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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考什么别考研|作者:薰衣草|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1 01:54:03|下载:考什么别考研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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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你写的?”我问。

  “嗯。”他眉目之间充满自信,“怎么样?”

  “这个不太好说……”我略一沉吟,“不过,有思想是肯定的。”

  “不像‘学囊术袋’?”

  “你说呢?”

  我们相视而笑。

  后来,他果真弄了一篇准备交上去,但走到研究生办公室门口又犹豫了。

  “不交了?”我问。

  “唉,我还不是研究生啊。”他不无伤感地说。

  “可你已经在这里修学分了。没关系的,交吧。”

  “唉,还是算了。等明年吧,明年,我一定要出名!”

  “你真是自卑加自负的结晶体。”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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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节:考什么别考研(14)

  隔壁寝室有个家伙,长相清瘦,语言却惊人。同住一楼,一来二往,就认识了。说实在的,我与曹真都还比较喜欢他。他也爱到我们寝室友情客串,进进出出就像自己的寝室一样。他是化学系的,叫王小军,上海金山人。

  国庆那几天,全校放假七天。想回家、想旅游的人都走了,校园空荡如乡村。我向来讨厌坐车,称坐车为坐牢,因此哪里也没去,成天呆在寝室里。曹真激进归激进,但功名还是向往的,所以也呆在寝室攻他的书。

  三号那天,王小军提了串葡萄进来。

  “呵呵,我请客,请客,请你们两个厮吃葡萄,你们要记住啊!”他称呼别人一贯叫“厮”。

  “就一串葡萄?”我问,“你这厮也太吝啬了吧。”

  “已经足够了!礼轻仁义重嘛。”他笑道。

  靠,这厮,我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曹真把葡萄冲洗干净,我们三人围坐一起吃起来。王小军边吃边唉声叹气,他说他恋爱三年的女朋友今年考研考到北大去了,本来说好国庆回来相聚,可最终没来,电话她也没一个,打她手机关机,打她寝室电话总是占线,原因更不知道。于是心情很坏,就没回金山老家,也就呆在了学校。

  “怕她飞了?”我问。

  “女人心,海底针。难说。”他长吁短叹。

  我们默不作声。王小军抬头看了看,注意到曹真桌上的《政治应试宝典》,笑了。他知道他的情况。

  “嗳,我说,你就不能换个法子考?”

  “什么法子?”曹真问。

  “不要太正直,正直人要吃亏。”

  “此话怎讲?”曹真一头雾水。

  “考试不作弊来年当学弟,宁可没人格不可不及格’,听说过吧?”

  我们笑了,都说“高”。

  “考研想作弊恐怕是行不通的,其他像函授、自考都好做。”我说。

  “白活了,你!你这叫‘考盲’!”王小军不屑一顾,讽刺我说,“没有听说过考研作弊?!”

  我和曹真都摇摇头。

  “唉,算了!不说!不说!要办假身份证,要一起报名,要偷梁换柱,要狸猫换太子,要有枪手!”他说一样弯下一根指头,仿佛精于此道,“你们肯定是不行的,这需要胆量和财力的!”

  我们听得如坠云里雾里。

  “难道你这是经验之谈?”曹真张大眼睛,吃惊地问。

  “什么话!我是靠硬本事考进来的!那些是我听说来的,不过,我宁信其有。——哦,对了,今年研三的不是有个就被开除了吗?你们不记得了?那个家伙是山东的,你们文学专业的,叫李家发什么的。”他说。

  我想起来了,开学时在研究生院主楼前看过一张发黄的通告。但我还是感到难以相信。

  “嗳,王厮,听说你们上海本地人很有优越感,一般不考研。你为什么要考研啊?”我问。据我所知,上海、北京等一些大城市的土著学生一般是不考研的。他们已经拥有大城市的户口,父母已为他们挣下住房和家产,可以说,他们只需要大学毕业,便可衣食无忧地在这些繁华如烟而又竞争激烈的城市生活下去。外地人则不同,仅户口一项便可置人于死地。虽然在这些城市找份工作不难,但今后结婚生子,没户口孩子是很难入学的。所以许多外地年轻学子都走上考研的道路。

