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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作品:鸩二|作者:踩着阳光去|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1:59:46|下载:鸩二TXT下载
  左眼言而有信,把在中带走,果然只是每天载去练琴,晚上再去接了回家。

  给在中安顿的房间,舒服的不像话,又大又暖和,一整栋房子,独在中这间洒满阳光,king…size的大床每天更换床单,除此之外,在中放的任何一样东西,即使是只钢笔,也绝不会变动位置。每天走之前和回来之后,总有准备好的简餐,逢得左眼有时间,便到市区的餐厅去吃顿好的。可在中却一直瘦了下去。

  在中其实也明白,左眼俨然是把自己软禁起来了。

  连自由都全部是左眼赐予的。

  除了左眼和小提琴,在中再也得不到以外的任何消息。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被隔离开了。

  世界在每天固定的路线里渐渐远去了。

  什么都没有了。

  在中的灵魂,每天在琴弦上奏响,既而在琴弦上落寂,纯净的像是个神甫。

  心也慢慢空了。

  空的像是琴身,一敲,便有“咚咚”的回声。

  左眼每天晚上休息之前,都会来听在中拉一会儿小提琴曲。

  在中演奏的时候,他就默默坐在窗边,脸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实在中一直都想问左眼是不是也会拉小提琴,可是,和左眼呆的时间久了,慢慢连话都不想说了。

  两个人很默契的对允浩只字不提,在中也慢慢感觉似乎允浩的样子已经久远了,模糊了。只是在无人的夜里,还会对颈子里空空的感觉不适应,无论把自己包裹的多么严,还是会觉得很冷,凌晨的时候愕然从梦中惊醒,去找寻一个温暖宽容的拥抱时,会空荡荡的,什么也找不到。

  但是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一成不变的平静。

  那天和左眼一起吃了晚饭,还未到惯例的听琴时间,在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手头的小提琴发呆。

  在中现在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常常从一个时间恍惚过去,再清醒的时候,已经一两个小时以后的另一个时间了。他无法得知自己在这一两个小时之内想了些什么,似乎是死过去了一样,往往打了个冷战才又挣扎着活转回来。

  脑子放空的时候,一直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在中反射性的跳了起来,像被毒蛇咬到了一般瞪眼看着骤然亮起来的屏幕。

  那上面已经不再是允浩的头像了,早就换成了手机自带的图片,可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还是一跃进入了在中的眼帘。

  刹那间在中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对这个号码,自己内心深处竟是这么的害怕,像是怕那听筒里会猛然刺出一把刀一样,想要躲的远远的。

  但震动一直没有停止,锲而不舍的推动手机在床单上移动着,在中呆呆地站了好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中……”左眼的声音,蓦的透过门传了进来。

  在中本能地跳上床去,一把抓起手机藏在怀里,拉起被子盖紧了自己,然后背对着门躺着。

  “在中…怎么躺下了?”左眼走了进来,边靠近床头,边疑惑地问道。

  “不太舒服……想睡了……”在中出乎意料的快速答道。声音闷闷的。手机在他胸前震个不停,震的胸口发麻。

  “恩?”左眼一条腿支上床沿,探出手去想靠近在中。

  在中把头缩进了被子深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没关系……只是想睡了……”

  左眼在床头默默待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了一下。

  在中感到床体一浮,知道左眼已经从床上离开了。

  “难得你闹点小性子……那就休息吧……”左眼说着,熄灭了床头灯,留了一盏橙黄的地灯,又站了稍许,才轻轻走了出去。

  门匙小声闭起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在中才从被间探出头来,这才发现,双手已经满是汗的把手机都焐湿了。但是,震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

  在中看着屏幕发呆,一遍一遍的研究那个号码,研究了许久,觉得嘴上一疼,抬手一摸,已经流血了。一排牙印深的都能摸出来是哪一颗牙。

  然后在中觉得自己真傻,傻的出奇。

  鸩(第二部 44) '原'

  手机之所以还带在身边,就是为了等妹妹的电话,怕断了与她的联系,走了也不能去送她。要不然的话,早就丢弃了,因为那个人,再也不可能会给他打电话。

  刚才那一通,恐怕不是误拨,就是涟漪又想假借允浩之口对他宣告什么了吧?

