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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灯区的国王|作者:外协患者|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8:00:57|下载:红灯区的国王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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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舍尔博士的办公室响起了电话铃声,是施密特·韦贝尔博士的女秘书打来的,说她的上司急需同菲舍尔博士谈话,能否就在中午,稍晚一点也行。但不要在办公室谈,最好到易北河畔,能否在雅可布咖啡馆,彼时彼地肯定无人打扰。

  菲舍尔感到蹊跷,便驱车到了约定的会面地点。天气凉爽,花园咖啡馆阒寂无人。菲舍尔发现施密特·韦贝尔坐在板凳上等候,身体被灌木遮住了一半。

  “对不起,我还要去作一个报告呢。”

  “关于什么的报告?”施密特·韦贝尔笑得很开心,“是不是如何贿赂市政府和市政府的几个委员?这方面您堪称专家,最优秀的专家,是吗?”

  律师菲舍尔直咽唾沫:“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很明白。‘梅蕾’餐厅的十年租赁合同,可谓天才的策划。谁在其中大捞其财?当然是您喽,还有建设局和市府委员,是吗?或者还有更高层的?腐败终止在哪个层次上呢?”施密特·韦贝尔身体前倾,充满好奇。

  “我不明白,施密特·韦贝尔先生,您特意约我到这里来是何用意。难道就是要给我讲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吗?”菲舍尔道。

  施密特·韦贝尔观察对方,确认道:“您很聪明!但聪明得还不够。有人跟踪您。您在这桩买卖上必定泄露了天机,于是乎某处‘漏水’了。现在,几个记者发现了线索,跟在您身后刺探情报呢。”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菲舍尔装出无忧无虑的模样。

  施密特·韦贝尔身体往后仰:“对付该死的大众传媒,您也是一筹莫展呀。这问题难道不是几天便能揭晓吗?只消那些人优先接待那个房管员和为您做挡箭牌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为您做挡箭牌的女人——魅力无限的女承租人,您就要火烧眉毛了,出类拔萃的专家?要么,您有十足把握认为这位女士能经受住压力的考验?”

  菲舍尔惊讶银行家的无所不知。他怎么会公开说出非舍尔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呢?

  “您到底想干什么?”菲舍尔低声问。

  “给您提供帮助。您是需要帮助的,而且急需。否则您全垮,如意算盘落空。”

  菲舍尔知道,他已进退维谷,别无选择,的确需要施密特·韦贝尔的帮助。“我听您的。”他说,在板凳上坐下来。

  “非常理智,”施密特·韦贝尔喃喃地说,“不久前,我曾给您讲过几位好友——潜力巨大的投资者,他们很乐意在您的ieg公司入股,当然是匿名的。他们希望斥巨资投入房地产——数额大得惊人!倘若您同意,他们就会解决您的其他难题——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请您相信我,他们是善于搞这些的。”

  非舍尔呆视易北河面,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两天后,秃顶房管员同他的律师在法院大楼会面。房管员被进行调查的记者和坚持己见的市府调查委员会搞得神经高度紧张,不得已正准备打消顾虑,将有关海港大厦的各种约定以及他本人得到的第一笔小额贿金和盘托出,前提条件是检察院向他承诺不起诉他本人。律师信心十足,认为检察院会这样做。他们两人离开律师办公室,向电梯走去。当电梯门打开时,房管员第一个发觉,电梯内没有灯光,他本能地意识到危险,转头就逃。一粒子弹击碎了他的头颅,第二颗子弹将律师的长袍击穿了。杀手躲在暗处。当电梯门重新关闭时,一缕光线落在刺客的淡黄头发上,转瞬就消逝了。

  拉雅娜当晚与马克斯一起看歌剧演出。她游说他去看歌剧真是没少花力气,但他观看时感到索然无味。反观拉雅娜,她对音乐、歌唱家、指挥,尤其是对正厅前排座位上的那些服饰潇洒的观众无不兴致盎然。当他们散场后到停车场去的时候,她还一直对那个堂·吉奥万尼念念不忘,激动不已。

  街边站着许多卖报的人。拉雅娜在《双重谋杀》这个标题下认出照片上的死者就是秃顶房管员,惊得呆若木鸡,驻足不前。

  菲舍尔也读了报。这时他才明白,施密特·韦贝尔的朋友们所说的“神不知鬼不觉解决问题”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放下报纸,双手掩面。

  第二天,罗伯特在厨房里想切块面包吃,这时他发现拉雅娜正坐在院子里通向老设备仓库的扶梯上哭,于是出门向她走去。

  “您一切好吗?”

  她点头并做了个吞咽动作。

  “您考虑过我向您提供的可能性吗?”

