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去过。”
〃那时,我在传达室的窗口看着。”
〃难看死了,我穿着什么衣服?〃
〃那是冬天,您穿着骆驼毛色的外套……”
〃是啊,丈夫说下班时要赶去看看老前辈,带些东西给
他。”
〃想不到你这么漂亮。”
〃谢谢了。这副半老徐娘的模样,还说我漂亮!〃
〃真的很漂亮啊,今天见面,我越发这么感觉到。”
〃你这样表扬我,我于心不安啊。”
道路豁然开阔,有着“左,三千院——右,寂光院”的路
标。也许在焚烧草堆,白色的烟雾从那角上的野地里腾起。
〃部长能娶到夫人这么漂亮的人,真的很福气呀。”
〃你,听着,不得了的事呀。”
〃嗯……嗯……”
阿久津心慌意乱地打着哼哼,迪子瞬感一阵更险恶的
冲动。
〃有着这么漂亮的夫人,所以部长可认真啦。”
88
〃哎,哎,真的吗!〃
〃部长的严肃,在输血中心也是有名的。”
〃真叫人不敢相信啊。”
〃很多女人追慕他,但部长连瞧都不瞧一眼。”
〃若是象您这么漂亮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吧。”
〃即使比我更漂亮的人接近,也不行啊。”
〃玩笑别开过头了,汽车进了小道,我怕他要捏错方向
盘啦。”
道路终于伸进山里,车道狭窄,车的交错变得困难起
来。也许是靠近窖山北边水井山的缘故,山貌呈娇艳的嫩
绿,高野川在山下流倘着。
道路有的地方会豁然变宽,那是设有停车休息的地
方,看得见香鱼料理的招牌。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条很漂亮的小道啊。”
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交谈,夫人迎着窗外吹来的风眯着
眼睛眺望着四周的绿景。
在嫩绿中,露出黑黢黢的北山杉密林。
〃阿圭,东京没有这样的地方吧。”
夫人向坐在前面的弟弟问道。
〃京都是很不错的,离市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看见这
样的绿色。”
〃如果你也来京都佐呢?〃
〃嗯.....”
〃有泽君去过东京吗?〃
89
〃去过几次……”
〃那里街道怎么样?〃
〃的确人多嘈杂,但年轻时为了生活,还是那样的地方
好吧。”
〃是吗?〃
〃因为城市大,所以大家都不管闹事,又很自由啊。”
〃年轻人会这么想吧,可是我也许上了年龄,有时真想
在这样的地方建造一幢小屋隐居呢。”
〃像建礼门院那样吗?〃
〃那太不知足了。”
〃这样安静的地方偶尔来玩玩很好,但一直住在这里,
想到街上去走走很不方便,会受不了的。”
〃可是,倘若和喜欢的人,两个人佐住,这很好吧。”
〃那么,和部长一起搬过来怎么样?〃
〃我很好,但这个人不行啊。”
〃别乱说!〃
阿久津难得地开口了。虽然只说了一句,但语气里总
隐含着焦躁的情绪。
〃你看他这个样子。”
夫人“卜哧”笑了。
道口两侧簇拥着几间房子,标着“途中”的地名。在道
路的中途有着“途中”的地名,这很有趣。迪子第一次来时
就记住了。
从这里笔直下去就是花折巅,向右拐去便到坚田。
90
和阿久津接吻的地方就在这前面不远处。在夕阳下的
花草丛中,迪子一边被吮吸着嘴唇,一边听着男子那猖急
的喘息。现在正在通过那个地方。后边的原野豁然开阔,一
直延伸到琵琶湖边。
五
树林密密匝匝地从两侧拥向道路,宛如在穿越一条绿
色的隧道。在这绿的巷子中弯弯曲曲地穿行,一到树林的
深处,便有一条小径。那小径前就是秋天两人停下车接吻
