶失措。
“夏生。因为你受伤的关系,我可是已经忍了很久。”妖狐眯起眼,邪魅的笑着,舔舔嘴唇。
想起从前,自己一定是哪根筋不对……居然纵容夏生了这么久。纵容他那些狗屁人伦天理,甚至纵容他和女人成亲。
经历了这么多,终于不再用任何借口逃避——没错,他就是只想亲吻拥抱夏生,只想和夏生交合,只想守着夏生。
尽管他可恨,尽管他迂腐,尽管他懦弱,尽管挖空心思,也不能让他爱上自己……但没办法。心里眼里,就只装得下他一个。
所以,要将他用黄金链锁住,永远的关起来。
柳夏生的生命里,只要有阿紫一个人就够了。不能,再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介入。
若不然,他所选择的,一定不会是阿紫。
“阿紫!”夏生挣不开妖狐双手的桎梏,终于流出了眼泪,“你要打我骂我都好……别这样对我!”
这种事情,对夏生来说,的确是极至的羞辱。
尤其是,除了第一次……现在回想起来,从前阿紫对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或许还稍微带着些喜爱宠溺,要讨他欢心的意思。
而如今,只有单纯冰冷的恨意与惩罚。
这一点……比起被强逼,让他更加无法承受。
41
“由不得你。”妖狐短暂的回答后,一只手指已经斜斜刺入夏生的股间。
既然决定不再纵容,就要他学会和习惯服从。
曾经见过有山猴被人捉去驯养。那自由的山间野灵,经过鞭子和美食的调教,竟能够走街串巷,穿着花衣裳,做出千百种姿态,不惜扮小丑讨人欢心。
人类的世界,本来就如此丑陋,以灭绝生命的灵性天性为乐。甚至,他们自己,也被种种泯灭天性的陋规教条束缚。
他们肆意玩弄着别的生灵,却不自知。他们自己身上的束缚,比天地间任何一种生命都来得沉重。
三百年来,看得再清楚不过。
要将柳夏生永远留在身边,让他心里眼里只有阿紫……既然无法让他爱上阿紫,无法让他改变,就只有用这种方法。
妖狐冰凉的手指,在夏生体内戳刺转动。
虽然只是稍有些涨痛,但那种强烈的羞耻和绝望感,令夏生闭上眼,低低啜泣。
阿紫却在他耳边,小声的笑着:“放心……会让你很舒服的。”
既是调教,就要两方面都顾及到。一方面,是击垮他精神的鞭子;另一方面,也要让他得到罪恶中的快感,让他的信念从此崩溃,让他再也离不开阿紫。
阿紫又往夏生的菊穴内塞入一根手指,然后沿着夏生的锁骨一路吻下来,直至来到夏生的跨间,那软垂的分身处。
“你那宝璃,可为你这般做过?”妖狐轻笑一声,含了口媚烟,俯首将那团绵软的物什吞入嘴中。
遇到夏生之前,要生性骄傲的妖狐这般讨好一个人,完全不可能。但此刻……却做得心甘情愿。想到夏生即将到来的反应,甚至雀跃欢喜。
夏生是正常的男人。就只单单下身被人吮吸吞吐,就已是非常强烈的刺激,更何况,其间还有令人欲仙欲死的媚烟作祟。
夏生的脸渐渐泛起红潮,呼吸也开始不均匀。尽管他拼命压抑,分身却在阿紫的口腔中,迅速的涨大坚硬。
无法忽略的巨大快感,从股间顷刻窜到了头顶。
妖狐斜着眼,望着夏生此时的模样,只觉得美不胜收。一对眸子,不由弯成月牙儿,流露出欢喜得意的神情。
伸出红润的舌,又在夏生分身顶端的小孔处,恶劣的打了个旋。
“啊……”夏生被情欲所惑,黑眼睛里已是水雾迷漫,不自觉的呻吟出声。
阿紫吐出夏生的分身。只见那顶端粉红的玉柱,在空气中颤栗几下,就有些乳白色的浓稠液体从铃口处慢慢泌出。
眼看那些欲望就要勃发而出,阿紫却用指头死死堵住了夏生的铃口。
“不……让我……”夏生说着支离破碎的乞求,眼睛毫无焦距,颤抖着伸出手,探向自己的下身。
他已经被欲望逼到了尽头,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种,平日里绝对会觉得丢脸羞耻的事。
面对妖狐的房中术,他又一身凡胎,如何能抗?