  “我——哈哈,说来真他妈的像笑话。”王小军用手摸了摸下巴,回忆起来。

  “去年我复旦毕业后,很幸运地给一个区的局长当秘书。有一天,我陪局长去视察一家奶牛专业户。那里的奶牛很多很壮,局长一看就乐了,为了表示他的政绩,他兴致来了,表示要与奶牛们合个影。第二天,照片出来了,只见局长雄赳赳地站在一群奶牛中间,好不威风!于是局长要我给报社投稿。我便开始给照片配文字说明。因为局长有点胖,那天又正好穿了套白色西服,和白色花纹的奶牛站在一起,还真有点难以辨认。开始我写道:‘局长站在奶牛中间。’觉得不妥,又改为‘局长和奶牛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妥。思来想去,我终于来了灵感,挥笔写下一句话,便寄给了报社。第三天,报纸发表了,我寄的照片在头版头条,照片下有一行醒目的文字:‘后排右起第五位是局长’。第四天,我就被局长开除了。奶奶的,看来我这学化学的不是从政的材料,于是我开始考研。”

  我们大笑。

  “但老子发挥失常,政治居然差一分。但我三门专业考得非常高,有机化学考了97,总分排名第一,比第二名高30多分。好在学校还算仁慈,给我破格录取了。”

  专业能考这么高,我们深表佩服,心悦诚服。

  十月五日中午,我们正在酣睡。王小军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把我们惊醒。

  “附近有所中学找个写作老师,愿意去不?”他热心问我。他在上海门路很广。

  ◇虹◇桥◇书◇吧◇

  第15节:考什么别考研(15)

  “工资多少?”我清了清神,问。

  “俗!开口就问钱。”他嘲笑我,“工资肯定不错啦,上海的工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行。”我不假思索。只要工资高,我愿意干,“什么时候开始?”

  “要几天。你先准备准备,初中的。我与那校长熟。”

  我一阵兴奋,对他甚是感激。

  “真俗!‘大恩不言谢’!这是大恩,你记住就行了。”王小军对我的感谢不屑一顾。

  看到已经醒来还躺在床上的曹真,他走过去在他的眼前晃晃手:“这厮,还不起来看书?”

  “你也帮我找个吧。”曹真慢腾腾地说。

  “找个什么?工作?还是妞?”王后退一步,眨眨眼,故意逗他。

  “二者都行啊。”曹真坐了起来,“嗯,不过,最好是女孩子。”

  “这厮,饱暖思淫欲。”王小军笑道,“行,你如果要的话,我们班有个广西女生,我们都称她周女士,贼漂亮,绝代佳人哦,英语还特好,能与老外熟练交谈。”

  “真的吗?好啊。”曹真一下坐起来。

  “这厮,唉,我看你还是把功名考取了再说吧。”王小军严肃地说,然后笑呵呵地出去了。

  曹真长叹一声,颓然躺下。

  七

  漫长的国庆假日终于过去,各地游客陆续返程。拥挤不堪、喧嚣热闹的上海终于恢复了它的宁静和秩序,校园则恢复了它的热闹和生机。

  秋后的阳光平和温馨,海风湿润凉爽。郊区田野的稻香散入微风中,弥满了整个上海。赚足了外地游客钱的市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外出归来的男女老少带着惬意的神情开始步入自己的生活轨道。每个人都是那么自得其乐。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节日啊!

  阳光的温暖和市民的幸福感觉使我也大受感染,一种奋进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准备在学业上大干一场。我甚至认为每位导师和同学的心情和我一样,经过八天假日的休息,工作的热情和学习的勤奋会构筑一个紧张而快乐温馨的氛围。当我雄心勃勃地走进教室时,突然发现:我不过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者。

  首先,导师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的导师欧老师和教“先秦文学”的老师都弃我们而去。欧老师跑到加拿大去了,而另一位则跑到广东一所名气远不如我们学校的二流大学去了,原因不外乎那两个字:金钱。我发现这两个字似乎可以成为所有人才流动的最主要的原因。市场经济人才流动本无可厚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我还是感到一种悲愤。欧老师一走,我和侯师兄、丁师姐一下子成了“孤儿”。院里给我们重新分配导师,把我和侯师兄分到张教授门下。而丁师姐已经研三了,就没有给她重新分老师,张老师叫她给欧老师打电话,由他继续指导她的毕业论文写作。

