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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

作品:狍枭|作者:dfyfhujts|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5:25:24|下载:狍枭TXT下载
  “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貔貅,只有这具身体是,其它部分,还是恶兽狍枭。”狍枭把玩她细腻发丝,这只爱听故事的小疫鬼,对他流露的依赖和信任,由眼神里、从笑容中,忠实呈现,毫不造作,清澄透明如水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这种事?不可思议。”她无法想象,世间奇事怪闻,远超乎她的想象。“那……你家人,善待你吗?”有没有因为他体内是恶兽一只,便疏远他、排斥他?

  “还过得去啦,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三只小母貅的救命恩人。”更别提从小到大把屎把尿,代替爹娘职责,含辛茹苦把姐姐们带大的大功劳。“我爹娘没有特别歧视我,倒是对我比较严格一些,他们嘴上没说,我知道他们怕我成为天界神族的眼中钉,惨遭诛灭。”

  诛灭,如此血腥之词,教她重重一震。

  他提过,用着慵懒无谓的口吻提过,他的性命,是天界暂且网开一面,容许他多活几年,这些年间,视其表现,再来决定是否留他。

  “你……要多,多做善事,听话,不胡闹,乖乖的,千万,不可以,惹事,否则,否则……”她心急,结巴更为严重,努力寻找脑子里还有哪些能劝他步向正途的词儿,全部都要挖出来说。

  “你慌些什么?冷静,我都不怕了,还轮不到你怕。”狍枭嘴咧咧的,取笑她。察觉她是真的在担心,他捏捏她的脸颊,转移话题问:“想不想瞧瞧我以前的长相?恶兽狍枭的长相?”

  “可以吗?”

  他拉她来到河边,他手一扬,水面上并现的两人,一是她,一是他,她仍旧黑发披肩、脸色白皙的削纤模样,然而倒映中的他,却在变化,金发及俊美五官逐渐扭曲,她以为是水纹波动的涟漪之故,但并不然,涟漪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发色,轮廓及肤色,水中,她身旁的男人,变成青面獠牙、怒目暴突,体型魁壮的半兽半人。

  “帅吧,我现在这具身体的长相是差了一点,体型也太干扁,大概是没有吃些肉补补,才会小不隆咚,偏偏貔貅又碰不得血,想啃条鹿膀子都做不到。”担到这一点,他好有怨言。

  他这副身躯算小不隆咚?那她叫什么呢?侏儒?

  况且,他的审美观,似乎严重扭曲很多年,才会如此错乱吧?

  长相差了一点?而且还是“现在的”不如“以前的”?

  她实在是不太确定,以后听见他夸她美或可爱时,自己该笑抑或该哭……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她并不害怕他的恶兽模样,她很明白,他就是他,放进哪一具躯壳里,都不会有所改变。

  水面幻影消失,恢复为他貔貅原样,她微微笑着,高兴听他多说些关于他的事情,无论是前世恶兽的,或是今生貔貅的。

  她自身的故事太贫乏,三言两语便能道尽还嫌太多,她所能回忆的,除了黑暗,除了逃窜,除了被人追打的狼狈外,没有其它了。她的过往不象他精彩,不象他真要说三三夜都讲不完,她听着他的故事,去认识每一面的他,她喜欢这样。

  喜欢知道所有有关于他的事。

  “唔。”他突然皱眉,嘴里含糊了一句言语。

  “怎、怎么了?”

  他掏掏耳,拍了耳畔一下,翻翻眼。“我娘骂我几天不回家,别理她,关起来就好。”他不孝得很顺手,封住他娘亲连珠炮传来的斥责心音。

  “这样,好吗?你……不回去,报报平安?”

  “报什么报?我还怕谁对我不利吗?我不去欺负人就很好了。”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这点他最不满!

  “欺负人,不好,不可以。”她不苟同地摇首。

  “你别学我娘,净说些我听了刺耳的话。”他拧拧她的脸颊。

  难不成还要鼓励你去对别人施暴吗?她做不到。

  “我,不想,见你,作恶。”更不想有朝一日,看见他,与天界为敌。

  “我家里已经有五只爱教训我的家伙,你不要也加入他们好吗?”狍枭的劣性,就是拒听善言,谁说教,他就瞪谁。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她乖顺地闭上嘴。

  “这样才乖,不然我都想走人呐。”他可不想跟另一个“娘亲”在一块。

  “别!别离,别离开我……”她心一惊,以为自己惹怒他,忙不迭挨近他怀里,仿效他教导过她的方式,亲吻他的唇。她知道他喜欢濡沫相交的缠绵之吻,她希望他别生她的气,她不会再犯,他不爱听,她再也不说了……

