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基本上每个月来给自己即将参加高考的孩子送各种补品，有些甚至到医院进行了咨询，进行了科学的滋补。这是情有可原的，高三消耗大，身体可不能垮。第二战场这个特征基本上是天经地义的。第二个特征就是，有门路的和没有门路的。有门路的，就是全力以赴拿下保送指标，提前解放自己的子女。因此他们全面展开“外交活动”，从教委到雪峰中学，一路凯歌的有之，半途夭折者有之，功亏一篑者有之。人们对此习以为常，有权有势者，当然要享受这种特权。没有门路的，至少要送礼送到班主任这一个层次，但愿能够得到一些照顾和关怀，不要为难俺家的宝贝疙瘩。这个“不要为难”，到底是什么东西，谁也搞不清楚。实际上，肖骁霄后来明白了，这就是一种“潜规则”，善良淳朴的大叔大妈们图个心里平安就是了。而这个没有门路的群体，所要做的就是能够在考场上脱颖而出，成为未来的有权有势者，为自己的后代谋取可以享受到的特权。由此可见，一方面“第一战场”波涛澎湃，另一方面“第二战场”暗潮汹涌，已经形成互为补充，互为接应之势，真所谓精彩绝伦，叹为观止
这时候，按照上级的指示精神，高三各班需要推荐两批人员，第一批是省、市、县“三好学生”各两名，省、市、县“优秀干部”各两人，名单报到学校后，有学校复核，再行上报。
郑竿邳在班级会议上再度演说，这个时候肖骁霄才总结出来，凡是同类事情，基本上是“一言堂”，名义上有民主的分子在里面，不过它充其量就是一个花瓶而已，点缀一下，不至于变成了跳梁小丑而完全丑态百出。不过，在肖骁霄看来，这本来就是“跳梁小丑”的行径。
一个内心世界黑暗的人，所表达出来的一切东西必定是暗无天日的。郑竿邳“特有风格”的讲话轰鸣在教室的上空。他说道：“啊，这个，学校争取到了一些指标，省、市、县的三好学生和优秀干部。这个各个班推荐上去的人，在学校名额有限而且在几个‘内定’名额的情况下，我们班推荐上去了的人也不一定就可以当选。因此，我们班一定要力争到更多的名额，这毕竟牵涉高考当中加分数的事情。那么，我们怎么来保证达到这个目的？我看，还是以成绩优劣为标竿算了。”
同学们死猪一般，没有任何人至少响老鼠那样还能够“吱”一声。但是肖骁霄自己很清楚，在这个大氛围之下，任何个人的正义力量都是徒劳的，你即使反抗了，可是考大学那么难，你总不能因为这么一闹，就可以考上大学了吧？因此，大家要选择的就是沉默不语，说不准，自己能够被钦点，所以也要等到最后时刻才会有些牢骚的。
郑竿邳继续说道：“因为毕竟有很强的利益关系在里面，我尽量还是要做到公道，我们不能够采取海选的方式，因为海选嘛，毕竟会选出很多不符合条件的人来。因此，我根据同学们平常的成绩，做了二十四个人的提名，这个嘛，基本上就是大多数进行摸底、模拟考试的时候能够进入班级前二十四名的同学。说句实话，这个‘三好’和‘优干’，我完全可以不到这里来选举，我‘内定’报上去了，你们也是无可奈何。甚至你们连知道的可能性也没有。但是我还是相信同学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好了，现在我把二十四位候选人的名单写在黑板上，大家投票吧。”
二十四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黑板上，大家没有什么惊奇的反应，“一言堂”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合理的。郑竿邳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开始问话：“反对这二十四位提名的请举手！”
肖骁霄非常鄙视这种行为，但是自己分数不够资格，跟他争这个东西也没有用处。中国特色，一般不会有谁公然或者公开反对自己的同学和同僚的提名，最多也就是事后搞搞小动作，尽量捣点乱，让自己反对的人不舒服一下而已。但是，如果郑竿邳先要问“同意的请举手”，那么他就敢肯定，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同学不会举手，也就是弃权，这二十四人也就是不会通过。面对“潜规则”，大家选择的就是沉默。本质上沉默就是反对，但是，谁也不好反对自己的同学。但是，沉默并不一定意味着灭亡。
郑竿邳脸上露出一丝邪笑，说：“好，既然没有反对的，那么也就是通过了！好，我正式宣布，提名全票通过！”
正当郑竿邳决定进行第二个程序的时候，班上的夏凯华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反对这种强奸民意的提名方式！”