“还不行呢……我们要一起来。”
此时,妖狐伸进夏生菊穴内的指头,已有四根。他撤掉手指,解开裤子,让夏生趴在床上,一个挺身就将坚硬已久的硕大,埋入了夏生温暖的体内。
夏生那里,本就比一般人来得窄小紧窒些。再加上,阿紫的分身尺寸,非一般人所能比。虽说做足前戏,又是最不容易受伤的背位式,还是有些轻微裂伤,从交合泌出丝丝鲜血。
阿紫一边用手握住夏生的前端揉搓抚慰,一边开始用力抽插律动。
被这样对待,再怎么样,夏生应该也是会疼痛的。但此时,他已被前端被束缚的快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感觉不到。
“阿紫、阿紫……”夏生头脑一片迷茫空白,因不得释放而痛苦的唤着妖狐,十指深深绞入身下苏绣。
“夏生……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妖狐喘息着,抽插未止,目光却须臾柔软,用手指轻轻抚过夏生散落满枕的黑发。
……夏生的那几声唤,竟让他有了,被爱着,被需要着的错觉。
久一点……夏生,你再喊得久一点。
被这种错觉所迷惑的妖狐,死命掐住夏生坚硬似铁的分身,不顾一切的撞击着夏生体内最敏感的一点,要逼出他,所有的乞怜要求。
阿紫忘了要和夏生一起释放的承诺。不知道在那温暖的体内疯狂发泄过多少次,直至夏生再也说不出话,直至感觉到身下的人开始僵直,阿紫才猛然醒悟。
有些惶恐的撤出那个身体,将他翻过身来,这才发现夏生坚硬似铁的分身已成紫黑。
是的……若人类受了媚烟,而又长时间不得发泄释放的话,会受到严重创伤,从此失去欢爱的能力。
妖狐连忙松开一直堵住铃口的手,俯下头去,用舌在那紫黑分身的根部,一下下,轻轻打着转。
还好……夏生那貌似惨不忍睹的分身,不胜萧瑟的抖动了几下后,终于喷发出一股白浆。夏生僵直的身体,也随之慢慢软下去。
阿紫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沮丧。
明明不是这样打算的……到最后,竟自己失了控制。
明明是用房中术迷惑夏生,也占尽上风……到最后,被迷惑的,竟是自己。
柳夏生。你生来,便是专克阿紫的么?
42
芊红下葬之后,柳府中愁云惨雾交织。
夜深,柳员外坐在书房窗下,翻看着累积了好几天的账目,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股腥甜,从他的喉咙里涌上。他连忙捂住了嘴。
等咳嗽渐止,再松开手。只见掌心处,一片灼灼殷红。
“老爷!”在旁侍候的柳家六娘,见此情形,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摔得粉碎,“老爷!您还是歇下来,让大夫瞧瞧吧!”
“不用瞎操心。我这身子,我知道。”柳员外疲惫的挥挥手,又道,“丽娘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是悲痛过度,得了疯癫之症……”六娘咬咬下唇,将后面的话吞进肚中。
大夫还说,这病只有慢慢调理得症状轻些,怕是难好。
“……也罢了。”柳员外仰起脸,老泪纵横。
“老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六娘见他流泪,也忍不住抽噎起来。
“六娘,你有什么错呢?”柳员外伸出手指,轻轻叹息,揩去她脸上泪珠。
“夏生……我没有管好、教好夏生……”六娘垂着眼,哭得越发不能自抑。
柳员外听她这么说,开始慢慢摇头:“养不教,父之过……六娘,这不是你的错。”
半晌,又听他艰涩的开口:“说起来……我是对不住夏生的。打小,就没照顾好他,让他一个人远远离家,又是在道观那种清苦的地方,连面都没见上几次……他回来后,我一直病着,连他成亲那天,都不能到场受礼,更不要说应有的关心爱护。宝璃虽好,却是丽娘硬指给他的,看似恩爱,未必就真称了他的心。他本就不在柳家长大,如今不想回柳家,也是情理之中吧……六娘,别信了我气头上的话,不是你的错。”
六娘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若和她哭成一团,终不成体统。所以他说完,眼眶泛红,却不再有泪。
柳员外老来受此巨创,丽娘又不在,他必须要独自强撑着打理家业。他自知,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但他不能就此倒下,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所以他不能找大夫来看。他还要守着这份家业祖产,留给夏生,以免那些外戚得了空子,想方设法的弄了去。
还剩下五日、四日……或是更少呢?
