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同事是朋友。黄秋云就借故去了别的科室,关上门让他们俩在里面谈。谁知没谈几句屋里就吵了起来。我进办公室的时候高潮已经过去了,就听顾艳玲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装模做样外表文诌诌其实腹中空空,一头只吃草不产奶的牛!
我心悠了一下,像是一只苍蝇飞入了口中,很不舒服。一个敢拿这种话伤人的女人可见她心地之狠毒,而我却把她当着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
杨西鸣被戳到了痛处,气得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顾艳玲: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沾了你老子的光你能进宣传部?屁!我哪点配不上你?你等着瞧,不找一个比你强的老婆我就栽死在你面前!杨西鸣真是气糊涂了。
顾艳玲讥讽道:那我就等着给你道喜!
杨西鸣浑身都在哆嗦,眼睛直翻,很长时间想不出一句话来回击她,怦怦地关上抽屉出了办公室。我也跟着出了办公室。我把杨西鸣送到宿舍,杨西鸣气得连钥匙都插不进锁孔。我拿过钥匙帮他开了门。
我说西鸣你想开些,不值得为这事生这么大的气,凭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比她强的姑娘。
杨西鸣望着我突然冷笑起来。那笑让我感到害怕,让我想起了肖庆光。杨西鸣说:你干吗要这么劝我,是不是你已经爱上她了?
我像被他猛抽了一巴掌,脸火辣辣地难受。我说西鸣,你怎么这么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杨西鸣阴阳怪气地笑着,说:我说的也是真话。不管你爱不爱她,她已经爱上你了。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杨西鸣怪笑一声: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调过来了,这个╳╳
杨西鸣骂了一句非常难听的脏话。
我心里说不清为什么紧张起来。我说西鸣,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对她产生什么想法,我向你保证。我突然觉得我这么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果然,杨西鸣冲我发出一阵阴森森的怪笑,然后就倒在了床上。我心里更像是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被人发现了,脸一定非常地尴尬。走的时候竟忘了和杨西鸣打招呼就出了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其实我完全没有这种必要。我是一个有妻有子的人,怕别人说什么呢?我不知我的心理为何这般脆弱,这种脆弱的心理常常让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事情已经挑明,我再回忆我和顾艳玲这一个月的交往行踪,觉得杨西鸣的话并不是捕风捉影,顾艳玲对我确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流露出来,只是我一直没有往深处想而已。我对这个女孩的感觉确实不错,但我没有进一步同她发展下去的想法。有时我隐隐发现这个女孩似乎在用她身体的某些敏感部位挑逗我,可我老是找不到在英子或方草面前的那种蓬勃的感觉,因此,我们并没有出现出格的行为。现在我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庆幸,否则可能已经出现了非常糟糕的局面了。我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挺可怜挺伤感,我何时变得这样了?
这天半夜,风雨大作,我躺在床上听着哗哗的雨声,心里被雨淋得一阵阵发冷。我真希望这个多事之夏快点结束。我期待着那怡人的秋天能带给我一个好心情。
无处牵手 第十四章(1)
69
这就是天外天。
刚才听顾艳玲说起它的名字的时候我还在心里轻笑了一声,以为又是瑶城某些自称是文人的家伙酒足饭饱之后的灵感杰作。瑶城起着这些美妙名字实际档次很低的饭店宾馆到处都是,而且每一个优雅的名字背后都有一段关于它的来历的美丽传说。每一个来瑶城的人一开始都曾被那些美丽的传说打动过,后来时间长了便就觉得有些腻了。而天外天宾馆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样的地方我想除了“天外天”之外,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更恰当的名字了。
