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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在看到那座熟悉的大雪山时,我兴奋极了,趴在车窗上,贪婪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后面车里,边玛和宇琼则一边一个从车窗探出半截身子,“呵呵”叫着,尖利的哨声穿透云霄。
蓦地,一条黑线从雪山深处扑来,沉闷的吠声在山谷里如雷般滚过。
“黑鹰……”我趴在车窗上,兴奋地叫,“莲,那是我的黑鹰,它来了!”
莲也挤过来,“在哪里?在哪里?”
“雪山那边的小路上,黑点,看到没?”
“看到了,那家伙个儿真大啊!”莲说,缩回了身子。
我用力挥着头巾喊着:“我在这里,我回来了。黑鹰,他们都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听到我的喊声,黑鹰更大地吼了一声,跑得更加快了,后面腾起的积雪扬成了雾。不远处,蓝色的天幕下,晶莹剔透的雪山脚下,出现了一人一骑,一点红色的璎珞上下起伏。
眼眶突然就湿润了。扎西,那是我的扎西啊!
太阳下去了
月亮爬起来
阿妈的织布机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着白云回家了
……
突然就放开嗓子唱了起来。高亢的牧歌在蓝天上盘旋。开始是嘉措和了进来,接着朗结、边玛、宇琼、扎西都放开了嗓子。我们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雪域儿女,哪个不是能歌善舞,张嘴就来。唱到兴处,朗结他们还吹起了口哨……一时间,歌声、獒声、风声混在一起,在山谷里回荡、攀升,既层次鲜明又和谐统一。华人书香吧 bsp;藏婚(29)
我们,雪山的儿女,只有回归这片土地,才能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车还没停稳,我就打开车门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没提防脚下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来不及感受疼痛,来不及回答莲和嘉措的呼唤,翻身爬了起来,大叫着“黑鹰、黑鹰啊……”向前飞奔。冷冷的风吹在脸上,竟是从来没有过的舒适。
黑鹰见到我,更加兴奋地狂吠着,四蹄如飞,眼看就要抱在一起了,我们却因兴奋过度,冰雪路又滑,刹不住脚而跑过了,便又立即转身,向对方扑了过去。
终于触到那毛茸茸的身子,一把抱住,头埋在它厚厚的皮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多熟悉的味道啊,浓烈得如发酵过的青稞酒,刺得鼻子发酸,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黑鹰转过大脑袋,棕色的眼睛盯着我,然后不停地舔我的脸,舔我的眼睛,嘴里兴奋地“呜呜”着……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点,抬起头来,见嘉措、边玛、朗结、宇琼站在正前方默默地看着我,扎西则牵着马站在我身边。风夹着雪花狂舞,阳光却顽强地穿透了云层,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踩在熟悉的土地上,身边站着信赖的人。
情不自禁地扬头,让雪花和阳光都落在脸上。我的雪山我的家啊!你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情不自禁地对着远处的雪山之巅大喊:“我回来了……”
久久,回过神来,见一航和莲站在车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我突然就笑了,狂放地、肆无忌惮地笑了,“咯咯”之声不绝于耳。
才离开不到两个月,发现这大山里就有了变化。首先是从川藏公路到村里已经有一条公路相连。扎西说,这是村里组织人员修的。没有水泥,全是碎石铺的,不结实。不过总比没有公路好,大伙儿轮流维护着。如买了大件的东西,下车后就再不用人抬驴驮,拖拉机总算是派上用场了。另外就是手机有信号了。扎西指了指远处的发射架说:“那个才立起来两天,但手机能打通了。”
看到嘉措给他买的摩托车,扎西爬到货车上,这里摸摸那里擦擦,嘿嘿地傻笑。
我站在雪地里,抬头看着那张黑红的脸,比走时更黑更亮了。“扎西!”我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他转过头来,傻兮兮地看着我。
“你想我没有?朗结他们说你天天放牦牛,不会想我的!”我大声地问。
“你个女人!”扎西的脸顿时红得如晚霞,偷偷地瞄了瞄其他兄弟,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便更加的不好意思。
“卓嘎,你个野女人,难怪他们叫你魔女。看你把扎西啦整的……”莲走了过来。“扎西啦,喜欢你哥给你买的摩托?”