  “我会仔细考虑的。”她婉言拒绝,随即将一支烟塞到嘴里。

  罗伯特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我可以这样吗?”

  “可以什么呀?”拉雅娜柔声问,“为了做肯定或否定回答,我必须首先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给您点烟呀!”罗伯特期期艾艾地说。

  “嗨,”她笑,“你会脸红的。”

  她揪住他的衣袖向下拽,让他靠近自己。

  罗伯特一闻到她的头发香和香水味儿,喉咙就发干发涩。“您要使我难堪了。”他轻声细语。

  拉雅娜笑道:“是吗?我使你难堪了?喜欢我不?”她让他点烟。她忧伤,叹息道:“对你来说,我的岁数实在太大了。”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她往后靠,倚着墙说:“每天照镜子都发现变化,这儿一道小皱纹,那儿又一道,虽然不很明显。”

  “您漂亮得出奇。”罗伯特脱口而出,“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您这样美丽迷人的女人。”他深吸一口气,“今后还帮助我父亲和我吗?重新登台吗?”

  拉雅娜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她未及回答,卡琳就出现在厨房门口,埋怨地叫了声:“电话!”罗伯特很不情愿地随他而去。

  打电话的人没有透露姓名,用假嗓子说话,只通知罗伯特,明天将会在信箱里收到一封附有银行账号的信。

  “请您汇七万马克来,是您父亲欠那个土耳其人的,最迟于下星期二寄,要么卖掉您的房子,但要加紧办。别做令人讨厌的事。我们有您父亲的欠条。他在医院里的遭遇,权当一次警告。我们要是存心搞,他早就躺在停尸房的冰库里了。也就是说,您要理智些;要么与您父亲永别。”

  淡黄头发的男子很快挂上了电话。当晚,他还有一个推不掉的约会,所以匆忙得很。

  格拉夫一再追问鲁迪·克朗佐夫欠条的事,最近越发不耐烦了。那个土耳其人为何不给他送欠条来?他派人告诉梅默特,说他马上要见他。“耳语者”把时间定在下班之后。

  从河上刮来的清凉的西风使梅默特感到很冷。几只海鸥停在易北河大街的石砌街面上,尖叫着争食,争抢从运输车上掉下来的鱼残渣。见不到一个人影,但楼上的格拉夫办公室亮着灯,梅默特看见那里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梅默特在边门上多次按铃和敲门都无人开门,于是决定到大卷帘门去试试,想从前门进。大门嘎嘎作响地升上去,使他有点吃惊。梅默特自忖,格拉夫在等他,很好。

  他穿越大厅,从那些散发着臭味的空鱼箱旁走过,然后上铁扶梯,直奔二楼办公室。

  “进来吧。”“耳语者”的耳语声比平时响了一些,梅默特已站在门口。

  梅默特走进舒适的办公室,向“耳语者”点头,算是致意。

  “格拉夫在哪儿?”他想知道。

  这时,他才发觉整个办公室都铺上了塑料薄膜。

  “干嘛要这样?”他感到蹊跷。

  “好让你不全部‘飞’出来。”“耳语者”解释。

  梅默特不解其意。他突感身后有人行动,遂急转身,看见一个陌生人的手臂闪电般地向他袭来。三棱匕首刺进了他的腹部,匕首向上抽的时候割断了腹腔动脉。淡黄头发的汉子纵身朝旁一跃,生怕鲜血喷溅到身上。

  “很抱歉,你这个土耳其佬,不干掉你不行啊。”他遗憾地唧咕着。

  他三下两下就把尸体裹在透明塑料薄膜里,并且同“耳语者”一道抬出去,藏到格拉夫批发公司的大冷藏车内。

  翌日,尸体被人发觉。老格拉夫马上就明白,有某个人在想方设法搞鬼。是谁呢?谁在幕后呢?谁现在手里捏着鲁迪·克朗佐夫的欠条呢?

  悬崖边上(一)

  红色法拉利赛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马克斯一手驾车,一手搁在拉雅娜的膝盖上。他对自己很满意,因为终于能替父亲干活了。昨晚父亲把他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包钱:“把钱交给慕尼黑那个给我提供信息的人。我们在一个购物中心入股了。”父亲还向他眨眨眼,补充道,“美美地玩几天吧。为了我的缘故,带上女友吧。不要告诉任何人,说你是因商务外出的。”他决意向父亲证明他是能完成任务的。他不觉得有压力,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跑腿的,他无所畏惧。

  拉雅娜非常乐意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一方面她要离开汉堡,把那些压抑着她的忧愁和烦恼抛在脑后,这对她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她也乐得见一见妹妹。她每天同妹妹通电话,妹妹最近越来越悲观,看来思想负担很重。