  也许要告诉自己,结婚的日子定在哪一天了;或者,她已经怀孕了;或者……太多的或者了,可是都与自己无关。

  在中慢慢躺平,扔下手机双手蒙面,眼睛也不由地闭了起来。

  只过了一小会儿,手边的手机又“嗡嗡”地震了起来。

  这一次在中没有犹豫,看也没看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

  自己的声音沙沙的荡漾开来。

  听筒那端却没有声响。

  在中把话筒凑在耳边,等待着里面的“或许”。

  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喂?”

  在中微微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无奈地又应了一声。

  那边似乎传来了似有似无的沉重的呼吸声。

  声音不大,可是那种疲劳感,在中太熟悉了。

  于是赫然睁大了眼睛,话却卡在喉咙。

  刹那间,亲近的不能再亲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密密匝匝的包围了上来,浓的几乎让在中窒息。

  “允……”想发出的音节发到一半就被呼啸的情绪冲散了,在中头脑热的发烫,简直要烧着一般灼痛了神经。

  那边只极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就这一声叹息,险些把在中的眼泪逼了出来:

  “允…浩……吗?”

  在中的声音走了形,为了遏制自己不断抖动的手臂,他狠狠地用身体侧压上去,然后才感到,原来全身都在颤抖。

  “是你吗……允浩……”

  “……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为什么……”那令在中几度大喜大悲的声线低缓的编织了出来。

  “为什么……现在才……”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才打电话给我……?

  “我……你……”那边的话语,和这边是一样的破碎。

  “那天…我拼命的叫你…你都不回头……我找过你……可是找不到……你…你还……不相信我……”在中觉得好委屈,委屈的想要咬电话那端的那个人,想要狠狠的打他,重重的刺他,恨的齿根发痒,可是,却遏制不住地想回到他的身边,遏制不住地想把所有的不悦和愤懑全倒给他听。“现在为什么又……”

  “…我……突然想再见你一面……”允浩的声音慢悠悠的,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在中刚想高兴,却猛得意识到了这句话里的不对劲。多了很多隔阂,多了很多客气,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离伤,好象紧跟着要宣判死刑似的。

  “我在这房间里坐了几个小时了……我在想你以前坐在这儿等我的样子……我在回想曾经几次让你这样等到最后却等不来我……”允浩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慢过。

  “……”在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一定曾经爱过我……你肯一次又一次这样等我…所以你一定爱过我……是不是金在中……?”允浩很平静地问,在中却害怕了。这语气,说不出的怪。

  “曾经……?”可是,说什么“曾经”?怎么会是“曾经”?

  “…曾经也是有过一点点幸福感的吧……?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的吧……?”还是那要急死人的温吞口气。

  “郑允浩,你在说什么……什么恶心……什么时候恶心过了……?”在中身体抖的快要不行,可是,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生气。

  “郑允浩拉着你的手的时候、郑允浩抱着你的时候、不管你去哪里,郑允浩都跟着你,生怕你丢了的时候、郑允浩想你的时候、郑允浩离开你就不行的时候,你曾经真心的回应过他吗?你一次又一次等他到深夜等不来只好一个人睡的时候,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你说呢……你说呢……恩?……你说呢……”在中脚痉挛般的卷起,身体也快要卷成一团了,硕大的床上,在中只占了小小的一隅,可是,逼人的寒意却阴森森的挤兑上来,骇人的冷。

  “那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什么……?!你说了些什么……?允浩,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在中脑子里轰然作响,五内俱焚。

  “金在中……桌子上已经有灰尘了……厨房里干净的不像话……金在中……金……在中……你有很久都没回来了吧……?”

  在中喘息不得。

  “你和那人在一起。”允浩说得笃定,让在中不由怀疑,这才是他今晚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

  “你……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在中声音小的像在对自己说,可是说完了,自己也气馁。确实,确确实实,是和“那人”在一起,不仅在一起了,还以想要忘掉郑允浩为借口,那么,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次轮到允浩无声无息了。

  “我……我可以用小提琴为你拉婚礼进行曲……郑允浩……我没有钱送你别的,就送你这个……作为礼物……”在中觉得脸上凉,用手抹了一把,本以为会是泪,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你说什么……?”四个字,有两个字都险些没有发出来。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挂了吧……”在中摇着头,摇的天旋地转。

  “你……!你……我……”半天,也接不下去的话。

  “让你白白等过的这几个小时,恐怕我也没机会还给你了……你走吧……”明明是不再挽留允浩,在中却觉得自己才是被放逐的那一个。

  “为什么你该知道的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却全知道了……?”