  想当初报考时我就是冲着欧老师来的,现在,得得,不想也罢!课还得继续上,余下来的几位导师照样水波不惊地走进教室,神定气闲地讲课,仿佛对导师的走动一概不知。我很希望他们就此发表些看法,或者提出点建议,但他们就是尊口不开。

  曹真凌厉的个性继续暴露无遗,有几次使导师大为光火。一位导师要我们谈谈对范成大、辛弃疾的爱国诗歌的认识。曹真说:“当我看了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那首诗时,我就再也不想看范辛的几百首所谓的爱国诗了。”气得导师要吐血,脸都变形了。一次有位导师讲到郑板桥,他大夸其文画皆好,说他“很伟大”。曹真马上说:“老师,他并不伟大,他是个同性恋,肮脏得很!”结果导师惊愕地盯了他几十秒钟,眼睛比鸡蛋还大。

  十位同学,经过国庆似乎也变了不少。除了我和曹真,他们国庆都外出了,要么回家,要么旅游。回来后,我就看出了一些变化。有几位神情一改开学初的朴素平和,变得冷漠傲然,仿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汪胖子回了趟山东老家,现在逢人说话,底气似乎更足了。大如面盆的胖脸向上昂起,鼻孔对人,双手要么叉腰,要么背在背后,似乎在努力模仿领导派头,开口就是“我们山东”怎么样怎么样。

  “你们山东怎么样了?”一次正好王小军在场,问他。

  “一把手!”汪胖子趾高气扬,目空一切。

  “咋啦?什么意思?”

  “全国很多省的一把手都是我们山东人!”汪胖子傲慢地说,“在你们上海也一样,有很多要局的一把手都是咱山东人!”

  我们都笑了。王小军笑得更是前仰后倒。

  “我只知道——”王小军边笑边说,“我大学有个山东同学,洗脚从来都是用废报纸擦脚,一擦,扔在墙角。大家都叫他‘老粗’。还有上一届那个入学考试找人代考而被开除的研究生好像也是你们山东的哦。”

  汪胖子气得急于辩解,但被王小军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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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节:考什么别考研(16)

  “我相信你们‘一把手’、‘要局局长’很多,可那也不是你啊!”王小军毫不留情地说。

  “你算什么东西!”汪胖子气急败坏地说,“无论怎样我们还是正规考取的,而你不过是破格录取,谁知道破格录取玩的是什么玩意!”

  “怎么?你怀疑我?怀疑破格录取?”王小军睁大眼睛,有点吃惊。

  “心虚了?你这种破格录取的玩意和那些在职、单考、免试推荐的以及党校的研究生,全是他妈的‘庶出研究生’,说得不客气点,是皇妃生的,而不是皇后生的!”汪胖子说完这话,满脸忧愤,仿佛对教育制度感到痛心疾首。

  “你这话简直是扯淡!思想简直龌龊!”王小军气愤地骂道。身边其他研究生也帮和着批评汪胖子。

  “不服?想打架?!”汪胖子见众人都在攻击他,把袖子卷了起来,“不服可以单挑,一起上也可以!但我还是要申明我的观点:老子是参加一月份统考、单科达标、总分过线的正宗研究生,是真正的研究生!是皇后生的!其他的都是他妈些庶出!甚至连庶出都不是,是皇帝收养的,就像‘还珠格格’!”

  王小军气得脸都变形了,当时旁边还有一个研究生,是保送的,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们要冲上去揍汪胖子。但被大伙拉开了。汪胖子哈哈大笑,双手背在背后,扬长而去。

  还有几位女生忽然对英语大用其功。几乎上专业课的前一秒都在看英语。学到这个份上,我不禁肃然起敬,但也疑惑不解。毕竟专业不是英语。

  “出国!”她们激动地说。“只有出国,才有出路!”