  他承接她送上的甜蜜香吻,含吮柔嫩唇瓣,拨冗笑道:“我没说我不要呀。”至少,现在还没。

  走是一定会走,情欲期结束之后,体内火烫趋于平缓,不再操控着他,他就要回去好好大睡十天半个月,补充补充体力,貔貅嗜睡这一项本能,连他这只恶兽都招架不住。

  舍不得她?或许吧,下一回情欲期再来,他不排斥再找她一块玩。她是他遇见最有趣的伴侣,她全心全意奉献给他,视他如神只,她的眼神追逐着他。专注、清澄、没有任何杂质,好似他是视线中唯一的存在,他做的任何小事,轻易便能换取她的笑靥,随口几句话,她会回以感动的眼泪……那就是爱吧?他在蠢爹娘身上也看过相似的情况。

  她爱他,不过他对她充其量就是一点点点点的喜欢,那种喜欢,不是一生一世,而是下次有需要,会优先想到她;那种喜欢,绝对不及他娘亲为他爹亲勤走地府的程度,当然更别担啥厮守终生。

  那种喜欢,是看见她流露笑颜时,他也会觉得心情不错。

  仅此而已。

  现在未到思索离不离开的事,他与她还能享乐好几天,不用太快烦恼好聚好散的未来事。

  “真的,不会,离开我?”她索求保证,唇上被辗转吸吮的力道变得浓重,她无法再说出半个字,他的舌,强势欺压,要她将结巴挤话的时间拿来喂食他比较实际点。

  何须苦苦追问答案?该快乐里,就想着纯粹快乐的事,任何会减损乐趣的坦白或多嘴,都可以暂且抛到脑后,不必拿来介入她与他现在的无忧无虑。

  及时行乐,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第4章(1)

  她的幸福,来得飞快。

  不过短短几日,她尝到此生最多的快乐,满溢出来的喜悦,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只峻拔超群的神兽貔貅,闯入她平淡无奇的生命中,由一句“嘿,跟我交配,好不好?”的轻浮问句开始,也由惧他怕他,到不能没有他,倘若这是她所能理解的“爱”,那么,她一定是爱上他了。

  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是这世上,头一个待她好的人,他会耐心听她说话,听她用着笨拙而迟缓的句法,表达她词不达意的心情,他不会流露出不耐烦,不曾催促或是打断她,他还为她取了名,一个如此珍贵的名字……

  然而,他给她的,又岂止这些?

  他让她碰触小花,触摸小动物,感受阳光的热意,晨风的凉爽,泉水的沁凉,花的香息;他给她温暖的光,知晓何谓拥抱,认识何谓眷恋,以及……希冀。

  希冀天长地久,希冀比翼双飞,希冀永不分离。

  她的幸福,去的飞快。

  那只同样笑容可掬的神兽貔貅,以一句“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哦”,和轻拍她脸庞的软软手劲,宣告一切的结束。

  她是呆住的,完全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小脸尽是茫然。然后,她告诉自己,她做了怪梦,对,是梦,才会梦见狍枭说着要离开她的话,不,他不会的,她答应过,不离开她,她与他昨夜还紧密相拥,她身上仍残存他的气息和温度,临睡之前,他在她耳畔轻喃她名字的声音一如前几回轻柔吁叹。

  幸好是梦。

  她露出微笑,庆幸着。

  “这么开心呀?亏我还担心你会大哭大闹呢,原来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聚散两爽快,是不?”狍枭以为她听见他那么说时,会反应激动,会拉住他不放,会哭着求他留下来,结果她没有,这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她干脆得令他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

  分离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一般,所以她才能笑得如此可爱?

  狍枭起身,她搁在他膝上的小掌因而滑开,掌背擦过地上一颗细石,虽不痛但扎了那么一下下,若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他大手一翻,变出数颗珍珠及满满金石,拉过她的手,将它们放上,一只手掌不够放,另一只这些时日来,她都抡握成软拳的左手亦一并要它摊开——他问过她为何总是收紧左手五指,她只是笑,神秘的微笑,却不告诉他,如今,他强迫地扳开它,里头空无一物,原来她也懂得吊人胃口这类的恶作剧——来盛捧沉甸甸的珍稀珠宝。

  “我对陪我玩乐过的女妖都很大方,这些东西,当作是你应得的报酬,够不够?还是再多一些?”他边说,继续弄出更多宝矿,她双手捧不住,宝矿掉满她的裙上、地上。

  “狍、狍枭……”

  她听不懂他的语句,外头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声如鼓,害她的听觉迟钝,他说要回去是什么意思?回去了,不可以再来吗?聚散两爽快?

  拜托说慢一点,简单一点……她现在到底是睡着,抑是醒着?