天外天宾馆座落在城外两公里远的山坳里。出城有一条不宽的沥青路沿着山脚一直向东把你引向山边。这条路很不起眼,与一般的乡村大道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铺着沥青路面。站在山门外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山后会有这么一座豪华的宾馆。穿过一条长长的峡谷,眼前豁然一亮,青山环抱中出现一方不大的天地。如果从空中俯瞰它很像一口绿色的大锅,几栋别墅式建筑就座落在锅底周围的绿荫下面。据说这是文革期间本省一位领导别出心裁所为。那位领导是一位军人,他任省委书记期间所有建设项目都要考虑到战备需要,弄得好多建筑既不像军事设施也不像民用设施,让人啼笑皆非。1970年中苏关系紧张,战争的风声吃紧,这位领导担心战争一旦打起来,他的指挥部放在城里是极不保险的,必须进山。于是他亲自到皖南山区视察,跑了半个月,最后选中了瑶城现在的这块地方。据说那位军人书记对这块地方非常满意,认为不论敌人的飞机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飞过都很难发现下面是军事指挥部。为了对外迷惑敌人,根据那位书记的意见指挥部对外称宾馆。但天外天的名字是否出自那位军人书记之口现在已无从考证。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战争的风云消散了,那位军人书记也下了台,指挥部便闲置了下来。后来县委就将它改成了宾馆,专门接待上级领导来这里开会和疗养。
这地方真美!站在天外天入口处,我吃惊得脚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并脱口冒出了一句平时女孩子最喜欢说的话。我简直不相信在我生活的瑶城还有这么好的一方天地。
顾艳玲很得意的样子,说:看你刚才的样子,就像是我要把你骗到一个乡村黑店去一样。
我看看她,笑得有点尴尬。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我反复考虑了几种谈话的方式,可我都觉得不满意。想想这事挺难办,人家女孩子并没有说她要爱你,要与你建立某种关系,要同你如何如何,你怎么能把那事说得那么明朗,这不是有点故作多情吗?甚至有可能让人理解你是在打人家小姑娘的坏主意。我犹豫了。没想到这时她提出要请我吃饭。我当时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喜是忧,这顿饭该吃不该吃。我笑着说: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她说:过去学手艺要请拜师酒,你带我快两个月了,我理应表示一下心意呀。我笑笑:你心意到了就行了,酒就免了吧。她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请人吃饭,我希望你给我面子。我心软了,我想所有男人都和我一样,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请客是很困难的。我点点头,说好吧,可我从小就怕到别人家里吃饭,特别是领导干部家。我会很拘谨会饿肚子的。顾艳玲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这么没出息。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带你上家里吃饭,那算什么请客?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让你见见世面。接着她就说出了天外天这个名字:怎么样,没听说过吧?我保证你会喜欢上那里的。说完她就给那里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矮个子男人到大门口迎接了我们,这让我激动了一下。顾艳玲给我和矮个子男人作了介绍,原来这矮个子男人是天外天的经理。这时矮个子男人就点头哈腰地和我握手。我先是用一只手,发现他用的是双手就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矮个子男人说:非常荣幸你能来我们这里,你的大作我早就拜读了,久闻大名。我也对他客套两句。后来我发现他完全是做给顾艳玲看的,我想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却被他的客套激动了一下。
矮个子男人把我和顾艳玲带到南面山坡上一幢别墅里,进门就感到一股凉嗖嗖的风扑面而来。矮个子男人把我们带到最西头一个大套间。套间一共里外三间,外间是吃饭的地方,第二间是会客的地方,最里面是卧室。矮个子男人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他说:你们休息,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就把饭菜送过来。
矮个子男人走了,我开始踩着松软的地毯一间一间地参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设施。我真像一个山里来的孩子,眼前的每一件东西都让我惊奇。那时还很少人家里有黑白电视,但这里却是彩电了。而空调、冰箱、席梦思和真皮沙发很多人怕还没听说过。最后我一屁股坐在松软的真皮沙发上,身上的骨头像被人抽去了一般,连话也说不出了。那时我才理解了为什么人的物欲能让人堕落。
顾艳玲坐在另一只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脸看着我,说:你在想什么,喜欢这里吗?