肖骁霄聚然一惊，和同学们的眼光一道，齐刷刷地看了一样夏凯华，马上有转眼死死地盯着郑竿邳，看他的下一步反应。
郑竿邳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地反问夏凯华：“你反对那一个提名？”
夏凯华气愤地说道：“我不反对那一个同学，我是反对你这种提名的方式。按照你这种流氓作风，你他妈的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内定好了就是了，干吗还要到这里来浪费大家的时间啊？”
郑竿邳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把握住他的流氓做派，平静地说：“好，你没有反对提名的同学，那么这些提名的同学还是通过了，至于你反对我提名的方式，你可以到学校去反映，我绝对不会给你穿小鞋的。”
夏凯华义正词严地说道：“郑竿邳，做人要厚道，凡事要讲道理。我对你表示我强烈的鄙视！”说罢，他就坐了下来。
郑竿邳还是平静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现在，我再问一遍，还有谁反对这个提名吗？”
肖骁霄分明看到他扭曲的人格和脸上分明流着的污秽。他和二十四人以外的同学都知道，反对有什么用处呢？算了，一切就是这样了。
班级死死地沉寂了好一会儿，郑竿邳也不忘提醒，要求大家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否定某个同学的提名。看到大家没有再说话，郑竿邳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丝嘲讽的笑容，说：“现在我们开始无记名投票，每人选举十二个同学，最后我们以二十四位当中的前十二位作为正式提名人上报学校。十二名正式提名人当中，前四位，就是省级的，中间四位就是市级的，后面四位就是县级的。当然，不服这些人的，你在投票的时候，还可以选举其他人。”
教室里出响起了一片撕纸的声音，很快就沉静下来，大家开始填写选票。肖骁霄在选票上写到：“因为你的提名方式是流氓行径，所以我反对你郑竿邳的所有提名，我认为只有一个人可以当之无愧为我们班的省三好、省优干，这就是夏凯华。因此，我郑重提名夏凯华！好汉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这张选票的主人是肖骁霄，有种的冲着我来就是！”
肖骁霄很得意，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这种行为，充其量就是自己被当做猪杀掉放血后，最后挣扎的那几下而已。而夏凯华就是一头猪在被送上“刑场”的那一刻，凄厉的尖叫了几声而已。但不管怎么样，猪，始终摆脱了被宰杀的命运。他看了看同桌谢志的选票，上书“我选我自己”，谢志还不忘在上面画了一个鬼脸。
十来分钟以后，大家递交选票。郑竿邳不忘民主流程的要求，喊了两个同学上去上去唱票和监票。同时，郑竿邳清点了票数，并从中间拿出来了几张，说：“总票数三十张，其中六张我宣布无效。为了表明我的清白，我公开这六张无效票。”
郑竿邳一一念道：
“第一张：我选我自己。外加一张鬼脸。”
“第二张：反对所有提名！”
“第三张：因为你的提名方式是流氓行径，所以我反对你郑竿邳的所有提名，我认为只有一个人可以当之无愧为我们班的省三好、省优干，这就是夏凯华。因此，我郑重提名夏凯华！好汉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这张选票的主人是肖骁霄，有种的冲着我来就是！”
“第四张：反对！”
“第五张：没兴趣！”
“第六张：我提名提名郑竿邳为国家级三好学生！夏凯华。”
郑竿邳念完说道：“因为刚才已经对提名进行了表决，没有谁表示反对，就是全票通过了，所以现在的反对是无效的。另外，我们采用的是无记名投票方式，既然票上有了署名，选票也意味着作废。好了，废话少说，我们开始唱票，统计结果！”
肖骁霄站了起来说：“老郑，你宣布的结果我表示反对，没有那条法律规定了选票上署名了就是作废的。你敢说你的规定就是法律吗？”
郑竿邳再度说：“你们有意见的，你们就到学校去反应好了。好了，唱票！”
场面极度尴尬，但是迫于中国教育体制吃人本质的淫威，这场丑剧在继续进行。唱票结果很快出来了，前十二位同学的选票中，居然有四人的票数为二十四张。这个结果令人耻笑，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二个人都投了自己一票，这个时候明白了的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当然另外一个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这次投票的人中，除开作废的六张选票外，其他二十四位投票人就是那二十四个候选人。不过还有令人欣慰的结果，肖骁霄和夏凯华各得了一票，看来即使在二十四人当中，还是有良知的人的。