  他与她吵架了吗?

  在一起不快乐吗?

  她惹他生气了吗?

  昨、昨天明明……明明还笑着一块依偎入睡,明明他还告诉她,他是一只不会变成兽模兽样的貔貅,明明他还纠结着要吻她,明明、明明……

  见她几乎快被宝矿给掩埋起来,狍枭才甘愿收手。

  “好了,宝宝,那我走喽,也许……”也许,会有再见的时候,最末这句,他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说了什么都好像将变成承诺,偏偏他又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算了,还是甭说。

  他蹲在她面前,心里很贱格地等待她挽留他、哀求他,等呀等,只等到她一动没动的木头反应。

  看来,是他高估自己在这只小疫鬼心目中的地位,哼哼哼……

  瞧她,看珠宝看到两眼发直,连他贴近在面前都能不瞟一眼。

  狍枭胸臆一把无名火,烧的很旺,牙关咬得喀喀作响。

  好啦好啦,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他又干嘛从几天前夜里,每每望见她像幼猫蜷缩在他怀中时,就被一抹歉疚给狠狠痛扁?她压根就无关痛痒,他那小小一眯眯的稀罕良心,算是白费了。

  狍枭冷嗤,笑自己蠢,笑自己竟不如她麻利干脆。

  他甩袖,走得头也不回。

  她惊愕的目光,没有落向他离去的背影,她恍惚地看着自己左手掌,珍珠、碧玉,金银彩矿叮叮咚咚从指缝间滚落,空荡荡的掌心,什么都没有。

  那颗由他发梢间飘坠下来,耀目绚烂的小小星光,不见了。

  她藏在里头的碎光不见了……

  她以为她捉住了它,珍藏了它,保有了它……

  “狍……”她抬头,洞里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有,她心慌恐惧,喊他名字的声音在洞里回荡。一路追到洞外,雨水交织成茫茫巨网,将她困于洞口,坠地隋开的雨水,溅湿她的衣裙,带来彻骨冰冷,雾蒙蒙的烟岚,瞧不清东西南北,更瞧不清他最后离开的方向。

  她在倾盆雨势中,嘶哑地喊他。

  只有雨声回应她。

  她独自一人,奔入雨中,一抹娇小身影,不敌雨的嚣狂,凌乱泼沥的雨水,淋得她通体湿透,黑发糊覆所有视线,她赤裸的脚,被石块磨破,踩进泥水里,不觉疼;她的喉,除了“狍枭”之外,其余字词都吐不出来,它变得沙哑,变得刺痛,可任凭她怎般惶恐害怕,他都没有回到她面前,没有露出调皮使坏的莞尔模样,没有说他只是逗逗她罢了……

  她滑到跌跤,掌心及膝盖被碎细小石割出几道血口,麻麻热热,引她低首……

  冻僵的掌,没有血流如注,只有几道破皮透血的直线小伤,在原本该握有一颗小巧可爱的金色星粉之处。

  它为什么不见了?

  是她粗心把它遗失在哪里吗?

  她不知道,原来,光,是握不紧,抓不牢,私藏不起的东西。

  无论是手心里,抑或是她身旁的……

  睡。

  痛快埋头大睡。

  睡到连吃饭翻面都可以省略下来。

  狍枭累惨了,过度纵欲后的疲惫身体,与一块使用过度的破布没啥两样。

  “他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三天有了吧?”铃貅早上醒来吃珠宝时,就见小弟这副大刺刺赤身裸体,只靠薄薄一条被子盖住下身的瘫死模样。吃饱,她也爬回自个儿床上睡满大半天,醒来,他仍是如出一辙的睡姿,待她啃完宵夜,睡前匆匆一瞥,乖乖隆地咚,没变,连发丝垂散的角度和根数都没增没减。

  “足见他离家的这些日子,玩得多肆无忌惮,等他睡醒,娘说要好好教训他哩。”瑞貅一脸惺忪,她也很想睡,讨人厌的情恣时节终于结束,不用再与身体里火热难熬的本能对抗,又能恢复好吃好睡的好日子,偏偏就是有人破坏好不容易重获的清幽舒适。“这小子,也不先把身体刷干净再回来,整个窝里都飘散着疫鬼的臭味。”

  貔貅鼻子敏锐,旁人问不出来的味儿,只消一些些,对貔貅就变成极浓极重。

  忍不住,一脚踩向狍枭胸口,脚踝左边右边使劲转了转。

  “宝宝,别胡闹,再让我多睡一会……”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身处天上人间的狍枭,终于翻了个面,不过眼睛连睁开也不曾,以为是小疫鬼顽皮在闹他。

  “宝啥宝?宝宝不就是你吗?!”