我说:岂止是喜欢。它让我想到了犯罪,想到了堕落。
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你真幽默,像个孩子,这点东西就让你想到了堕落和犯罪。这算什么,凭你的本事以后你都会有的。她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两听饮料,打开递一听给我。
我说: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她摇摇头:这里离城太远了。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
我拼命地喝着饮料,这种冰镇的碳酸饮料我还是第一次喝到,那味道我特别喜欢。由于喝得太猛,呼吸的气流将一股冰凉的液体吸进了鼻腔,呛得我咳出了眼泪,逗得顾艳玲在一旁拼命地笑。这时饭菜已经送来了,矮个子男人过来喊我们吃饭。桌上摆着六个菜和一盆汤,我一个也叫不出名。矮个子男人说:我没让多烧,只弄了几个特色菜,不够我再叫他们上。顾艳玲说:这么多我们俩一天怕也吃不完。说于经理也跟我们一块吃吧。矮个子男人说不了,那边还有客人。他象征性地跟我们干了一杯酒然后就走了。
矮个子男人走后我便彻底放松开来,就像在家里一样。说实话这是我三十年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餐饭,陈永涛在富贵园请我的时候也没敢点这么好的菜。我一边吃一边问顾艳玲这个菜叫什么,那个菜叫什么。顾艳玲说:我从来吃菜不记名,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她除了同我说话,偶尔喝一口啤酒,却很少吃菜,就好像一个服务员不停地给我倒酒,往我碟子里夹菜。我发现她的嘴始终是干净的,说你怎么不吃?她说我吃了你没看见。我说女孩子都这样斯文,不像我们男的。所以女孩子进饭店一般都要带个男的,不然她太吃亏了。我抬头看看顾艳玲,发现她望着我抿着嘴笑。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嘴上一定沾了很多菜屑十分滑稽,就说:我这样挺难看是吧?顾艳玲把一块餐巾纸递给我,双手捂着嘴咯咯地大笑起来。我用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巴,我的天!我也笑了。顾艳玲抹了一下眼睛,眼睛里大概笑出了泪花,然后接着往我碗里夹菜,说:再吃。她说她自己食量小,就喜欢看别人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那感觉真好。我打了个饱嗝,看看桌上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了,我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于经理要笑话我了。她说为什么?我说刚才你不是跟于经理说这么多菜我俩一天都吃不掉吗,结果一顿就把它全吃了,人家不骂我是饭桶吗?顾艳玲又捂着嘴笑起来,我也跟着笑。笑过了她又舀了一碗汤要我喝下去。我被她的笑弄得兴奋起来,说好吧,为了能让你再欣赏一次男人狼吞虎咽地吃食的雄壮场面,我就再委屈一次自己的肚子把它喝下去。我咕噜咕噜一口气将一碗汤倒进了肚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捂着肚子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把顾艳玲笑扒到了桌子上。她抹着眼睛说:我从来没看见过在女孩子面前这么痛痛快快地吃饭的男人。我说你一定认为我太粗鲁太难看是吗?她说不,恰恰相反,我就喜欢这种男人。那些在女孩子面前吃饭都怕出声的男人让我瞧不起。她说下次我再请你,一定要亲手烧一餐饭让你尝尝。我说你会烧饭?她说你不信?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个娇小姐,你看我像吗?
我们离开餐厅。顾艳玲说:你上床睡一会吧,我等你。我酒后确实有睡觉的毛病,她是和我一次在一个单位采访吃饭时发现的。我看到铺着丝绒床套的席梦思,心里立刻升起一股蓬勃的欲望。这样柔软的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做爱。我已有一年没有干过这种活了,此刻那股强烈的欲望正像一只怪兽啃噬着我的灵魂。我感到我的某个地方正在雄壮地勃起,我被这个肮脏的欲念羞红了脸。我怕顾艳玲发现我这个羞耻的地方,便赶紧坐到沙发上,用一条架起的腿狠狠地压住了那个蓬勃的欲念。我说你睡一会吧,我在沙发上坐一会,等一会说不定于经理还要过来呢。顾艳玲说那我也不睡,我陪你。她就坐在另一只沙发上,身子向我一侧倾斜过来,衬衫的领口被另半边身子挤压得高高地提了起来,因此我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正好能看见她胸罩里的两只圆圆的乳房。
喝了酒之后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很容易,我们三言两语没绕什么弯子就谈到了杨西鸣,谈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双方都没有什么尴尬和不高兴的地方。顾艳玲似乎对我想说的话早已了然于心,谈话刚开始就完全由她引领着我,我完全成了被动的对象。我心里一直想说却没敢说出来的话全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我既高兴又震惊。
顾艳玲说:杨西鸣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根本不用告诉我,我完全能猜得出来。他说我已经爱上你了,还说正是因为你我才拒绝了他的求爱,对不对?