  这部引人瞩目的赛车发出呼啸的马达声拐入马克西米利安大街,在“四季”旅店前停下。慕尼黑现在天气绝佳,满眼皆绿,繁花竞放。妹妹尤丽雅早已激动地等在旅店前面了。她瘦瘦的,并不十分耀眼,有一对漂亮的黑眼睛。姐妹彼此问候,热情洋溢。拉雅娜给妹妹介绍马克斯。她仔细地打量妹妹,妹妹身穿带花朵图案的连衣裙,并不十分可体。等下午马克斯去处理他的事务时她就可以同妹妹去购物了。但尤丽雅对购物没有兴趣,她宁愿同姐姐泡在“英国公园”附近的一家啤酒馆里,好好地叙谈叙谈。面包和啤酒端上来了,拉雅娜正了正身子,坐好。

  “好吧,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怀孕了。”

  拉雅娜一惊:“我的老天爷!你没有服避孕药吗?”

  “有时候忘了。”尤丽雅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面部表情,很滑稽。

  拉雅娜摇摇头说:“要做有经验的现代女性啊。是你男友所为?”

  “哎,你听我说!”

  “他知道吗?”

  尤丽雅显出不愿透露的表情:“这是我的事。”

  “也许你应当对他明说。”

  尤丽雅撅嘴,拉雅娜熟悉她的这个傻样子。

  “他至今还没有同老婆离婚。这孩子并不能成为他选择我的理由。”

  拉雅娜现在明白了。这一类男人一般都结过婚。

  “那就别再理睬他啦。”她内行地规劝妹妹。

  “我喜欢和他睡觉。”尤丽雅出神地微笑。

  拉雅娜抓住妹妹的胳臂。“这是伟大的爱情吗?”她有些忧郁地问。

  尤丽雅目光忧伤、呆滞:“有时我想,爱情实属罕见,几乎无人经历过爱情——大家只是梦想它罢了。也许,只要彼此善待对方,自我感到被人呵护,这就够了。”

  拉雅娜惊讶妹妹没有爱情的幻想,惊讶她那悲伤而明确地表达出来的想法。“你怎么办呢,堕胎?”她问。

  “我还不知道呢。”尤丽雅摇头,“我已预约明天到医院去做检查。”

  “明天?”

  “是的。”

  “想过把孩子拉扯大吗?”

  “想过。”

  “那你就得独自承担责任。”

  尤丽雅点头。

  拉雅娜突然说:“咱们可以一起做事。我要离开圣保利。”

  “不想再登台表演了?”尤丽雅诧异。

  拉雅娜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现在就不干了。这已成为过去。咱们也许该到乡下去。钱,我足够了,三个人也够花了。”

  尤丽雅打量着姐姐,突然发觉姐姐的孤寂、迷惘,于是抓住姐姐的手。“日子也可能会真正好起来。”她说着便泪流满面。

  拉雅娜也哭了:“咱们将共同关心——为有这个孩子而高兴——同他游戏——爱他……”姐妹俩又笑又哭,相互拥抱。她们似乎觉得未来陡然明丽起来,很有指望,再也不像几小时以前那么阴暗、那么毫无安慰了。

  与此同时,罗伯特在汉堡造访了曼弗雷德·菲舍尔博士那气度非凡的事务处。选择这个日子拜访从前的干爹,是想给干爹一个惊喜,可是这一天选得很不好。等候室里座无虚席,接待室里也总是来去匆忙。豪华的事务所前厅饰有霓虹灯雕塑和现代派绘画,罗伯特已浏览十几遍了。这家律师事务所位于蒙菲斯蒂克附近,可以眺望阿尔斯特内湖。曼弗雷德·菲舍尔的女秘书向他走来,脸上浮起一丝歉意和熟练的微笑。

  “您还要等吗,克朗佐夫先生?您自己瞧,我今天即使非常愿意帮忙,也安插不进您的会见了。”

  罗伯特无奈,就约定另一个日子告辞了。可是,当他手握门把手之时,会议室大门开了。

  菲舍尔一如既往,衣冠楚楚,吻了吻一位女士的手,女士穿一袭缁衣。罗伯特认出是老希尔歇的遗孀,没错儿,是她。

  “您是个立场坚定的谈判对手,尊敬的女士。”他奉承道,又朝一位机敏的先生使眼色,这位先生正递给女秘书几份文件资料。

  所谓“立场坚定”,是指阿尔贝特·希尔歇的遗孀把私宅以二十万马克降价卖给他了。那位机敏的先生陪同老太太向大门走去。曼弗雷德·菲舍尔这时才发现罗伯特,显然因重又见到干儿子而高兴。

  “嗨,体育迷,拉尔斯告诉我,你在汉堡,一定要到我们家吃饭呀!”

