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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

作品:别墅里的女人|作者:潇湘馆妃子|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7:14:19|下载:别墅里的女人TXT下载
  “尹老兄,我再声明一遍:只要玫园,其它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看明天的报纸上的消息吧!”

  吴超慢悠悠地、阴阳怪气地说。

  尹国华怔住了,他再次以一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嘴角正泛着富有挑战味笑容的吴超,他恨不得自己的眼光能象两把锋利的刀,剥开他这狼心狗肺出来看看!他与吴超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对视了许久,两人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末了,还是尹国华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咄咄逼人:

  “吴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哼!哼!”吴超连连冷笑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恨你那一副自以为是、得意忘形的面孔!”

  “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心胸竟这么狭窄!”尹国华昂起头、鄙夷地斜睨着他,“这么说,寄匿名信这种下三滥的玩意也是你干的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玩意,也能让林依依离你而去!”

  “绑架帆帆,也是你干的?”尹国华紧追不舍。

  吴超看着他,想了一想,突然又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

  “是又怎样?如今你尹国华已是我吴超的手下败将了,不是吗?”

  “难道你就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法律?!法律是要讲证据的!尹国华,你有证据吗?”

  “你别高兴得太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会找到证据的!”尹国华咬牙切齿地说。

  “哈哈哈哈!”吴超放声狞笑道,“是吗?你能找到吗?就算你真的找到了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坐几年牢吗?尹老兄,你不是也在监狱里蹲过那么几年吗?怎么样?滋味好受吗?哈哈哈……”

  尹国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高声道:

  “吴超,你别在这里撒野,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老兄,怒火伤肝啊!我现在出去倒没有问题,只是这文章……”吴超将文稿拿在手上,轻轻地晃动。

  尹国华一把抢过文稿,“嘶嘶”几下就撕了个粉碎,扔到垃圾桶里,怒气冲冲地指着门口说:

  “明天,你派人过来办理玫园的户手续,现在,请你出去!马上出去!”

  “不用那么大的火气,可别气坏了身体!明天见,老兄!哈哈哈哈……”吴超满脸得意的神色,一路朗笑着走出了尹国华的办公室。

  在吴超离开之后,尹国华几乎要彻底崩溃了!对林依依那份强烈的思念与愧疚感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涌了过来,令他觉得天地都仿佛就要旋转起来了!

  依依,你在哪儿? 为什么,想你想得如此竭斯底里,如此心衰力竭?!你这一走,我便什么都不顺利了,我把我们的爱巢、我们的宫殿、我们共同的港湾,那凝聚着你多年心血的玫园,都给输掉了!我还有何脸面见你啊,我的依依!

  林依依还是自己开火做起饭菜来了。大卫那儿,她绝对不能再去,餐餐在外面酒楼里吃饭,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手头的钱已经少得可怜了!本以为开个店,能挣点钱维持生活,再为帆帆攒下一笔学费。可事情远非她想像中那么容易。

  首先,在她进货的时候,由于经验不足,而且她本身也缺乏生意人的精明头脑,常常进了高价的货品,可卖的时候,又总是敌不过顾客好言好语的砍价,最后往往是低价卖了出去,这样一来,利润就微乎其微了。再加上还要交税,交房租,真正能赚到手上的那一点点钱,勉强能维持生计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存到什么钱啊!眼看着帆帆就要满四岁了,过完春节,怎么也应该送她去上幼儿园了,可是,学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林依依为此事非常担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又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帆帆病了!起初,只是一般的感冒咳嗽,林依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带她就近在镇上的小诊所里看了看,拿了些药回来吃。可吃了几天的药,病情总是反反复复,到第六天的晚上,病情就恶化了,不仅咳得厉害,还伴有高烧,畏寒,一张小脸蛋通红通红的,身上滚烫得像一团火,连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林依依吓得一颗心都悬到了喉咙口,抱着帆帆,就冲进了漫无边际的夜雾之中。镇上的诊所已不能去了,必须到丽江新城区的大医院去,离这儿少说也有三、四里路吧!可这夜晚镇上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她只好抱着二、三十斤重的帆帆飞跑着往前走去。一阵北风呼啸而来,林依依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将帆帆裹紧了,可自己的背后一阵阵寒气袭进来,凉飕飕的。她真后悔出门前没给帆帆多穿件御寒的衣服,。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从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在广州有时逛街提几袋衣服,都觉得手酸得不行,现在抱着这么重的一个人,竟还跑得飞快!