“莲姐。”扎西腼腆地笑了,“村里好几个人都买了这个,用来放牧,很……那个……方便的。”
“你们都骑摩托车放牧了?”莲说。
“嗯。跑得快,还不吃草。”
“那……马呢?”
“马肚子大,太费草了。不过走山路也还用它。”扎西说着,又去摸了摸他的摩托车。
“你们的生活真是越来越好了啊!”莲笑着,眼里却有些失落,“我还是怀念骑马的时候。上次来你家,你还带我去帮锦草原骑马了,还记得吗?扎西!”
“记得。”扎西跳下车来,小心地看着莲,“莲姐,你……不高兴?”
“没有。只是觉得不能骑马有些遗憾!”
“你想骑马还不简单。回去后咱们去牧场住几天。马都还在吧?扎西!”嘉措问。华人站
藏婚(30)
“在在在,全都在。”扎西连连点头,不时小心地看一下莲,仿佛莲的不开心是他的罪过一般。
“咱们去草原上组织一次赛马会,怎么样?”
“好!”所有人都拍手欢呼。独有卓一航因为听不懂,傻傻地靠在车门边看我。
好好
接下来的两天,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什么也不干,昏昏沉沉的睡、昏昏沉沉的醒,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就是做不到。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心里却空荡荡如这屋子。
在那个没有星辰的早上,惊悸着突然醒来,悄悄穿衣,悄悄开门,悄无声息的下楼,打车。当站到冲赛康的那条熟悉的巷道口时,方明白,无论怎样努力去遗忘,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找了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看到卓一航开着车停在那个小院门口,看到莲拉着琼宗的手,跟卓嘎出现在门边,看着嘉措指挥他的弟弟们把行李搬到车上……
心里有一万个理由要扑过去问他,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抬不起来。
看着他们陆续上车,出了巷道,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站在街边,无声地抽泣。
他,终于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这么走了吗?
这一走,难道真的从此就了了?
和卓嘎对视的那一刻,心头不由地升起恨意。这个女人凭什么赢了我?一个卓一航还不够,还要把嘉措霸了,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给了你这个就要取你那个,斤斤计较到不让分毫。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街上喧哗起来,才发现腿脚僵硬。触目所及的每一辆车都风驰电掣,触目所及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拉萨没有太阳的早晨,实在是不宜出门的。
我裹紧了衣服,伸手招了辆的士,回到仙足岛的居所。开门时,见地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好好,我回老家去过年了,保重!
含泪笑了,这个男人,终究值得为他流泪。
开始收拾行李。
大大的一个黑背包,突兀地立在屋中间。我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接下来我该干什么?背起它,找他去吗?怎么找?到哪里去找?心里突然没了底。
风来云也到雨也落了
云一被风拥抱就哭了
再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好
被你骗到连天荒也老
雨在风中飘泪在我的眼中逃
逃到天涯海角找不到
我在雨中找爱你原来是个牢
雨一停我也不见了
高胜美仍在幽幽地唱,唱得我心里空空荡荡的。“再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好,被你骗到连天荒也老。”我苦笑,我是不是就这样被他骗到天荒地老?撤了吧,让自己撤了吧。心里有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撤了吧,就此罢手。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掉,跟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挥也挥不去,让我没有一点儿空隙容下其他的东西。
就这么傻傻地挨了三天,度日如年的三天哪,心就像被一万只小虫在蚕食着。无意识地吃东西,把所有能找到的不知什么滋味的零食全往嘴里塞,似乎除了吃,我无法证明自己还活着。胃每时每刻都在胀气,但每时每刻都在接受塞进去的不知所以的东西。
总得给心一个交待,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啊!拖过电脑,开始查询嘉措老家的情况。