  “你……不也是吗……?”

  两个人持续着似懂非懂的对话。

  “我想过我们会有这么一天的……”允浩叹了口气,恨恨地说,“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我们…我们挂了吧……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在中坚持不下去了。

  “金在中…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吗……?”

  “有什么用……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在中手攥的快要碎掉了,可是真正想说的话,哪里还有时间说清楚?

  “那我们……”允浩言辞哽了大半。

  “……”在中难受的快要昏过去了。

  “我们……完了么……?”

  “完…?完不完的……不是一直都是你说了算的么?允浩……不是你么……我们两个人…你说开始便要开始……你说结束就会结束……”在中低低地说,生怕情绪会杀了自己。

  “你爱过我么……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幸福过吗……你离开我…是因为厌倦了……还是恶心了……?”允浩也放低了声音,瞬间,好象姿态也放低了。

  “…我从来没有恶心过……可是允浩……我现在觉得恶心……我想吐……我想把你吐出去……从我的胃…我的心…我的身体和血管里吐出去……”

  “…我…我们……是不是疯了……”允浩无比烦闷和焦躁,但声调却固执的控制着。

  “……允浩……允浩……让我再叫你一次允浩吧……”在中头“突突”地跳着疼,拼命吸气,却吸不进鼻腔活着的感觉。

  “……真的不回来了么……我再等等……”

  “别等了……别等了允浩……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断断续续的对话直到手机的最后一丝电力耗尽时彻底断掉了,允浩夹杂着愤怒和绝望以及深深的疲乏的声音从听筒里消失的刹那,在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口水、汗水混杂着从痉挛的身体源头溢出来,在中咳嗽的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一样,但是,一滴泪水也没有。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转回从前的,可是,那一句“你和他在一起”却成了命运的股道,被巨大的力量扳开,向两个方向越岔越远了。

  我和他在一起。

  你和她在一起。

  我们还需要什么解释?!

  在中寒怆的笑起来,笑不可抑。怕被左眼听到,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体却上下震颤着,抖动个不停。笑声从厚厚的棉絮间挤出来,走了形。

  门外从头至尾都默默站着的人,也慢慢地离开了。

  第二天艰难的起床的在中一脸惨白。

  一开口就咳嗽。

  “家里很冷么?怎么咳嗽起来了?要去看医生么?”

  左眼坐在餐桌对面,蹙眉问这头边咳嗽边强行下咽面前早餐的在中。

  在中摇摇头,灿然一笑,很高兴很轻松的样子。

  左眼看他笑,不作声的站起身靠了过来。

  “昨晚没休息好?睡的不是挺早么?身体不舒服?”

  又是三个问题。

  在中又是摇头。

  “今天在家呆着吧,我去给你请假,好不好?”左眼抬手去抚在中额头。

  在中微微后仰让开了左眼的手,自己的手却抬起来,拉住了尴尬停在空中触空了额角的手指:

  “这里不是我家…我想回家了……”

  在中说话的时候,声音哑到不行。

  左眼默然了半天。

  在中就那么仰着头,和和气气地笑着,看着左眼,一点都不着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这儿不是你家?”左眼重复了一遍在中的话。

  “不是。”在中斩钉截铁,却还是笑。

  笑的倒有些阴恻恻的感觉了。

  “一定要回去么?”左眼反手拉住了在中还覆盖在自己掌心的手。

  “恩。”在中也不反抗,任他拉着,“在这里我不快乐。不舒服。”

  “我要是不许呢?”左眼空着的一只手也抬起来,轻触在中脸颊,轻轻地摩挲着。

  “那就不回去。但我会更不舒服的。说不定会死的。”在中抬头温顺的笑,像只讨巧的小动物,说的话却让左眼又一阵沉默。

  “好。我送你回去。”

  左眼额头的青筋不着痕迹的显露出来,但很快又隐去了。他晃了晃在中的手,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在中的脸。