的地方。当时天巳近夕,走进小径二、三十米便变得有些昏
暗。虽然有些惊然,但要是光两个人,不想被人打搅,那是
个绝妙的场所。
〃上次,两人结伴来时,汽车就停在这边。”
迪子对迎着风眯着眼睛的夫人哺语道。
〃对情侣来说,确是个很好的去处啊。”
夫人微微探出身子打量着四周。迪于注视着前面的座
位。阿久津一动不动,但在他那僵硬的后背里,子于看出了
某种慌乱的神情。
倘若要欺骗夫人折磨阿久津,怎么做都可以。她不断
地想把两人逼进如芒刺在背的不安状态里。说这纯是嫉
妒,还不如说在感到嫉妒的同时,迪于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穿过密林深处,便来到山谷的小平地上。小道上的地
砖断断续续地常有中断,也许汽车卷起着尘土的缘故,路
边的草蒙着一层花白。
91
不久返回到铺砖道路上,便是和缓的山坡。坡道曲曲
弯弯婉蜒伸去。下山时原野豁然开宽。道路两侧田地延续,
散落着白色墙壁的农房。这里已是坚田的镇区。十二点不
到,汽车穿过城镇到达琵琶湖大桥跟前。离开京都时是十
点半,到这里化了约一个小时。
〃正好啊,在那家餐厅里吃饭吧。”
在桥边的停车场一下车,夫人走在前面,向湖边的餐
厅走去,连续休假的最后一天,也因为上帝赐给的好天气,
这里全家来游玩的人不少。
迪于一个人留下,等着阿久津下车锁门。
〃累了吧。”
〃不累……”
夫人和女儿在前面十来米处走着,青年走在她们的后
边。夫人倘若回头便知丈夫和迪子并肩走着。迪子故意和
阿久津说着话,希望她回过头来。
〃夫人真漂亮啊。”
〃别多废话!〃
〃不高兴了?〃
〃你要适可而止!〃
〃难道……”
为什么偏要惹得阿久津惊慌失措?迪于自己也不如
道。
〃爸爸,你看船!〃
女儿弓子回过头来,她和夫人挽着手。白蓝两色相间
92
的彩色游览船在湖面上游戈。阿久津望着游览船向孩子点
点头。夫人兴许没有注意两人在并肩走路,她没有回头来。
〃呢,今夜不能见面了?〃
〃今天是你的约会啊。回到京都后我们就分手,你可以
和圭次君两人散散步。”
〃我想和你见面。”
〃你不喜欢他?〃
〃不,我对他很有好感,不过你更好。”
〃别胡说!〃
阿久津立即一副慌邃的表情,注视着前方。
坐在二楼的餐厅里,通过宽畅的窗户,湖景尽收眼底。
眼前是芦苇,前边伸坦着蓝色的湖水,右边琵琶湖大
桥横跨湖水。大桥在琵琶湖东西两侧最窄处,连结着守山
市和坚田镇,全长一千三百五十米。桥的中央部隆起,桥下
能通行船只。银色的栏干和谈蓝色的桥衍在湖面上描出一
个半弧形,闪闪发光。
在餐厅里,阿久津和青年并排坐着。对面坐着夫人、女
儿和迪子。让迪予和青年面对面坐着,许是夫人的安排。
〃吃什么?〃
菜单来了,但迪子不大有胃口。
阿久津和青年点了炸虾,夫人和弓于要了细面条。迪
子想了想,要了一份色拉和咖啡。
〃这座桥是付费的?〃
青年圭次问网久律。
93 〃普通客车是三百元吧。”
〃嗯,光过过桥,这很贵啊。”
〃公团(政府出资经营,统制重要物资的机构——译者
注)也很会做生意啊。”
〃桥上的灯在夜里全部打开后,很壮观吧。”
〃夜里从比窖山看,像一条光带啊。”
夫人插嘴道。
〃夫人夜里到比窖山游玩过吗?〃
〃我偶尔也想出去走走的呀。”
〃和部长一起来的吧。”
〃那当然,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吧?〃
要说去年夏天,正是迪于第一次和阿久津作爱的时
候。
那时,迪子也和阿久律去过。这样看来,阿久津接连带
着妻子和迪于去了同一个地方?
