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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阿莲的故事|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1 03:37:43|下载:阿莲的故事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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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也问过冼老师为什么当时跟混儿说那些。冼老师说,他这个学生已不同于一般课堂上的学生,你摆弄大道理,说什么珍惜时光,刻苦学习,不打架不骂人之类的校规来,那是对牛弹琴,他根本不当一回事。跟这样的学生就得正面交锋,没什么弯子可绕的。该绕的大道理学校和家长都早忙活过了,结果不还是无济于事,照样混出门外去。他混儿不是以混为荣吗?就直接从混字入手,剥开他包装下的内心阴影,一个简单的道理,你踩了别人一脚,没跟人道歉,那下回碰上了,料不定他就还你一脚。其实踩人家脚的,若是无意也情有可原。就怕当时故作不知,扬长而去,而内心肯定觉着愧对人家,也就心存内疚,只不过没当面说出内心的愧意,将这愧疚之意延伸到打架斗殴上,那就是心怀怯意了。你让人见血了,也就将血色留存在脑海里,时刻保持戒备,害怕有朝一日要还给自己颜色。说那样的话就是要揭开混儿心底的胆怯来,那混儿其实还停留在混世雏形中,还没到见血不眨眼的份上。你这时候给他直接打上预防针,催发他不愿暴露的阴影,他就能感觉到痛了,未知的痛,流血的痛。最让他感到可怕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不定的痛感何时降临到他身上,人一旦对未知恐惧上了,他自要学会躲避。假如他早就定型了,造就出混世钢铁之躯,你就是使唤上金刚钻,他也麻木了,那才叫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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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79(2)

  反正那天中午休息时,混儿很安静,连房门也破天荒地自己关上了。既有将老师拒之门外之意,也像是在闭门思过。这让平常总在学生房间度过午休时间的冼老师没了好去处,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发着愣。兴许这混儿消停下来,让冼老师失去调侃的对象了,反而有点不自在,穷极无聊之下,他进了厨房,站在一边看我洗刷餐具。

  身为别人家的保姆,别看人家屋子大,人多热闹,而属于保姆自己的空间其实小得可怜。一天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节奏,雇主有人在家时,你是屋子最忠实的听众,你的点头证明自己是个不会说否定词的机器人;雇主家没人时,你有权选择说不,可又没有否定的对象,只能在内心深处否定自己。在大民家,我算是个听话的保姆;在赵老师家,我是个虚心的保姆;而在这里,我是个沉默者。所以,冼老师在我眼里的形象跟大民家的肖老师没什么区别,除了性别差异和知识层次不同,他们都是上等服务者,受到客人待遇。不过,只要冼老师凑过来,我都不放过摇头的机会,是发泄还是逃避,或者是放任,流露出女孩子娇柔本性来,都能让我感到一种优越来。基于女性的优越,就好像以前保安王奎跟我交往一样,这种优越其实是种强烈的自恋,没忘却性别的自恋实在很可怜。我冲冼老师摇头像是要证实自己的性别,而不是身份,让他明白:我不是保姆,是女孩子。

  男人拉起家常来,手段粗糙,语言乏味,即便是巧舌如簧能压住混儿的冼老师也一样显得很笨拙。问我家里父母可好,我自然要点头,不好也得点首称好,那是子女的心愿。又问我兄弟姐妹来,我摇头否定没姐妹。独生女?他问得很低级,没有姐妹不能有兄弟吗?我忍不住开口了:两个弟弟。都未成年吗?简直是弱智在问话,他明知道我18,弟弟怎么可能成年,这不是废话吗?我反嘴道:我们农村不兴二婚,子女能分出大小来。

  他忽地笑了,笑得很开心,说你这生气的样子才是原形毕露啊。他这一笑开,让我脸热辣起来,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又不好发作,于是挖苦一句:你那次在学校喝醉酒才叫原形毕露哩,听说眼泪把枕巾都冲刷干净了。

  冼老师收住笑声,说你这妹子够狠的,哪有创伤你往哪戳,不成,痛到我心窝了,我得修复一下内心世界。

  他又退回了客厅,我又闻到了烟雾,屋子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水龙头的流水声。

  干完活,我还是习惯地给他斟上茶,然后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没想到他跟了进来,我只好放弃关门的打算。抬眼见自己床边小桌子的抽屉没锁,急忙给锁上,那里面有我唯一见不得人的日记本。日记本是过去上学留下的练习簿用线缝连在一起的,厚厚的就像我的家产,藏在抽屉里,平常都锁着,有回不小心放在桌面上,让混儿看见了,他刚想翻开看,我忙抢夺到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少主人瞪起了眼,叫他规矩点,别乱碰我东西。口气真像是欢欢,混儿当时接受不了,骂我一个小奴才也摆上格格的姿态来,是不是吃错药了?