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还没有等到夏生……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夏生是为了什么离开,只要肯回来,他就无条件的原谅夏生。
夏生……此番爹爹就为了你,赌上这最后的生命。
正想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扣门,接着是小厮的声音:“老爷。”
“什么事?”柳员外定了定神,沉下声音询问。
“外面有一位裴道长求见,说是少爷在青城山的师父。”芊红自缢身亡,丽娘也疯了,明该着夏生得势。这些乖觉下人,里外也都改口叫了少爷。
“快、快请!”柳员外一听,心情顿时激动狂喜。
裴道士是这十几年来,最接近、最了解夏生的人……他很可能,知道夏生的去向!
当下,柳员外也不待小厮通报,也不顾房里的六娘,直接冲出了书房,冲到了大门口前。
连腿灵脚便的小厮,都在他身后小步跑着,方能跟上。
门外站着位面容清癯的老道,身形消瘦挺拔,须发花白,目光如电。他举止间翩翩然,有出尘洒脱之态。
看到柳员外,他上前一稽首,也不等员外开口,便道:“贫道来这里,只是请员外放心。员外,一定可以等到夏生。”
柳员外怔了怔,忽然悟到这道士,竟是一眼看穿自己心事,并加以直断,定是高人。心头骤然清明,也觉再无牵挂,不由微笑:“道长……不知见到吾儿后,我还有多少时间?”
“……恐怕不长。”裴道士沉吟片刻后,终于开了口。
柳员外的眼神有些黯然,却还是点点头:“这样……其实就可以了。多谢道长。”
“员外请回屋安歇去吧。天明之时,贫道必带夏生回来。”
放下这句话后,裴道士朝柳员外拱了拱手,如来时突然般,转身便匆匆离去。
看着裴道士的青灰道袍溶入夜色,柳员外不禁深长的叹了口气。眉目间,喜忧参半。
*
狐狸用修长若玉的手臂紧紧搂住夏生,在他身边睡得香甜。不时,还心满意足的咂咂嘴。
夏生却睡不着。他睁着深黑无神的眼,望向套在自己脚踝上的那个黄金环。从窗棂处照进的月光,将它映得朦胧生辉。
日里的那一场交媾淫合,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事后,虽说阿紫替他仔细清洗过,又上了最好的药,但受伤的后庭,此时依然隐隐作痛。
一开始,就知道阿紫恨他……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身体验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忽然间很害怕,像坠入了一片深渊,却怎么也沉不到底。
害怕的,不是发生过,和即将发生的伤害报复。而是害怕,阿紫对自己的怨恨。
他们之间,是真的……只剩下恨了吧。
“夏生……夏生……”裴道士的声音,忽然传到耳边。不过,听起来,遥远而飘渺。
是幻觉吧,夏生苦笑了一下。
然而此时,狐狸已翻身坐起,一把将夏生紧紧抱进怀里,目光警惕的打量起周围:“谁,是谁?”