  总算走到了医院,林依依喘得一口气差点就接不上来了,这么冷的天,她却是浑身汗淋淋的,象刚从雨中出来似的。急诊部的医生先给帆帆吊了一瓶快速退烧消炎的药水。看着帆帆脸色渐渐好了起来,烧也退得差不多了,林依依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了些。可孩子咳嗽得依然很厉害,有时咳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眼泪都急出来了!急诊值班医生说:

  “初步估计是小儿急性肺炎,明天再照个片才能确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林依依六神无主地问。

  “孩子病成这样,不管是不是肺炎,都得住院观察几天,先办个住院手续吧!住院部那边有人值班,出门往左拐就是了。”

  林依依带着帆帆到住院部一楼一问才知道,入院前要先交三千元押金。刚才出门时在钱箱里只拿了几百块钱,没想到会这样严重,竟要花那么多钱!就算依依现在回去拿,也拿不出三千块钱。前两天刚去进了一批货,把所有的钱都用完了,这几天里又因天气冷,生意不太好,现在钱箱里总共加起来,恐怕也不够两千元了!可帆帆都病成这样了,该怎么办呢?

  “医生,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依依很难为情地说。

  “打个电话叫家里人送来吧!”戴着蓝色帽子的护士头也没抬地回答。

  “家里人……”林依依为难极了,“我们家里……没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护士小姐这才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她们母女俩,“孩子的爸爸呢?”见林依依嗫喻着没回答,护士望着她们的眼神更怪了,大概以为这是一个未婚妈妈带着个私生女吧,她想了想,说:

  “要么,让孩子先在我们这儿休息一阵,你回去拿钱吧。”

  “妈咪,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儿,我怕!”帆帆赶忙拉紧林依依的衣襟,抬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哀求着,“妈咪,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要你在这里陪我!”帆帆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了,林依依忙拍着她的前胸,无限怜惜地说:

  “好,妈咪不走,妈咪在这儿陪帆帆!”林依依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了,除了心疼帆帆,心中还有着难言之隐,到哪儿去凑齐这三千块钱呢?

  “护士小姐,那押金一定要三千块吗?可不可以先交一部分?比如……”林依依觉得话卡在喉咙口,好难说出口,但她嘴巴动了好几下,还是将它们说出来了,“比如先交一半,行吗?”

  “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乎那几个钱!”护士很不耐烦地进去里间问了问医生,然后出来冷冰冰地说,“至少要先交两千块。这只是押金,多退少补的。不过,如果孩子得的是急性肺炎,恐怕不只花这么多钱。怎么样,你们现在入不入院?”

  “我……”林依依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大卫帮忙,但是这对林依依来说是多么地难为情啊。然而,现在,还容得了她考虑这么多吗?

  “护士小姐,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用吧!”护士把电话从柜台拿出来。

  林依依拨通了大卫的电话,对方迷迷糊糊地“hello!”了一声。

  “大卫,我是林依依。”

  “oh,是依依?!”大卫顿时精神了起来,声音变得很是兴奋,“依依,你想我了吗?”

  “大卫,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all right!没问题!”

  “帆帆病了,我们现在在丽江新区人民医院,她需要住院,你能先借两千块钱给我送过来吗?”

  “ok!我现在马上过来!”