  “行。”罗伯特说。

  律师一把拽他进了会议室,女秘书直摇头,有些气恼。

  “你父亲怎么样了?拉尔斯对我说过这不幸的事件。他能挺过来吧?”

  “希望他能。”

  那位机敏的先生又搀和进来了。菲舍尔介绍道:“这是罗伯特·克朗佐夫,我儿子的同学。这位是伦茨博士,ieg公司的经理。”

  罗伯特同经理握手。ieg在圣保利到处实施建筑工程项目,罗伯特早有所闻。

  “你在电话里暗示自己遇到了难题。能否简单说说,体育迷?”

  罗伯特朗旁边的伦茨匆匆瞥了一眼,说:“我急需要钱。”

  “无论要什么,有我在呢。”

  “不是为我,”罗伯特深吸一口气,“是为我父亲。”

  “要多少?”

  “七万。”

  “有抵押品吗?用地产做抵押?”

  “圣保利的那幢房子做抵押。”

  “那么,”律师说道,“我建议:卖掉!”

  “这种设想必须排除!”

  曼弗雷德·菲舍尔拍拍罗伯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价钱好就可以做这桩买卖。你要告诉我一声,你父亲是否同意,然后我再关心关心。”他伸手同罗伯特握别,“别忘了,一定到我们那里吃饭。”

  家里可谓热闹非凡。米琦在吱吱作响的煎锅和冒着蒸汽的大锅之间急急奔忙,又提醒紧张的莎洛特要把芹菜切细一些,还对卡琳发火,说他还没有切好洋葱。人们预订了六十三份盒饭,得保证准时送到。

  罗伯特向苏加尔说了造访菲舍尔的情况——苏加尔从院子里正拎着带血的肉块走进厨房,但他只是使劲儿摇头。卖房子的事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是他的家啊,他一心系恋于此。

  罗伯特无意与他争论,无意再向他重复处境的艰危,只顾帮助卡琳和莎洛特。他们端着托盘,一溜小跑把热气腾腾的份饭送上货车。

  今天,超过一半的女顾客不到格拉夫的餐厅来买午餐了,“三明治”保尔觉得奇怪。他哪里想到罗伯特一帮人会在午饭时间来到赫伯特大街,出现在这条出名的、巷尾被墙挡死的里巷——在此,妓女们均陈列在橱窗里待价而沽——以罗伯特为首的四个人竟然来给妓女们分送午餐了。“三明治”保尔遂把手下数人召集来严加防备。谁闯入格拉夫的王室领地,不受惩罚才怪哩。

  罗伯特突然瞧见几个野蛮的家伙站在对面,手执棒球棍封锁街道。

  苏加尔站到罗伯特身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自行车链条。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三明治”保尔,鄙夷不屑。

  “用这家伙朝鸟嘴上一扫,”他喃喃地说,一面挥动链条嗖嗖作响,“上面就会沾满肉块!”

  “别这样!”罗伯特反对,“别用暴力。我们是商量好了的。”

  苏加尔叹息。他让罗伯特走在头里,好吧,他要这样就这样吧!罗伯特刚走出一米远,就被“三明治”保尔扫了一腿,先是托盘上的饭食飞得老高,继而自己直挺挺地摔在地上,连眼镜也找不着了,惹得几名妓女咯咯发笑。

  “小伙子们,别动怒,”其中一个妓女嚷嚷,“那只会把嫖客吓跑!”

  可惜这规劝来得太迟了,卡琳已把托盘啪的一声扣在“三明治”保尔的脑门上了。莎洛特也趁势搞了一个不怎么正大光明的侧攻,将滚烫的辣味牛肉泼在另一个打手的脸上。“三明治”保尔也沾了一些,吼叫着,擦拭西服上的热汁。这时,卡琳从后面一跃而上,咬他的耳朵。

  罗伯特力劝两人走开,一个劲儿叫:“别这样,咱们别打呀!”

  一个打手给了罗伯特一拳,他直挺挺地倒地,又立马挣扎着爬起来,还对那些玻璃橱窗后的妓女大声安慰说:“别担心,我们有的是份饭。”

  “别担心,份饭还会泼到马路上,咱们打赌!”“三明治”保尔吼叫着,他已甩掉了卡琳,用手捂住滴血的耳朵。

  罗伯特、卡琳和莎洛特开始收拢饭食和破碎的碟子,围观者大笑。苏加尔认定介入的时机到了,于是叉开双腿立于格拉夫的保镖面前,让他看那链条。

  “这么好的饭食,”他说,“你们做不出。”

  “咱们两个别吵吧,苏加尔。”“三明治”保尔害怕,所以作此提议。

  “这对你当然好,你,卑鄙的家伙!”