我真怀疑杨西鸣后来又悄悄背着我把那些话重复给了她。我望着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我两眼发愣地看着她,实际上已经等于默认了她的话是对的。
顾艳玲接着说:一个男人,女人爱你,你别问为什么。女人不爱你,你也别问为什么。这才是男人。得不到女人的爱就怨天尤人,这种男人只会更让人讨厌!
我对她点点头,认为她的话有些道理。我说杨西鸣也许是胡说,但他却提醒了我们,让我们今后注意点自己的行为,这不是坏事。
顾艳玲摇摇头:不,他一点不是胡说。我是爱你,我当着他的面说的。
我身子在沙发里向上耸了一下,那个蓬勃的欲望乘机溜了。我说你怎么能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我已经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对我们俩都不好!
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看你吓的,你害怕了是吗?
我对她这个时候的这种笑有些反感,说:我并不是害怕,既然领导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你才多大?你还是个小姑娘,出了事你父母会饶得了我?
顾艳玲坐正了身子,她好像一下子从一个不懂事的少女长成了成熟的女人,目光中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而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犀利。她说:爱人或被人爱是每个人的权利。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结了婚就不许被人爱,结了婚就不许爱别人。我不是孩子了,我爱谁是我自己的事。我有爱人的权利,谁也无权干涉,包括我的父母。
我对她的话既吃惊又佩服。这句话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的嘴里说出的。我说:可我们是社会的人,必须遵守社会道德和规则。
她说:可人只有在充分得到满足的条件下才能谈遵守道德和规则,你说对吗?
我真的被她的话问住了。我没有想到我们谈话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我说服她而是她说服了我。她一直望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矮个子男人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为我们的谈话划上了句号。
无处牵手 第十四章(2)
70
这个夏天的后半程,我的生活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心里痛苦不堪。我心里本来就够烦的了,却又冒出了顾艳玲和杨西鸣,我似乎成了他俩那场冲突的罪魁祸首。在杨西鸣的眼里我不仅成了他事业上的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他的情敌。那阵子杨西鸣好像变得忙了起来,整天见不到人影。我想再找他好好地谈一次以消除误会,却一直找不着机会。每次见面他都爱理不理我的样子,弄得我很尴尬。我的尴尬让杨西鸣脸上获得了一丝快感,他好像要在我的身上一点点地找回在顾艳玲面前丢失的尊严。我除了委屈还有些无奈。
我和小凤的离婚计划陷入了无限期的僵持状态。我们仍然过着没有语言没有性生活但少了争吵的生活。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上像一盆沸腾的开水燎烫着我。我每天都要面对小凤近似裸体的肉身的挑逗却还要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对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越来越担心我整天面对两个女人的挑逗我的毅力还能够坚持多久?我感到身体里的那只怪兽快要将我的脊梁咬断了,我随时都会崩塌。
我和小凤像是两个陌生人租住了同一间屋子,我为她付房租,她替我烧饭管理家务带孩子,到晚上我们上各自的床,似乎我们的生活日程中没有性生活这一项内容。尽管我对性生活的欲望非常强烈,但因为没有这一项内容,我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性欲,以免坏了规矩。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做梦,去那个飘渺的环境里去释放自己的欲望。因此做梦成了这个夏天我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开始的时候我梦见的都是方草和英子,我们就像两条光滑的大鱼。有时在水里,有时在芳香的油菜花上,有时则在青山中学那张嘎吱响的板床上。我们一遍遍地重复着那激动人心的过程。方草和英子兴奋的时候仍像过去那样喊叫,甚至流泪。我们每一次都是在流泪中分手,然后我就醒了。自从顾艳玲来到我身边以后,我梦见方草和英子的机会少了,顾艳玲取代了方草和英子。顾艳玲的身上好像抹着一层油,我总抓不住她。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网,永远靠不到一起。顾艳玲兴奋的时候也喊叫,但她不流泪,她叫过就冲我笑,那笑挺诱人。我总不是在她喊叫的时候获得快感,而是在她笑的时候,这让我有点困惑。我们每次都在她的笑声中分手,然后我就奇妙地醒来。而我每一次醒来都发现小凤睡在了我的身边,她正在如痴如醉地抚摸我,而我的手也奇怪地搭在她的敏感部位。