  在中笑着低下头,继续吃面前的东西。餐刀在盘子上“吱扭吱扭”作响,却一刀一刀切在空处,叉子叉起的,还是整块整块的熟肉。

  离开左眼的大宅去乐团的时候,在中的喉咙已经全肿了,他戴了口罩却倔强的要左眼载他去练琴,左眼拗不过,也没动真格的违背他心意,于是依言把他送去了。

  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有在中自己心里最清楚。

  幸亏早上吃的多,一天的练习下来,在中除了眼前金星直冒之外,好歹也算是撑下来了。中午在乐团吃饭的时候,每吞咽一次喉咙就钻心的疼。每吞咽一次在中就狠狠地骂自己一回。因为每一次他都会想起允浩当初声带出血却带着自己东躲西藏的样子,每想起一次,他就更疼。

  傍晚从乐团出来的时候,左眼果然已经等着了。

  看的出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眼睛总是微微眯着,一路上也不说话。

  在中把大半张脸藏进口罩里,也毫无打破沉默的意思。

  送自己到家门口,在中便堵在门口,回身看着左眼,摆明了不想让左眼踏入半步的态度。

  左眼本来已经下了车,车门还没关起就看到在中站在门前盯着自己,两只眼睛弯弯的,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犯困,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你好好休息。”左眼敞着车门走到在中跟前,递过一个小盒子,随着动作,里面传出物体颗粒碰撞的声音,在中知道是药。

  “谢谢。”一说话,就又咳嗽起了头,停也停不住,在中也不想忍,就那么咳嗽下去,咳嗽的腰都直不起来。

  左眼一手扶着在中,一手在他背上拍拍抚抚,好一会儿才又静了下来。

  “在中,我就再让你任性这一次。你这么折腾自己,可别后悔。”

  在中闻言有点惊慌地抬头去看左眼,看他两眼灼灼,眉间一团淡淡的黑气,知道他是气自己又要回来,所以慢慢摘掉口罩,双唇发青,还有点剧烈咳嗽后的微抖:

  “左眼,我谢谢你…这次依了我……我谢谢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左眼的脸上陡生寒意,口上却缓缓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不给你呢?”话音落时下颚一抬朝门里示意了一下,“快进去吧。外面凉着呢。”

  在中看看他,点点头,又笑了笑,心里也奇怪左眼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一笑不打紧,嘴唇上的一层干皮裂开了,一道血腥气立刻冲进鼻腔,在中刚想去擦,左眼的麝香气便浓浓包裹上来,一个吻湿湿的就落下了。

  在中不适地后退了一步,左眼却不容他有半点抗拒,紧追一步反而把吻加深了。

  在中本来就呼吸不畅,更加不愿意在自己家门前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于是又退一步,两臂一使劲,把左眼推开了。

  左眼眉头一皱,看着在中,怒气隐约现出。

  “脏……”在中喘了口气,一喘气就又咳嗽起来,于是边咳嗽边挥手解释。

  左眼冷笑了一声,说:“脏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血么?”

  说这话时,脸上倒是一片平静。但在中却没由来的觉得他眼中有狰狞之色。好在左眼马上后退了些,看着在中说:“回去吧。”

  在中迟疑着点点头,转身开了门,头也不回的在身后关了门,然后才返身落了锁。

  房间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床沿有些微微下陷的痕迹。

  在中看着那个小小的陷坑,一口气上不来,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因为喉咙太疼而不由自主的把手抚在喉间以缓解咳嗽时的肌肉颤动,在中的手顺着咽喉往下滑,心想着滑到下面就会被那道链子撑住的吧,结果一直到手指掉碰在蜷起的腿上才想起,狼哨已经不在了。

  再也没有东西,会阻止他命运的跌落

  24

  就那么猛咳嗽一阵以后,好容易才停了下来,直咳的身体发虚,冷汗涔涔。

  在中半跪在地上,视线模糊看着床沿的那处被长久坐过的痕迹,慢慢的就靠过去了。

  仿佛还带着去人的热度一般,在中趴伏在那下陷处,脸惨白惨白的一动也不想动。

  在中始终觉得心里有种强烈的感情,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憋的几乎晕过去之后,在中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会哭了。

  心里的凄惶硬是将心堵死。因为宣泄口的功能退化了。

  在中灯也不想起身去关,就那么趴在那儿,实在太累也太难受了,竟然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期间冻醒了一次,冷的浑身栗抖着勉强蹭着上了床,胡乱拉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合衣蜷缩成一团,艰难地又睡了。

  一夜都睡的很不安生,几次被充满血光的梦境吓醒,牙齿撞击着迷迷糊糊的看着屋顶那一团灯光。这一夜,在中觉得像经历了几生几死几重人生。

  第二天一睁眼天已大亮,在中忽然想起学校还有活动,于是匆匆跟乐团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毕竟是以练习生的身份存在的,学校有了事,乐团那边自然很容易就放人了。