迪子感到胸闷。
〃我还没有在夜里去过比容山呢!〃
〃哎,是吗?那么今夜可以和圭次一起去看看啦。”
〃部长能带我们去吗?〃
〃光您们两人去,很好啊。”
迪子默默地望着窗外。
〃知道琵琶湖八景吗?〃
阿久津改变话题问道。
〃濒田、石山清流的夕阳,比容森林的雨雾,雄松崎白
94
汀的凉风,还有贱岳大观的新雪,彦根古城的明月,安士八
幡水乡的春色……”
讲到这里,阿久津结巴了。
〃还有二个呢!〃
〃嘱……对了,竹生岛沉影的深绿,还有一个……”
〃海津大崎岩礁的晓雾。”
〃对,对!〃
〃迪子君全知道啊。”
夫人一边拿着刀叉,一边说道。
〃我在输血中心和朋友一起背诵过。”
〃那么你在输血中心也……”
〃呃,是啊……”
〃因为有空闲,所以大家闹着玩呢。”
〃看来你们真的很有空闹啊。”
夫人的话里带着刺,但迪子也不甘示弱。
〃部长最近也终于能记住了。”
〃喂,没有那种事啊。”
〃可是上次午休时,不是因为讲不出还罚雪糕请客了
阻?〃
〃那时就会讲了呀,只是地名和风景搞错了。”
〃这和不会一样呀。”
〃是啊,夕阳和明月等,搞错了观赏的地方就糟了。”
圭次怂恿着迪子道.
〃可是,也有八个啦,到了我这把年龄,能记住就很不
95
容易了。”
〃这八景中,在这附近的有吗?〃
〃今天能从这里看见的,也就是獭田的夕阳吧。”
〃这在最近也越来越难以看清了。也许还是名神大津
的高速公路口那里看见的夕阳好。”
阿久津抢着答道。迪子为夫人在交谈中插不上嘴而感
到很快活。
〃那么,从现在起,给部长的八景加上大津的夕阳,怎
么样?〃
〃算是新八景吧。”
〃不,这是新的,旧近江八景是以前关白、近卫他们那
些人选择的,还有三井晚钟,石山秋月等,全部收全了呢!〃
〃还有什么?〃
〃算了,到这里为止吧。”
也许发现夫人缄然不语,阿久津一副很正经的表情。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五人离开了餐厅。
〃这次我们坐在前面,阿圭坐在后面,年轻人还是和年
轻人坐在一起吧。”
夫人打开车门,自己坐在前面的助手座上。
〃对不起。”
青年轻轻地说道,坐在迪子的边上。
汽车上了桥,须夷便到大桥的最高处停下。从那里可
以一览琵琶湖南北两侧的景色。以桥为界,南边叫湖南,北
边叫湖北。湖南因为人口密集,湖水混浊,北边还残留着琵
96
琶湖古时候那幽静的面影。
〃照张相吧。”
夫人拿出照相机。以宏伟的桥衔为背景,迪子和弓子
站在中间,阿久律和青年站在左右两边。拍完一张后,迪子
说道:
〃下一张我来替你们拍。”
〃你们都去站好吧。”
阿久津换下夫人架好照相机。这是无论谁都会摆弄的
ee相机。
〃夫人,您请站中间。”
〃哎,有泽君,你请站在中间。”
〃行了,我站在边上看得更清楚。”
〃这……”
〃哎,怎么站都可以,快站好!〃
迪子硬是把夫人推到中间。因为还有女儿弓子,所以
正确地讲不是三个人,但迪于想起一种迷信,说三人合影
的照片中,站在中间的人早死6
〃呢,下面部长和夫人两人合影一张吧。”
照完相,迪子马上跑上前来。
〃美男子和美女子,天生的一对啊。”
〃别嘲笑了,我们已经是老头子和老太婆了。”
〃最近你们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照过相吧。”
〃是啊,已经好几年没有照了。”
〃我要拍了,快站好。”
97
〃那么,我们去站着吧。”
夫人很有兴致地望着阿久津。
〃行了,胶卷快没有了。”
〃部长,您难为情了吗?你们以前常常两人在一起照
吧。”
〃承你的美意,你替我们照一张吧。”
〃爸爸和妈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呀。”
〃弓子!”