郑竿邳宣布了统计结果，就宣布选举结束，但是他不忘“民主流氓者”的做派，再次声明，说：“选举结果出来了，你们还是有权力向上反应的，但是要抓紧时间，否则就没有机会了。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做无用功浪费时间了，想想你们父母，他们不是送你们到这里来捣蛋的。”
说罢，郑竿邳摇头晃脑、一颠一颠地准备走出教室。肖骁霄再度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喊道：“郑竿邳，你不要走，我还有话说！”
郑竿邳回过头来，阴沉地看着肖骁霄说：“好，你有种，你说吧！”
肖骁霄也不客气，走上讲台，真诚地说：“同学们，我今天投了大家的反对票，不是因为你们不合格，或者就是说我肖骁霄合格了。我实在是看不惯郑竿邳这种无耻的流氓行径，因此投了所有人的反对票。我要站出来再说几句话，我是想告诉大家，我对你们没有意见，也没有要向学校投诉的可能性。但是，我还是要在这里宣布：我放弃我向上投诉的权利，但是我也坚决地反对郑竿邳选择的结果！刚才还有一位同学投了我的票，我表示真诚的感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永远记住你这种英雄的民主行动！”
完毕，肖骁霄就走下讲台。这会儿，夏凯华也站了起来说：“我附议！”
此时，同学们鼓起掌来。郑竿邳阴阴地扫视了大伙一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这真是一次无比漫长选举，丑陋的一切也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肆意横行，领导并左右了民主的进程，这堪称是雪峰高级中学历史上最大的丑恶一页，郑竿邳不愧为举起如橼巨笔的伟大书写者。
这一期《半月谈》杂志来到了雪峰中学，也来到了肖骁霄的手中，自然也传遍了同学们的手。《寻找陌生的理解和关怀》一文，刊登在中学生时事栏目里。这给班级带来了一点点的欢乐，大家终究是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真诚的祝贺。
另外，杂志社还做了编者按：对中学生笔友这个问题，家长怎么看？老师有何高见？同学们认为怎样？欢迎来信。
自然，肖骁霄也无法关注那么多了，大敌当前，那敢分心？可是在未来的两周时间里，肖骁霄还是受到了接近一百多封信。学校收发室的阿姨也非常关注，毕竟这些时间以来，她为肖骁霄整理了上千封全国同龄人的来信。虽然进入高三后少了很多，但是这次集中又出现了一百多封，就有点担心了，问肖骁霄高考的准备情况。肖骁霄告诉她，自己没有因此而分心，紧张者呢。阿姨这下放心了，嘱咐肖骁霄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
这天傍晚，肖骁霄走过学校门口，忽然发现，两群人在斗殴，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只是平时说话很少，没有什么往来的。他们每人手中均有那种警匪片里面才有的大砍刀，看上去杀戮得比较残酷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肖骁霄一个。霎时，肖骁霄感觉到有点恐惧，可是，毕竟他发现了。那些人看见肖骁霄的出现，忽地一哄而散。看来他们还是惧怕有人发现的。这是什么学生，都已经成为黑社会了。
第二天，那个同学悄悄地找到肖骁霄，央求肖骁霄不要说出去，否则可能对他高考不利。肖骁霄无奈，当然对天发誓，保守这个秘密。但是他还是好奇询问自己的同学，为什么发生这种斗殴？同学告诉他，因为学生会一个副主席泡了自己哥们老大的“马子”，双方用这种方式决斗呢。
原来如此，肖骁霄久久地呆立，无法也不能够理解，这都成了什么世道了。只是可怜了雪峰高级中学的美女们了！
不久，高三会考的成绩也出来了，肖骁霄一算自己的分数，所有课程，平均分为八十八分。刘梅平均分为九十六分。肖骁霄问她：“有没有申请保送？”
刘梅说：“我跟家里商量了，决定不保送了，因为保送的学校最好的也只是师范大学，没什么意思。更何况老师也认为我考个什么重点本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就苦点吧，参加高考吧。”