  在中衣服也不愿再换了,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收拾,身体虽然疲惫,但嗓子里的哽灼却不知不觉的好了多半。在中一边推门往外走,一边还想,自己的生命力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顽强了?原来没人心疼也不用心疼别人的时候,人可以变的这么坚强。

  拉开大门,左眼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以前左眼总神出鬼没的,现在为了在中,竟也像回到上学时代,朝出晚归,很有规律。在中习惯了就没觉得什么,今天一看见他,却恍然醒悟他好象为了自己做出了很多牺牲。于是带点歉疚地冲左眼笑了笑。

  左眼很意外,愣了一下,但转瞬便恢复如常。

  “上车吧。”

  “今天恐怕得回学校了。”在中拉开车门,自然而然地坐了进去,像对着自己的老熟人拉家常一样说了一句,左眼又是一愣,但还是接口道:

  “不管去哪里。你说去哪里,我就送你去哪里。”

  在中低头拉起衣服拉锁,淡淡的笑。

  “在中?”左眼在一边唤了一声。

  “恩?”在中马上应声,并转头看着左眼。

  “你…还好吧?”左眼问。

  “好着呢。”在中点点头,嘴角始终挂着淡然的笑容。

  左眼听在中回答的这么快,后面的话也不再问了,只默默发动了车子,一直到把在中送至学校门口都没再说一个字。

  “今天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所以…你不用来接我了。等完了我自己回去。”在中临下车的时候,解着安全带对左眼说。

  “好。”左眼爽快的答应了,让在中也意外了好一阵子。

  “明天……”在中看了左眼几秒钟,又想继续说,却被左眼打断了:

  “明天也不用去你家接你了?”

  在中更惊讶,看着左眼话也说不出来。

  “金在中,你活得能不能有点尊严?”左眼从镜架上拿起他的墨镜戴上,冷冷地对在中说道。

  “尊严?”在中一时没听明白。

  “你要是没有忘了郑允浩的本事和决心,就别求我帮你。”左眼转过头来,但墨镜却阻挡了在中看清他的视线。

  “什么意思?你?”在中马上觉得手心凉湿起来,不禁反问。

  左眼冷笑着,故意吊胃口似的停了好一阵子才声调冰冷地说:“是不是非要郑允浩死了,你才能忘了他?”

  在中给他问得登时一怔。

  若是别人像这样发狠问了出来,在中可能全然不当真的,可这话既是左眼口中吐出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被左眼逼视着,在中也失语了半天,然后咬了咬下唇,竟然点了点头:

  “是。”

  说完半点胆怯也无地迎上了左眼的视线。

  将两只诡异的眼睛隐藏在墨镜之后,左眼看上去很平静,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好,在中,我说过要帮你的。你想要郑允浩死,倒也容易得很。”

  在中转开了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嘴里却淡然悠缓地说道:

  “左眼…既然要他死,就让他死的越惨越好……抽断他的筋,扒了他的皮,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的踩断,扯烂他的心肝,毁了他的那张脸孔……”

  说的如此发指,左眼反而脸色更沉: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也活不了…我会被他那副样子恶心死的……”

  在中哼了一声,脸转向背对左眼的窗外,嗓子眼儿憋着股气儿似的,声音从那股气后挤出来,听上去很怪异。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闷人的压抑泰山压顶一般袭来。这是一场失控的谈话,因为双方内心各自的不快而引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中才叹了口气,将一张煞白的脸转直向前,喏喏地说:

  “左眼,忘记一个人,有多难…你比我明白吧?”

  左眼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在旁坐着。

  “你忘记你那位重要的朋友了吗?真真正正的,从里到外的都忘记了吗?”