  冼老师一眼瞧见我床头上放着那本《平凡的世界》,瞥了我一眼,讥笑道:那可是茅盾奖得主儿,好看吗?

  我郑重地点头,响亮地回答:太好看了!

  可惜啊,我一直没看过,文学大师的杰作是被我给糟践了!他说话句句带着刺儿,完全失去了他调侃的本性,目空一切,甚至是嚣张。

  我让他出去,自己要睡午觉。实际是借口,我没睡午觉的习惯,他对《平凡的世界》不屑一顾的样子让我很恼火。

  可别低估了自己,看那小说容易让人贬低自己,因为主人公都太高尚了,格调太贵族化,哪显得出平凡啊?他出门前的话真让我受不了,简直是亵渎!

  我开始怀疑起这样的老师来,他能带好本就变色的混儿吗?

  阿莲的故事 80(1)

  日历已翻完了一年的最后一日,新的一年已开始。见到混儿和欢欢都放寒假了,我不免想到前年自己所过完的寒假,自己是住宿生,每周回家一次,带上米和咸菜,作为新一周的食物,也只有在咸菜吃完时,才在食堂买点青菜吃。两个弟弟都是身体发育阶段,大弟和我一样在镇中学读书,也住校,我时常省点菜钱,尽量让他每周吃一两回肉菜。生活得很清苦,跟过去相比,我现在呆在城市享受着弟弟们无法尝到的饭菜。有的菜他们甚至没见过,更别说送进口里品尝那滋味了。

  那个寒假里,我没回家,因为是毕业班,年后就要参加高考,学校要补习功课,只是在春节放了三天,气氛很紧张。那时候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天生愚钝,也就是语文还可以。三年高中我的学习成绩始终落在中下游,语文单科虽说不错,也就是记叙文写得还可以,考试时能拉点分数,碰上议论文,笔头就不听使唤了。

  我知道那个寒假补习,我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摆设。在班主任的眼里,我们早就被淘汰出局了。可每年高考,学校都会出现一两个意外发挥的后进生,叫人大跌眼镜。我们这些后进生也都心怀侥幸,希望自己到时候能突变成网眼里的大鱼,给捞进大学,而不是漏出网眼,继续在高四、高五的苦海里挣扎。

  考上安徽大学的那个女同学最终成了幸运者,来京前她在我家跟我谈话时,我觉着自己跟她还像在同一个宿舍,上下铺那样,只是人未变,眼光不同了。也正是她的眼界开阔,在我是否进京犹豫之时,推了我一把,鼓励我走出去。我心里一直在感谢她,没有她的鼓励,我可能早扎根在田地里,过起了农妇的平淡生活。可回头看,那样的田园生活也是一种人生,自耕自食,自给自足,听说现在还没了农业税,也算是土地上真正的主人了。

  那个寒假过得很沉闷,也是学生生涯里最后一个寒假,感觉很冷,而不像眼前这兄妹俩在暖空调下用不上冬衣。自从那回让冼老师的打架理论教诲后,混儿确实被唬住了,老实多了,礼拜天能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跟老师上课。有耕耘就有收获,混儿跟老秦打包票说,期末考试再不会带红脸回家。看来这混儿天资不错,只是没用到正事上。冼老师来的时间也多了,他也放假了,还说今年春节不回家,在北京混了好几年,没个女朋友带回去,让过去那些哥们儿笑话。欢欢问他那女班长不是吗?冼老师诡秘一笑说,考查中,算是后备队员吧。

  混儿一听就跟老师卖弄起勾搭女孩子的秘诀来,说你越吊儿郎当的,那女的就越喜欢。冼老师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观念适合你们孩子玩家家用,真要是男人,还得掂量你自己的腰包鼓起来没有。就拿大学说,女生每年得过生日吧,每月得买化妆品吧,每周得上影院吧,每天得上食堂吧,都得靠钱来支撑面子。