  大约十几分钟样子,大卫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二话没说,直接就到柜台前交了二千块钱,办理了住院手续。护士小姐看看大卫,看看林依依,又看看帆帆,那眼神更加异样了,大概是在猜疑帆帆与大卫是不是父女关系吧?管她呢,现在谁还在乎得了她想什么呢?帆帆的病才是目前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这天晚上,大卫也陪着林依依和帆帆在医院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帆帆确诊为小儿急性肺炎,在医院这一住便住了十几天,花的钱远远超过了两千块。大卫真的像孩子的父亲一样不声不响交付了所有的费用,还整天守在医院里忙上忙下。林依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尽快还他这份人情。其实,人情她又怎样能偿还得起呢?顶多,她也只能想办法还他这笔钱。

  店里,这么些天没做生意,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出钱来,唯一知道她现在在这千里之外小镇上的只有成都的父母,但她怎么可以去让年迈的他们再来为自己操心?至于尹国华,她是断然不会告诉他她目前的环境的,那不等于自己举起巴掌打自己的脸吗?

  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向谁伸出援助之手呢?只有吴超。吴超现在的公司,林依依是有股份的,找他拿点钱也不足为过。即使让他知道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不会告诉尹国华,而且,他压根儿跟尹国华就没有联系。所以,经过一翻考虑之后,在一个黄昏时分,林依依在医院大厅用磁卡电话给吴超打了个电话。吴超接到了林依依的电话,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急切地问:

  “依依,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这几个月,我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看你!”

  “我在很远的地方,吴超,我只是想找你帮忙。”

  “我们之间还这样客气做什么?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麻烦你从银行打一万块钱到我的帐户上,你记一下帐号,……”

  吴超记完后,再次焦急地问:

  “依依,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可以不问吗?”

  “不行!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样疯狂地找你的吗?我想你都快想成神经病了!依依,你必须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你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总是联系不到你?”

  依依听了吴超这翻话,有些不安地说:

  “吴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不应该为我操这么多心的。”

  “普通朋友?是啊,正因为是朋友,我才会这样为你焦急啊!我可以失去一个情人,但却不可以失去你这个朋友,你明白吗?依依,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林依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他,“我在云南丽江古镇。”

  “云南丽江古镇?”吴超一字一顿地吐着这几个字,仿佛是在掂量着它们的份量,“你怎么会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在这小镇上开了一家精品店,可现在我遇到了一点麻烦,帆帆生病了,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我现在马上去银行给你汇钱,你等着我!”

  吴超放下电话,心中一阵狂喜:依依?我找到依依了!我终于赶在尹国华之前找到她了!

  林依依在挂了电话之后,心中放下了一付担子:终于可以还大卫的钱了;却又多了一份担忧:让吴超知道了我的秘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呢?但这种担忧在她到银行收到吴超汇过来的钱之后,便不自觉得丢到脑后了,到底有这么一个朋友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不然,还有谁能在这关键的时候给她“雪中送炭”呢?

  正如林依依所预料的一样,她在去还大卫钱的时候,大卫显得很不高兴,但林依依一再坚持,他也就黯然收下了。林依依是特意选在中午他店里客人较多的时候去的,所以,大卫也没有再对她有什么过激的表示,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淡淡的失意,他一直目送她走了好远,直到她过了桥,进了自己的精品店里,他才收回了目光。这许多天晚上,他都没有去找她,他似乎已经渡过最初的兴奋期,冷静下来了。

  林依依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些,但同时那份浓浓的忧伤却仍然笼在心头,挥之不去。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个小镇上孤独清苦地渡过余生吗?多年后,她是否也会像镇上其他的老太太一样,满脸皱纹,目光呆滞,躬着脊背,嘴中絮絮叨叨地坐在门口洗着青菜?到那时,也许尹国华带着另一个女人再次到这儿来旅游,他们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可他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因为他已认不出她了!或者在他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她林依依这个人了?