  在中收回投的远远的视线,敛容低头,淡淡地问。

  左眼还是不说话。身体甚至连一点细微的挪动都没有。

  “…再…再给我点时间吧……”在中说着,就要去开车门。

  “在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什么我都可以许给你,可是希望你也认认真真记清楚你自己说过的话,别对我下什么空头支票。你说的话我即便都顺了你,早晚有一天,我也要从你身上双倍的要回来。你要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明白吗?”左眼一把按死在中扶在车门上的手,紧紧地贴着在中沉声说道,“你永远都要记着,我是因为你,才留着郑允浩的命的。哪一天你若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相处了,趁早告诉我,我一定会按你说的方式,把那个有着你忘也忘不干净的脸孔的孩子一刀一刀慢慢切割着杀死的。”

  在中被左眼的双臂圈在当中,无声的开阂了一下眼帘,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左眼终于放开了手,任在中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再想收回探出去的身体时,猝然间发现整个右手都知觉全无。

  左眼慢慢直起身体,一头冷汗。

  直到中午,在中才从学校抽身离开,步出校园大门,本能地就去看左眼的车,过了半分钟才想起,早上经过一番异样的对峙将左眼暂时支开身边了。想到这里,心里猛的一轻,然后一空,空的冷冷清清的,好象双手里抓住的最后一丝生气也了无了。

  在中苦笑着,正想着短期内再也不会有人来插足他的生活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便在不远处着干脆利索地招呼了一声:

  “金先生。”

  在中搜寻着会这样特殊地呼唤自己的人的名字,在记忆里翻找了半天,只模糊地想起雷鬼曾这样叫过自己,有点木然地顺着声音扭过头去,竟然真的看到西装笔挺的雷鬼站在木槿树下,刹那间在中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好久不见。”

  那个人明明白白地走了过来,站在在中面前半米开外的地方。

  “雷鬼……?”

  “是。”来人唇角轻动,声音不费力似的发了出来。

  “怎么会是…你……”在中愣愣地问道。心里却早已揣测了千万种可能。

  “借一步说话吧。”雷鬼抬臂一指前方稍远处泊的黑车,紧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中想也没想,举步就走。

  “我们先生想见你一面。”

  坐进车里不久,雷鬼就开门见山了。

  在中呆呆地坐着,好半天,连一个字也说不出。被送回家里打开门坐在廊前的台阶上,在中的手里还死死的握着雷鬼交给他的隔天的机票。

  “什么都别问,只要能去见先生一面,我就感激不尽。”

  雷鬼这么交代着,更确切地说,是恳求着,令人难以拒绝。

  在中的心里充斥着迷团,可是冥冥之中,却已经打定了决心要去。

  在中倒真的希望,郑秉宪是又想大开杀戒了。

  在中不想活了。

  隔天一早便起身的在中,默默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廊下的植物挨个浇了水,甚至连玻璃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收拾好行装,平静地锁好门,出发了。

  飞翔在万米高空,在中心里一片清明,时间长了,恍惚间睡过去的片刻,仿佛看到了允浩。

  “在中,我想再见你一面……”

  允浩坐在靠近走廊的座位上,扭着头对靠近舷窗的在中喃喃地说。

  “我只想看看你…只看看你就行……”

  那一双刻在在中心上的丹凤眼忧愁的闪着光,像有泪似的。

  “我要结婚了……”那个人的嘴唇轻碰,轻而易举的让在中痛彻心扉。

  在中呻吟一声,惊醒过来,心怦怦地剧烈跳动着,一滴汗滑动着滚下脸颊。在中吓了一大跳,这才真正明白,自己心里最怕的是什么,自己那天接到允浩电话的时候,最怕听到的是什么。那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终于在睡梦中再也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了。

  “先生,请您坐下……”

  空姐甜美的嘱咐飘进在中耳中,在中惊惶地四下找寻,发现靠近过道的座位上坐着的并不是允浩,坐着的那个陌生人正和同排的所有人一样,惊讶地看着突然在座位上站起来的自己。

  在中依言僵硬地坐下,好一阵子没分清现实与梦境。

  下了飞机就被雷鬼迎到了,在中仍是一副恍惚的神情,一路上都没说话。

  被带到釜山郑秉宪的独立高级疗养院时,已是午时,雷鬼先安排在中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才领着他向迂回曲折的疗养间走去。

  看到郑秉宪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输营养液,才这么短短几月,这个强悍有力的商界巨贾已形销骨立,头发竟有一半都白了。在中站在远处看着他,看他瘦的眼窝深陷,闭起来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到眼睛的轮廓了,只能看到两处阴影在惨白的脸上动也不动的蛰伏着。

  “请等一等。”