肖骁霄表示理解和支持。但是很快，刘梅就沉默不语，肖骁霄赶忙问原因。刘梅说：“骁宵，到现在，我有点担心了，要是你能够平均分数有九十二分就好办了，就可以争取保送资格，凭你在学校的条件，应当是可以的。”
肖骁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于他来讲，七月的命运，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在他的头脑当中形成了概念，只是不想把它说清楚而已，处于朦胧状态。不过，刘梅看出了肖骁霄心中的郁闷，说道：“不管将来怎么样，你都是最好的。”肖骁霄知道，最难预测的事情就是预测未来。但是也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而会考成绩一出来，意味着另外一轮最大的利益角斗已经开始了。这就是保送生的推荐问题。按照惯例，郑竿邳“幽灵”一样再度出现，他用一贯阴阳怪调的腔调说：“这个，这个保送生推选，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是什么人，什么人不是，大家都有数。”
肖骁霄心里极端厌恶，懒得理他，大家心知肚明什么呢？你收了谁的好处，谁就是。但是还是静下心来，看他使什么花招。
漂泊家传奇－－漂魂（27）
郑竿邳那金鱼眼骨碌转了转，阴视了大家一眼，说：“我们班上，平均分数在九十二分以上的有二十五人，你想想，保送生总指标也只有十二个人，到我们班上也就有资格推荐五人到学校，再由学校综合各班的情况，确定这十二个人，还有教委审查筛选，难度很高的啊。”
大家没有一点声响，继续等待郑竿邳赶紧说完屁话。郑竿邳开始露底，说：“其实历年的保送生，学校都是内定了的。当然学校的原则就是，不保送优等生，因为他们能够考上大学，所以保送的是符合条件的中等生，因为这样做可以提升学校的升学率。因而为了公平起见，加上学校没有控制班上的推荐名额，所以，我把二十五人全部报上去，由学校决定。”
接下来郑竿邳问道：“大家有没有意见？”看到大家没有发话，郑竿邳就宣布：“保送生推荐就此通过决定。”
几天下来后，很多人脸上流露出来了喜悦的欢乐，看他们的穿着和行头，就知道身份非同一般的，欢乐的原因也就一览无余了。但是，这里又体现了两种分化，一种是义愤填膺，进而无可奈何。另外一种就是，冷漠麻木，进而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但是，生活照旧要继续，不然，社会就不复存在了。
而天气开始软绵绵起来，高三学生呈现出了一片疲劳状态，学校也及时发布了消息，告诉大家，这段时间极易感冒，并公布了一旦有了感冒如何治疗的方法。这种体贴的做法让肖骁霄有点感动，看来学校时刻关注着大家的健康，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总是有条不紊地做好了各种预案准备。
很快，新一期的《半月谈》又刊登了《寻求陌生的理解和关怀》有关后续消息，中学生时事栏目用了两个版面发了《关于“中学生笔友”讨论的综述》一文。主持人写道，自从发了肖骁霄的《寻求陌生的理解和关怀》一文之后，自己收到了关于这个话题的数百封来信。
肖骁霄发觉了，如此看来，当今“笔友”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编辑们摘抄了几十封信的观点，信中基本上肯定了“笔友”这种形式。但是这种形式后面所暴露出来的社会问题是令人忧思的，因为大家对身边人处于一种极端的陌生和无法理解的尴尬境地中，更谈不上关怀了。因此，不少读者呼吁大家，还是要多多关注身边人。
从编辑综合的文中还可以看出，主持人将两种观点分开论述，一种是认为笔友“利大于弊”的，另外一种是“弊大于利”的，所谓泾渭分明，观点迥然。来信来函的有家长父母，公务员和解放军战士，还有中学生自己的同龄人，总之，涵盖了中国人口的方方面面。
正如现实生活当中，人们都是那么的固执看待问题一样。在自己所处的班级而言，这个讨论综述稿，让更多的人走上了两个极端：崇拜肖骁霄的更加崇拜他，因为肖骁霄的文章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鄙视肖骁霄的更加鄙视他，因为高考当头了他还在外面出风头。但是，现实已经不容许情绪来影响自己了，肖骁霄能够比较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然而，所摘抄几十封信中的观点，都是一颗关注的心，这是令肖骁霄十分安慰的。没有谁因为高考，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他。这恰恰不就是印证了自己文中的观点，自己得到的还是更多陌生人的理解和关怀。