  “会吗?会这样吗?他会想我吗?他会去找我吗?我这一走,他究竟怎么样了呢?国华,你现在怎么样了呢?你工作顺利吗?身体好吗?经常回玫园看看吗?玫园里的玫瑰花还活着吗?每天有人给它们浇水吗?有人给它们除草吗?那些长椅呢?有没有交待阿英擦一擦?乱风下雨的日子有没有记得关窗?天晴的时候有没有把被子、窗帘抱到院子里晒一晒?屋里的花瓶里还插有鲜花吗?房间里还定期喷喷清新剂吗?……”

  这天晚上,林依依梦见自己回到了广州,回到了玫园,可她站在玫园的门口就是进不去。她起初一眼就看见铁门上那个绿色的信箱,她正想去找开它,它却变成了一只狗张大嘴对她“汪、汪、汪”地扑了过来,她慌张地躲开了,脚下却一滑,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啊,是蛇!她的脚正踩在一条大蛇的身上,那蛇抬起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对她怒目而视!她吓得拔腿就跑,她想跑进玫园里面去,躲到房间里去,可她刚一迈脚,才发现,地上竟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蛇!它们有的蜷成一个圆盘,有的蜿蜒成波浪型,有的正拖着长长的身子往前爬,有的脑袋高高地昂起……

  啊,那么多蛇!从客厅的门口到院子的门口,一直到她的脚下,全都是冷冰冰的蠕动着的蛇!她眼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家却进不去!她看见阿英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着炒菜,她看见尹国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谁都不理她,谁也没看见她!她放开嗓子喊国华,嗓子都喊哑了,可他就是听不见,连头都没抬一下!怎么?他的身边还有个女人?那女人正躺在他的身边,头枕着他的膝盖?她看见尹国华放下报纸,俯下头,嘟起嘴,要去吻那个女人……“不!不要!”她大叫了一声,尹国华抬起头来,侧脸看见了她,他先是一惊,然后就笑了,他对她笑,笑得那样深情深邃,他的眉毛还是那样粗黑浓密,他的鼻梁还是那样挺直帅气,他的笑容还是那样令人心醉……她想对他说她进不去,她怕蛇,可她的声音似乎总是太微弱,穿不过那宽大的院子,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坐在那儿,用手抚摸着怀中的女人。啊,不!他抚摸的是一条蛇!一条好大好大的花皮蛇!那蛇突然转过头,张开嘴,一条血红血红的长舌头向她延伸过来,那舌尖上还冒着青烟,那是毒气!它向她伸过来,它就要将她一卷而去!它就要吃了她!

  “啊——”她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已经大汗淋漓!她忙摸索着拉亮了床头的台灯,原来自己还睡在镇上的小屋子里,身边还躺着大病初愈的女儿帆帆,地上也没有蛇。眼前没有玫园,没有尹国华,更没有那个像花皮蛇一亲的女人。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恶梦!可恶梦醒了又能怎么样呢?从恶梦醒来面对的却还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凄凄”的场景。明天一大早起来,又要去打开那扇沉重的店门,又要去招呼顾客,又要重复着烦琐平淡的一日……

  难道,这就是她所要奔赴的新生活吗?她真后悔自己在几个月前一时冲动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其实,她当时应该是考虑过了的,只是,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能考虑到的只有浪漫,只有新奇,而考虑不到苦难和凄凉。可现在,还有回头的路可以走吗?没有了,身后已经被千山万水所阻隔,她回不到她的玫园去了!可眼前的路却又茫茫然,布满荆棘……这就是她所选择的人生旅途啊!

  大约又过了十来天,店里有一些商品卖完了,又到了该进货时候了。以前,每次去进货她都将帆帆托给大卫照看,可现在她显然是不能这么做了。可帆帆不愿去别的邻居家玩,所以林依依只好带着她一起去。这天中午,她们来到了丽江新城区的精品批发市场。

  精品精品,精致美丽的装饰品。来到这里,你的第一感觉就是四个字——眼花缭乱!太多太多美丽绝伦的物品,太多太多花里狐俏的东西,一排排,一堆堆,一串串,着实让人不知看哪样好。林依依紧拉着帆帆的手在花花绿绿的市场这儿看看,那儿问问,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帆帆高兴得一边走一边拍手欢呼,蹦蹦跳跳的比在公园里玩还要兴奋。林依依来到一个批发水晶蝴蝶标本的档口,那透明玻璃中的蝴蝶们实在是太美了,有的“孤芳自赏”,有的“成双成对”,有的“三五成群”,花的、白的、黑的、灰的、鲜艳的、素雅的,真是各具姿态,美不胜收。依依拿着那些蝴蝶标本,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后问:

  “这个批发多少钱一个?”