  “你听着!”“三明治”试图调解。

  苏加尔打断他的话:“咱们俩谁更强,呣?当然是我。”

  “三明治”耸肩,呆视着链条。

  “对你们较好的是,”苏加尔接着说,“下次让这个小青年端着饭食通过,明白吗?”

  分明听到“三明治”喘了一口粗气。他别无他法,只好点头,示意手下的人撤离。

  在米琦的厨房里,卡琳和莎洛特从上衣口袋和裤兜里把肉片拿出来。罗伯特责备道,这些肉已经掉在马路上了。可米琦认为这是谁也尝不出来的,于是又把肉片扔到锅里,再加进红甘蓝和土豆丸子,然后一并加热。

  半小时后,这一帮人重新在赫伯特大街露脸,苏加尔仍旧拿着自行车链条倚墙而立,可是再也没见到“三明治”及其打手。他们畅通无阻地分送食物,因而也就赚到了第一笔收入。“唔,你们瞧,”罗伯特乐了,“不使用暴力也成嘛!”

  苏加尔宽厚地笑笑,手指头在玩弄亮锃锃的自行车链条。

  尤丽雅来到慕尼黑一家医院,那是一间令人十分亲切的小病房,墙上挂着现代派绘画作品。在宽大的白色病床上,她宛如柔弱的瓷娃娃,因检查和手术感到疲累。窗台上的陶瓷花瓶里插着繁茂的夏季花束。一个护士小姐把拉雅娜领进病房,关照:“只能探视十分钟。”

  “我马上要到机场去,但必须来看看你。你好吗,亲爱的?你真的好吗?”

  尤丽雅安慰她,说一切顺利,堕胎手术没有出现并发症。她很安详,让姐姐不要急,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拉雅娜催她尽快来汉堡,问她是否已同男友谈妥。

  尤丽雅支支吾吾,说男友没有进一步问她的情况,在电话里通话也很简短。她只告诉他,自己不能到办公室上班了。然后,电话里谈话就中断了。

  “卑鄙!”拉雅娜咕哝了一句,握着妹妹的手,好像在寻求支持。

  姐妹两人就这样坐了一阵,没有再说什么。拉雅娜给妹妹的手指上戴上了一颗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尤丽雅表示感激。拉雅娜总是慷慨大方。

  拉雅娜做了一个抛掷的手势:“钱必须流通。这是我的哲学。人最终什么也带不走。”

  她猝然哭起来;尤丽雅注视姐姐,愕然。

  “咱们本应该保住这个孩子。”拉雅娜抽噎。

  尤丽雅变得不能自持。这样考虑为时已晚,木已成舟。

  此刻,拉雅娜嚎啕不止,宛如溃决的堤坝,在释放紧迫的压力。

  尤丽雅安慰性地抓住她的手臂,说道:“我会马上来汉堡看你,保准来。你现在必须去机场了!”

  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这次会面竟是姐妹的永诀。

  在这个晚上,鲁迪·克朗佐夫尤显烦躁,在睡眠中粗声呻吟。夜班护士小姐多次察看他,他嚷着要见儿子。护士哄他说,儿子在这里,这样他才沉入梦乡。鲁迪喃喃地说:“我儿子不属于圣保利,他在别处会成为受人尊重的人,业绩非凡的人。他要是留在……”病人辗转反侧,一直低语,“散发出战斗气息了!散发出战斗气息了!”

  夜班护士早已出去了。

  拉雅娜对于妹妹即将来汉堡满心欢喜,做计划,搞采购,重新布置一切,花瓶里插上鲜花,把名酒冷藏好。她从蕾吉娜·菲舍尔那里准时获得了佣金,总计十六万五千马克现金,装在一个公文包里。这笔钱她不用上税,这一点蕾吉娜已给她许诺。她把十五万马克立马存入银行,打算用余下的钱把自己和妹妹打扮得靓丽一些。

  她根本没有发觉,她去购物时总有一辆黑色吉普车跟踪她,这已有很长时间了。那个淡黄头发的汉子像死神的使者那样坐在方向盘后面。

  米琦的烹调技艺获得了“马路天使”们的高度赞誉,形势非常有利。在“蓝香蕉”夜总会,米琦、卡琳、莎洛特和苏加尔庆贺成功。大伙儿坐在空荡荡的厅内,因战斗而精疲力竭,但是也满怀喜悦。莎洛特把火辣辣的双脚泡在甘菊水里降温,卡琳挑破了几个大水泡,米琦稍微撩起裙子,坐在苏加尔身边——苏加尔正演奏手风琴——她喝到第四杯含酒精的混合饮料时栽倒了。罗伯特也跻身在这个集体里,喝一杯加冰块的可乐。他环顾四周。时下,他们的营业额还不是很高。