  这话太绝对了,我那上安徽大学的女同学也交了男友,可从照片上看,只穿着件运动衫,也是农村来的,一眼瞅上去,我能想像到他夏天在水田割稻的影子来,那张脸跟我大弟每年夏季双抢(抢收早稻,抢种晚稻)后的脸膛是一个颜色,黑里透出泥土色。

  冼老师一直在向学生灌输一个观点,家里钱再多,那是你老爸的,好在咱有中国特色。碰上老美,就算亿元户,你做儿子的在老人家驾崩时,极有可能得不到他一个子儿,遗嘱上的名字有可能是小狗小猫什么的,是人名也可能是老人家的保姆,比如说莲子。老美不是没亲情,讲究独立,咱中国人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就是不把老爸当回事,给搁到一边去。老爸的财富就是自己未来的家业,天经地义,中国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就是这个道理。你没独立,活到100岁那也是个败家子,老败家子。

  混儿问冼老师,你老爸是不是很有钱,你将来怎么跟你小弟明算账。冼老师说,我老爸反正住上别墅了,我老爸是喝过洋墨水的,亲美派系,早把中国传统给扔进大西洋了,没指望他施舍给我金砖银瓦,我好歹也是个研究生,能研究出个喂饱自己的饭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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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80(2)

  有天冼老师被留下吃晚饭,在餐桌上冼老师忽然向老秦提出要带两个学生上师大逛逛,熏陶一下校园书卷气息,还说莲子也同去,给我这做保姆的向雇主请假一天。老秦自然点头称好,而姜姐念叨一句,莲子凑什么热闹?

  我赶忙推辞,自己最怕进大学校园了,很受刺激,就说自己还要留在家里做饭。

  老秦这时候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派头,说莲子也够辛苦的,出去散散心也好。你们都走了,我和你姜姐倒乐个清静,你姜姐很久没下厨给我做饭吃了,得让她练练手,就这么定了。

  我想到给弟弟买书,一直也没机会上街,就想到师大附近的那个书店,他们闲逛时,我刚好可以去书店。

  阿莲的故事 81(1)

  第二天是老秦直接开车将我们送进了师大,虽说放假了,校园里的人还是不少,更多的是正背着包,拖着行李箱走在道旁的学生身影,他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瞧见窗外他们一个个归心似箭的样子,我的思绪忽然冲破了时空界限,仿佛自己正摇晃在列车上。窗外的景色由平川逐渐变成了高低不平的丘陵地,时间在轮回,列车反转了方向,村口那棵老槐树也渐渐摇曳在视野里,清晰起来。树下正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裹紧棉袄,在寒风里向我招手,旁边有个扎围巾的女人,她也在焦急中张望,那是我的双亲,我的父母。他们如同村口那棵老槐树,无时不装载在我孤独的心里,不管寒冬腊月,那飘散的槐花,稍给我温暖,带去我的思念。我是一只单飞的麻雀,没有色彩的麻雀,盘旋在多彩的空中,却怎么也放不下身下那块褐色的土地。那地里头曾烙下我童年光脚丫子时的足迹,也有我洒满汗水,面朝黄土背朝天劳动在田间的身影。我是多么希望一下子飞回到它身边,扑进它的怀里,诉说我一路的寂寞与委屈。外面的天空无论多大,我也眷念着给我温情的草巢,我就是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只属于那块土地,那棵树。

  此时此景,我想家了。见到别人打起背包往回赶,我久抑的乡愁瞬间喷发而出,随潮湿的眼睛一同搭上了回家的列车。我真想即刻抽身出来,什么也不带,什么也不需要,汇入他们的行列,五湖四海的人同乘一辆列车。没有贵贱之分,没有身份差异,一同离开这座严冬下的城市,去天边的那一头,温暖的那一头,能停靠在属于自己的站台上,有一个平等的家园。

  我总在回头,望着他们倒退着的身影,只觉得他们离家越来越近了,而我始终停留在原地顾盼,直到车停下时,我才将满怀的乡情从湿润的眼帘里抹去,再次压制,心酸不已。

  还是女孩子心细,欢欢可能留意到我刚才突发的情绪,递给我一张纸巾,小声问:看到那些大学生放假回家,想家了?