夫人申斥道。迪子毫不介意地把阿久津向桥杵推去。
〃喂,别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啊。”
迪于推着,用力抓住阿久律的手肘。
在初夏的阳光下,阿久津和夫人并肩站立着,夫人拿
着白色的手提包,微微斜对着照相机,但阿久津却表情窘
迫地把目光移开了。
〃部长,再向夫人靠一靠,放松些。”
阿久津一动不动,于是夫人向他靠拢。
从取景器中窥见的两个人,确是一对颇般配的夫妇。
迪子一边自己挑唆着,一边为自己千这样的事而感到生
〃我拍啦。”
迪子说着,不露声色地移动着取景器,夫人的脸在取
景器的中心线条时,迪子按了快门。
〃谢谢了。”
98
〃你们很会照相。”
〃接着你们两个人,怎么样?〃
夫人望着迪子和青年。
〃不行,我们……”
〃阿圭,别怕羞啊。”
〃他说不行,所以不要强逼啊。”
阿久津责备道。夫人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女人
的心眼儿为什么这么坏?包括她名己。迪于忽然感到可怕。
五人又坐上汽车渡过大桥。从那里穿过守山,从栗东
的高速公路开进名神。
途中不时地停车休息,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已是下
午三点半。虽然夕暮已经降临,但可以眺望和大桥一带风
格截然不同的湖景。
一行人在大津的高速公路出入口处小歇,穿过山科返
回京都时,时间刚过四点。
〃接下来怎么样?〃
到五条大街的岔道时,阿久津问道。
〃吃晚饭还早了些,在哪里吃呢?〃
夫人打量着四周。
〃我要告辞了。”
〃呃?怎么了?〃
〃还要让您们请客……”
〃那有什么关系?〃
99
不知为何,迪子感到深深的疲乏。一直坐在车上,身体
不会感到劳累,所以她的疲乏是精神性的。一边欺骗着夫
人,让阿久津感到难堪,一边实际上她自己也在受着伤害。
〃真的,随便吃一些,怎么样?〃
〃谢谢你们的好意。”
〃不好办啊。”
夫人望着阿久津。她还牵挂着弟弟的亲事。
〃非要先回家吗?〃
阿久津替夫人问道。
〃也不是,不过……”
〃那么,我们在这里分手吧。以后任凭两个年轻人了。”
〃有泽君,这样好吗?〃
〃呃.....”
青年暂且不说,若能和阿久津夫妇分手,迪子求之不
得。
〃那么,按你们说的地方下车吧。在哪里下车?〃
〃我不太熟悉……”
青年望着迪子求援。
〃那么,在花山餐厅。”
〃花山。〃
阿久津讷讷地喃语道。为什么说出这个名字?突然之
间,连迪子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她不能自控地想一切都要
拂逆阿久津的意思行动。
〃是输血中心附近面临御池大街的地方。”
100
〃你,知道的?〃
〃嗯.....”
阿久津低声回答。
〃是一家小餐厅,好吗?〃
迪子问青年。
〃我没有关系。”
又在伤害阿久津。不行!迪子这么想着,望着他那在夕
阳下的背影。
从那里到设有花山餐厅的大楼,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讲
话。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一路欢闹的弓于,此刻也倚靠在
夫人的身上睡着了。
混蚀的疲顿,在车内沉沉地滞积着。
十几分钟后,汽车到达花山餐厅的门前。
〃我在这里告辞了。”
迪子下了车,青年跟着走下车来。
〃今天实在感谢你们。”
迪子对正在下车的夫人恭敬地鞠躬道。
〃哪里,随便拉你出来,请不要见怪。恭请您以后再作
陪。”
〃我请你们作陪,拜托了。”
〃阿圭,迪子君很累了,别太晚啊。”
青年憨厚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
夫人乘上车,关上了车门。
101
〃再见。”
夫人轻轻摆着手。里侧露出阿久津稍稍显得疲惫的
脸。
〃再见。”
迪子摆动着手,追遂着阿久津。阿久津只是目光朝她
扫了一眼,便马上望着方向盘的前方。
汽车发出沉闷的发动机声,在流霞下的筱悬木街树前
远去。
〃走吧。”
汽车在头一个信号灯处往右拐去时,迪子向青年说
道,脚步有些轻松地定下通往地下的阶梯。
六
花山餐厅里冷冷清清的。里面有近二十个包厢,但情
侣结伴和携家带口的客人占有五、六个,其余全都空着。假
日里因为附近的公司都休息,所以门可罗雀。
迪子一定进花山餐厅,便径直定向里面的包厢。左边
靠墙的一个包厢,是她常和阿久律见面的地方。两人在那
里面对面坐下。
女服务员马上端来凉水。
〃肚子真的有些饿了,吃点什么吧?〃
〃好吧,吃点什么呢?〃
迪子想了想,点了汤和伴虾杂烩饭。
〃我也这样,再加一瓶啤酒,你也喝点吧。”
102
圭次问了迪子、向女服务员关照了以后,说道:
〃这是个好地方啊,很清静,你常来这里吗?〃
〃餐厅不大,不过离输血中心很近,所以……”
〃从这里到输血中心,要多少时间?〃