  “您知道多费劲儿?”卡琳抱怨,“煎煮,装饭,送饭,回来,再取饭,重新上路……”

  “反正,赫伯尔大街今天再没有‘天使’订格拉夫的饮食了。”莎洛特补充道,很是洋洋得意。

  “这难道不是庆贺的理由么?”苏加尔怪模怪样地笑,继续同米琦窃窃私语。

  拉雅娜不期而然地闯进这小小的私人庆贺活动中,从冰柜中拿出一瓶香槟。“给我妹妹的!”大家都看出她的欣喜,“我过会儿就去火车站接她。”她突然面对罗伯特,“还有,假如我们设法恢复这娱乐场,你反对吗?在经营方面我是不行,他妈的。这方面我不会自不量力,最好还是干我擅长的,只要还可以干下去。从明天起我重新登台,同意吗?”她伸出手,罗伯特握住她的玉手。

  “那我们就是伙伴了。”他说。

  拉雅娜像风摆杨柳似的离开了大厅,大伙儿目送她离去。罗伯特满脸喜气,其他人也欣喜满怀。

  拉雅娜又没发现那淡黄头发的汉子在跟踪她。那家伙头戴一顶礼帽,是马克斯常戴的那个式样,用帽檐遮住大半个脸。

  苏加尔挪到罗伯特身边坐下,悄悄地指着米琦对他耳语:“我筹集了一点资金,五万马克。”

  他告诉罗伯特,他对米琦讲明了鲁迪·克朗佐夫和大家面临的尴尬处境之后,米琦很愿意把她的积蓄拿出来使用。

  “这不行,”罗伯特道,“您别动她的钱。”

  “为什么?咱们怎么走出困境呢?您再想想吧。外面还有人手里攥着您父亲的欠条呢!”

  “可我们不是靠妓女为生的人!”罗伯特起身,恼怒,走了出去。

  “靠妓女为生的人!”苏加尔骂道,“如果某人接受某人的钱就叫靠妓女过活,那么,人人都是这种角色了。国家就是最大的老鸨!”

  他扭歪着脸到其他人那里去了,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俩的争论,而是继续举杯庆贺。

  罗伯特这时在红灯区内闲逛。夜间的买卖开始了。星期五晚上是这个区营业额最高的时候,可“蓝香蕉”却大门紧闭。他深深吸入夜间清凉的空气,空气里饱含着比萨饼的气味。他瞅见“金短褂”在同一个嫖客讲价钱,罗莎丽扭着颤悠悠的肥臀上了停在她身边的汽车。一家大商店上面的大钟显示着七点刚过。

  一个匿名打电话的人承诺私下透露ieg公司的商务活动,此人同马克斯约定晚上七时整在货栈区的一座桥上会面。马克斯烦躁地环视四周,远近不见人影。他把礼帽忿然推到后颈窝。那家伙是否在骗他?马克斯要向父亲证明他是多么能干,这才是最紧要之事。ieg公司已从老头子手里夺走了海港大厦的地基。马克斯决定再等一刻钟。

  七点二十二分,从慕尼黑开来的列车准点到达火车站。尤丽雅左右手分别拎着沉重的箱子下了车,身边满是匆匆而行的旅客。月台上渐渐空荡起来,她四处张望,觉得奇怪。姐姐本来答应来接她的。

  在此前大约十分钟光景,有人敲拉雅娜的房门。她时间紧迫,正在用唇线笔描嘴唇,大声说:“请进。”是“马克斯”站在门里。

  与此同时,真正的马克斯正在货栈区看手表,悻悻然钻进他的法拉利赛车,轰隆隆地发动了引擎。匿名打电话的人骗了他。

  拉雅娜正欲披上大衣,转身,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马克斯。她立即认出戴假面的男人,笑了:“迪尔克,真叫人感到意外,我差点儿把你当成马克斯了。”她同魔术师迪尔克在一次巡回演出中有过一段短时间的暧昧关系,她听说此人现在仍操旧业,成就斐然。迪尔克面无表情。他一把将她拎起,她又蹬又踢。他又把她拽到窗边,像对付一个玩偶似的,同时不断地对她大声责骂,什么破烂货,女骗子,同其他人乱搞的臭婊子。他模仿马克斯那为众人熟悉的声音骂。