  她不经意间的一句问话,又勾起我不争气的泪水来,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想哭出声来。老秦下车时望了我一眼,说春节最好别回去,我们一家子要出外旅游,你得看家啊。

  仿佛刮来一阵刺骨的北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终于哽咽出声了:我想回家……

  第二次师大之行,我的记忆全让乡愁锁进了日记里,而对那天冼老师是如何熏陶两个弟子的,我只流水账式地记录了一些。

  到宿舍时,冼老师还没起床,我和欢欢在门外等了会儿,混儿先进去了。等出来时,混儿的脚下多出一个足球来,他是有备而来,冬衣里面只穿着运动衫,脚下也是钉鞋。混儿在楼廊里练脚时,冼老师才把我们让进宿舍,里面杂乱无章,好像搬家落下了满屋狼藉。上次见到的那男生也在,靠在床头看着书,见到我们鬼笑了一声没说话。

  冼老师很快洗完脸就回来了,说先要上球场跟秦飞切磋球技,看秦飞的脚下功夫是不是跟嘴巴一样利索,然后上图书馆,见识一下书海的浩瀚。中午他请客上外面馆子撮一顿,下午逛校园,有纪念碑,有雕塑等等。看来他是规划好了,体力与脑力相结合,让弟子混儿在劳逸结合中接受再教育。

  从操场开始,我就是个旁观者,兴奋不起来的旁观者,而欢欢才是投入的观众,不时叫着好。球场上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踢着球。冼老师一到球场,像是很有号召力,跟那些人一招手,然后就分成了两列。混儿加入了另外一个队中,站在后排,离大门不远,而冼老师却站在这队的前面。就要开球时,他冲对面的混儿叫出一嗓子,让混儿盯死自己,别让自己贯穿龙门。

  四周观战的人还不少,也有不少女生,手里还拿着饮料,跟欢欢一样,手舞足蹈地呐喊加油助威。好像每个人的目光都有一个焦点,都在叫着名字,真臭,好球,进啦等等吆喝着。欢欢的焦点人物不是哥哥,而是冼老师,每次冼老师拿到球,甭管远近,都奔混儿而去,好似对方球门就是混儿的胯下,有意要戏弄学生。我看得不大懂,也不知道什么才叫犯规,反正累得气喘吁吁的混儿,只要冼老师一逼近他,他就伸腿阻挡,那冼老师左冲右晃着把他给丢在了身后,然后起脚一射,球落门内,欢欢叫着:进喽,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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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81(2)

  这时候,混儿那边队里有个男生跟混儿耳语了一会儿,又拍着他肩膀像是给他鼓劲,混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冼老师再和弟子正面接触时,学生使上了蛮劲,连拉带拽的,场上又没裁判,犯没犯规也顾及不上了。等招数都用完了,还是让老师逼到了门前。混儿急眼了,倒地从背后给了老师一个飞铲,再看老师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揉揉腿朝学生骂道:操,小心我屁股上的窟窿,别把我踢成大便不畅。欢欢失声惊叫着,见老师安然无恙又踢起来,才嘀咕一句:这混儿黔驴技穷了。

  我实在没心情看下去,就在操场边的跑道上无聊地走着。不远处也有个小球场,几个女生在玩排球,她们穿着一色的运动服,个头都挺高,玩得很开心,旁边还有两个男生给她们拾球。我发现这球场也存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特别是那边踢球的男生,只要听到女生的尖叫声,好似脚下生风一般,个个生龙活虎。

  就在我漫无目的闲走时,欢欢在远处叫着我,招手让我过去,好像很着急。我以为混儿再下狠招,让老师立不起脚来了,过去一看,一切正常。只是老师换了个位置,躲开了学生,而学生像是找到了感觉,不时斜插到球门那一边拦截老师。

  欢欢的焦点转移到球场外,用手指点着对面问:那不是我们见过的女班长吗?刚才还递给冼老师一瓶矿泉水。我望了望,点头说是她。真是无聊,不想看了,咱走!欢欢说着就往场外走,我跟上去问她认识回去的路吗?她挖苦一句:才多大的地方啊,你就迷路了?方位感太差,难怪考不上大学。我方位感确实很差,也没放在心上,建议她一道去校外的书店走走。她没再说话,我也只能跟在她后面,这校园实在太大,感觉每个地方都挺像的,识别不出方向,后来总算出了门,欢欢这次采纳了我的建议,我们进了那家书店。

  欢欢的心思显然还在操场上,呆在书店也没心情翻看,催促我快点。我本想让她先回去,可又担心自己记不住来时的路,只好让她再等一会儿,我给大弟买了两本复习资料,也没来得及细看,那欢欢在门外又催上了,说再不走她可要丢下我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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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82(1)