  “一百个六百块钱。”

  “一百个?”林依依心想,一百个要什么时候才能卖完啊,再说这样一百个,没那么多钱不算,就是买回去店里堆也堆不下呀!

  “买五十个好不好?”

  “五十个?”老板打量着她,见她满口外地口音,想了想说道,“五十个我们一般不卖的,不过妹子你实在要买,就算八块一个吧,五十个四百块钱。”

  “八块一个?我们店里卖给客人才九块呢,顶多卖十块。”

  “你卖九块、十块,我卖给你八块,你不是还有赚吗?”那皮肤黑黑的满脸精明的老板一看就知道了林依依是个“生手”,便巧言祟服道,“妹子,现在生意本来就难做,都是薄利多销的,有一点赚就很不错了,不要太贪心!八块钱一个卖给你,我已经没有赚什么钱了,很抵的,我给你装五十个吧?”他一边说已经一边拿起袋子准备装了。林依依见他这样“热情”,不好怎么拒绝,只好默认了,从小坤包里拿出钱包,准备数钱给他,后来一想,上次批发了二十个白玉雕塑就有两个是破了的,害得现在还没卖出去,这回进货得一件一件检查了才行。她于是复又将钱放回包里,慢慢挑了起来,心中还在为自己终于学到了几分精明而暗自高兴呢。

  “买冰糖葫芦啰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买冰糖葫芦啰冰糖葫芦,一块钱一串的冰糖葫芦!……”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人由远而近走了过来,他高高地举着一个大大的把子,把子四周插满了串串的红色葫芦,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硕果累累的葫芦树,煞是馋人。

  “妈咪,我要吃冰糖葫芦!”帆帆顶不住这葫芦的诱惑了。

  “妈咪现在忙着呢,等会儿再买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帆帆迫不及待地说,“等一会儿,他就走了!妈咪,我现在就要吃,现在就去买,好不好?妈咪,帆帆自己也会买,一块钱一串,两块钱两串,帆帆要两串。”

  林依依回过头看见卖葫芦的就在街对面离她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坐下了,便拿了两块钱给帆帆:

  “去吧,不要乱跑,买了赶紧回来!”

  “知道了!”帆帆接了钱,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林依依挑选着那些水晶蝴蝶标本,越挑越觉得有学问,那蝴蝶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素色,有的花俏,有的是“一只(枝)独秀”,有的是“成双成双”,有的是“三五成群”,每一个都不一样,真是各有千秋,难以取舍。正当她挑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心中一阵慌张:帆帆呢?帆帆怎么还没回来?她急忙回头朝刚才那地方望去,卖冰糖葫芦的人已经不见了!帆帆去哪里了?林依依“格登”一下一颗心就往下沉去,她扔下手中的水晶蝴蝶标本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往对面那卖葫芦人坐过的地方跑去,那台阶上人来人往,就是见不到举着一棵红彤彤糖葫芦树的人,更没有见到帆帆。天哪,帆帆去哪儿了?

  “请问您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吗?她去哪里了?”