大山深处的县城啊,才基本解决了照明和饮水问题。那里的老百姓呢?他们过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电视没有热水,对于一个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人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嘉措,他也不想生活在那里吧?如此贫穷偏远的深山老林,一辈子见的就那一片天。让他跟我走、跟我去内地,是不是算是解放“农奴”? txt小说上传分享
藏婚(31)
如此一想,笑了。嘉措要是知道我叫他“农奴”,那脸不知会拉成什么样子?便更加坚定了去找他的决心,开始看另一篇介绍。
川藏线的自然及人文旅游资源丰富,因地处横断山脉,所以这里有独特的小气候及地理构造,形成十里不同天、一山显四景的奇特自然风光,造就了许多千姿百态的奇山圣湖和极富地方民俗的民宅民风及服饰、饮食、歌舞等丰富的人文景观,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茶马古道在其境内留下许多自然及文化遗产。
十里不同天,一山显四景,这倒是奇特。就算不为嘉措,去游玩一趟也是不错的。
我并不知道嘉措家具体在什么地方,但他好像说过他们家离县城只有三十多公里,离云南挺近的。
我看了看地图,选定了一个最靠近云南的县城作为目标。就算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吧。如还没结果,就放手。
打开邮箱,把上周做完的策划发给老板,告诉她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如有工作,可以发到我邮箱里,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但电话可能没信号,总之回来后我会及时跟她联系。便关了电脑,擦干眼泪,重新化了妆,穿上冲锋衣,背上背包,出门。
卧铺车里,一股浓浓的汗味和酥油味。我把被子还给司机,打开睡袋钻进去,蒙头捂脸。既已决定,就什么也不想,到了再说吧。
再醒来,已到八一镇。司机说走不了了。藏东下雪,公路被封,短时间通不了。征求大伙儿的意见,是等着还是返回拉萨。
我从铺上坐起来,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出神。是不是天意如此?让我们情断今生?
车里吵成一片。一部分人要回拉萨,另一部分人主张等一等,说部队很快就会把路修通。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跟另一辆去成都的客车合并,要走的留下来继续等待,不走的坐车回拉萨。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算是给心一个交代。果然,晚上传来消息,说部队已经在处理路上的积雪了,最迟后天就会通车。
司机说,明天肯定是走不了的。你们可以在八一镇周围逛逛,后天早上七点在长途车站集中。
能走了,心里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前途,一片迷茫。
我,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活了还是死了,全凭运气。
在不开心或是迷茫的时候,总想喝酒,并且想把自己灌醉了,长眠不醒。找了一个“藏漂”开的酒吧,独自坐在角落里,要了十瓶啤酒,一瓶一瓶地摆在桌上,全开了。让服务员把杯子拿开,提起一瓶,一口气灌下一大半。
想起初遇嘉措的那个晚上,月光明亮。我也是这样一瓶接一瓶地把自己灌醉。醉了真好啊,可以无所顾忌地讲你平时不敢讲的、说你平时不敢说的、做你平时不敢做的,被他扛着走在那条千年的转经道上,在淡淡的酥油清香中跟他合而为一,在他的引领*会飘飘欲仙的感觉。他说他爱我,问我是不是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才多久,那些温情的话语还响在耳边,他就去了远方,跟着另一个女人去了那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一个牛仔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也不征求我意见就坐在了对面,拿起桌上的一瓶酒跟我碰了一下。
醉眼迷离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我来西藏后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吗?
他笑,摇着头。你说!
我苦笑,眼泪和着酒一起往胃里灌。然后把瓶子立在桌上,盯着对面的人说:我对他动了心,知道吗?
藏婚(32)
他说:看得出来。
我说:什么都已成定局,什么都已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可是知道后悔有什么用,我还是天天想他时时想他,就像一只哈巴狗,即使那个主人完全不称职、完全不负责任,我还是没办法,还是不舍不弃地想跟在他身边。
还得独自承担痛苦。他说,举起瓶子跟我碰了一下。
是的。我说。仰头再灌一气。只有通过喝酒来麻醉自己,忘却或是解脱。
一个侍应生过来叫他:老板,楼上的客人请你过去一下。
你招呼他们吧,没见我正忙着。他说,头也没抬。
你是老板?我笑,靠在椅上,有些头晕,看了看桌上,还只剩一瓶立在那儿。
不像吗?他说,美女,还要不要喝,今晚陪你喝个够。
我向侍应生打了个响指:再来十瓶百威!