原来我的梦并不是自己作的而是小凤帮我完成的。我一直没有弄清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么做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是为了获得爱情还是为了满足性欲?但这两点我都没有给她。每一次她都是流着泪走出我的房间,就像梦中我和方草分手时一样。我想我俩进行的这场离婚持久战实际上是一场毅力之战,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那个夏天时光走得非常慢,每一天我都像是在经历一场艰难的跋涉。内忧外患的困扰使我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性情烦燥火气很旺。我查过资料,这是长期性压抑造成的一种功能综合症,除了女人没有别的方法能治愈它。可没有女人能给我医治,虽然身边有顾艳玲这样一个性感的女孩,可我在她面前不敢有丝毫的欲念。我想她如果不是顾志杰的女儿那该有多好。我为我的荒谬想法感到可悲。我似乎有种感觉,我只要稍有表示,顾艳玲就会让我的欲望得到满足,可我就是迈不出这条腿。我挺羡慕洪波,可我没有洪波那样的豪爽和刚毅。我每天从洪波身上获得的一点勇气转眼间又在刘宇朋身上消失了。我这样反反复复若干次以后,我给自己下了结论:我这辈子永远成不了洪波。我和洪波追求的不完全相同。洪波追求的是崇高,而我追求的则是远大。我不愿把自己的前程花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我要咬紧牙关。
71
这个困苦不堪的夏天他学会了散步。散步是摆脱烦恼的一个好方法。
他几乎每天散步都是一条线路,从他住的地方向北穿过两条长长的古巷直插到瑶河边,然后沿着河滩向西漫步,到城西肖庆光长眠的那座大山脚下上岸,然后在山坡上坐一会,看落日里的瑶河景色,天黑后从城西回家,或去办公室看一会书,让自己感到有些疲乏的时候才上床睡觉。那时小凤已经睡着了,这样就可以减少与小凤的肉体的正面接触,少一点精神折磨。
他坐在山坡上,望着夕阳沉入了一堆厚厚的云彩里。那镶着金边的云彩像一群有生命的物体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刚刚还像两个窃窃私语的情人,这会又像一群分鬃的野马。这些变幻的形状在他脑子里产生了许多遐想。有欢快的,也有忧伤的。这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开始以为是幻觉或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有转身,仍在看着那些变幻的云彩。接着喊声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声音高了一些,这回他听清了不是幻觉。他回过头,惊住了,喊他的原来是吴校长。
怎么是你?他惊喜地握住了校长的手。校长可能是刚刚从山上下来,身上有许多汗。
吴校长说:我来参加会议。我以为这次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是见着了。校长笑笑说:你说这是缘分还是巧合?
他说:既是巧合也是缘分。他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校长说:我给你打过电话,说你出去采访了。当时没问你去了什么地方,以为你又去农村了。
他说:明天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好好聊聊。
校长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吧。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
他问:会议结束了?
校长点点头:本来下午有车回青山,我想留下来看看肖庆光的坟,所以就留了下来。校长表情凝重了,他叹息道: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我听到肖庆光死的消息时,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肖庆光当初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英子,我给他做了好几天的工作都没有做通,想不到几个月后他却为英子殉情而死。这究竟是怎么了,从哪方面解释好像都解释不通啊?