  回去的路上,欢欢还是老重复上次的话题,那女班长真是冼老师的女朋友吗?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她顺手将书抢到手上,一看封面就挖苦道:难怪你们农村学生考大学难,连买书都不会挑选,都是垃圾资料,你名落孙山,我看你弟弟可能要重蹈覆辙了。

  为了淡化她心头的不快,也为了安抚她的古怪脾气,我这才说:冼老师不是说过那班长是后备队员吗?不会是女朋友的。

  我这话纯属为了讨好她,效果也很明显,她即刻多云转晴,把书往我手上一丢说,改天把我用完的资料全送给你弟弟,说不定能考到北京来哩。她知道我大弟跟她一样上高一,而她书架上的资料放得满满的,别看她脾气古怪,学习却很用心,也很严谨,那书架上的书本连小学的都保存完好,不像混儿,现成的课本都糟踏成豆腐渣一样。

  我给欢欢打扫房间时,留意最多的就是她的书架,见到她用过的资料都搁在那里,而且大都是学校的内部资料,质量高,很是浪费。也曾想过向她借来给大弟用,却一直没敢开口,我总小心翼翼地在秦家固守一个保姆的本分。我的职责范围是锅碗瓢盆类的实物,而不是精神上的书本,只有在空闲无聊时,将自己关在门里,记录自己平淡的每一天,又在平淡中重复翻看那本《平凡的世界》。看到的文字,写下的文字,才是我的精神寄托。

  现在她主动提出把资料给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破天荒地掏钱给她买了瓶可乐,大有献殷勤的意思。她接到手上笑了一句:你也学会贿赂人了。继而叹声道: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我本想说秦飞不是吗?可还是没说出口,平常只要提及兄弟姐妹之类的话题,我和她都把混儿放到一边去,偶然间我会说漏嘴,点上秦飞两个字,她就不高兴了。在她眼里,混儿是她家庭亲情的竞争对手,她始终要把混儿排除在外。尽管如此,她这个挂名的哥哥真要是身陷困境,欢欢也能流露出兄妹之情来,上回打架的事,她不是一直在替混儿担心吗?

  快到操场时,她忽然跟我说,将来我要是找男朋友,一定找像冼老师那样的。

  球场上不再是你争我夺,场下倒成一片。男生们坐在地上休息,大口喝着水,而先前呐喊的女生们也各就各位,蹲候在男生身旁,一个个小鸟依人似的,跟眼前汗水浇灌后的男生形成鲜明的对比,铁与水的交融,画面生动。混儿独自仰面朝天地躺在一边,身旁有个空瓶子,还在大口喘气,有个女生问他是不是附中的,下脚可够狠的。

  冼老师手里玩耍着矿泉水瓶子,靠在不远处的球门柱上正和那姓寒的班长说笑在一起。这广东人真是不怕冻,居然把运动衫脱下了,露着上身丝毫不在乎,一身红色呢袍的班长在他面前显得有些臃肿。

  欢欢的目光一直投向那边,神情漠然,我轻轻碰了她一下,又指指那边的混儿,小声说把可乐给秦飞喝吧。欢欢一听,倒是有所反应,把可乐交到我手上。我正想给混儿送去时,她却吩咐一句:你给冼老师送过去,就说我买的。

  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倒不是在意那可乐的买主,我买给她喝的自然也就属于她的了,问题是人家正谈得高兴,我冒出去插上一杠子,算是凑哪门子热闹。阳光灿烂的日子,人家也不需要有个灯泡照映啊。再说了,在家她可以使唤我这个保姆,到了外头让我给人送瓶水,还要声明她这个小主人的身份,实在让我感到自己的卑微。

  即便有这种想法,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准备服从指令,也不管那班长如何看待我这个不请自来的灯泡了。反正说是欢欢买的,我不过是雪中送炭的工具,欢欢应承的资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在此时,那混儿翻了个身,一眼瞅着了我们,目光集中到那瓶可乐上,立刻起身咋呼道:操,真没良心,现成的可乐不给我喝,是想浇到草地上啊?二氧化碳太浓,毒杀小草,来春还能出土发芽吗?说着就要过来拿可乐。这时候欢欢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也顾及不上混儿在背后骂我吃里扒外,朝球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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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82(2)