当然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在肖骁霄的身边能够引起的反响是相当有限的。很快，一股强烈的地震很快在雪峰高级中学爆发了。原来，雪峰中学近年来种种不正常现象的产生，终于在人们习以为常的时候，纸再也不能够包住火了。问题的关键就是，上级部门就从本届毕业生会考开始查了起来。因此很快有了传闻，这次雪峰中学的领导可能要被“一锅端”。有人惊慌失措，如临末日。然有人开怀大笑，说这一天早就该来了。总归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比起上次来，欢乐的和忧愁的，是倒过来了。真是三天河东，三天河西。
当然，还有人冷漠对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肖骁霄应当属于这一类型，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是高三的局外人了，无论谁得利，谁失利，都跟他没有关系。当然，也许在他看来，跳梁小丑就是郑竿邳，心理头倒希望这次把他抓起来，出口鸟气。不过，肖骁霄心中倒是十分地不爽，令他尊敬的宋校长要是出了问题，他也会感觉到难过的。可是，从传闻来看，宋校长将被抓起来的消息是确切的，学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假如没有校长的指使或者参与，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这种板上钉钉的消息，让肖骁霄已经开始难过了。一代书记校长，竟然在如此阴沟里翻船。
传闻消息，一条条飞来。再冷漠的人们，也逐渐搞清楚了事情的大体轮廓。还是在这届学生二年级的时候，县委、县政府，教委等等部门，大大小小的头目就开始为他们的子女谋求保送生名额的“福利”了。
自然，保送生不能够象入党那样，可以向学校明目张胆地攫取。一切需要做的完全“符合”条件。这首先就是会考成绩要符合平均分数九十二分以上（其实以前的说辞是各科都要达到九十二分以上）。第二个条件就是，思想品德一类的东西要达到国家的标准要求。对于这两个条件，第二个就是在档案里面写几个字的问题，非常好办。而对于第二个会考分数的条件，虽有难度，但是也好办的，事在人为嘛。
于是，一帮县里的大大小小头目，齐聚学校，商量如何为自己的子女创造条件，那就是舞弊，没有第二条路。舞弊无非就是两步，跟先前的传闻一致。第一步就是在考试一开始，马上拿出试卷，组织老师做好答案。第二步就是，监考老师们按照预定计划“偶然”消失一会儿，外出将答卷拿了进来，再给了那些公子哥贵小姐们。
所以，到了现在肖骁霄才明白，那些平时不学无术的家伙们原来是这样勤奋创造出“惊人成绩”的。至于谁拿了“好处”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无从得知的。而且当时传言满天飞，是知情者故意放出来的。知情者是谁？当然为了保护举报人的安全，已经严密封锁了这方面的消息了。
而传闻出来，学校死死咬住了一条，这一切都是教导主任杨络凯为了得到提升，巴结县里的领导，和他们狼狈为奸，共同舞弊，因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一切，宋成才书记兼校长完全被他给蒙蔽了，顶多就是一个监管不力，充其量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而已。
而杨络凯也很乖，非常配合这一界定，说自己是鬼迷心窍，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行，上对不起党和国家的培养，也对不起校长的栽培，让雪峰中学蒙羞。中间对不起父母、老婆和孩子，让他们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当而蒙羞。下对不起本届学生，让他们丧失很多上大学的机会，而这一点是最让他痛苦不堪的，甚至说在必要的时候，要自戕谢罪同学们。
但是省里的调查组认定，这个杨络凯只是一个“替罪羊”，他们发誓要挖出背后的黑手。但是才不久，调查组就下了结论，将所有的罪过落在了杨络凯身上。他们带着“丰功伟绩”返回了省城，杨络凯则被市公安局带走了。