他说:这事可能与肖庆光的父母有关。肖庆光告诉过我,主要是他父母不同意他与英子交往。其实他挺爱英子。
校长不同意他的看法,摇摇头说:此话不可信。肖庆光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不是三十年代的农村孝子。这只能是肖庆光的一个不错的借口,作为与英子分手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校长说:我最近到上海参加华东地区中教研讨会,就住在英子的学校,并且见到了英子。我和英子谈到了肖庆光的死,英子当时流泪了。她说肖庆光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这么做更不像个男人。她说男人就应该勇敢地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从错误中汲取教训,避免以后重犯同样的错误。后悔和殉情都不是男人应该采取的方式。这样的人只会更让人鄙视。英子说她喜欢有个性的男人。我们还谈到了你,英子说她很崇拜你,她说她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了你的文章。
校长的话到此打住了。他望着校长,真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校长没有继续说下去。校长给他也留下了一个悬念,这个悬念一直困扰了他多日。后来他就作出了这个决定:他要去一趟上海。他要找到英子。他要弄清楚这个悬念。
他的计划最终没有成行。就在他准备成行之前,他的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他见到了方草。
无处牵手 第十五章(1)
72
方草的出现同五年前从我面前消失一样,就像一阵风,事先连一个字也没有告诉我,她的出现把我列好的计划打乱了。不,应该说她的出现把我从纷繁的迷乱中解救了出来。我们俩的爱情道路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挖开了一条大河,我们分别以不同和方式渡过了河,然后又走到了一起。为了这次意外的重逢,我们走过了五年艰难的旅程。我们为重逢洒下了热泪,但我们并没有多少欣喜和激动,场面很平静,因为我们都已经精疲力竭。这使我们感到了一丝遗憾。方草说:没有人再能拆散我们了,今生今世我们不再分离了。我替她抹了脸上的泪水,没敢说话,连头也没敢点。这五年的生活告诉我,誓言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简直一文不值,有时它还不敌一把沙子。我不知道我今后的岁月中还会不会遇到大河?我不敢企盼。因为在我过去的岁月中,所有的企盼最后都成了幻想。
我和方草相见在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大雷雨的黄昏,倾泻而下的雨幕为我们的相见绘制了一幅独特的背景,使我们这次相见具有了某些悲剧色彩。我们站在雨幕中任雨水冲刷,脸上已经分不出雨水和泪水。但我们都感知到了对方在流泪。这样的时刻没法让人不流泪。几年来我一直对那天的天气耿耿于怀。方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晴朗朗的天,等到我们相见时却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我一直认为这似乎是某种预兆,我们的重逢也许是个错误。
那天顾艳玲请了例假,杨西鸣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人了,谁也不知道那阵子他到底在干什么。下午我去农机推广中心采访一个水稻收割机展示会,跟着一群人在一片避风的稻田里蒸煮了两个多小时,身上的衣服都让酸臭的汗浸透了。回到办公室,黄秋云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黄秋云说:你的一个女同学叫你下班去瑶中门口,她在那里等你。黄秋云一直很关心我和小凤的关系,因此她对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女孩十分敏感。她问我:你们是大学同学还是中学同学?我说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没见面还说不准。接着我又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引起了黄秋云的注意。我说我好像还没听说过有大学同学分到瑶中当老师的。黄秋云哦,点点头,眼睛盯着我看,她当时一定是想到了我曾告诉她的那个女孩,而我却没想到方草。我的脑子真是愚笨透了。黄秋云没有再问起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女孩,而是问起了我和小凤的关系。她说小凤这孩子人缘不错,旅店的人特别喜欢她。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说:过一天算一天,我总不能再逼她去撞汽车啊。黄秋云点点头,说:为了孩子你就把胸怀放宽广些。人一辈子能结合在一起也是缘分。我不想和她再继续谈论这个令我伤感的问题。我抬头看看窗外的太阳,它正被一堆絮状的乌云遮住了一半。黄秋云说:你赶快去吧,她还在学校门口等着你呢。