  瑶貅一啐,狍枭被她第二脚力道惊扰,瞠眸醒来,首先映入眼帘,不是狭窄曲洞的灰岩暗壁,而是闪耀七彩炫光的水玉晶丛,它像一朵巨大莲花,盛绽于高耸洞顶,不用烛火或夜明珠来照亮偌大房洞,光靠水玉晶丛加上一屋子公貔母貅身上散发的光辉投射,房洞里永如白昼,明亮无比。

  他和那块莲状晶丛很熟,因为曾遭娘亲一路追打,逃到上头去躲藏过。

  这里是貔貅窝,而非那个得逼他弯腰通行的小小曲洞。

  呀,是了,他离开那儿,回来自家地盘。

  狍枭抹脸,试图清醒些,八成是没睡饱就被吵醒,害他额侧有些疼痛传来。

  “干嘛吵我?!”他呲牙咧嘴,没有好脸色,不懂胸臆内有把火是怎么来了。

  瑶貅居高临下睨他,狠踩他胸口的嫩足没有离开过,仍是稳稳摆在上头,状似人间高傲女帝王。

  “一脸屎臭,打从你一回来我们全家就知道,你被人甩掉了吧?才会像只战败的夹尾狗,狼狈逃回家来。”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郁闷惨样,不似以往春风得意,洋洋洒洒炫耀自己的风流韵事。

  “我被人甩掉?!”狍枭面目狰狞,弹坐而起,仿佛瑶貅说出最最恶毒的羞辱字眼,践踏到他恶兽高傲尊严,激发他的不满。“谁有胆甩掉我狍枭?!只有大爷我狼心狗肺地说‘哼哼哼玩腻了,我闪人先’这种话,还没有谁敢反过来跟我呛声!”

  “那你惯有的得意表情呢?跑到哪里去了?”她认识的小弟可是喜形于色,要他适时掩藏一下,等同要他的命。倘若如他所说,他又抛弃了某人,至少,他一定笑出来,哪像现在,五官全是垮的!

  他马上气虚。“我……只是很困!没睡饱的貔貅,哪一只有好脸色啦?!”他替自己辩驳。

  “小弟,要睡等吃完再睡。”瑛貅阻止狍枭重新埋回床上。“爹娘快回来了,娘有话问你。”

  “再问还不是那几句老调。”用“问”这个字眼是大误吧,明明就是“骂”或者是“数落”——才说完,后脑挨了他娘亲的貔貅爪一记。

  “竟敢关掉你娘亲的千里传音?!还在外头鬼混这么多天!”他娘亲第二掌眼看就要挥过来。

  “我已经是大男人,吃饭喝水得向爹娘一一禀报吗?!”狍枭本能地架出防卫动作——护住脑袋,在床上翻滚两圈,逃离娘亲的爪子范围,才汪汪直吠。

  “反正我又不可能遇上麻烦或危险,你担心个啥鬼?!我想回来就会回来,不想回来,你再怎么催我也不回来!”每次他出去没多久,他娘的声音就开始在他脑子里追着跑,要他交代此刻在哪里、遇见什么人、没事早点回家……烦不烦呀!真当他狍枭是弱小生物,走着怕摔了,跑着怕跌了?!

  他一出生,就是恶兽一只,虽然身体是婴娃,神志和记忆全都是成熟大人,少把他看扁扁!

  第4章(2)

  “你娘是关心你,全部四个孩子中,就数你最令人放心不下。”他爹亲开口。自个儿妻子嘴拙,分明对狍枭很是关爱,怕他哪日当真被天庭追杀,才会时时追查这小子行踪,若他遇上天兵天将寻麻烦,她好赶快拉着丈夫,一块儿去救孩子。偏偏母子俩每回都以拌嘴收场,好好的关心沦为争吵。“你这几天不回来,她时时挂念你、担忧你,见到你平安到家,她才松口气而你用那种口气跟你娘亲说话?”

  他娘亲不习惯心意被赤裸裸点明,脸儿酡红,挽着丈夫要他别说太多。

  “我没有那么不济事,干嘛要挂念我?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是遇上天人,他们也不能不讲道理就朝我杀过来吧?我现在多窝囊,肉不能吃,血不能喝,看见肥美多汁的兔子从我面前跳过去,不能手一捞,捉来塞塞牙缝,我狍枭活了几百年,变成貔貅这段日子最窝囊、最乖巧、最没干啥坏事,他们拿哪一项罪名来收拾我?你们夫妻两个,不如把时间用在玩乐快活上,尽管去相亲相爱,闲杂小事不用想太多,自寻苦恼。”狍枭一番话听来难脱叛逆,然而细细去咀嚼,长串废话只用短短几字就能概括其意——不用担心我。