与此同时，传闻很快出来了，原来是宋校长的一个亲戚是某市市委书记，也是省委常委，通过这样的关系，杨络凯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于是，调查组所要深挖的人就是教导主任以下的虾米们了。所以，当时各科参与作案的老师也被进行了必要的调查，并被要求在事情结束之前不得离开长河县。
这个时候，新华社省分社、省电视台和各大报纸的记者开始云集雪峰高级中学。肖剑云紧急召开团委会、学生会会议，高三的干部也全部参加，要求他们暂时管事，叮嘱学校的各大传媒机构，不得配合外来记者的采访，否则，严厉惩处。
各班班主任赶紧传达学校通知，凡是接受记者采访的，无论是公开的还是私自接受的，一律开除学籍。学校进行了严密的组织，这些省里来的记者们无法找到新闻突破口。在县委宣传部的陪同下，他们仅仅见到了几位参与作案的老师，但是旁边做满了名为陪同采访实则为“监视”的人员，能够采访到的都是一些忏悔之词，无关痒痛。
但是还是有新华社的记者神通广大，他们居然在肖骁霄下了晚自习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半路上截住了肖骁霄，来人自称是新华社省分社的记者张子游。这让极为恐惧又很刺激，他问张子游：“你怎么知道我的？这样跟踪我太没有意思了吧？”
张子游笑了笑说：“没办法，这里封锁的紧，只好采取这种方式了。要知道你还不容易，你是雪峰高级中学团委会第一宣传委员，也是雪峰电视台的台长，还做过校园记者团的团长，如此大名鼎鼎，焉有我不知之理？”
肖骁霄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张子游说：“我想了解一些情况，期待你把你看到的一些东西告诉我。当然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肖骁霄调侃地说道：“如果这是一件事关国家的事情，###肯定也会给你们禁令，不允许你们乱写乱说吧？”
张子游说：“看在同行的份上，多少透露一些吧？以后你上了大学要是学新闻，我可帮助你。”
肖骁霄自是不会就范，说：“多多谅解，我没有权利发布消息，具体的情况你还是找学校党委宣传部吧，他们是有权利发布消息的。好了，我到了高三了，要准备高考，请多多谅解。”说罢，肖骁霄就离去了。
张子游摇摇头，自然自语：“小子，你至少是###部长好料子。”
想不到的就是，第二天肖剑云就找肖骁霄问话。他问道：“肖骁霄，昨天晚上新华社的张子游找你干什么？”
肖骁霄睁大了了眼睛，大惑不解，这是什么世道，特务统治啊？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他问我一些问题，我都没有回答。”接着将昨天晚上的话复述了一遍。肖剑云听了很满意。不过他接着告诉肖骁霄：“今年情况很复杂，本来在初期他也期待肖骁霄能够申请保送的，有些条件不符合，也是可以通融一下的，只是今年学校承受了太大的外来干预和压力，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啊。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啦。”
肖骁霄明显感觉到肖剑云的疲惫之态，由此也感受到宋成才的艰难处境。就说道：“肖老师，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上课去了？”肖剑云点了点头，于是，肖骁霄就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回教室去了。
很快，传来处理消息，相当严重：
一、取缔雪峰雪峰高级中学省重点中学之资格；
二、取消雪峰高级中学今年所有保送生资格，并且连续取消雪峰高级中学三年保送生资格；
三、今年所有曾经提名（以学校提名到省教委的名单为准）为保送生的考生，会考成绩取消，并取消本年度的高考资格；
四、今年长河中学不再设立高考考场。
与所有的雪峰人一样，满城风雨的腐败地震，让肖骁霄顿觉脸上无光。如此美丽的校园，包藏着如此丑恶的腐朽，真是让人痛心疾首、欲哭无泪。然刀柄在腐败者手上，众小百姓亦奈我何？
但是，尽管如此，肖骁霄还是充满希望的，人类总是在斗争中发展。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反动派没有了，帝国主义没有了，但是封建主义幽灵来了，腐败分子来了。故而，小民艰苦，则永远需要斗争。这次雪峰中学的丑恶腐败被曝光在蓝天下，算是暂时取得了有限的胜利，亦可无憾。
但肖骁霄觉得唯一遗憾的就是，郑竿邳居然没事，是不是实在是一个堕落群体中的小喽罗，不值一抓？这无从得知了。