我刚出门,一道闪电就在头顶闪了一下,紧接着一阵风吹得我打了个激灵。我抬头看看天,絮状的云彩像戏台上的一道布景从西边快速地拉上来,很快就遮住了整个天空。闪电像一条条火蛇在云间爬行,同时一种沉闷的雷声在为火蛇的爬行擂鼓助威,使那火蛇表演得愈加兴奋精彩。我知道大雨将至,因此我没有继续走大街,那样我中途就有可能被雨淋湿。我就近折进了一条古巷。我知道穿过这条古巷就是瑶中大门。
古巷里的风十分威猛,并伴有一种呜呜的啸叫声,我只得向这种看不见的威力低下了头。我一直在猜测这个女孩到底是谁。我把我大学的几个女同学一一想了一遍,她们几乎都分回了原籍,而且都在外省,而本省又没有一个女同学,她们怎么可能调到这个小县城来工作呢。这种可能很快被我排除了。这时我开始搜寻中学同学,这些女同学毕业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也许有人现在大学毕业了分到了瑶城,这种可能性是有的。我把中学时的女同学一一排队,可那些女同学的面孔已经十分模糊了,一张脸庞也想不起来。巷子里的人都在乱跑,像三十年代影片中的某个镜头。我突然被一个中年妇女撞了一下,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我突然认出了这张脸,她是春节那次在巷子里告诉我相面老人死讯的那个女人。我心里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抬头看看巷子,心里一悠,眼前正是相面老人晒太阳的地方。我匆忙中又误入了那条我认为不吉利的古巷。这时我好像意识到这次约会也许是个灾难。
我在一阵隆隆的雷声中走出了那条不吉利的古巷,看到了瑶中大门。还没有开学,大门里一个人也没有。传达室里一盏昏暗的灯亮着。我站在巷口四处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女孩。我想喊,可我喊谁呢?我站在街道中央停下来。我不是有意停下来的而是不知道往哪走。天空越来越暗了,闪电不断地将我映成了雕塑。我正想着是否继续等下去,这时突然听到了路边一个女孩子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正寻找着她,她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跑到了我的身边。一道闪电照亮了我们俩的脸,接着大雨倾泻而下。我们站在雨中愣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望着对方脸上流动着的雨水,都知道那里面有很多是泪水。我们站了很久,任凭大雨冲刷。这时我看见她的身子向我这边倾斜了一下,我双手正准备接她,她却又停下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走吧,别人都看着我们呢。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像个孩子跟着她。一阵风吹得她趔趄了一下,我迅速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并趁机抓住了她的手,那手很凉。她看看我,没有抽出她的手。我们就牵着手进了学校围墙南面一条小巷,那里是一排单身教师宿舍。
方草关上门,来不及脱去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就一头扑进我的怀中,死死地搂着我哭了起来。轰鸣的雷声和呼啸的风雨声为她的哭设置了一道深深的屏障,使她可以放开嗓子痛痛快快地哭。她的身子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哆嗦颤抖。我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背,说别哭了,快脱了湿衣服吧,不然会冻病的。她的哭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她的双手紧紧地扎着我的脖子,直到我压住了她的嘴,那哭声才停息下去。
我们没有开灯,站在黑暗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里拼命地吻着。那一刻我们都忘记了外面的雷雨,好像要把五年欠下的吻全部找回来一样。我们做得十分投入,渐渐地方草吻累了疲乏了,安详地倒在了我的怀里。方草说: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这一辈子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我说:快脱了湿衣服,不然你真的要病了。方草就开始脱衣服。我背过身去,我不敢看她的身子。方草把一条干毛巾递给我,说:你也脱了吧。我说:我等会回去再换,现在脱了也没有衣服穿。方草说:脱了吧,穿我的衣服。她说着把一条短裤递给我。我接过短裤,发现她已经脱光了衣服立在我面前。我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她一把抱住了我,说:今晚我不让你走!我说:方草,我不能……她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你别说了,照我说的把湿衣服脱了。我像个孩子照着她的话把衣服脱了。