  林依依像发疯似的问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可大家都以一种好奇或莫明其妙的目光望着她,然后摇摇头,回她一句“没见到!”又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是啊,来这儿的都是生意人,满脑子都在“念着生意经”,谁会去注意一个孩子呢?可帆帆呢?上哪儿去找我的帆帆呢?按理说,这么近,几乎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她不可能走丢的,她会不会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跟着跑了?或者……或者被人抱走了?天啊,会是这样吗?难道她又一次遇到绑架的人了?不!不可能,在这千里之外的丽江,谁也不认识她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她有一个千万富翁的丈夫,绑架她的孩子有什么意义呢?那么,那么,如果真是人拐走了帆帆,那一定是人贩子了?人贩子?!这三个字一旦出现在脑海参里,她的全身突然一阵痉挛,如果真的遇到人贩子,那可真就惨了!人贩子可不比绑架的人,人贩子一旦得逞,就不可能再与孩子家人联系了,他们只会躲着一切耳目将孩子卖个好价钱。这也就意味着能找到孩子的可能性会很小很小,比上次绑架的情况还要小得多!上帝啊,我林依依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我的身上?就算我有千般成般的错处,可帆帆没有错啊,她是那样聪明那样乖巧那样漂亮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让她如此小小的年纪却要承受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灾难呢?林依依在人群中疯狂地找,疯狂地问,

  “请问您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吗?”

  “没有!”

  “请问您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吗?”

  “没见到!”

  “请问您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吗?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

  上帝啊,让我找到我的帆帆吧!让我的帆帆出现在我的面前吧!如果这只是一个恶梦,让这恶梦快点醒来吧!上帝啊,如果您真是万物之灵,如果您真的有好生之德,如果您真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果您真的能普渡众生,请成全我吧,成全一个做母亲的最虔诚最普通的请求,不要让我的孩子离开我,不要让我的孩子被坏人带走,不要让我的孩子去承受她不该承受的苦难!上帝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连这最起码最合理的请求都不能应允?!林依依已泪流满面,汗如雨下,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两条腿酥软得不断打颤,一颗心已凉得僵硬了!她完全变得六神无主了,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她的口中只不断地重复着:帆帆!帆帆!我的帆帆!……

  天黑了,霓虹灯又亮起来了,丽江新城区的夜晚原来也是这样的繁华。可这扰人的繁华更衬出了林依依脸色的苍白,更加重了她内心里那近似于麻木的悲痛!

  完了!一切都完了!帆帆丢了!丢了!不见了!林依依拖着疲惫的身体像行尸走肉般的从丽江新城走路回到了丽江古镇。她不知不觉回到她那间简陋冰凉的小屋,她没有开灯,将自己沉重身躯“扔”在床上,“扔”在一遍茫茫黑暗之中,这一夜,泪水汇成了河流;这一夜,伤痛堆成了山丘;这一夜,对林依依来说是“世界心痛夜”。

  第二天,当天际第一缕蒙蒙的亮光透过窗户漏进房间的时候,林依依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神经一样,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爬起来,她两脚一迈便冲出门去了。街道上还一个人都没有,天空中还只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像雾一样朦朦胧胧,小镇还沉睡在安祥宁静之中。林依依飞快地跑在街上,鞋跟敲得石板路“当、当、当、当”地脆响。她跑到大卫咖啡屋门口,拼命敲门,在这样静谧的清晨,那急促的“咚咚”声格外地让人心悸。

  店门开一条小缝,一张睡眼惺松的女人脸露了出来,她先是有些不耐烦地揉了眼睛,见是林依依,又忙陪笑道:

  “林小姐,这么早?我们大卫老板还没起来呢,找他有事吗?”

  “对,有急事!”

  “哦,那我这就去叫他!”

  过了一会儿,大卫就从楼上的卧室里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穿着衣服:

  “good…morning!依依,有什么事吗?外面这么冷,先进屋来吧!”

  “大卫,帆帆来过你这儿吗?”林依依急不可待地问。

  “帆帆?没来过。这么早。她来干什么?”

  “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来过吗?”

  “没有!”大卫这时才注意到林依依满脸憔瘁,两眼红肿得像胡桃一样,忙关心地问,“你为什么这样问?你怎么哭了?帆帆怎么了?”

  “帆帆……不见了!”林依依精神恍惚地身子一颤,差点摔倒了,大卫忙伸手搂住了她,将她的头拥在胸前,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问:

  “依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帆帆走丢了!帆帆不见了!是我!是我把她看丢了!”林依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会丢?在哪儿丢的?”