  他俩谈得很投入,没留意我到了身旁,我将可乐往冼老师手上一塞说,欢欢买给你的。寒班长望了我一眼,问这不是上回到学校找你的保姆吗?你可真行啊,踢球也带上保姆来伺候。

  我一听这话,感到一阵羞辱,很想责问她说话懂不懂得尊敬人,可一想到人家是个研究生,我能跟她辩出尊严来吗?我本就是个保姆啊,也正是受小主人口谕来送水的,班长也没冤枉我。冼老师也没向我道谢,只向那边的欢欢挥手表达对学生的感谢。在我转身离开时,我听到冼老师说出一句更让我伤心的话:可别小瞧这保姆,能看透《平凡的世界》的保姆,咱可没福分享受到这等极品待遇。

  我只感到这学问越高的人,伤害人的话越锋利,能刺透人的骨髓,我情愿让混儿骂上一万句,也难以接受冼老师这一句。

  阿莲的故事 83

  为什么每进一回大学校园,我都要受到伤害?我觉得不是卑微的身份让自己变得敏感而脆弱,而是未了的心愿让我始终在那道门槛内抬不起头来。那里曾是我朝思暮想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的场所,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理想。理想破灭了,就好似前方那盏灯也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无法寻回脚下自己走过的影子,也只能将阴影残留在内心深处。

  进到大学校园,好比自己也成了登山者,同样的制高点上,别人是游客,将风光收揽胸怀;而我只是个清洁工,风景离我再近,我也闻不到花香,听不见鸟啼,风景不属于我。

  身份只是卑微与高贵的导火索,导火索点燃之时,闪现火花,也投射阴影,瞬间产生两种景象:光明与黑暗。我属于后者,一个活在阴影里的人,在光亮面前也就自惭形秽。

  寒班长和冼老师借用我的身份来烘托调侃气氛,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让我内心的阴影浮现出来,自卑不已。等我回到原处,欢欢情绪才有所好转,混儿在旁发了几声牢骚,说看不出平常道貌岸然的小冼,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主,花前月下没完没了了。然后放开嗓门叫老师早点领大家开饭去,肚皮饿得起皱了。

  冼老师这才和寒班长回到场边,跟那些男生招呼一声先走。冼老师套上汗津津的球衣,让我们跟着他先回宿舍。寒班长和冼老师并肩走在前面,一路说着话,欢欢悄声说了句:不是情侣才怪哩。

  回到宿舍,戴眼镜的男生还在床头看书,见到冼老师进屋才下了床,问上哪吃饭,我先去占个餐位,这几天放假聚餐的人可不少。冼老师让他上老地方等着,他洗完澡就过去。戴眼镜的男生一拍肚子说,等你这顿免费午餐真是不容易,哥们儿快把书吞进胃里充饥了。然后就出了门。混儿倒在冼老师的床上问:洗澡?哪洗去啊?合着是想领咱上西餐厅,要打扮成油头粉面。混儿只要在外踢球,大多是就着满身汗气吃饭的,欢欢则是捏着鼻孔吃完饭的。冼老师说就在冲水房洗一下,很快的。然后拿出两套衣服,递给混儿一套,让他一道上冲水房。

  混儿说你这老师怎么当的,把学生当企鹅了?冲冷水还不结出冰碴了?绝对是脑子烧坏了。

  冼老师笑着说,咱广东人,不管春夏秋冬,饭可以不吃,澡不可以不洗啊。

  冼老师一走,混儿学起港味十足的普通话嘲弄道:难怪啦,一个个短小精悍的,都把肥腻搓进了下水道。广东的老鼠一定够沉啦,老鼠肥了,那猫不肥也不成啦,猫与老鼠都当菜吃啦,难怪广东佬都好这一口,肥水不外流嘛。结果可好,愣是从身上又搓进了下水道。这叫什么来着?生物链,对啦,一环套一环,哈哈!

  他的混话说得我起了鸡皮疙瘩,很是恶心,寒班长和欢欢也皱起了眉头,寒班长说,你这学生也太损人了,让老师听到可不好。混儿又跟寒班长贫上了,从长相、肤色、口音,给寒班长寻找起籍贯来,说一定跟西施是老乡等等。

  后来寒班长索性进了对面宿舍躲开他,混儿这才收声,不知从哪翻出冼老师的香烟,抽起来。等冼老师回宿舍时,他凑上去奸笑一声:你那女朋友真是水色,刚出蒸笼的馒头。

  别乱说话,是同学,女班长,知道吗?我的龙头老大。冼老师擂了混儿一拳说。

  那天在外头吃完饭后,我就先走了,是冼老师送我到附近一个公交站的,他问我在吃饭时为什么一言不发,我还是摇头不语,临上车时,他冲我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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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84