我们站在黑暗里借着闪电欣赏着对方的身体,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越来越快。接着我们就像亚当和夏娃手牵着手进入了伊甸园。虽然我们分隔了五年,但对这件事仍然一点不生涩,就像五年前的刘家湾那个月光明媚油菜花飘香的晚上一样,我们很快便进入了佳境。方草如痴如醉地喊叫起来,并用手引领着我往下做。就在我即将进入的一刹那,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英子和小凤,那蓬勃的欲望倾刻间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消失殆尽,令我无比懊丧。方草说:你怎么了?我说我完了,我长时间没有干过这种活,我不行了。方草抚摸着我,说:别泄气,你是太紧张了,你会行的。她一遍遍地鼓励着我抚摸着我,说:你放松些,放松些就好了。我在她的抚摸下真的放松下来。我不再想英子和小凤,我想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必要自责。我这么想着,很快那只红色的气球又迅速地膨胀起来。我惊喜地说:方草,我行了,我想要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方草温顺地迎接了我。我终于在方草的配合下找回了五年前刘家湾那个油菜花飘香的浪漫的夜晚。
雷雨什么时候停的我们不知道。方草像一只疲倦的小猫倦伏在我的怀中。
我说:雨停了,我该走了。
她说:我说过的,今晚我不让你走。
我说:方草,你还不了解我现在的情况,你这么做以后会后悔的。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我说:你了解什么?我都有孩子了,而且……
她打断了我的话:别说了,陈永涛都告诉我了,不然,我就不会回到这里了。
我吃惊地坐了起来,双手摇着她的肩膀:陈永涛找到你了?他都告诉了你什么?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的全部。她说着哭了起来,泪珠一滴滴地洒到我的胸前。她说:看来这是命里注定的,我这一辈子是属于你的。自从上大学以后,追求我的男人不下十个,其中不乏超过你的,可我们就是谈不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任那些男人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我心里的这扇窗户。连我自己都生气了。后来毕业我打算到到南方去,那里正需要教师,不少同学都去了那里,可命运在最后一刻挽留住了我,陈永涛找到了学校……
我不停地吮吸着她脸上的泪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会该哭的应该是我。我心里早已经开始在流泪。本应该是一个高兴的夜晚,可我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我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呵护好她。我一向稳健的心这会突然变得一点底也没有。我很害怕……
无处牵手 第十五章(2)
瑶城秋天的景色十分迷人。
1981年的秋天,我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夏天轻松,我生活中的三个女人此时都上场了,而且都挤在瑶城这块巴掌大的地方,随时都可能引发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个人要同时面对三个女人,你能轻松得起来吗?我需要谨小慎微地处理好同每一个女人的关系,尽量使这出戏按照我的思路往下发展。我这样做很像是在走一段极其危险的独木桥,随时都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我给自己同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定位是:同小凤一如既往保持对离婚的坚定态度,让她自己击垮自己的毅志,达到和平地分手;同顾艳玲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像两个长跑运动员,不要跟得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顾艳玲这个女孩近不得也远不得。太近了会招麻烦,太远了又太可惜。她也许今后对我的政治前途会要所帮助;同方草,我仍然把关系定位在幕后。白天我们从不在一起露面,也不让她往我办公室打电话。我很像是个外交家在制定外交政策,却没想到我这一厢情愿的计划做起来竟是如此地艰难,结果弄得我不知所措。我想上帝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个错误,它过高地估计了我的能力却没有给我足够的勇气,以致面对一大堆矛盾时竟束手无策。我看似倔强坚强,实则胆小软弱。我能将错误当真理永远坚持,可别人的一个喷嚏有时又能让我不寒而栗。我一生都在追求,当伸手可得的时候却又顾虑重重踌躇不前。所以落得后来那种凄凉的下场完全是命中注定一点也不奇怪,更不值得悲悯。但不幸的是我把不幸和泪水带给了所有爱我的女人。
入秋以后,儿子一场病差点使我坚持了五年的离婚计划前功尽弃。小强得的是急性肺炎,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肺炎是一种怎么厉害的病。那天早晨小强就开始发热咳嗽,小凤请了假。晚上回来,小强已经睡了。我发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小凤说:白天咳得很厉害,现在好多了,睡一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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