  母子全是一个样——嘴坏心不坏。

  “我们不愿过度苛求你,也明白你以往的善恶观念不同于我们,不过你确实有所进步。”他爹亲平心而论。毕竟狍枭可是曾以凶兽浑沌、梼杌为目标,将两只大妖物当成崇拜偶像的恶兽——别人拜神,他拜凶兽,凶兽的每一项事迹,对他而言都是津津乐道又满心钦佩的传奇。相形之下,现在的安分对他而言,确实已经算是奇迹之中的大奇迹。“不过对天庭,你的进步能否获取他们的认可,还不得而知,至少他们未曾出现在你面前,兴许事情一步步朝向好的那方面走。”

  “对了,宝宝,收拾疫鬼的事情你办的怎样?能不能在你的‘善之墙’记上一笔?”她确实希望双管齐下,一方面诱导狍枭继续乖巧下去,另一方面多做些“功绩”,请天庭刮目相看。

  “宝宝”两字,贯穿耳膜,让本在慵懒耙发的狍枭,明显僵硬了动作,又听见他娘亲后头追问的事儿,他脸上呈现一抹浮躁。

  “没办,我不认为收拾那只小疫鬼算得上啥善举,反倒像是欺负弱小。她虽然是疫鬼,却比只小野兔还不如,她也没什么坏事,知道自己碰过的水不能喝,她便小心翼翼舀取溪涧边溅积的水洼用,怕自己害人生病,她就躲人躲得远远的……”

  一张怯生生的笑颜,瞬间浮现。

  黑白分明的眼眸,凝瞅着他,里头镶满对他的专注及一心一意。

  那么细小、那么孱瘦,却是世人眼中的祸害,对她,情何以堪,又何其不公。

  “疫鬼的宿命如此,即便无伤人之心,他们的呼吸,他们的碰触,甚至他们所经之处,难免留下疫毒,危及无辜——”

  “既然这般不容他们,上天干嘛创造他们出来?!所有坏东西别存在不就好了?!最好全天下只有善良慈悲的天人仙女,凶兽恶兽妖魔鬼怪打从一开始连给他们成形的机会都别有,这样不就天下太平?!何必让他们生,又想尽办法要拈除他们?!”狍枭很不爽,光是想到小疫鬼被所谓“正义的一方”给追捕诛灭,他便恼怒到抡拳嘶狤,青筋贲张。

  这么“认真”生气的狍枭,全家人头一回见到。

  狍枭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家伙,话不投机便拍桌咆哮是常事,但往往只是纸狮子吠叫,会响不会怕,可这回不同,他真的在愤怒,替疫鬼埋怨天道无理,亏待了他们。

  疫鬼委不委屈,关狍枭何事?他是貔貅,前一辈子是恶兽,八竿子与疫鬼打不着干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善举,打死也不可能在狍枭身上发生。

  他的模样,根本就像蒙受冤屈的人是他。

  “好难得听你替别人说话耶,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只顾自扫门前雪的自私家伙,你方才……铿锵有力,义正言辞,而且光芒四射,为疫鬼打抱不平,看得娘好感动哦……”这是好大的进步!他可以从同情弱小开始,进而扭转将来恶劣的本性。

  “我才不管疫鬼的死活,只是不爽上天做的矛盾蠢事。”狍枭撇撇嘴,口气冷冰冰,眯着眸,视线不知落往何方。

  “也不是每只疫鬼都委屈,世上仍是存在凶恶无情的疫鬼,散布疫毒,以取人性命为乐。”瑛貅就见过几回例子,他们混进城镇,在镇民饮水中动手脚,那真是可怕的光景,不到一日,全城镇,毫无生还。

  “就像人类有好有坏,疫鬼亦相同,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爹亲道。

  “不要再谈疫鬼了好不好?我听腻了,再说,疫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只有那些满脑废料的人类才会想和疫鬼有所牵扯,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瑶貅讨厌疫鬼身上的味道。

  “我也没牵扯了。”狍枭含糊咕哝。

  “因为玩累了吗?”铃貅天真地问。有时她好羡慕小弟的恣意乱来,她就没胆去试。

  “应该是情欲期结束,想玩也没法子玩吧。”瑶貅幸灾乐祸。

  “少啰嗦。”狍枭回以咬牙切齿。

  他娘亲拍拍他的头,很坏地将他蓬松头发揉的乱七八糟,像团鸟窝,暗金色星芒四处飞窜。“等你遇上心爱的人,包你玩到不亦乐乎,一晚上来个八、九次没问题,情欲期当它是个屁就好。”她笑得脸红红。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吗?