  下午我转车去找胖婶了,难得这样的机会,我只在外面的电话亭和胖婶打过几次电话,心里很是挂念她,上次在秦家惹出的电话风波我一直没告诉她,怕她听后又骂我二百五。

  老太太的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只是胖婶看上去有点憔悴,老太太告诉我胖婶家里出事了,可能要提前回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让我问胖婶,好像有难言之隐。胖婶一改过去大大咧咧的样子,话也变少了,总唉声叹气,也不说家里的事,只口口声声骂着畜生。

  在村子里时,我知道她经常骂自己的丈夫是畜生,他丈夫是个酒鬼,一日两餐都要喝上几杯白酒,还嗜赌。春节里男人们聚集到一块推牌九,总少不了占上一个主位,家里没儿子,两个女儿早出嫁了,胖婶在外做保姆挣钱,农活基本上是她两个女儿回来帮忙。她丈夫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旁人劝说,他反而说,我又没儿子,有钱就花,留着带进棺材啊。老婆在外挣点钱也很辛苦,一到他手上就变成赌资了。

  来北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骂出畜生来,难道跟她丈夫有关,又不好追问下去。我本想让她给我出主意,秦家真要让我春节不回家,我该怎么办,可见到她情绪低落就没提这话茬儿,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胖婶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口,临分手时,她忽然拉着我说,丫头,婶子要是不回北京了,你就来照料老太太吧。说完抹着眼泪回去了。

  胖婶的话让我感到事情比我想像的要严重,一个乐天派的婶子流起了眼泪,肯定是伤心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很烦恼,老想着春节回家的事。每逢秦家人坐在电视机旁,指点电视画面,规划旅游景点时,我都多一份失望。觉得春节越来越近,而我却离家越来越远了,多希望他们能打消旅游的念头,好让我安心回家。

  有一次,刚好电视在播放黄山雪景,混儿一拍大腿叫着去黄山,上莲子的家乡转转。老秦一听也来了兴致,说安徽还有座九华山,佛教名山,广东的朋友都信佛,老向他推荐去九华山拜佛求签,来年生意一准兴隆。欢欢也凑上热闹,向我打听黄山冬景来。

  我摇头说自己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过,跟现在电视上的景色差不多。混儿觉得很费解,说这不是北京人没去过天安门吗?他怎么会想到黄山离我家有多远,换句话说,就算山在门前,那不是要花钱买门票吗?有钱,远隔千山万水,那也是脚下风光。

  我只是在学校春游时去过亚父山和褒禅山,算是巢湖名山了。其中亚父山是以秦末政治家范增来命名的,他就是巢湖人,相传葬于此山,山上至今还留有亚父井、范增墓、亚父亭等遗迹。而褒禅山的出名可能跟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有关,我欣赏里面的一句: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於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我随口说了句褒禅山倒是去过,就在我老家巢湖。混儿没反应,好似已不记得语文课本里的古文了,欢欢很是诧异,问是王安石写的《游褒禅山记》里的那座山吗?我点头称是,觉得少有的自豪感,以前就算背上100篇,也没有这种感受。人一旦出门在外,过去未曾留意过的东西也变得珍贵了,不光是亲情,也包括身边的景物。

  欢欢马上建议上黄山顺便也去巢湖玩玩,有山有水,一定很美。一直沉默的姜姐断然否决了女儿:那湖在地图上才多大一个记号啊?瞧你这样儿,没出过门似的。

  人总是在挑剔自然,就因为挑剔,再美的风景也会因人的足印而留下创痕。现在的我,黄山已去过几次,可我记忆中最美的风景还是褒禅山的华阳洞,人迹罕至处,才是真的自然风貌,也正应了王安石所感喟的那句话,只可惜现在已被人为开发了,洞貌未改,而洞景早安置了人为挑剔后的创意。

  人定胜天跟天公造物相比,人总是在改造天物,最终也为天物所惩罚。

  阿莲的故事 85

  春节一天天临近了,我给胖婶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是老太太接的,说胖婶前两天已回去,还说买车票费尽了周折,最后在一个老乡那里买了高价票,并问我什么时候回,回去后多劝劝胖婶,让她节后还回北京来,她已离不开胖婶。老太太最终没收住嘴巴,告诉我胖婶急着回去是因为有个保姆妹子给她打电话时说,她那游手好闲的丈夫跟隔壁村的一个女人勾搭上了,胖婶回去是要跟丈夫算账。老太太劝过胖婶多次,说那都是风言风语,一个男人家,女人不在身边,总会有人背后说风凉话的。老太太是担心胖婶回去闹出事端来,一去不返。