侍应生答应着,很快就端了酒过来,我仍然让他开了,一瓶一瓶在桌上摆成一排,然后向对面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不知喝到什么时候了,也不知自己喋喋不休地说了些什么。等到有意识时,发现店里已经没了客人。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面那个貌似牛仔的男人伸手扶住了我。我说谢谢,不用。
他说去我那儿吧,太晚了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回头看着他,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不是嘉措,嘉措不会征求我的意见,他只会扛起我就走。
去你那儿?我笑,身子又摇晃了两下。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晃。不,我有嘉措,我要守身如……如……玉。
那……你把账结一下吧。他放开了我,小声说。
哈……泡妞不成,马上翻脸。我扬声长笑。说吧,多少?
三百。他说。
我掏出五张百元钞票扔在桌上,微微一笑。两百算小费,谢谢你今晚的陪伴。便东歪西倒地出了店门。
外面飘着小雨。谁说西藏的冬天不下雨?八一镇,这个森林城市今晚就细雨如丝。我把冲锋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方向,扯起嗓子唱着:你们是害虫,你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临正义的来福临,把你们全都杀死、杀死!
街灯昏暗,行人稀少,不时有出租车鸣叫着驶过。我歪歪扭扭地走着,细雨打湿了身上,脊背一片寒凉。谁说冲锋衣都是防雨的,我的冲锋衣就被细雨湿透,骗子,都是骗子。我唱着唱着就没了声,唱着唱着就哭了。
此时的我,像不像冬天仍挂在树上的叶,寒风无情地吹拂下,其他的叶都融进了泥土,独有我,还在树上挣扎着簌簌发抖,不甘心就此坠落。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让自己动了心?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让自己动了情?
十八岁啊,多美好的年龄,如梦似幻,怎么就让我碰到超了呢?怎么就信了他弃学业弃亲人不管不顾地跟他去了呢?心上的第一道伤痕就落下,纵然痊愈也隐痛啊!
从此辗转于情场,一场场的恋爱下来,以为早把自己修炼成了金刚不坏。哪知会碰到嘉措啊,这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修炼,都不及他扛着我在深夜的八廓街上走的十多分钟刻骨铭心。就是那夜的月光如水,就是那夜的纠结缠绵,唤醒了我沉睡的身心。从此,我再度失落。
雨,越下越大,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肆意地纵横着。我坐在广场中心的石栏上,风雨中的雕塑在路灯的映照下,仍然气势磅礴。偌大的广场没有一个人影,这样的雨夜,人们都在爱人的怀里取暖吧?独有我,孤魂野鬼一般,望着连天连地的雨幕,不知该去往何处! 华人
藏婚(33)
卓嘎
村人们得知我们今天回来,早早地准备了青稞酒。车几乎开不到两分钟,就有迎接的人等在路边,扬着手喊嘉措和我的名字,把车拦住不让过。这样的酒是不能推辞的,都是乡里乡亲,久了没见,席地而坐,唠一唠,喝上两杯洗尘的酒,互相打趣一下,已成习惯。
从第一户人家开始,一直喝到家门口。反正我们到家时,除莲外,其他人都晕晕乎乎的了。
刚把车停好,闻风而来的大人、孩子都帮着卸东西,就连摩托车都是几个人扛着,扎西不停地喊着:“轻点,轻点……”时,摩托车已被放在了楼下的过道边。
见到莲,公公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长问短。不时有持酒的乡人进来,给嘉措几兄弟敬酒,见有客人,便非要给莲和卓一航来个“三口一杯”。
卓一航作为男人,又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酒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了的。他醉兮兮地举着酒杯说:“反正都已经醉了,再醉点又何妨!”便豪爽地喝了个底朝天。却不知“三口一杯”,是喝一口酒把酒杯添满,再喝一口再添满,最后才一口喝干。他这么一来,就弄成了“三口三杯”,能站得稳才怪。