  这不是她的马克斯,但又的确是马克斯。这时,拉雅娜开始叫嚷起来。她高喊救命,喊声震耳,尖厉,绝望。俄顷,窗玻璃突然被捣碎了。

  罗伯特听到玻璃破碎的声响,抬头仰望,听见“马克斯”和拉雅娜在争吵。“蓝香蕉”大门上方的窗户大开。在明亮的窗户里,分明看得见是戴礼帽的“马克斯”。

  其他过路行人此刻也全神贯注。妓女和嫖客纷纷中断了接触性的谈话,像着魔似的朝三楼看,拉雅娜的苗条身体已有一半悬在窗外了。大家听得一清二楚,“马克斯”怎样给他的情人大泼污水,大声责骂。“金短褂”匆匆朝丰腴的罗莎丽瞥一眼,同时用手叩击前额。

  拉雅娜并未感觉到碎玻璃已割破了她的左上臂。她正为活命而挣扎。蓦然,进攻者把她举起,使尽蛮力将她举到窗子边缘,不一会儿她就悬浮在空中了,双手抓不到任何东西,下落时尖声呼叫。大门上围栏的尖铁把她的身体刺穿了。尖叫变成了咕噜之声,身体抽搐几下就归于寂静,只有双臂和右腿在略微抖动。

  马路上的人好像瘫痪了似的站立着。血洒街石,汇成一摊。有人歇斯底里地呼唤急诊医生。这有何用?拉雅娜已命丧黄泉。这位夜女皇被“罢黜”了。

  尤丽雅气愤地离开了火车站。此前她曾给姐姐打电话,但无人接。兴许是拉雅娜把她来汉堡的事忘了。但她判断,这绝不可能,是不可想像的!但愿什么也没发生。在来汉堡的旅途中她是何等开心,独自哼唱着小曲,带着一大堆的计划和梦想来了。她拎着两只大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朝名叫格罗肯吉塞瓦的出租车站走去,远近都看不见有帮扛箱子的人,也不敢贸然向路人乞求帮助。出租车司机根本没有想到下车来帮她安放行李,认为行李箱是开着的,于是,尤丽雅自己使劲儿把箱子提起放入,关住箱盖,比平时用力要猛。“到海伦大街。”

  司机唧唧咕咕:“上红灯区——您有一条特殊的路线吗?”

  “没有,”尤丽雅以贵妇人的冷淡口吻说道,“您就开车吧。”

  司机的邻座上还有烤鸡的残留物,剩下的骨头,鸡皮,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尤丽雅很难受,遂旋下窗玻璃。司机不乐意,唧咕道:“穿堂风,难道您和我要把后颈窝冻僵吗?”

  尤丽雅不予理会,车窗依旧开着。其实气味也不过如此,但她就是要犟一犟——尤丽雅满意地笑了。

  蓝色闪光在潮湿的石砌街面上闪动,不到十分钟,海伦大街就群集着警察和救护人员了。急救医生以一种职业口吻断定拉雅娜已死,救护组人员把刺穿的尸体用布单盖上。一辆灰色运尸车慢慢驶过来,只能用人步行的速度靠拢,因为房前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拉雅娜的惨死叫人毛骨悚然。大众媒体也派遣出类拔萃的人员赶来,这些人热衷于寻找事件的目击者,热衷于拍照。简言之,这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场面,越是想整饬混乱,就越是强化了人们那命中注定的危险观念。

  男女记者们在那些看见和听见坠楼死亡事件的人们那里碰了壁。人们沉默,附近警署的那位警官先生也无计可施,因为在圣保利有一条铁的法则:你不应告发别人。

  “你们听见她同谁吵架了吗?”警官问。

  “是的,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丰满的罗莎丽说。

  “她坠落下来,房间里一下子就没有人了。”“金短褂”做了补充。

  “凶手的模样,您不是很清楚吧?”

  “高个儿,黑黑的。”“金短褂”说——她的大名叫伊莎·施潘格尔。

  “留胡子,大髭须,”罗莎丽补充,“噢,还戴着礼帽。”

  “唔,我倒是看到了一点儿!”爱尔娜·哈姆丝嚷嚷,她是领养老金的老妪,住在希尔歇遗孀的房子里。警官像被一只毒蜘蛛蜇了一下似的转过身来。

  “您看见了什么?”

  “瞧见她一下子悬在围栏上了,”老太太说,“我八十二岁了,可要说眼力,我比谁都眼尖。”

  警官点头,却大失所望。本来他是想赐给她一支香烟的。

  “我们当中没有人瞅见是谁把她推下来的。”罗莎丽插话,像在发誓,“也许根本没有谁!也许是她自己摔下来的!”