  我也给其他姐妹打了电话,其中有个不回了,其他正为车票的事发愁,车票都到了票贩子手上,得出高价才能买到。问到我的归期,我只好说还没定下来。她们让我尽早拿主意,越往后车票越难买,到时候想回去也怕买不到票了。

  打电话的那个晚上,姜姐饭后让我先别忙着干活,说有事跟我商量。这几天电视新闻老播放民工春节回家的镜头,望着那人山人海,大包小包的场面,想到老秦那天在师大说过的话,以及他们规划旅游线路的兴奋,总让我心情沉重。

  商量的事正是我意料中的,他们已决定初二上黄山旅游,一个礼拜时间,让我留下来守家,说等他们回来后再给我假期,一天不少我的。

  我忽然萌发出奇思妙想来,我背着包裹加入了他们秦家的行列,一道向南。他们跨越了长江,而我停靠在江边的码头;他们是离家出游,而我是游子归乡。那是多好的景致啊!

  姜姐跟我说话时,少有的温和,口气没有命令式的不容分说,带着商量的余地,总捎带“好不好”的征询,兴许正是这难得的口气,反而让我连点头的习惯动作也忘了做,我只是静静听着,毫无反应。

  老秦也开口说,本来是想叫一个店员来看家,可春节期间店里生意很忙,她们都要忙店里的事,又都是本地人,不好跟人家开口,所以只能委屈我一下。反正年后再回家,一样可以看望父母。老秦随后又提到工钱,不光发双倍工钱,还另外补偿我一个月工钱,也就是说春节我能拿到1500元。

  我终于点头了,这么好的待遇比起回家的天伦之乐,我选择了物质上的实惠,何况也由不得我来选择。虽说我有假期休息的权利,但如果因为春节执意回家,那年后我可能就无法回到秦家了。理由很简单,我没听从他们的调度,他们完全有理由重新找一个听从调度的保姆。

  见我点头了,姜姐很高兴,说春节期间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只管打。还说家里有不少穿旧的衣服,改天找出来,给你家里寄回去,秦飞的衣服让你大弟弟穿肯定合适。

  我感动着,感动不在于那衣服,而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了我的家人,还知道我有弟弟。她一直没问过我的家事,想来是欢欢告诉她的。即便如此,我也心怀感动。人都是多面的,都有温情的一面,如果说我牺牲自己春节跟家人的团聚时光,换来雇主这片温情,也是值得的。

  我决定了,留守家门,将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京城里过春节,空荡荡的没有鞭炮声的春节。

  阿莲的故事 86

  父亲来信了,通篇都是问我春节回家的事,让我刚按捺下的乡愁再次席卷到心头。躺在床上,我将信看了又看,听着外面的风声,我能感受到在夜的那一头,一家人围坐着,念叨着我的归期。就好像最后一个寒假里,他们等我团聚一样,心情很急迫。只是我现在离家千里,他们等待团聚的心情就更为急切了。

  我拿起笔,却感觉握在手中的笔沉甸甸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能给出一个不回家的理由吗?1500元的丰厚待遇?还是来年的饭碗?都不足以说服家人。在他们眼里,一家人团聚是无价的。倔强的父亲再穷,也始终固守着那片土地上的传统,就如同庄稼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季节更替,岁月如水,但无论路途再远,水都要由高到低,最终回归到大海里。

  家就是海,每到春节的节令,清静的土地才会提前奏响起早春的旋律,游子们好比是那条条解冻的支流,破冰后从四面八方涌回那片土地上,汇成家的海洋,春潮澎湃。

  我始终写不出那年年底前的最后一封家信,仿佛自己变得麻木了,先前对村口那想像中的景象也模糊起来。可我欺骗不了自己,我的泪还是热的,窗外再冷,我那颗回归之心时刻滚烫着。只是已无法付诸行动,南下的列车没给我留下一个位置,哪怕是处缝隙。我只能把思念之情放纵到窗外的寒风中,任风肆虐,吹落在城市的拐角,躲藏起来。

  旧历二十九的这天,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却想到了家里该写门联了。这天里,每家每户都要写春联,将红纸裁剪好,找来一本春联对子,然后从中选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