边玛和宇琼、朗结倒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为莲挡酒的重任。还有公公,只要有乡人进来,他就先跟人家解释莲不喝酒,喝了酒就头痛。实在推不过时,便由其他兄弟代了。
我因有孕,莲说不能多喝,扎西就照章执行,敬我的,都由他拿去喝干。
天还没黑,村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提着酒壶来了,在天井里站的站,坐的坐,高声地谈笑着,不时偷偷地打量着莲和卓一航。有认识的姑娘、小媳妇穿梭其间,为他们倒酒服务。
我们这里的惯例。由于没电,晚上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哪家来了重要客人,村中年轻人都会集体出动,一起唱歌跳舞,既是欢迎,也是陪伴。
村里有两位五保老人,无儿无女,一直靠国家救济和乡人的帮衬过日子,年纪大了,平时很少出门。天还没黑时,她们居然穿戴得整整齐齐拿着哈达出现在我家。见到莲,她们开心极了,把哈达挂在莲的脖子上,拉着莲的手问她身体好不好?说过年时一定要去她们住的地方,给她做八宝饭吃。还不时抚摩莲的脸,理她的头发,那样子,就像看到自己久别重逢的孙女一样。
我和卓一航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阿妈,她们怎么跟莲认识?”我问婆婆。
“莲每次来都去看她们。还常托人给她们带钱、带衣物。听说莲这次要跟你们来,她俩天天过来问什么时候到,下午都来了两趟了。”阿妈笑着,看了莲一眼,也是满脸欢喜。
“莲,真是个好心人!”我自言自语地说,看她拉着那两位老人的手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真的很感动。
第二天我们去了山那边的寺庙,拜见了该寺的活佛,还献上哈达和礼物,只说有个汉族朋友去世了,想*,请他算一算什么时候合适。
他说了个日子,是七天后。
原来打算好好在家休息,然后回娘家去办理阿妈和卓叔叔的事,哪知家里客人不断,都是冲着嘉措而来,他几乎就是醒了喝,喝了醉。
扎西因为有了新摩托车,一有时间就在前面的草地上练车,有时还带我转两圈。这天,我又坐在扎西后面,让他带着兜风时,突见嘉措的脸在小窗上一闪而过,眼神有些……厌恶……不敢确定,颤颤地下来,宇琼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藏婚(34)
嘉措,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个结仍然解不开。回来后的日子,他更加忧郁,有时半天都不说话。特别是看到扎西跟我在一起时,他的眼里总是笼罩着无法遮掩的痛苦。
最兴奋的莫过于黑鹰,白天几乎不离我左右,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此时,它又蹭到了我身边,我弯下腰挠着它的下巴,借以掩饰就要涌出的泪水。
对他的无奈,感同身受。
这痛,难道没有尽头?这苦,难道要纠缠一生?
莲走了过来,蹲在我身边,也挠着黑鹰。黑鹰开始不愿,嘴里“呜呜”地叫着,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她是我的好朋友,黑鹰,你要像对我一样对她,明白吗?”
黑鹰看着莲,三角吊眼里仍充满防备,不过不再挣扎了。
“黑鹰长得真快,都快到我腰了!”我说,“它很听话的!”
“多大了?”莲问。
“半岁!”
“真是条好獒。”卓一航打量着黑鹰,点着头说。
边玛看黑鹰舔我的手,便也伸了过来,黑鹰嗅了嗅,吊着眼睛转开了头,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边玛尴尬地缩回手,踢了黑鹰一脚,“死狗!”
我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让你踢它!”
“二哥,魔女在踢我,二哥……”边玛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扎西骑得高兴,头都没回一下。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一会儿就下大了。我们正准备回屋,却见远远的山坡上下来一个姑娘,喊着:“阿佳卓嘎啦,阿佳卓嘎啦……”
“达娃……是达娃。”我站起身,看清了风雪中单薄的身影,欧珠舅舅的大女儿。便扬声叫了一声:“宇琼,你还不下来,达娃来了!”