“夏生!夏生!”此时,声音已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阿紫用妖力幻化的这间小屋,忽然消失。
夏生错愕的发现,自己和阿紫,竟躺在一块平放在地面,堆满了苏绣的大青石墓碑上。
周围,野草零离,乱石嶙峋。旷野的山风,不时呼啸疾驰而过,吹乱了散落四处的点点淡绿磷火。
一直只知道此处是荒郊野地,却没发现,这里,竟是乱葬岗。
想起七日以来,都和阿紫居住在此间,夏生只觉冷风浸浸,毛骨悚然。 【红尘】
43
不远处,裴道士立在乱石荒草中,衣袂在风中翩翩翻飞,神情恬淡。他本就仪表脱俗非凡,如今置身于四周寂静惨淡的风景,越发显得恍若神仙临世。
“……师父!”夏生看见裴道士,激动得要迎过去,却被阿紫的双臂死死箍在怀中。
“你哪里也不许去!”妖狐明显感到了危险和威胁,在夏生耳边喷着热气,咬牙切齿。
“狐狸,够了。”裴道士一掀拂尘,缓步上前,“夏生虽损你一目,却助你避过天劫,你们之间,已经两不相欠……更何况,你对他做出的那些事,已经过了分。”
“哈哈哈……”阿紫仰天长笑,须臾目光一凛,“我懒得听你那些屁话,你此番,是来降我的么?”
裴道士点点头:“不错。”
“你这老贼,倒像是有几分道行的。”阿紫的神情,顿时阴鸷认真起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极阴之体,如今又是身处夜间乱葬岗……说起来,你搞不好连性命都会不保。”
“阿紫,别伤我师父!”听他们这一来一去,夏生不由为裴道士担心,脱口而出。
“你给我闭嘴!”阿紫听他这般说,只觉急气攻心,伸手就给了夏生一记耳光。
他刚才对裴道士所说的那番话,其实大半是在夸张自己的优势。一方面是让裴道士知难而退,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提劲打气。
再怎么说,阿紫也不过是一个,仅有三百年道行的小妖,而且有着不能杀生的戒律。性命不保的,不会是眼前这老道,反而很可能是阿紫。
但夏生非但看不到阿紫以命相搏,定要将他留在身边的决心……居然还要担心别人。
要阿紫怎能不气,怎能不恼?
夏生被打得左颊微微红肿,唇角泌出血渍,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是的……他是阿紫的什么人?又怎能,左右阿紫。
刚才那句求恳,真正是愚不可及。
“来吧,老贼!”阿紫抱住夏生,腾身而起,宛若飞仙般落在三尺外,一块矗立的大石碑上,厉声道,“大爷送你归西!”
妖狐意态嚣张的说出这番挑衅,其实心中痛如刀割。
夏生。阿紫在你心中,是不是永远都只会害人,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今夜阿紫若死在这里……夏生,你会不会,稍微露出点难过的表情?
“……你这狐狸,倒是有张不饶人的利嘴。”裴道士轻轻叹了口气,缓步上前,“有什么招术,就使出来吧。”
妖狐咬了咬下唇,右手陡张,在空中一挥。
只见点点磷火,顿时从四面八方飞舞至妖狐的身前,在月色中,形成一抹流动的绚烂莹绿。
他道行本就低微,又带着夏生,对这老道硬拼的话,显然毫无优势。最好的办法,只有先虚张声势,好似要放手一搏。待老道全神准备应付攻击之中,施法困住这老道,然后迅速逃走。
生或死,只看这一击。
“去吧!”阿紫大喝一声后,那道流动莹绿忽然变成剑形,朝裴道士激射而去。
裴道士连忙格档,却没料到,那看似前来攻击的莹绿宝剑,竟化做索状,将他全身一道道缠绕束缚。
“嘿嘿……此时夜深,又是在乱葬岗间。这幽冥死魂化做的捆索,看你如何能解?至于大爷我,就不奉陪了。”阿紫抱着夏生,对裴道士扮了个鬼脸,便准备举步离去。
举步、举步……咦?为何,竟抬不动腿?
阿紫大惊失色的低下头,只见万丈银丝绕满了脚下的整块墓碑,将他的腿脚紧紧缠住。
“狐狸,你可认输?”那是拂尘的丝。银丝的另一端,在不远处,微笑的裴道士手里。
“不可能……”妖狐已经完全泄了气,看看一边被捆住的裴道士,再看看另一边微笑的裴道士,喃喃道。
这道士,竟会分身术不成……不过,纵是真的神仙,在被捆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这捆索中脱身,而且将阿紫反困。
他,如何办到?
“狐狸,觉得奇怪吗?”手握拂尘的裴道士轻笑,然后叱一声,“解!”