第二十三章 人生之殇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小了，大家即将离别，已经有同学开始拍留念照片了。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了，但是复习反而轻松下来。因为大家已经知道，事实上就是，复习好了的早就复习好了，没有复习好的，此时再用功也是回天乏力了。大家忙于留言，合影，依依不舍的情绪开始弥漫高三的天空。班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合影拍了一张又一张，留言写了一条又一条……众生回首自己三年一千多个的日日夜夜，应当还是各有所得的。肖骁霄并不认为谁在这里虚度了光阴，因为价值观在事实上并不是唯一的，尽管无聊的社会用作大学这个标准来衡量多么不容易的莘莘学子。但是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去年百分之三十的升学率，已经在客观上暂时地屠杀了今年百分之七十可怜的学生，虽然刀光剑影，无数人头落地，然而不见一滴鲜血。
没有谁会诅咒这个可恨的命运安排，因为几千年的封建思维已经告诉了大家，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发达国家的学生都在谈笑生风地规划自己创业的宏伟蓝图时，我们的可怜众生还在埋头苦干、形容枯槁地和可恶的考题捉迷藏，和罪恶的出题者搞“智力”游戏。当然，国家是统治者的，小民只有通过了这一关，才能够进入到所谓的社会主流人群当中去，成为可能的统治者，去继续麻木更多的人群，挽回当年自己的损失和所谓曾经失去的做人尊严。
因此，此役必争！在这个可怕的七月（二十一世纪的二○○三年开始，高考改在六月――编者注）。
而对肖骁霄而言，七月，于他而言，肯定是“黑色的七月”。但是对于刘梅而言，七月，板上钉钉了，肯定是“红色的七月”。“红色帮主”不能够续写他“红色七月”的历史，而“黑色七月”的历史也不能够仅仅当做一个小插曲来看待，时至于此，少年人生之末路，初见端倪。命运之严酷，可见一斑。由于情绪不好，肖骁霄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去见自己此时最重要的人物刘梅。一句话，怕给她压力。
但是刘梅找上门来了，于是，两人一起到田径场上去散步。雪峰山六月傍晚的天气，还是比较柔和的。田径场上的，基本上都是高三年级的人，双出双入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不再隐秘，不再羞怯，此时的一切，都是光明磊落的。当然，大家还是有绅士之风，一般没有拉手揽腰之行径。
刘梅轻轻地问：“骁宵，信心还是没有增加一些？”
肖骁霄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但是很快想到不能够把不乐观的情绪带给刘梅，于是就认认真真地说：“梅子，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到最后结果出来，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从来不给自己下结论，因为我知道，成功总在下一次的努力。放心好吗？”
刘梅清澈见底的眼光里流露出来了一丝丝欣慰，她说：“我知道了，无论这次高考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击垮你的。”
肖骁霄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刘梅有点难过地说：“骁宵，在高考结束前，我们可能不会见面了。”
肖骁霄紧张，连忙问：“为什么啊？”
刘梅笑了，说：“看你紧张的。唉，都是我妈妈，说为了不让这最后一个月出问题，她要给我安排一切作息时间，而且要跟我形影不离，保护我这个未来的大学生！”
肖骁霄放下心来，比较理解地说道：“也好，因为这段时间，我感觉到自己有时候情绪也不是很好，我们不能被这些不好的情绪交叉感染，到了高考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聊吧。”
刘梅点了点头，两人默默地走了很久，一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但是命运无法预测，这竟然成了他们未来四年内的最后一次见面的交流。