  “在精品批发市场。”

  “在精品批发市场?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大卫问到这儿,也有些急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你报警了吗?”

  “报警?!”林依依突然止住了哭泣,“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要去报警?这次和上次的情形不一亲的,我应该去报警!”

  林依依说着拔腿就往外跑,大卫慌忙拉住了她,

  “你去哪儿?”

  “报警!我要去报警!”林依依像是在自言自语。

  “等等,现在警察局还没上班呢,我帮你拨110电话报警吧。”

  林依依听他这样说,才又停住了,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大卫,像孩子般等待着大卫的安排。大卫拨通了110,与值班警察先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挂了电话,他对依依说:

  “等一会儿再去公安局录口供,我们先吃点早餐吧。”

  林依依毫无主张地点点头,坐到饭桌旁却像菩萨一样一动不动。大卫将勺子放到依依的手中,一边吃一边劝她吃,林依依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勺子要么停在碗里,要么停在半空中,总是呆呆地半天回不过神来,见大卫催得急了,她就又机械般地吃一口,接下来又发起呆来。其实她从昨天中午起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但她不知道饥饿,不懂得口渴,更没有食欲,仿佛这方面的功能突然间就消失了一样。大卫见她实在吃不下,只好作罢。便领着她坐出租车来到丽江新城公安局。

  当负责接待的警察问完了案发情况,录完了口供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孩子都丢了一天了,才想到来报警,实在是太晚了!如果真是人贩子拐骗了孩子,现在恐怕早都已经离开丽江了!时间相隔了一天一夜,又没有任何的线索,找起来难度很大呀!我们尽力吧!小姐,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记得要及时拨110报警啊!”

  林依依听了警察的话,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鼻子一耸一耸地,好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这次,她伤心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帆帆,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因素,那就是痛恨她自己!痛恨自己怎么会这样愚昧,这样没用,不仅看不住一个四岁孩子,就连孩子走失应立即报警这种山野村姑都懂得的基本常识,她都忘到脑后去了!遇到一点什么事,心中一急,便什么都乱套了,精神恍惚,完全理不清头绪!

  “难道我竟是这样一个无能的人吗?这些年的少奶生活,真的令我退化到如此可悲的地步了吗?我真是有罪啊,我对不起帆帆,对不起国华啊!”她在心中不断地自责着,越哭越是伤心极了。大卫见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由她尽情哭去吧。那些警察们也都对她侧目而视,不再理会她,过了好大一会儿,哭声终于渐渐小了,身子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大卫扶她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

  “走吧,依依,警察们还要工作呢!回去等消息吧。thank you!thank you, sir!

  林依依从警察局回来后,仍然没有从那种呆滞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经过这次打击,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呆呆的,傻傻的,面无表情,眼睛无神,坐着就坐半天,站着就站半天,跟块木头差不多。她这样的状态,精品店的生意当然是做不成,店门也没开。她只整日坐在屋子里,嘴里时不时念叨几句:

  “帆帆!帆帆找到了吗?警察局有消息了吗?帆帆,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

  大卫对她很不放心,便派了店里一个服务员专门守着她,到了吃饭时间,又亲自给她送饭过来,好言好语地劝她吃,有时连饿了几餐,她也会吃几口,但很快就又皱着眉头放下了。邻居们得知了她的情况,都络绎不绝地来看望她,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她也没有任何表示,甚到连头都不抬一下。这样一来,大家也自觉没趣,很少再来看她了。唯有一件事,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时间,她总是不停地看时间,看一回问一回:

  “已经是第三天了,帆帆有消息了吗?警察来电话了吗?”

  不管有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有没有人在她身边,她都照问不误:

  “看,五天了,第五天都过去了一半了,帆帆找到了吗?帆帆回来了吗?去,去警察局问问!问问帆帆有消息了没有?”

  大卫和周围的邻居见她这个样子,都怀疑她精神有了些问题,可别气疯了!可她是一个外地女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又没人知道她的家到底在哪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看她这样都措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有人说:“大卫,这镇上就数你跟她最好了,你们是好朋友,你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送她去医院看看吧!可别真疯了!”