〃步行十分钟左右。”
〃那么在午休时来?〃
〃午休,有时也下班以后来,和部长一起也来过一次,
正好是这个座位。”
圭次又打量了四周。
〃我觉得姐夫很不通人情,但他仕途很顺利。”
〃没有什么不通人情呀!在输血中心狠吃香呢。”
〃是吗?〃
〃不拘怎样,他做事很踏实,而且待人亲切,在输血中
心的女职员中,还有人非常钟情于部长。”
〃哦……”
〃我们还在传说,怀疑部长和那个女孩子关系很深
呢。”
〃真的?〃
〃这是女孩子们的道听途说,所以不知是否真的,但那
女孩子喜欢部长,这是肯定的。”
啤酒来了,两人相互斟满对方的酒杯。
〃来!〃
圭次像干杯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干。
〃我正好渴着,所以真可口。”
103
迪子又斟满酒杯。
〃刚才你说的那个钟情的女人,也是化验技师吗?〃
〃是的,是个很漂亮的人。”
迪子模仿着自己,开始编造着。
〃名字叫什么?〃
〃这不能说。”
〃我想学当间谍,可是看起来很遗憾。”
圭次忠厚地笑了。
〃不过没关系,部长很坚定,在输血中心,大家都说他
是个爱妻的人。”
〃是不是爱妻,我难得来,不太清楚,但姐夫在家里好
像是受管柬的。”
〃果然……”
〃我认为姐夫还可以凶一点儿。”
〃那么老实?〃
〃你这么郑重其事地问,我也说不清楚,但姐姐现在还
管姐夫叫‘阿恭’。”
〃他不反?〃
〃是啊,我不太懂。如果我结婚,我还想男人当家呢。大
概一上了年龄就会那样吧。”
圭次又喝干了啤酒。
〃可是,夫人那么漂亮,部长很幸福啊。”
〃是吗?〃
〃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吧。”
104
〃是的,我记得结婚前姐夫常来电话。”
菜看送来。女服务员在两人面前摆上汤离去。迪子在
点菜时还有食欲,现在已经不大想吃了。
〃自然是部长热切地追求你姐姐吧。”
〃据说开始时是去山里参加团体活动时认识的,可是
第二天他马上就闯到我姐姐这儿来了。”
〃这么说,那是一见钟情?〃
迪于刨根究底地问着;心里却不由渐渐地阴郁起来,
〃这么说来,那人真可铃啊。”
〃哪个人?〃
〃输血中心的女人啊,她真得很认真。”
〃可是,我姐夫不是那种机灵得能在两个女人之间巧
妙周旋的人啊。”
〃是吗?〃
〃他一点儿也不会啊。如果干那种事,马上就会在我姐
姐那里败露的。”
〃太笨头笨脑吧。”
〃主要是胆小吧。”
〃那么,岂止是爱妻的人,而且还是妻管严呢?〃
这和平时阿久津说的话大径相庭,迪于越发不快起
来。
〃你如果结婚,处于部长那样的处境,会怎么样?〃
〃你突然问我,这不好回答啊。关键要看对方。”
〃如果对方是我这样的女人呢?〃
105
〃那要除了你以外。”
〃你不回答也可以。”
〃因为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姐姐。”
两人一起笑了。迪子终于拿起匙喝汤。
〃如此受到爱慕,是你姐姐的福气呀。”
〃可是,一看姐姐的生活,每天做饭,打扫,照顾孩子,
反来复去那些事,人会变笨的。”
〃想不到你也这么想。不管怎样,是女人,就该关在家
里,这会不断地落后,连丈夫的工作也不了解了。我不喜欢
成家后光干做饭打扫之类的事。”
迪子真地这么想。待在家里光为了拴住丈夫而神经紧
张,这太惨了。如果为那些事费尽心机,还不如在外边工
作,即使独身也在所不辞,那不知道会有多么地痛快。她觉
得为了一个男人关在家里,那种生活方式既愚蠢又平庸。
〃你的确不是那种关在家里的类型啊。”
〃很遗憾,在这一意义上,我好像当不了一个好妻子。”
拥有自己的职业,不依靠男人也能独立地生活,这是
迪子现在的向往。和阿久津的妻子那样受男人的供养不
同,自己掌握着能自食其力的优秀技术。这么想着,迪予终
于产生了勇气。
〃社会上的妻子们,常为那些事感到满足呢。”
〃我认为不会全部满足的,有时本人没有那样的企求,
男人也会那么要求你。”
〃也许是的,可是女人受男人的供养,这是最轻松的。”
106
〃一日三餐加午睡吗?〃
〃而且,还有孩子呢。”
迪子觉得话有些过份了,嘴上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滑了
出来。表面像在谈论着一般的有夫之妇,但实质上却在贬
低阿久津的妻子。可是,圭次丝毫没有察觉。
〃再来一瓶。”
圭次又要了一瓶啤酒。也许正是疲累的时候,迪子只
喝了一杯啤酒,便脸色泛红了。
〃听说你的工作是和血液打交道,我很佩服啊。”
〃觉得我像男人一样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不承认自己神经过敏,但对血
液是很胆小的。上次发生超速撞车事故,看见人家满脸是
血,我吓得脸色惨白,还受到了朋友们的讥笑。”“我们那里
没有伤,只有血。”
〃可是,那血是从别人的血管里抽出来的吧。”
〃那当然。”
〃看着血,你在想什么?