宇琼下了摩托车,走了过来。
“你还不去接一下!”瞪了他一眼。抛开儿女私情不谈,达娃,也是他的妹妹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上前去,接过达娃背上的东西,一起走了过来。
“达娃,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我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向屋内走去。
“我……来看看你们。”达娃说这话时,眼睛却瞟向一边的宇琼。
“我们也才回来,你宇琼阿哥……准备过两天就回去的。”我说,实在不忍心见达娃这个样子。正当年少的女孩,第一次爱上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在我们的风俗里,亲戚间通婚,至少得隔六代啊。达娃和宇琼,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老人那关的。
晚上和莲去了琼宗家,把礼物交给琼宗的母亲和嫂子,说了琼宗现在的情况。琼宗的母亲抹着泪:“真是孽缘啊,我的女儿,上辈子欠了他家的,这辈子来还账了。”琼宗的父亲喝着酒,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儿地叹气。
离开琼宗家,踩着薄薄的积雪往回走。月亮依旧那么明亮,星星依旧那么璀璨,只是这个有了公路、开始设计着要自己建水电站的小村庄,竟然有些不熟悉了。
到了门口,见门虚掩着,我们正要推门进去,只听见畜栏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我们停住了脚步。
“阿哥,我天天想你。你为什么不回家?”达娃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宇琼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无奈。
“每次打电话找你,你都说过几天就回来、过几天就回来,我天天等,天天盼。在村口的核桃树下等,核桃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核桃也摘完了,你都还没回来。”达娃抽泣得更厉害了。“现在你回来了,却又不回家。阿哥,你是不是不回我们那边了?”
“达娃,你不要这样。我是你阿哥!”
藏婚(35)
“不,我不要你当我阿哥,我要你当我的男人。就像卓嘎阿佳和扎西阿哥一样。”
“不行,达娃,”里面传出俩人拉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宇琼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们不能这样。达娃,你坐下,坐在那儿。”
“为什么不能?小的时候你都经常亲我。长大了为什么就不能了?”
“那是因为你是孩子,现在不行了。达娃,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的!”
“不,阿哥,你骗我。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为什么现在不算数?”
“我现在也没有离开你。我答应过舅舅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我不要你照顾,我要你当我的男人,我可以照顾你。”
“不行的,达娃,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可以想象宇琼说这话时的表情,肯定哭丧着脸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只能反反复复地说着我们不能在一起,但又说不清楚拒绝的理由。
“我们也可以逃跑,我们去拉萨生活,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兄妹。”
“不,不行的,达娃,你的阿妈,我的阿爸……他们会找到我们,会打死我们的!”
“我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
我看了莲一眼,故意推了一下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畜棚里便没了任何声音。
“莲,今晚你跟我睡吧?”我故意大声地说。
“扎西不拿刀杀我。”莲笑,“你才回来,应该多陪陪他。”
“都陪了两晚上了。”我笑,“他也该知足了,今晚我想陪你。”
上楼时,莲走在前面,突然回头,促狭地说:“是不是夜夜春光无限好?”
“你要喜欢,让你好了。我去找嘉措!”抬头看着她,嘿嘿地笑。
“你真是个魔女!”莲啐了我一口,噔噔噔上楼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畜栏,叹了口气,也上楼去了。
达娃对宇琼,看样子不是轻易能放得了手的。想起欧珠舅舅临死前的情形,拉着我的手叮嘱不能让达娃和宇琼在一起。我是答应了他的,只是要怎么做才合适?怎么做才不至于伤了达娃的心,我却有些为难。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一起长大,兄妹的感情慢慢变成了男女的爱恋,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达娃,格桑花一般的姑娘,这样的年龄,正是阿哥们追逐的对象,应该享受欢乐、享受关爱的时候,却把一颗女儿心放错了地方。
晚上躺在扎西的怀里,他抚摸着我的腹部说:“魔女,宝贝还那么折腾你吗?”
“嗯,还早着呢。”
“你又瘦了。他们都没照顾好你!”他抚着我的脸说。
“吃不下东西嘛。看见酥油就想吐,老想吃米饭和你做的酸萝卜丝。”看着他的眼睛,我情不自禁地亲了他一下。
“你要喜欢,天天给你做。”他说,头俯在我耳边,轻轻地咬着。“魔女,你不在的时候黑鹰天天晚上都叫!”