  我一怔。

  “中文有啥用?尤其是古代文学?能研究个啥?能挣几个钱?”她们解释道,“去年有两个师姐,也是古代文学的,一个出了国,结果现在已取得绿卡;而另一个呆在国内一所大学,清贫如洗!”

  我默默不语。

  “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何寂。我认为你们男生更应该目光远大!不要指望在学术上如何如何,学术腐败得很、黑得很!”她们诚心诚意开导我。

  唉,才一个月,变化真大啊!上海真是个好地方!我不禁感慨系之。

  当又有两个导师请长假到日本出差后,我彻底失望了。专业课几乎停止不上,而一周四节的政治课和八节的英语课却从未耽搁过。同学们反而自得其乐,成天猛看英语。即使在政治课上亦如此,举目一望,老师在前面旁若无人兀自讲个不停,而台下黑压压一片,几乎十之八九都捧着一本厚厚的英语书在看。这情形,要是老外看见了,准会感动得掉泪:“中国人居然如此喜欢我们的母语!他妈的文化侵袭还是很容易的嘛!”

  自从欧老师走了后,我和侯师兄、丁师姐倒聚过几次。丁师姐抱怨电话费太贵了,说每次往加拿大打都要花很多钱,而论文一点眉目也没有。她自己想的论文选题欧老师不支持,说那个领域已经被人研究滥了;而欧老师给她指的论文方向她又不感兴趣。硕士研究生必须发表两篇论文才能参加论文答辩,师姐一篇都还没有发表,有一篇倒可以发表,但对方学报要一千多元的版面费,师姐又舍不得。师姐给我和侯师兄下达了硬性任务:我们每人帮她完成一篇。师兄坚决拒绝,说自己还没有眉目呢。师姐逼上前去,脸对着脸威胁道:“究竟帮不帮?!”师兄躲开,急忙说:“帮,帮,行了吧。”师姐呵呵笑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见这个样子,我不敢拒绝,只好说试试看。师姐很高兴,说:“你们两人务必给我完成啊,我现在做生意,心都静不下来了。”师兄说:“是啊,你做生意挣钱,而我们帮你受罪。”师姐立即大方地表示:“你们完成了后,每人赏一次苏州游!”师兄满不在乎地说:“苏州我都去n次了!要去就去海南。”师姐思考了一下,一点头,痛心疾首地说:“行!海南就海南!”师兄笑话她哪有这样读研究生的,她鼻孔哼了一声:“这个学校有几个是真正写出来的?要么是找人写,要么是从网上下载,剪刀加糨糊!我是叫自己师门里写出来的,好歹还是自家人的劳动成果!”师兄笑了:“好像你还很有道理。呵呵,何况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同个师门了。”师姐杏眼圆睁:“你居然敢数典忘祖?”

  我和侯师兄给张老师打了几次电话。张老师在导师中德高望重,对学生也很负责,我们重新投入其门下,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打电话时他正在中山大学开会,他叫我们去拜访他研三的女弟子蔡静,互相交流下。侯师兄对我说,蔡静在研究生中名声非常大,她研一就发表了七篇论文,研二参编了三本书,连博士生都对她肃然起敬。甚至有次在一个学术会议上,她把东北某大学的一个教授都驳倒了。但侯师兄对她并不感冒,说她只知道读书,并且思想封建,为人苛刻,是一个与时代脱伍的人。还说她都快三十了,还没有男朋友,性格很偏执、扭曲。他叫我自己去,他不去。见他这么说,我都不敢去了。但师兄说既然我们跟从了张老师,最好还是听听他的话,你还是去吧。

  bsp;第17节:考什么别考研(17)