〃这个嘛……”
要说看着血在想的,就是阿久津,或他的妻子,再有就
是作爱时的追忆。她觉得胡思乱想着的,尽是那些事。
〃你穿着白大褂,凝视着试管里的鲜血,这样的身影一
定很美吧。”
〃我一看见血,就会想像着献血或需要输血的人,有时
心里觉得很奇怪。”
107
〃你说奇怪……”
〃想到人因为那些鲜红的液体或生或死……”
〃嗯。”
圭次点点头,端起酒杯。
〃这么看来,我的工作很平凡啊。”
〃商事公司也是很了不起的呀。”
〃不,现在这时搞些票据整理之类。嘿!即使女孩子也
能干。”
〃也有英语的文件吧。”
〃习惯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圭次坦率而不矜不伐。那种感觉即使姐弟俩毕竟也和
夫人不同,这也许正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迪子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
此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两人离开了花山餐厅。
两人各自谈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结果开了三瓶啤酒。
圭次喝得多了些,但站起身时,还是迪子感到微微的醉意。
走到店外,暮色苍茫,初夏漫长的一天快要结束,筷悬
木树的绿色在路灯下变得更幽暗。
〃散散步,怎么样?〃
〃呃。。〃
圭次留意着迪子的脚步缓缓地朝着东山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靠近八扳神社的缘故,一走过长着嫩闲地喝着茶、工作松松垮垮。
阿久津来到输血中心时,已是九点过了三十分钟左
右。
部长本书就出自“上司来得太早部下就为难了”这—
私利的婆心,老牌迟到,但九点半才来未免有些过分了。毕
竟迟到了三十分钟,阿久津不会责怪不干活儿聊着天的职
员们。他在感到不好意思时反而会比平时更响亮地招呼
道:“你们早!〃
随之,职员们终于动起来,开始着手工作。
阿久津若无其事地四下打量着,然后视线停留在迪子
的身上。那目光总像是有话要说。
将近中午,阿久律摸准迪子一个人在做配血试验,便
走过来,装作找东西的模样凑上前,停了停脚步,随即又走
开了。等他走过去后,迪子看见身边的试管插座前放着一
张纸条。
——今天六点在花山——
是用圆珠笔写的草体字。迪子将纸条在手心里捏成一
团,塞进自大褂的口袋里。
因为连续休假的缘故,配血试验比平时多出一倍。即
便公司休息,疾病不会停止肆虐。迪子连午休时也没有停
下,吃午饭时已经过了一点,然后三十分钟小歇,下午还忙
得应接不暇。一整天不停地埋头工作着,迪于感到有一种
愉悦的疲劳。她就喜欢这样地工作。
五点半结束,迪于稍稍休息后换下白大褂,离开了输
血中心。到花山餐厅时刚过六点。四周一打量,阿久津坐在
墙角边昨天和圭次青年坐的那个包厢里。迪子油然产生一
种奇妙的感觉。
“什么事?一个人在傻笑。”
“呃。”
迪子拿起菜单,让女服务员送咖啡。
“昨天很累。”
阿久津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
“那样的兜风游玩,以后再也不敢问津了。”
“我也不去了。”
“你胡言乱语鬼话连篇,很高兴吧。”
“我没有胡言乱语呀,我是经过考虑才讲的!〃
“是吗?〃
“看来你和夫人谈得很投机啊。”
“那也是为了照顾圭次的面子,迫不得已的。”
“看上去并不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别挖苦了。你做出那副模样,我也不是不看懂啊。”
“这用不着你懂嘛。”
两人处于胶着状态,短兵相接,分庭抗礼。也许觉得有
些过分,阿久津用稍稍缓和的语气问道:
“看来圭次君对你并不讨厌吧。”
“是啊。”
迪子冷冷地答道,把头扭向一边。女服务员端来咖啡,
放在迪子的面前离去。阿久津等服务员离去便凑上脸来:
“他说昨天来这里后,去圆山散步了?〃
“他说了?〃
“我妻子在说。”
“那样的事都要一一汇报,像个孩子!〃
“可是,汇报能够让人放心。”
“接吻的事,没说?〃
“你们接吻了?〃
阿久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骗你呀!”