  不过他确实曾经困惑过,他爹娘看起来没受情欲期左右,总是浓情蜜意,不时两人躲到暗处去做些儿童不宜之事,为什么呢?

  貔貅不都该缺情少爱,只在情欲期里放纵成兽,情欲期一过,便恢复和尚尼姑般清心寡欲的无趣生活?他爹娘天赋异禀,与人类相仿,爱啥时发情就啥时发情?

  心爱的人?啥鬼呀,世界上没有这种家伙的存在吧。

  他狍枭,只爱他自己,只愿他自己快乐,其余闲杂人等,他懒得多管。

  至于,为什么还会不经意想起那张在樱花树下又哭又笑的容颜……

  一定是他娘亲叫着“宝宝,去洗手准备吃饭”、“宝宝,你不要再给我躺下去”、“宝宝——”……

  提醒着他。

  有一只小疫鬼,名叫宝宝。

  阴暗,幽静,茫然,冷。

  她一动都不敢动,等待着。

  他会回来的,他没说他不回来呀……

  他还有好多东西放在这里,那些漂亮闪烁的宝矿,所以,他会回来的。

  她不敢离开这里,怕一走出去,他正巧回来,会遇不见她,两人失之交臂。

  她不敢走,她要等他。

  几天了?

  她没算,一天也好,三天也好,十天也一样,要等他。

  反复咀嚼那日他留下的难以理解的字句,她分不清楚它们所代表的涵义,字面上懂的,可延伸之意太宽太广,也许他话没说完,也许他要回家见见家人,见见他曾告诉过她,拥有一头白银色泽长发的娘;曾当过人类,更差点被钦点为天人的爹,以及三只他死都不承认比他早出世就有资格当他姐姐的母貅……

  只要他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没关系,她不怕等,他可以慢慢去做,她不催他,她会乖乖的,在这里静静等待……

  他们没有吵架,没有不愉快,当然,也就没有分开,是吧。

  是呀……

  她温驯地抱着膝,下颚轻轻抵在膝盖上,透不进光的洞里,静悄幽冷,唇畔挂有淡笑,她要用笑容,迎接他回来。

  同一姿势维持太久太久,久到身体发出僵硬酸痛的警告,她选择无视;长时间没进食没饮水,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她说服自己并没有那么饿。

  如果离开这里的一下下时间,他回来了,以为她走掉了,怎么办呢?

  她没那么累。

  她没那么饿。

  等待对于她来说,不是痛苦的事,只要能等到他回来……

  她回味着初见那日开始的一眼惊艳,她的逃避他的追逐,她的怯懦他的勇敢,逐一细思、慢慢咀嚼,让它们陪伴她,度过不知何时何日止歇的等候……

  一遍,一遍……

  第5章(1)

  不速之客乘云驾雾而来,但太习惯不会得到一屋子貔貅的恭迎光临,他还是胡子拈拈,自己悠哉晃进来,由于脚步太轻巧,一窝睡死的貔貅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进入。无妨无妨,他很随性、很好招待,他们睡他们的,他老人家自个儿能找到位置坐,倒杯山泉,看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无字天书。

  这一坐,坐了快一个时辰,书读完两本,才有第一只貔貅察觉有客到访。

  “仙翁?”身为一家之主的雄貔貅清醒过来。

  “吵醒你了吗?不用客气,继续睡,等睡足再来理我就好。”老人家咭咭笑,眼睛没从书册上离开。

  自然不可能再睡,稍稍整好仪容,将怀里爱妻环抱在他腰上的柔荑轻轻挪开,不惊扰她,径自下榻走往老仙翁落座之处,狍枭则是半睡半醒,眯眼瞟过去,又懒懒闭上眼。

  “安心,我不是为你家那只儿子而来,不用一脸戒慎。”老人家很体贴的说明来意。

  “那么您为何而来?”

  “有事麻烦。”

  “仙翁请说。”

  一仙一兽的交情,起源于狍枭他爹作为人类那一世的死亡,他妻子身怀六甲,却因孩子是人貔貅混种而不容于天,为寻求解决之道,他与妻子亲自走一趟天界,当时便是老仙翁给予他们宽容的选择,使他们保有孩子,以及赐予他成为神兽貔貅的机会。

  老仙翁曾笑道,说着两人的渊源更早更早,只是狍枭他爹已经不记得便罢,多说无益,又吊他胃口似的,抛出一句“让你去人间走一遭,你改变不少”的笑语。认真想追问,他老人家只是一径笑,一径摇头,待他放弃不问,老人家再笑抛数句“你坚持要入世,去亲尝你感到陌生的七情六欲,月读那件事,使你产生迷惑,你认为天人无欲无求的性情是有所欠缺,才造成一沾染上情爱便会兵败如山倒……这些,你不记得了吧?本来,在地府净化完成后,记忆应该会恢复” 附带十几声的呵呵轻笑。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他与老仙翁是旧识,至于多熟,忘掉便罢,他不想深究,深究下去,老仙翁也不会多说。

  “不知你发现没?人界这几个月来,气味变得很怪。”

  他颔首。

  “那是疫鬼的味道吧。”

  疫鬼。好久没听见的两个字,溜进狍枭耳里,他眼没张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直竖起来。

  “有些疫鬼集合群聚起来了。”老仙翁脸上笑意稍敛,这是件严重大事,不能开玩笑。“数量越来越多,意图很明显。”

  “作乱是吗?”