  林依依一听这话,突然激动得叫了起来:

  “不!我不去医院!我没有病,我就在这儿等帆帆!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她,她会回来的!她很聪明,她说不定会自己找回来的!就在明天……后天!她就一定会回来了!”

  大伙见她反应那么强烈,也不好怎么强求,只好由她去了!

  到了第十天,林依依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浮躁,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又看看钟,一会儿走出房间,站在后院的小桥上翘首盼望着,口中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

  “帆帆!帆帆回来了吗?有消息了吗?帆帆找到了吗?你在哪儿?帆帆?你想妈咪了吗?他们欺侮你了吗?你想回来了吗?帆帆!我的帆帆!妈咪对不起你!妈咪不好!帆帆!帆帆!……”

  连大卫安排照看她的那个服务员小张也听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她。黄昏的时候,林依依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两只眼睛已经深陷下去了,两颊的颧骨也都有些突出了。她衣冠不整,头发零乱,完全顾不上以往那么看重的体面了。身子削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轻飘飘的。原来,人真正到了伤心欲绝的时候,什么美丽啊,体面啊,都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了,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即使像林依依这样爱美的女人也不例外。从前怕这怕那,思前顾后,又怕死得痛苦,又怕死得难看,那都是因为伤心得还不够,其实内心里还留恋这个世界,还不是真正地想死!可如今,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小张发现林依依完全安静下来后,又安静得有些可怕。她坐要床头边的椅子上,盯着墙上帆帆的照片,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地竟坐了一个多小时!小张实在有些呆不住了!你想啊,一个本来正常的人守着这样一个痴痴傻傻的人,不是神经病都会憋出神经病来。她正想站起来到小溪边走一走,透口气,却突然听见依依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幽幽弱弱的,像从了地底下发出来的,倒把小张给吓了一跳。等她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听清林依依说:“小张,你回去吧,我没有事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去告诉大卫,我晚上不吃饭了,叫他不要送饭过来了!”

  小张早就巴不得要走了,听她这样一说,转身就往大卫咖啡屋的方向走去。

  “等等!”林依依又叫了她一声,她回头见林依依停了停,慢悠悠地说,“小张,替我谢谢大卫,谢谢他这些天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也谢谢你,让你受委屈了。小张,去吧,我没事了!”

  小张听她这么一说,倒也忍不住为她洒了几颗同情的泪水,但她还是一狠心走了。

  小张走后,林依依站了起来,关了门,从墙上取下了帆帆的照片,将它挨在脸上贴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平放在床上。然后,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想了一想,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涂了一点口红。然后,她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把帆帆的照片也拿进被子里,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她轻轻地躺下,用两个枕头塞高了些。她几乎没再犹豫什么,抓起剪刀,就往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划,殷红的血流出来了,马上就滴了几滴在被子上,迅速浸润开来,像谢了的玫瑰花瓣……血越滴越多,眼前越来越黑暗,意识越来越模糊……了结了!痛苦,悲伤,自卑,失望……所有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没有了……

  小张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悲剧,她回到大卫咖啡屋对大卫轻描淡写地说了说林依依的情况。大卫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他突然“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箭一般地往外跑去。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依依小屋的后门口,发现门关了,推不开,显然是从里面拴住了。大卫便用力地拍门,拍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应答。大卫急了,伸出长长的腿,用力一踹,门被踹开了,屋里的情景把他吓得心“嘭”地就沉下去了!透过昏暗的光线,大卫看见林依依脸色灰白地躺在床上,一只手垂在床边,在手腕处,红得刺目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地上已积了一滩暗红的血!

  第七章

  大卫冲进屋里,撕下一块床单扎住了依依的手腕,然后抱着她匆匆往医院赶去。

  幸亏抢救及进,伟大的医生将垂死的林依依从鬼门关口拽了回来。经过一夜一日的煎熬,她总算渡过了危险期,生命总算基本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