随着这声叱,被捆索加身的裴道士,顿时消失。一块陈旧的八卦护符,从半空中落至地面。
与此同时,形成捆索的死魂,如被惊的流萤,四散纷飞。
阿紫捆住的裴道士,只是用护符化做的人形。
他纵是向来骄傲,也不由得沮丧灰心——自以为得计,却原来,被人一早就瞧出了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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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过来。”
夏生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怔住,直至听见师父的声音,这才回过神。
再看阿紫,那万丈银丝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将他的手脚密密缚住。此刻,他再也不能困住夏生。
夏生连忙挣开阿紫的怀抱,跳下石碑,走向裴道士。
“……夏生!!”
他身后,传来妖狐的呼唤。声音凄厉尖锐,宛若泣血。
夏生的脚步顿了顿,黑眸中,顷刻间闪过无数复杂情感。
却终究,没有回头。
夏生走到裴道士面前,低眉躬身,道声:“师父。”
面对着抚养自己成人的恩师,这一躬尚未到底,夏生已是哽咽不止。
“夏生,我知道你受了苦。”裴道士拉了夏生,缓步走向被困的妖狐,叹息着,“一切虽由狐狸而起,但他初衷不过是惜命保命,其情可悯。”
“再者,你在其中,也并非毫无过错。你明知钟老道修行邪术,甚至因此被逐出师门,还求他帮忙降伏狐狸……却可知,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惩罚万恶之愿。”
夏生垂着眼帘,泪水缓缓沿着面颊流下,默默的点头。
“所以,你们也算得上是两不相欠。”裴道士来到阿紫面前停下脚步,拍拍夏生的肩,“只是夏生,如今你可放下了?”
“我……能够放下。”夏生泪水未止,沉默了半晌后,哽咽着回答。
“屁话!全是屁话!”被缚的阿紫听他们这一问一答,不由又急又气,嘶声咆哮,“柳夏生,你给我听着!你欠着阿紫的,没有还清!远远没有还清!”
“狐狸,你这不管不顾,只顾乱来的性子,也是该磨磨了。”裴道士摇摇头,抬眼望向阿紫,“再过几日,我会带你一起回青城山……那里山明水净,最宜修身养性。”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这老贼一起去什么青城山!”妖狐厉声道,气得浑身打颤。
“放心好了,那里有几个和你修行年月相仿的山妖狼怪,而且都受贫道度化,尊贫道为师……狐狸,你虽然会气会恼,却不至寂寞难捱。”裴道士却半点不怒,拈须呵呵一笑,“时间久了,说不准还会喜欢上那个地方。”
说完,裴道士双手结印,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向阿紫眉心,道一声:“疾!”
阿紫只觉全身瘫软。凄厉惨叫一声后,身子开始渐渐变化,肩头、胸腹渐渐露出大片艳红血肉。
裴道士急急收了法,诧异一声。
与此同时,阿紫身上露出的血肉迅速被皮肤所包围,恢复了原状。
“夏生,怎么回事……这狐狸,竟没有狐皮护身?”裴道士转身,望向夏生,“如此……他只要变化为狐形,就难免丧命。”
“是我烧了。”夏生也一惊,连忙回答,“他……平素都用一张猫皮代替,不知今日为何,偏未上身。”
“屁话!”妖狐大叫着,气愤填膺,“你烧了我的狐皮,以为替代物便如此好寻?!我道行未满三百年时,尚可勉强用活了二十年以上的猫狗之皮代替……此物虽稀罕,终究是有的。如今修行已满三百年,你却让我到哪里去找活了三十年以上的家猫家狗?!”
“……对不起。”夏生低下了眼,心中内疚。
“哼!”阿紫闷闷的哼一声,忽又语气恶劣的开口,“说起来……人皮倒是可以替代。柳夏生,你既是烧了我的皮,我就要你的皮,你给是不给?!”