  “不,不,不,”这时大家都听到爱尔娜·哈姆丝叫的声音,“那人上去把她推下来,立即就逃了。这有点儿像放广告短片一样,根本发觉不了什么,实在太快了。”

  警官把笔记本塞进口袋。

  “满意吗,警官先生?”“金短褂”同情地问。

  “不,”警官答道,“我无法满意。反正凶犯逃掉了。”

  罗伯特面无血色,坐在阶梯上,目光呆滞。苏加尔立在他身后,机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旁边两米处,两个感到恶心的急救人员在烧电焊,把死者遗体下面的三根百合花形铸铁割断。那位警官毛腰越过封锁用的障碍物,这时两臂交叉于胸前,挺立在罗伯特面前。

  “他什么也不知道,警官先生。”苏加尔快人快语。

  “这话他不能自己对我说吗?”

  “他两腿发软,您自己瞧嘛,他被吓坏了。”

  “他要是什么也没看见,那又是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呢?”警官坚持凑近罗伯特,想直接察言观色。“在圣保利,我们可以叫某人难受,也可以叫他轻松。请别忘了,克朗佐夫先生。”

  罗伯特毫无反应。警官转身,颇为失望。

  急救人员终于把铁杆割断了。两个同事过来帮忙,防止拉雅娜遗体掉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将遗体从栏杆上抬下,又移至棺材里。两名安葬人员盖上棺盖。罗伯特想跟着警官过去看,被苏加尔的铁掌挡了回来。

  “在这个城区,告发别人是最危险的事。你不可检举任何人。”他低声说。

  罗伯特迷惘,摇头道:“可这是凶杀,苏加尔。残酷的凶杀啊。”

  苏加尔的手指轻搔罗伯特的肩膀。

  “您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否则您就等于寻死,懂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恳求。

  围坐在菲舍尔家餐桌边的人都是汉堡的名流。ieg公司的上层人物,银行家施密特·韦贝尔,负责建设的市府委员以及他们的夫人。

  “加鲑鱼块的面条味道美不可言,夫人。”市府委员说。

  “现在,漂亮的德语管面条叫‘软膏’,市府委员先生,”蕾吉娜·菲舍尔笑道,“面条过时啦。”

  宾客欢笑,相互祝酒。桌边还剩下一个座位空着。

  “我希望施密特·韦贝尔先生的谈话不要太长。”风情万种的女主人关照说,“否则他的面条就凉了。”

  这位银行家一分钟之前被小保姆叫出去接电话,电话机在走廊里。

  “您在什么地方打电话?”施密特·韦贝尔在电话里问,他有些担心。

  “别担心,这手机没法窃听。您不是急于想知道情况嘛。”淡黄头发的男子微笑着,一面驾着吉普车驶过一条黑暗的马路。

  “那舞女死无对证。”

  “可是见证人呢?见证人做过供述吗?”

  “根本没有必要问,”凶手笑道,“倒是有一个见证人,他认出凶手是马克斯哩。”

  他关上了手机,接着把假发套扔到垃圾箱里,地点在古多夫旅店附近的a24高速公路停车场,此地靠近当年民主德国的边境。至于那假发套么,是马克斯的理发师按照马克斯的发型仿造的。

  小保姆通知菲舍尔,说施密特·韦贝尔想同他单独谈谈,时间很短。他于是来到外面花园里。银行家喜欢开门见山。

  “有人把那个舞女从窗户扔下去了。”

  律师似乎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拉雅娜——她死啦?”他茫然不知所措,喃喃自语。

  “请您自制,最亲爱的。”施密特·韦贝尔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谁——谁干的?”曼弗雷德·菲舍尔结结巴巴。

  “警察猜测,是舞女的情人,老格拉夫之子马克斯。”

  施密特·韦贝尔志得意满。拉格夫是圣保利惟一能给他们俩制造麻烦的人,但这种局面随着这次事件就不会再有了。

  方寸大乱的菲舍尔拖着沉重的步履,尾随施密特·韦贝尔回到餐室。

  银行家假惺惺地叹息:“圣保利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但总是有某些人搞对抗,想顶住警方不让弄个水落石出。圣保利每个角落都躲着毒贩、吸毒者和刑事犯,可法官们戴着丝绒手套,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政治家们坐视不管,他们并非爱自由,而是敲诈勒索。”蕾吉娜插话,“这是在损害我们纳税人啊。”

  “蕾吉娜!”菲舍尔坐在桌子顶头,面容惨白,对老婆呵斥。那位市府委员微微一笑,再度举杯。

  “别这样,别这样,”他说道,“在某些方面您的夫人说得有理。而且,她的说话方式叫人耳目一新呢!”他向蕾吉娜祝酒,显得彬彬有礼。“我的那个派别将支持ieg公司,请您放心。它在圣保利会搞出点名堂来的!”

  小保姆端上饭后甜食。曼弗雷德·菲舍尔端着甜食悄悄走到一边,看样子他胃部严重不适,败了胃口。

  护士小姐给鲁迪·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