  “貔貅是疫鬼的最大克星,在你们面前,他们弱如蝼蚁。我认为在事端扩大,力量尚微之前,让疫鬼们结束愚念,别闯下大祸,事后懊悔也来不及。”

  “要我们去驱疫,是吧?”

  “找你们一家,开一次口就有六个力量,怎么算都很值得。”老仙翁恢复笑容,眸儿眯在白眉底下。“当然,驱疫有功,一定能大大记上一笔,我在众仙面前更能抬头挺胸,告诉他们,当初做的决定没有错误,恶兽貔貅也能帮助世人。”

  “我明白仙翁的意思。”他甚至怀疑,当初仙翁压根就算到会有此时此日的需要,才做了人情给他。

  老谋深算。

  老仙翁又乘坐软软白云离开。

  狍枭不再假寐,在床上坐起身,与他爹亲目光交会。

  “醒了正好,我们要开家庭会议。”他爹亲说,并温柔唤醒爱妻,要狍枭把三只姐姐也叫起来,一家六口,围着窝里那张巨大水玉圆桌坐。

  “当然答应呀,处理掉几只疫鬼,又不费多少力,还能换来大功一笔,我们求之不得!”他娘亲听罢老仙翁留下的消息,想都不用多想,马上点头如捣蒜。“驱疫这件事,我们全家接下了!”

  在他们家中,娘亲最大,向来她说了算,即使她会转头询问夫君的意见,给他一家之主的尊严与面子,但他们那位妻奴爹,没有哪回不附和她、纵容她。

  果然。

  “我也认为该是如此,对付疫鬼是动动爪子就能轻易解决的小事,我们如仙翁所愿,在疫鬼于人界惹出大麻烦之前,为天界除去这项小困扰,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爹亲挂着宠溺的甜笑,接着在爱妻语句后补充,颇有献媚之嫌。

  “对付疫鬼哦?需要咬死他们吗?”铃貅软绵绵地趴在水玉圆桌上。

  “吓吓他们就好了吧?爹不是说,他们开始聚集起来,那种坏东西,单独一只时胆小如鼠,十只凑在一块就以为自己变成了老虎,咱们让他们没胆再群聚,便成不了气候。”瑶貅可不想用自己的嘴去咬臭烘烘的疫鬼,光想头皮都会发麻。

  “瑶瑶说的对,除了带头闹事的主谋不能轻放外,其余乌合之众,见主谋落入我们爪下,应该会吓得径自逃窜,抓着主谋回天界交差,也算了事,是吧?”他娘亲开心得好似此时贴在圆桌上的双掌底下,已经压住了疫鬼群中的惹事老大。

  貔貅慵懒的性子,只须除一只疫鬼的差事,他们绝不会费事想去除两只。

  “宝宝,你也愿意参加吧?”他爹亲很明白,狍枭是全家人中必须且绝对得参与的人物,会同意接下老仙翁的请托,目的只有一个——让狍枭成为天界眼中“改邪归正”的好家伙,若狍枭在驱疫行列中不露露脸,很难将功劳挂在他头上,如此以来便辜负了全家人的用心。

  “……”狍枭耸肩,意思是:我随便呀,不特别反对或赞成。

  “那好————”

  就在他娘亲拍桌定讌之前,狍枭长指敲敲桌面,插嘴道:“疫鬼群聚……啥时开始的事?”

  “两、三个月前吧。”回答的是瑛貅。“疫鬼的味道本来是很分散,却越来越聚集,越来越浓烈。”

  两、三个月前……

  那只他离开好几个月以上的小疫鬼,该不会也成为群聚中的一份子吧?

  有没有这么蠢?

  别被人唆使去干坏事,跟着其他疫鬼犯下大错呀……

  他皱起浓眉,为自己内心的忐忑猜测而不悦。

  啧,万一她真的卷进麻烦……

  老家伙只找他们一家貔貅去办事吗?会不会同时也找了其它貔貅,那几只貔貅主张斩草除根,将疫鬼一网打尽——

  狍枭不敢再想下去。

  “我可不可以顺路先去一个地方?”