“狐狸,休要胡搅蛮缠。”裴道士拧起眉头,打断阿紫的话,“青城山清虚观中,三件镇观之宝其一,是张千年雪貂皮。也罢,算是夜壶配上金镶玉,糟蹋好东西……此番你随我回去,就与了你。”
言毕,拈须笑道:“如此,事情就算都解决了。夏生,现在我们快些回柳府去吧,你父亲等你,可是等得焦急。”
45
高高挂在柳府大门上的一排红灯笼,在冬末的寒风中摇晃不止。
柳员外穿着裘衣,拄着拐杖,身形佝偻,颤巍巍立在门前。身旁,有管家、六娘、宝璃和几名侍候的小厮陪从。
自裴道士走后,他就命下人们在柳府大门上,挂起了红灯笼,一直站在这里等待。
这样夏生一回来,就会明白,父亲在殷切的盼望着他。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天快亮了。”柳员外轻轻说道,将一双混浊老眼投向东方的天际。只见那里,已经微微泛白。
“来了、来了!”六娘第一个看到,出现在街道尽头的朦胧人影,兴奋地扯了扯柳员外的衣角。
人影渐渐清晰。是裴道士、夏生,和一名伏在夏生背上,肤色白皙如玉,俊美异常的青年。
“夏生!”柳员外眼里心里全是喜悦,让六娘搀扶着迎了上去。
“……爹爹。”夏生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复杂。
看见夏生背着的青年,柳员外疑惑道:“……这位是?”
“他并非人类,乃是狐妖。夏生这些天,就是被他所困。”裴道士上前解释后,又呵呵一笑,“此物本质不坏,就是有些野性,未蒙开化。我已决定过几日,便带他回青城山,好生开导教化……贫道眼前虽用八卦符暂时将他定住,却终不长久。这几日,就有劳员外,准备间空房,贫道好将此物用法器符咒封住,不使其逃走。”
柳员外听得心惊胆颤。再仔细打量那俊美青年,眉目果然有几分妖邪之气,颈项间,戴着块陈旧的八卦护符。
民间遇到成精妖物,只有两种对付方法。其一,是恭敬供奉,三牲四果不断,以求其不再为害。其二,就是寻能人将其降伏,然后封印或杀死。
像裴道士这样,降伏妖物后,还要带回去开导教化的,倒是闻所未闻。
但既为高人,行事自然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揣测。何况,是裴道士把夏生带回柳家,当菩萨供都还来不及,又怎能对他有质疑和不敬。
“既如此……快快请进。”柳员外犹豫片刻,脸上又再度堆满了笑,转过身对管家吩咐,“快去替道长准备客房,再扫出一间空屋子,要僻静些的。”
管家应一声,就带着两个小厮进府去准备了。
那边厢,有个小厮上前,要去从夏生背上接下阿紫,却被夏生支开。
“……师父施法封印,少不得我帮忙。此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夏生沉默片刻后,解释道。
说完,他便背着阿紫,径直跟着裴道士,走进柳府。
宝璃看着夏生进府,连忙跟在后面小跑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来,站在原地,眼眶泛红。
夏生,根本没有看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给了背上那名俊美邪气的青年。
是啊,对方是妖,要聚集起全部精力应付……忽略了宝璃,也是可以谅解的吧。
宝璃这么向自己解释着。但女人的某种直觉,却令她开始感到忐忑不安。
*
将柳府中,传闻厉鬼出没的那间偏僻废屋打扫干净,布阵,结印。
妖狐被关进去后,夏生回到了宝璃所在的小院。
“看相公脸色不太好……用些早点后,今天便好好歇息吧。”宝璃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如此,有劳娘子。”夏生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再过得四五日,裴师父就要带阿紫离开……苏州离青城山千里迢迢,自己又有家产要守,娇妻需伴,这一去,此生大半不得再见。
“相公,这是我亲手做的银丝酥卷,你尝尝味道。”
夏生和宝璃行至饭桌前,面对面坐下。宝璃见他神不守舍,连忙夹了筷点心放进他碟中。
夏生照宝璃的指点,胡乱吃了几口,忽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相公?”宝璃望向夏生,又是疑惑又是惊诧。
“我已经吃饱了……对了,这几样点心,能不能替我装起来?”夏生眉头微蹙,眼神中是掩不住的焦急忧虑。
其实,妖物一旦被封印,自身的时间便停止在那刻,成百上千年不饮不食也无妨……但阿紫是那么一个酷爱美衣美食,处处追求享受的人。
他被关在只有封印符咒的,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定很难过吧。
再见他一次、最后一次……毕竟,此后就是决别。
宝璃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低头寻了梨木的提盒出来,将桌上点心每样装了些进去,盖上盒盖递给夏生。
夏生接过提盒时,发现她泛红潮湿的眼,知道自己回来后,对她关心太少,不由心怀欠疚,低声道:“娘子……对不起,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急急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宝璃,就一次。就让我,任性这最后一次。
此后,我会是你最好的丈夫……会用尽这一生伴你、爱你,永不分离。
46
夏生拿着提盒,步入柳府之中,最僻静隐密的一角。伸手推开贴满咒符、悬着镇妖八卦镜的木门。
阿紫蜷缩在屋内的墙角睡着,身上盖着块大毛毯,不胜萧瑟的样子。听见夏生进来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眸中是一掠而过的欢喜。
但随即,态度又转作冰冷,语气生硬:“你来这里做什么?”