我“扑哧”一声笑了。这个男人啊,明明想说他想我,却绕了这么大个弯。
“你笑什么?”他抬起头,不解地问。
“说你想我又不会要你命!”我笑。
“我……”他又红了脸,眼睛又开始乱看。
“现在只有我们俩啊,我的男人,你怎么还这么害羞!”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着,*地笑。
“魔女……我……”他的眼神很快就有了变化,喉结开始上下移动。
“躺好躺好,有事跟你说。”我得意地笑着,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即使充满欲望都是隐忍的。侧身轻轻靠在他胸前,窗外正飘着雪花,室内却温暖如春。
藏婚(36)
“刚才从琼宗家回来时,听见宇琼和达娃在畜栏里说话。”我把他们的对话跟扎西说了一遍,他也皱起了眉头。
“千万不能出啥事啊,否则我们家要被别人笑死的。”
“我也很担心。特别是达娃,她很爱宇琼。如果宇琼把握不住,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说了。”我抚着他的脸,细细地看他那粗大的毛孔。
“那怎么办?”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让阿爸知道了。如果老人知道,他肯定会马上叫宇琼回来的。”
“可是瞒得了吗?”
“瞒一时算一时吧。”我说。
“他……大哥……知道吗?”提起嘉措,他总是那么艰难。原本应该亲如一体的兄弟,心中却有了间隙。我这个女人,是不是太无能了,怎么就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把自己的男人都协调在一起呢?
“知道,跟他说过。”
“他……怎么说?”
“他也只是说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搂着我的腰,不时轻轻揉捏一下,“你越来越瘦,这样不行的,生孩子会没奶的。”
“咱们家还怕没奶啊,随便一头母牦牛的奶都喝不完!”我笑。
“那是。”他也笑了,憨憨的。“城里孩子现在都兴喝牛奶。咱们的牛奶多好呀,不掺水,原汁原味的,小家伙喝了肯定也会长得像牛犊一样壮。”
“嗯。扎西……我真的想你、想黑鹰、想雪山……”
“我也想你,你走了我一个人,常常跟黑鹰去公路边等你。”他看着我,深情无限。“魔女,咱们今后不去拉萨了好不好?咱们就在老家,等你生完孩子,我和你去牧场住一段时间。还记得你去拉萨之前吗?”
“记得。就我们俩人在牧场,你晚上常常骑着马,带我去湖边看月亮。”
“是啊,那时你天天陪着我,多好啊。我们一起打酥油茶,一起放牧,你还把小羊羔抱到帐篷跟我们一起睡呢。”
“还有黑鹰,它也常常钻进来,挤进你的皮袄里。”
“是啊,还有黑鹰。它那时那么小,现在都长成大狗了。”他说,手上的温度渐渐炽热,“魔女……”
“嗯……”我答应着,慢慢俯下身去,吻住了他厚实的唇。
半夜起来上厕所,就着雪光,见天井的一角蹲着一个人影,正在低声抽泣。
“达娃……”
“阿佳……”达娃抬起头来,泪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坐在卡垫上,搂着她的肩。“为什么不到厨房去睡?那里很暖和。”
“阿佳,我……”她看着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来,眼泪一个劲儿地流着。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达娃,喜欢宇琼哥哥吗?”
“他不理我了。”达娃抬起头,幽幽地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天天一起放牧,一起回家,他那时对我很好。阿佳,他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他现在也对你很好啊,还说过两天就回去的。哥哥怎么会对妹妹不好呢?达娃,别哭了,啊?”我帮她抹去眼泪,自己心里却酸酸的。我这样一口一个兄妹的说着,无疑是在用针扎达娃的心啊。如果仅仅是兄妹,达娃怎会如此难过?