  又错过了吗?

  她喘吁吁奔回曲洞,里头空无一人的静寂,叫她鼻酸。她实在不应该因为耐不住饥饿,而离洞去觅食,他一定回来过,一定的……

  要是能再多忍耐一下下,不就好了吗?

  她生着自己的气,闷闷的将采集的瓜果摆在地上,刚刚明明好饿好饿,现在却胃口尽失……

  不该离开曲洞,他回来,看不见她,所以才又走掉,她真笨、真蠢、真没用,不过几天没吃而已……

  明知道他随时有可能回来,为什么她还要暂时离开,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

  她伏趴在地,浑身无力,任由长发散乱如云,将更形织细的身躯覆盖殆尽,幽幽浅浅的叹息,在曲洞里,孤单回荡。

  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下来,他留在洞中的宝矿,一样堆积成一座小山,她未曾去碰,一切皆于他走时一模一样,她亦乖顺地等待他归来,虽然巴掌小脸上浮现对自己擅离曲洞的责备,却又牢牢记得要带着笑容迎接他的念头,唇畔小小一朵笑花,镶着、绽着。

  他离开多久,她等候多久,多久是多久,她没有计算,它没有意义,过程不重要,她全心全意的信念,只有与他相逢的喜悦。

  狍枭。她轻轻喊,在心里,好珍惜地。

  狍枭……

  眼眸慢慢沉了,她放任自己被睡意席卷,睡过了一天,等候便多一天,他回来的日子就减少一天,也许……只是也许,明天醒来,他就回来了,就像之前,依偎在她身边,顽皮的以长指绕弄她的发,坏中带笑的嗓,故意密贴她的鬟发,说着:贪睡鬼,起来陪我玩呐……

  只是忆及他,她的笑脸变得侬醉,光是思念,都能使她的胸口温暖,获取慰藉。她不意外他对她的影响如此巨大,他本来就是独特且美丽的光,照耀她,吸引她——光

  眯成缝的眸,感受到耀眼的光。

  耀眼,而熟悉的光,在洞口,余晖透进,虽已稀薄泰半,对于身处黑暗中的她,一丝残忙,都亮如明月。

  天亮了吗?

  不,日光是到不了曲洞深处的。

  蓦地——

  “宝宝……”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唯一一个喊出这名字的人……是他!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她惊喜的跃起,爬出曲洞,蜿蜿蜒蜒的小径,何时曾教她感到太过曲折?弯弯绕绕,阻碍她快步奔出洞去见他。

  她忽略了,喊出“宝宝”两字的声音,是属于陌生女人所有。

  “到底要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叫我宝宝!我恨死这两个蠢字挂在我身上!丢脸死!可耻死!破格死了!”这才是狍枭的吼声。

  她一心只急着爬行,耳里虽然听见他的恼怒咆哮,却无心咀嚼其意,当她顺利离开曲洞,如愿看见狍枭正伫足与半空之中,亮发依旧,嚣狂依旧,俊美依旧,一时之间,她适应不了他一身眩光,以及他身旁其余几只金银彩光闪耀的貔貅,眸子几乎完全睁不开,她还是没踩出洞口,便听见狍枭在吠——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宝宝这两个字!”

  “狍枭!”她不顾双眼不适,带着两泡汪汪泪眸,朝他奔扑而去。

  刚吼完那句话的狍枭一脸铁青,仵逆他娘亲忤逆的太顺口,竟然脱口而出他对“宝宝”两字的反感,对于它们如影随形跟在他屁股后头,他确实唾弃到不行,偏偏同样两个字,放在她身上,效果不一样,却不讨厌她是宝宝——

  马的,他乱七八糟想什么呀?!啥宝宝不宝宝的,那不是重点!

  就、就算她听见他吼的几句话又怎样?她会出掌掴他吗?他谅她没那个胆!

  “幸好你还在这里。”狍枭懒得与他娘多吵两句,缓降落地,解决正事要紧,却被她扑来的奔驰身躯给撞到险些岔气。

  “狍枭——”她环腰紧紧抱住他,无法控制双臂颤抖,小脸深埋在他胸膛,呼吸他的气味。她好高兴,他回来了,她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胸口挤压而来的力道,他很熟悉,太久没重温,竟觉怀念及无比柔嫩。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跑到别处去了。”他一吁,口气有些软。

  若曲洞里找不到她,那就相当麻烦。两人分开是分开了,再怎么说也曾恩爱过,有段交情嘛,他自觉有需要绕到这里来告诫她一声,别蹚入疫鬼的浑水中,乖乖过她自己的生活,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要收拾闹事的疫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