  见到蔡师姐的时候,我大吃一惊,自从来到上海后我还没有见到如此消瘦的人。她瘦得简直就像秋天的旷野中失去所有水分的一株玉米秸。她脸色苍白得惊人,颧骨高高地突了出来,胸脯也很扁平。但淡远细长的眉毛下面的眼睛却锐利无比,仿佛能把人看穿一样。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我能进入张门,说在人文学院能进入张门简直就是前世的造化。接着就条分缕析地把中文系的各个导师评点了一番,然后又非常详细地把张门里各个硕士、博士的成绩说了一遍。我听得目瞪口呆,但也心悦诚服。但她接下来的评论我就有点受不住了,她说:“你们欧老师纯粹就是个官迷心窍、财迷脑窍的人,他是混进学术界的,浪得虚名。你的师姐丁小丽哪像个研究生,以前卖安利,现在卖化妆品,和自己老公吵架,和你师兄乱搞。你那个师兄人本来很本分,老家好像还有个糟糠吧,但现在他恐怕要变成陈世美了!他现在也投入张门了,等今后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当然,这个学校也不止他们在乱搞……”我听得如芒在背,打断她说:“师姐,我有点不舒服,改天再找你请教……”她居然没看出我的不快,很是关心我是否去要去医院看看。我连忙摇头要离开,她从她书架上拿出几本书递给我:“这几本学报上有我的文章,好好看看,对你应该有所帮助。”

  回到寝室,我细细翻阅她的文章,发现多是些考据文章。其中一篇不厌其烦地考证王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中的“桂花”究竟是指月光还是指真正的桂树之花。我看了半天,不得要领。我最喜欢的还是中国古典戏曲,我觉得戏曲里有诗、有词、有人间烟火味,不似纯粹的古典诗词那么脱离尘世。

  我终于觉得一切都无聊起来,决心自己找找事情做。首先我到图书馆借了一大摞“戏曲理论”书,抱回寝室。唉,指望别人是不行了,还得靠自己钻研。曹真从图书馆和资料室找回一大堆关于唐诗方面的书籍,他还在寻找关于崔护的资料。他发誓一定要找出证据来,哪怕耽搁再多的时间。我劝他不要走火入魔。一个秋日的下午,王小军通知我,下周开始给中学初二上写作课,每周三下午三、四节,我兴奋不已。一则为每次上课可以挣一百元钱,二则为不至于被空虚侵袭。我对照课表,还好时间不冲突。

  曹真也终于见到了“周女士”。那天,王小军和我们一起到食堂去吃饭,半路上忽然叫我们看前面。“那个穿长裙的就是周女士。”

  我们一看,背影果然甚是了得。如果给全校女生的背影来个比美的话,我想,她的背影准会夺魁。身材苗条,小巧的头颅奇妙地点缀其上,双腿修颀而利落,与她不高不矮的身材相得益彰。她将头发挽起,拢在脑后,活像唐代仕女图上的那些发型。她上身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羊毛衣,显得清纯可人。下面是一条长度适中的牛仔裙,她走动时,裙子摇而不摆,飘而不乱,恰到好处。

  “怎么样?还行吧!”王小军笑呵呵地说。

  “我见过。果真很美!”曹真说。“介绍给我,怎么样?”

  “人家眼光高着呢!行!不过,你得功名考取再说。”王小军仍然笑呵呵。

  曹真长叹一声。

  “毕业后,我想去教育局当官。你们两个呢?”

  在“啄木鸟”餐馆里,黄为政醉眼朦胧地说。他是曹真的另一个老乡,绍兴人。前几天就已经认识了,他说要请我们喝酒。他每天都很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一直拖到今天。

  “当官?”曹真昨夜为周女士严重失眠,两眼通红,呆滞无神,神思亦不清醒。他啜了口啤酒,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没听清楚黄为政的话。

  “对!像我这‘教育管理’专业,不去当官干啥?呵呵。”黄为政用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他已经三十六岁了,今年考来之前在临安一所乡村中学已经教了十三年书。他一直浩叹自己一事无成,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市教育局的局长宝座。每次看他已经谢顶的头,我无不肃然起敬。“小曹,你的理想呢?”

  “我?哈哈!”曹真忽然冷笑一声。端起杯,猛喝一口,然后就像说评书一样唱道:“汉化!汉化!汉化美利坚!汉化全世界!一百年不动摇!”