“我不想当他的妹妹,我想当他的女人。”达娃看着我,倔犟地说。
“达娃,这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是宇琼的妹妹啊。”
“不想当他的妹妹。”达娃昂起下巴,泪痕未干的小脸上,一副决绝的神态。
“但是达娃,如果你成了宇琼的女人,你的阿妈,宇琼的阿爸、阿妈,还有我们,所有的人,都要被别人笑话的。还有你去世的阿爸,他的在天之灵也会因此不安啊。”我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还有你宇琼哥,他不可能离开老家去外地生活,他有责任照顾你阿妈和妹妹们。我们的风俗习惯,是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你难道要让你宇琼哥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吗?”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藏婚(37)
“阿佳,我……”她抬起头,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阿佳了解的。你喜欢宇琼哥,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但是达娃,这确实不能啊。”
“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达娃有些绝望,大眼睛里满是迷惘。
“达娃,你还有阿妈,还有很小的妹妹需要照顾啊。怎么能说这话呢?再说,你宇琼哥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能啊。男人心里除了对女人的爱,还要装很多责任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阿佳……”
看着达娃的泪眼,我心里也是无限怜惜。
“达娃,只能怪你们当初投错了胎,今世只能做兄妹,不能做夫妻的。”
达娃看着我,月色下,她的脸如月光一样凄美,泪水不停地流着,却不再出声。
我拉着她,除了陪她掉泪,真的毫无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楼下挤奶,宇琼抱着草料路过我身边,低低地说了句:“阿佳,谢谢”,我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昨晚达娃她……”他把草料放在槽里,头也没抬。“谢谢你!”
“哦……”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宇琼,你总得想个办法,达娃她,没错的。”
他点着头,不再说话,拨好草料转身时见我正看他,脸一红,快步上楼去了。
我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这个男孩子,也如扎西一样,把什么都放在心里。达娃对他,该是认真的,这一段感情,明知不能有结果,还是替他们难受。
吃过早饭,任我们怎么挽留,达娃也要回去。我们送她到山边,见她眼睛红红的,不断看向宇琼,之后转身慢慢向小路走去。那单薄的背影走在山路上,风雪不断地打在身上,实在让人心酸。我转身踢了宇琼一脚,■声说:“还不去送送!”
宇琼迟疑着,最终还是喊着“达娃”追了上去。
第二天中午,达娃母亲裹着一身风雪就来了,一见婆婆就放声大哭。“达娃要去当尼姑,昨天回来就自己剪了头发,怎么劝都不听,怎么办啊?”
“这是为什么?”婆婆赶紧把阿佳扶着坐下。“昨天走时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当尼姑了呢?”
“你不知道啊。阿佳,达娃那死丫头喜欢宇琼,可他们是兄妹啊,怎么能成亲呢。他阿爸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不能让达娃和宇琼在一起。哪知道这孩子死心眼儿,就一直认定了宇琼,谁也不嫁。说要是给她定亲,大不了把自己杀死。不知道这次到你们这儿来宇琼给她说啥了,昨天一回去就说要当尼姑,谁也拦不住。”阿佳一边哭一边诉说,却让我们所有人都呆了。
“宇琼呢?”公公黑着脸,把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在牛栏里。”边玛说。
“还不去给我叫来。这个牦牛,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边玛飞快往楼下走了。不一会儿,扎西、边玛和朗结都跟着上来了。
“过来,你个牦牛,说,为什么要去招惹达娃?”公公一见宇琼,气不打一处来,猛拍了桌子一巴掌,吼道。
宇琼低着头,藏在扎西身后,身子直发抖。
“说话啊,你个牦牛。你要把我全家的脸丢尽吗?你想让全村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是不是?你个牦牛,蠢东西……”公公拍着桌子大骂着,见宇琮始终不出声,以为他理亏,便顺手取下墙上扎西放牧的鞭子,起身就要冲过来。
“不要,爸啦。”莲一把抱住公公的腰,“先坐下,听听宇琼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人家都要当尼姑去了,你个牦牛,你干的什么好事啊?你要把我气死啊!”公公骂着,挣扎着要来抽宇琼。
藏婚(38)
宇琼躲在扎西背后,头低着,一声也不敢吭。
“爸啦、爸啦,你先别急,别急嘛,不要生气,你的身体要紧。先坐下,我们慢慢问,你这么凶,把宇琼吓坏了,他哪里还敢说话?嘉措,过来,给爸啦倒杯酒。”
公公在莲的劝说下,总算是坐了回去,但仍是狠狠地瞪着宇琼。
阿佳在旁边哭个不停,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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