  雷鬼示意在中在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附在在中耳边说道,语毕自己却站在一旁,默默地守着屏气休息的郑秉宪,不再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中注视着郑秉宪垂放在身侧的手臂,因为瘦的太厉害了,裹着高级丝绸疗养服的手腕看起来只剩下骨头,手上的指节节节突出,微微蜷着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允浩的。原本很强健的体魄在床上成了单薄的一层,修养了这么久,还如此风烛残年的样子,让人难以想象是忍受着多大的身体的苦楚才撑下来的。

  房间里很静,只偶尔传出空气交换机吞吐新鲜氧气的声音,雷鬼始终稳稳地耐心站着,无声无息。

  立式瓶架串联着的召唤器响起的时候,几名白衣护士依次轻步走了进来,围绕在郑秉宪床前操作了一会儿,撤掉了连在他身上的几根管子之后,又轻声走了出去。雷鬼稍停了片刻,才慢慢走到依旧闭着眼睛的郑秉宪身边,小声说了句话,郑秉宪便轻轻抬起手挥了挥,什么也没说。

  雷鬼仿佛知道郑秉宪的意思,起身拉过靠背椅放在床侧,看了看在中。

  在中走了过去,顺着雷鬼的手在椅子里落座,这才看到床的另一边放着一把轮椅。

  雷鬼看了看在中,又看了看郑秉宪,稍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在中脑里一片空白,看到这样的郑秉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全是凄凉哀伤。

  两个人一坐一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房间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靠近了才闻到,郑秉宪身上飘浮着一股药水的味道,闻的时间久了,令人头晕。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突然要见自己的目的,但在中已经大半感觉到,绝不是他在家里想象的那样,这么一来,反而好奇和焦虑了起来,然而在中也强烈的感觉到,虽然这个人像病人一样躺在床上,那与生俱来的魄力和威慑力却是丝毫不减,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眼见的落地窗前的阳光渐渐移动着,在地上拖出时间的轨迹,郑秉宪却还是迟迟不发话。

  有一阵子,在中甚至觉得他是睡着了,可是看到他脸的时候,却看到他双眉紧皱,很痛苦似的额角渗汗,似乎在强迫自己忍耐着什么,偶尔的,气息也不太均匀。心里渐渐明白,他恐怕是还不想和自己说话。

  毕竟,自己心里有的那份罅隙,对方心里也有。

  都是因为允浩。因为彼此心里都宝贝到极致的那个人。

  “允浩来的时候,我们也常常这样很长时间都不说话。”

  在中正要走神,床上的人突然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慢地坐了起来。

  在中下意识的起身便上前搀扶,对方却静止了下来。

  “可是当我要起身的时候,他也会马上靠过来……”

  在中被郑秉宪的话说的愣住了,两个人便在那个瞬间,四目相接。

  “你说,他还恨不恨我?”郑秉宪的声音还是沉稳有力,但那股凌人的霸气却去了七七八八。

  “还恨不恨?”

  郑秉宪又追问了一句,问得在中不知所措。

  看在中张口结舌,郑秉宪竟然微微一笑,那神色间巨大的无奈和允浩真的太像,让在中一时间看得呆了。郑秉宪轻轻推开在中,蹒跚着蹭下床,好容易坐进轮椅,用手扯动轮子向高大的落地窗移过去。

  在中急忙跟上,先他一步打开了落地窗,然后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外面是巨大的仿生园。各种昂贵稀有的绿色植物种了满眼,太阳便从那绿叶编织的缝隙里投射下来,染着一层亮金。

  郑秉宪抬了抬手,示意在中在一条石凳前停下,然后手指轻轻扣击了一下石凳。在中会意,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一阵风吹过,郑秉宪咳嗽了几声,声音浑浊无力,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在中拉起搭在他膝上的毛毯将他包裹住,这才又坐下。

  “原来,这是陌生人也会做的事情。”郑秉宪并不拒绝,而是看着在中的手,稍稍平缓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低声说道,“允浩为我做的,是对谁都会做的。”

  在中突然心酸起来,他明白郑秉宪在说什么。走到今天,让他耿耿于怀的,只有他的儿子了。

  在中没有说话,郑秉宪也暂时沉默了下去。

  无意中回头,在中看到雷鬼远远的站着,手里搭着一条更厚的毛毯。

  在中突然很好奇,到底雷鬼和郑秉宪之间,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能让一只御风而行的苍鹰这样寸步不离的守侯着的人,身体的境况差成这样,心心念念的儿子却不在身边,那么这个一直守着他的人,就像他的儿子,像他的朋友,像他的支柱一样了吧?