“真的骗人?〃
“别谎呀!”
阿久津释然地舒了口气。
“要是他真心和你交往,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呢?〃
“喂,这不是游戏。这事对你,对我,都有关系。”
“部长认为怎么办好呢?〃
迪子轻轻地拌着咖啡,送到了嘴边。
“若有人说我和妻弟的妻子勾搭,那我就完了。我想你
和他就到此为至,不要再见面了。”
“我一直做你的妾?〃
“别说得那么难听!”
“难道不是?〃
“我们和那种陈旧的关系不同吧。相互爱慕,相互信
赖,这你也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
“你。〃
阿久津随即发现自己声音太响,慌慌地打量着四周。
“我听得见,你小声些!〃
阿久律被挫了锐气,一声不吭了。
接着,两入默默地进着餐。但是,只沉默了几分钟,迪
子又放下叉子。
“走吧。”
阿久津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迪子跟随在他的后面。
种植着筱悬木街树的街道已经笼罩着暮色,夜霭从四
周压上来。昨夜也是这个时候走在这条街上的。
和昨夜一样,也是两人结伴而行,但心情却调然不同。
昨夜和圭次一起走着,总觉得自己像个大姐姐,是她带着
他走着。但现在,在白炽化的紧张气氛中渡步,既伤害着对
方,自己也在受着伤害。
然而,迪子不是胡乱地伤害着对方。她是在合理冲撞
的范围内攻击着,一边攻击着,一边有时还忘乎所以着。
“你若如此爱我,就应该和妻子离婚。离婚,才能明白
无疑地证明你爱着我。”
“结婚在一起并非就一定有爱情,有的夫妇虽待在一
个房间里却相互憎恨着。”
“那是相互憎恨的夫妇吗?看上去两人那么快乐,你却
还硬说没有爱情。”
“这只是表面。”
“胡说!如果是相互憎恨,即使表面也不会那样啊。”
“男人不一样。”
“不管你怎么不一样,夫人不那么认为,你就毫无意
义!”
两人争吵着一路朝着南禅寺的旅馆走去。不一会儿就
要作爱,两人却还在相互抱怨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
许已经成了为寻欢而例行的手续。
“连妻子都感觉到了,昨天妻子也觉得很奇怪。”
“是啊,如果真是那样我就高兴啦。”
为何要这样恶开玩笑?为何不讲一些令人喜欢的话?
迪子一边冲撞着,一边对自己感到吃惊。
但是,她无法止住感情的驱动。她为男人的狡黠生气,
同时内心里也蠕动着对他可以不用顾忌的那种娇情。
等到她头脑明晰时,两人已在旅馆里。女服务员向客
人致意,放下茶壶后退去。阿久津急切地将迪于楼在怀里。
迪子瞬间还挣扎着,但旋即便倒在他的手臂里。
迪子屏住气被缓缓地吮吸着嘴唇时,刚才的各种呕气
荡然无存,相反叵测的安谧充溢着她的全身。
这天夜里,两人爱得比平时更炽烈。迪予脑海里浮现
出阿久津妻于的影子,阿久津昨天也许担虑了一整天。况
且作爱前那激烈的摩擦,像是更煽起了两人的情愫。
二
五月十五日葵祭(京都下贺茂神社、上贺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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