  我们一怔,店内的所有顾客都一怔。虽然我知道他有奇特的个性,但看到他旁若无人的大唱怪而又怪的歌,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有个面容娇好的姑娘红着脸端了杯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手拄在我们的桌子上,定定地看了曹真一会儿。曹真低头不语,似有天大的委屈。姑娘转头又看了眼黄为政,盯着他,目不斜视,一抬手,把酒喝了下去。然后将酒杯朝天,一滴不剩。

  “这位大哥,你们的谈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小女子实在佩服。请教一个问题好吗?”姑娘定定地看着黄为政,似在说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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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节:考什么别考研(18)

  “请。”黄为政绅士般地说。

  “猪的四大理想是什么?”姑娘脸上浮起一朵微微的红云,妩媚地笑问。

  “这……”黄为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到问猪的理想,想起刚才大谈自己想当官的理想可能被人听到了,一时间有些窘,又有些愠怒。

  “四周围篱都倒掉,天上不断掉饲料!全部屠夫都死掉,所有人都信回教!”曹真一口接过去,嗤牙咧嘴地说道。

  姑娘听了莞尔一笑,放下酒杯,鼓起掌来,掌声零落,动人心骨。

  “那再请问,我们女生的四大理想呢?”

  曹真侧起身子,目光斜视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大声说:“男人大脑都坏掉,每天为我送钞票,都要排队任我挑,自己一直不会老。是吗?”说完哈哈大笑。

  “相当对!聪明!”姑娘弯下身子,支颐一笑,双肘拄在曹真的桌前。“——能说说你们男生的理想么?”

  “这有何难哉?!男人的理想是——”曹真手猛一伸,指着黄为政,然后又指着我,轻蔑地唱道,“天上不断掉钞票,帅哥靓仔都死掉,美女脑子都锈掉,哭着喊着要我泡!哈,网上的,谁不会啊!嗳,我说,”曹真打了个嗝,最后指着姑娘笑道,“你,你,问这些干嘛?……你是处女吗?”

  “小曹喝多了。”黄为政对我说。他看了看周围的顾客,面有尴尬之色。所有顾客都停下杯子,看着我们这边。

  姑娘哈哈大笑,手上的酒杯猛烈摇晃,酒不时溢了出来,溅在她紧身牛仔服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哈哈,想泡我?有本事就来啊!”姑娘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黄为政离座走到服务柜台,不知问了句什么,服务小姐摇了摇头。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姑娘的酒不时溅到我额头上、裤子上,冰凉凉的。

  “泡啊!……泡啊!我还是中学生,还是处女呢,看你敢不敢泡!”姑娘再一次大笑不已。

  在黄为政的示意下,一名服务小姐走过来,扶住摇摇晃晃的姑娘,坐回她自己的座位上去。坐定后,姑娘笑声小了点,但还是不停。我看她桌上,已经空了五六个酒瓶。

  黄为政匆匆结账,然后示意我们走。我无所谓,但曹真却像坐禅一样稳坐在那里,拱手闭目,似在养神。

  黄为政过去扶他,他也并不坚持,慢慢站起,慢慢走出餐馆。走到餐馆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里面一隅的姑娘。她已经倒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里。似乎还在笑,侧耳一听,又像在呜呜地抽噎。

  “走!走!看什么啊,婊子而已。”黄为政一边扶着曹真,一边回头招呼我。

  “你他妈的!”忽然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我骂了一句。现在社会上“鸡”确实很多,我原来不分青红皂白,一概鄙视。有一天,我在一条街上的按摩厅前面看见三个警察猛烈而粗暴地拖走一个瘦弱的姑娘,那个姑娘失声痛哭。旁边有人指着那个姑娘说,她是个三陪女,家庭很穷,被人骗来的,而警察还经常来揩油。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轻易轻视卖身女了。

  “你骂哪个?!”黄为政也火了,使劲拽了我胳膊一下。

  我挣脱他,朝他的秃头就是一拳。他的眼镜顿时掉在地上。随后,一丝淡淡的血液从鼻孔流了出来。

  “嘿,还来了劲啊你!干嘛呀,你他妈的!”黄为政瞪大眼睛,愤怒喝道。放开曹真,弯身寻找眼镜。眼镜已经破碎弯曲。他看了下,叹口气,扔在地上。又掀起衣角,擦了擦血迹。曹真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根雕塑一样。