  “爱他么?”

  身边的郑秉宪突然问道。

  “恩?”在中一时没明白过来。

  “允浩…爱他么……?”郑秉宪仰头看着一只落在枝头的鸟,眼角的阴影更大了。

  在中心里虽然又迷惑又茫然,但看到郑秉宪的侧脸,一股潮湿的水气便晕湿了心,他已隐隐地觉得不对,可是那淡淡的异常早已被这个尖锐的问题覆盖。

  “…爱……”在中点点头。

  郑秉宪看了在中一眼,然后又转回头去看那只鸟:

  “我让允浩受了太多罪,他恨我,我理解。可是……他为什么会爱一个男人?”

  他现在已经不爱我了……在中想这么说,可眼角余光扫到雷鬼,看他短促的摇了摇头,于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因为我…允浩一辈子都不快乐……我想给他一切…到头来给他的是更多的苦难……”郑秉宪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树顶,“我从来也没看过他想要一个东西想的那么迫切……我不能给他的……你给的真轻松……”

  在中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好地待他,让他幸福……”

  过了很长时间,郑秉宪才说了和在中见这一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先生和允浩之间从来不说‘猎神’以外的事。先生知道的事情,还是他没发病之前的事。”雷鬼送在中回机场的途中跟在中解释说。

  “涟漪她……”在中欲言又止。

  “或许先生看的明白,允浩想要的是什么。”雷鬼并不顺着在中的话往下说,而是言简意赅地打断了在中的迟疑。

  在中苦笑的时候,雷鬼在前排说:

  “谢谢你,肯来见先生这一面。”

  在中摇了摇头。

  这场会面和他想象的相去太远。郑秉宪的时钟已经慢了,可是在中的痛苦却从来不曾停摆。所以,他其实并不能为这位父亲做什么,而这位父亲,也并不能改变在中什么了。

  “这是先生最后一个愿望。”

  雷鬼在前排说着。

  在中的眼眶剧痛,他无力去衡量雷鬼这话的涵义,于是合上眼睛,把景物驱逐出了视线。

  他累了。

  由于飞机晚点而凌晨到家的在中第二天起的很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乐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在中记得很清楚,前一天去见郑秉宪的时候,天气晴好,可是当天的天空却一片阴霾,房间里假如不开灯,就昏暗的几乎不可视物。天空西方仿佛在酝酿一场雨,云层厚重沉闷,压的人透不过气。

  在中已经进了院子又返身回房间拿了把伞,正要锁门的时候听到大门外传来尖利的刹车声,然后铁门上便是一阵急促的敲击,在中放下伞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打开的,是命运的再次逆转。转的鲜血淋淋。

  门外站着的,竟是双目血红的允浩。

  在中睁大了眼睛不知该做何表情的时候,猛然被允浩一把抓住双臂向后就推。

  “允……”

  叫了一半的名字被湮没在撕裂上衣的钝响里。

  铁门一声巨响,被重重碰锁上了。

  “狼哨呢?!?!”

  允浩几乎是嘶吼着撕扯开在中的衣服,在他敞开的胸前找寻着。

  “……”在中被吓坏了。

  允浩呼吸粗重急迫,面目狰狞,瞪视着他的目光中是决绝的残忍和躁动。

  “金在中!!我给你的狼哨呢?!!!”

  在中眼前金星乱撞,他感觉到自己被允浩打了一巴掌,然后被凌空抱起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鸩(第二部 46) '原'

  “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说!!”

  允浩强有力而粗暴的手向下猛力按压着在中的肩膀,居高临下地斥问,口中喷出的灼热气息像铺天盖地的风暴,席卷走在中残存的平静和自怜自怨,他抬眼看着晃动在眼前的昔日的爱人,却觉得他此刻又可怕又陌生。

  “说!!!”允浩看在中虽嘴唇哆嗦但终究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眼睛里的血丝便更浓,两只幽深双眸被血色浸泡着,像要滴出血来一样。“不说是不是?!”一声厉吼,允浩大手一挥,把着在中衣服前襟,额角青筋跳起,稍一使劲将外衣和内衣一同撕开。

  “允浩……允浩……你干什么……?!”在中慌了神,半翻转身体就想遮掩已经全部袒露在允浩眼前的整个胸腔,但允浩却哪里容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