寻常妖物被封印,必是寻一处隐密之地,然后用符咒法器加身,吸尽其妖力,使其化为原形,动弹不得。
当然,若遇到成精年深日久、为害至深的,人们有时候还会大兴土木,修一座塔或寺院专门封印。但方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阿紫这种情形,稍有不同。他虽也是被符咒法阵化尽妖力,却被巧妙的保留了一缕在心脉。
不多不少,刚好够他维持人形,却冲不出这符阵。
面对着阿紫的质问,夏生垂下眼帘,隐忍的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蹲下,将提盒放在地面上打开,露出一碟碟精致小点。
“什么破玩意儿,大爷看不上!拿走!”妖狐看见他这种不清不楚态度就来气,大声咆哮着,“你也给我滚!”
夏生点点头,强抑着眼眶中滚动的泪水,不让它们在妖狐面前滑落:“……不提从前恩怨,好歹相识一场。你这一去,又不能再见……我以为……”
阿紫望着夏生,暴戾的神情渐渐平静,唇角甚至泛上抹浅笑:“夏生……你是不是,喜欢了我,所以放不下我?”
夏生惊惶的抬眼,然后轻轻摇头。
“不要紧的,夏生。”妖狐却自顾自的沉浸在新发现中,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嘿!我现在妖力全被化走,又没有可用的皮,的确是出不去……不过,裴老道不是说过,去青城山后,就会给我一张千年雪貂皮么?我得了它,一定想办法逃出来找你……那时,我们就寻一处名山胜地隐居,任谁也找不到我们。夏生,你要等我……”
阿紫那边越说越得意,夏生却低下头,双手十指都绞入了衣袍下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有宝璃了……再说,眼前我爹娘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还要打理家业,侍奉他们终老……更何况人妖殊途……”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给我滚!!”本来兴致勃勃的妖狐,被他几句话,气得差点内伤吐血,终于咆哮着,打断了夏生后面的话。
“……好。”夏生自觉也无话可说,留在这里徒惹阿紫生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慢慢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柳夏生!!”见夏生真的要走,妖狐更是急怒攻心,在他身后,凶恶的唤他的名。
夏生急忙回头,眼中泪水再含不住,终于跌落一瓣。
“我现在手脚都动不了,你让我怎么吃这些点心?!”妖狐见他回头,索性放声大叫。
其实,他妖力虽大半被化去,但站起来走走,伸手抓个东西吃,还是不成问题。
“……对不起。”夏生却是个至诚老实的,信以为真。他再度走到阿紫面前蹲下,从提盒里拿了绿竹筷,夹了一筷糕点送到狐狸嘴边。
“啧!小家子气,真不惯!”阿紫看着夏生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用手抓了喂我!”
夏生窘了片刻,还是照阿紫的话,放下竹筷,用手拈了块银丝卷递过去。
妖狐就着夏生的手,三两口吃掉那块点心后,就开始意犹未尽的舔着夏生的手指。
伸出红润的舌,从每一根指头的尖端到底部,舔得仔仔细细,津津有味。还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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