然而，作为文科生，肖骁霄临考前忽地感觉到，那些厚厚的历史资料，使得他对学习历史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学历史到底有什么作用？能够按照社会现有的游戏规则去记忆历史书上的固有结论和答案吗？记住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伟大人物做了一件伟大的历史事件，这能够促进一个学生在未来有所创造吗？不，决不可能！
肖骁霄的心灵在颤抖，一张无形的历史思维定势之网，正整整地禁锢着他的灵魂，仿佛在说：“不要动脑筋，记住现有的答案就可以了，就可以给你入学分数，饭碗文凭！否则，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肖骁霄再度在幻觉中问自己是不是一个怪胎。众生皆为高考稻粱谋，我自钢丝绳上行我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此次众生命运的判官们，已经用早就框定好范围的判笔，决定着顺从者和叛逆者的命运。如果你早就一路顺化，就可以在范围内，春风得意，洋洋在上。反之你从未放在眼里，迎接你的将是范围外，狼狈羞辱，丧家之犬。但是，现在已经是没得选择了，所谓天下大势，业已形成。人生命运，无可变更。
文科一班告别班会如期举行，众生皆备同学录，也须念读扉页留言，畅述人生。肖骁霄基于对历史之轨迹的超然认知，已经远远超越了教学大纲的条条框框，思维极为活跃起来，心胸反而放开，不再拘泥于世俗舆论的挑战。早早挥笔，在同学录的扉页上写下了一些文字，题为《雪峰书生末路祭》算是对自己三年高中的总结，盖棺定论：
吾本书生，习性中和，思维偶有偏激。
幸在雪峰中学修炼三年，亦幸会无数雪峰山之优男好女，受益颇多，此生足矣！
纵观人类历史，反观华夏沧桑，百万年前，元谋、蓝田、北京三大古人，神秘生辉。
后炎黄子孙，万世沧桑，源远流长。
原始社会，蒙昧未开，烟消云散。
奴隶王国，夏商西周，春秋战国，千年文明始创。
至此，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室帝国气数尽，封建幽灵两千年。
而后，民国群贼战中原，城头变换大王旗。
五四抗日民族新，中华意志立东方。
其泱泱大国，气势磅礴，横空而出之态势，快哉快哉，欲与诸君痛饮五千载。
然岁月艰难，征程屈辱，何以忘怀。时空之跨越，朝代之嬗变，苍生之悲欢，亲情之离合，民族之罹难，悲哉悲哉，何以忍睹。
昏君代代有，奸臣朝朝生，国贼何其多，强盗灭不尽，幽灵除不去……
封建之遗老，愚昧之遗少，繁衍生息之绵绵，痛哉痛哉，何以欢歌？
醉乡磨刀声霍霍，雪峰书生誓除魔。
吾辈吾责，绝无推诿。红粉世界多寂寞，歌舞升平少壮志。
试问诸君，仅为稻粱谋乎？
今我举笔，三载同窗，举手投足，历历在目。
现七月漂泪，从此天南海北，奔走他乡，追逐梦想。
然我雪峰山深情溢九州，温暖孤寂之天涯兄弟姐妹。
此志此情，三年相处可切磋，千日练兵可丹心。
涂鸦一通，与诸君共勉之！
肖骁霄的临别赠言，发之肺腑，娓娓道来，让同学们找到很多共鸣，这个时候，大家回过头来，才发觉一切是多么的令人留恋。可是，人生的车轮，滚滚前进，没有停足，也不可能停足地驰上远方。
离高考还有两个礼拜的周六晚上，在袁丹凤的组织下，“肖李杨周”、凌峰、王炬、吴兰秋、汪啸涛共九人到廻龙洲头搞烛光聚会，庆祝“即将奔赴的明天”。这是一个比较虚幻没有实际内容的主题，但是它确实是这个时候最好的写照。“即将奔赴的明天”，这是何等有丰富内涵的措词，明天就是一切，明天也可以包含一切。
但是，袁丹凤心里有点闷闷不乐，因为她感觉到肖骁霄不快乐。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刘梅不在。袁丹凤邀请过刘梅，可是在刘梅母亲的严密保护下，刘梅只好遗憾的放弃了。肖骁霄也###白了袁丹凤的心意，但是他的表示一直是原则加原则，用原则处理了一切两人之间的问题。
廻龙洲头这个地方，已经承载了“肖李杨周”太多的凝重。在这里多少次逆风飞飏，激情雪峰山。现在，天上挂着一轮残月，凝滞如水，点着几颗星星。夜幕下，文昌塔默然不语傲岸伟立。而远处的雪峰山已经汇入到了苍茫无边的大地中，在这博大的胸怀里，享受着温暖的母爱。
可是，你无法知道，这个时刻“肖李杨周”的沧桑情感。
这是一个特殊时代的另类群体。他们不传统，也不叛逆，他们是“主流意识”的另类群体。他们追随着这个时代的主流意识，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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