  “都疯了!走!疯子!”黄为政大声喝道,失去了眼镜的眼睛显得有些丑陋。见我们都不动,他像恨铁不成钢似地拉住我俩,拽着往回走。

  “我看你们两个都是精神病!你们最终会毁在缺乏理智的疯狂上。”他吼道。

  我们走过大街,走过停车棚,走过校门,过往的行人不时朝我们看来,目光打在我们三人身上。我浑然不知。

  事隔两天,我渐渐明白了什么似的。我感到黄为政和汪胖子在精神上似乎有相同之处,都有种发腐的味道。但我还是对他渐渐惭愧起来。我找到他,向他道歉,让他还我一拳,算是赔偿。他呵呵笑了,直说我幼稚,不成熟。那神情,似乎是大哥对小弟般的宽容。此事就不了了之。但我心头闷乎乎的,像有一团云堵在胸口。

  “我总结一点,花有百样红,人有千万种。”我端起酒杯,轻呷一口,对曹真叹道。

  我们又坐在“啄木鸟”餐馆,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天,也即是打黄为政后的第三天下午,我们围着校园走了三圈,又像警察检查某处可疑地点似的对校门口所有商店逛了一遍,连女性专用店也不放过,但我们什么东西也没买。走累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啄木鸟”走去。店内空无一人,灯光幽暗,静得如同空旷的仓库。我们要了瓶葡萄酒,浅斟慢酌。

  bsp;第19节:考什么别考研(19)

  “还有,不管我们怎样奋斗,都是喜忧参半。”曹真像个哲学家,补充说。

  “是的,我还觉得,大学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我说。

  “我真担心我们变成一个‘学囊术袋’啊!唉,这真是他妈个叫人变得平庸的地方!在这里三年,我敢说我会变成个市侩。”他愤愤地说。

  “高级市侩。”

  “学囊术袋加高级市侩。”

  我们都笑了,碰了下杯,响起清脆的声音。

  那个自称“中学生”、“处女‘的姑娘,从那天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过,我们经常跑到“啄木鸟”,试图能碰到她。为此,“啄木鸟”没少赚我们的钱。其实,她也谈不上漂亮,但不知怎么回事,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次春节回四川老家,在达县转乘长途公共汽车,那是晚上,车外细雨■■。车内放着感伤的《你那里下雪了吗?》,我听得百感交集。车过一小镇,我忽然瞥见镇上一个当街的酒店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正在低头轻啜一杯酒,背影就像在“啄木鸟”遇到的姑娘。夜已深,歌轻淌,其情其境,我一生难忘。

  八

  一觉醒来,已是周三下午一点半。三点钟要给云凌中学初二上写作课。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慢慢洗脸梳头,打好领带,穿戴整齐。走的时候,和还躺在床上的曹真打了声招呼。

  云凌中学和我们大学在一个区,路程不远不近。我决定步行去,一则可以熟悉周围的路线,二则顺便看看街景,放松一下神经。

  午后的阳光非常温柔,一往情深地倾洒在各条大街小巷。公共汽车慢腾腾地开着,乘客懒洋洋地上上下下。有些店铺将摊位尽量往门前延伸,仿佛也想让商品晒晒太阳。有一些老太婆老太爷端出小凳,坐在阳光下闲聊。在繁华似锦、竞争激烈的上海竟然也有这番景象,我不禁感叹。

  我精神饱满地走过一条大街,又大踏步地穿过一条小巷。一家酒店门口围了很多人,我走过去探头一看,几十个穿白色衣服的胖厨师正在搞“签名拒烹”。他们笑呵呵地站成一排,手上提着一条白纸红字的巨大横副:“以实际行动,保护动物!”他们旁边放了几个大笼子,里面有几只秃头的怪鸟。看样子,是准备放生的。我觉得他们搞的都是形式工作,好笑得很。我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面积小得出奇的店铺前,看见十几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女生正在抢购一种叫“流氓猪”的小玩意。我凑上去看了下,那些“流氓猪”无一例外的被造成性交的姿势,“猪妹妹”和“猪哥哥”抱在一起,做得正欢,猪妹妹还幸福的半闭着眼。一个小女生选中一个,拿在手上,笑意盈盈。这种东西,得得,我叹息一声。

  华联超市门旁,一家化妆品店正在搞促销。他们搭了一个简易而小巧的舞台,几个几乎赤身裸体妖艳无比的女子正在跳一种古怪的舞蹈。音响大得惊人。矮胖的主持人手持话筒,一边含混地解说着什么,一边也夸张地扭动着身体。舞罢,主持人又从围观的人群中挑选出几个男女,叫他们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耳朵,原地转圈,看谁转得多,多的奖励一瓶化妆品。几个男女于是拼命地转,那样子,活像猴子,众人大笑。一个年轻女子一口气转了80多个,当场晕厥倒地。众人又大笑。我也笑了,觉得这个世界真精彩,不走出校园是了解不到的。

  二点三十一分,终于到了云凌中学。遵校长意,我在门卫室给他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校长出来了。他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身材有点矮,头发却乌黑发亮,向上一丝不苟地梳着。他名字很响亮:潘统军。声音却温柔细腻,如女人一般。

  他很礼貌地把我带到他办公室。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相当豪华气派。墙壁上挂着一副外国油画,墙角有一盆青绿茂盛的台湾文竹。一台大屏幕的电脑赫然安置在显眼的地方。他的办公桌大得可以,是按照大公司老总的办公桌设计的,半圆形,棕黄色,上面整齐地摆放了文件箱、高级笔筒、高级烟缸以及相当考究的茶杯茶盒。他坐在那里,俨如某个集团的总裁。

  “你的情况小王已经给我讲了。文学研究生,很有才气嘛。不错!”他微笑着夸奖我。

  “‘才气’谈不上。一般一般。”我有点赧然。这样当面被夸奖有“才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聘请你来,主要是想提高初二年级的写作水平。他们虽然也有语文老师讲,但我觉得还不够。今年有所兄弟学校的几个初二学生参加全国作文大赛,获了大奖,他们学校可出了大名,还受到市教委的特别嘉奖,他们校长据说也要提升了……而我们学校,全军覆没,鼓励奖都没有一个。你不知道,我们两所学校以前是一个档次的,而现在,他们一下子把我们甩得远远的。”

  我边听边点头。

  →虹→桥→书→吧→

  第20节:考什么别考研(20)

  “我派人调查了一下,为什么他们能一下子取得如此非凡的成就,你猜怎么着,原来他们请了一个研究生给学生上写作课。所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能落后。”

  我点点头,感到好笑。

  他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又从鼻孔里缓缓喷出,一根烟柱直直地延伸出来,然后又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轻轻地吹出去,正好把烟柱套上。好家伙!我暗暗佩服,烟喷到这个地步,烟龄恐怕不短。

  “只要你把成绩拿出来就行!能让他们迅速地发表几篇文章、获点奖就行啦。”他说得似乎很轻巧。“当然,主要任务是能在明年全国作文大赛上一举出名!”说完,又喷了两根烟柱和三个烟圈,比上次更为壮观。他似乎也很欣赏自己的烟柱,烟雾缭绕中,看得出来他很得意。

  “这……恐怕不能急功近利啊。”我有点为难,怕完不成他的希望。

  “打住!”他打断我,同时把烟蒂揉灭在烟缸里。“我绝对相信你!研究生不行,谁行?!别谦虚了!我知道你行!”

  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这样,你现在到二楼教导处张主任那里去拿一份学生名单。他们是初二抽选出来的精英,每个班的前几名。”

  “精英?”我不禁愕然。这样抽选合理吗,我感到纳闷。

  到了教导处,看见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正在打电话,另外一个中年人正聚精会神坐在电脑前打字。我一看电脑屏幕,发现他在用qq聊天。

  “请问,张主任在吗?”我用手敲敲门。

  “我就是。你是何寂吧?”中年人停止了手头的活,起身问我。他脸红红的,估计是聊天太投入的缘故。姑娘也打好了电话,放下,回头看着我。

  “是的。”我点点头,“校长让我来拿上写作课的学生名单。”

  “哦!高材生啊!研究什么呢?哪里人?”张主任在他凌乱的办公桌上边找边问。

  我一一作答。

  他终于找到了,递给我。

  “先谢谢你了!我们的学生就全靠你了!”张主任夸张地说。

  我一怔,然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