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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作品:动物恋爱咨询中心|作者:咱滴宝儿|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5:25:24|下载:动物恋爱咨询中心TXT下载
  看来这只狼老弟的性格,和他哥完全是两样子。

  「我老哥很严肃吧?」狼老弟仍是没有抬起头,只是微带戏谑地看著我。

  「嗯,有点。」

  「他讲话超难懂吧?」

  「。嗯,有一点。」这弟弟还真了解哥哥。

  「我老哥总是这样,」那只狼叹了口气,用两只爪子枕在头下,然後侧头看著我,左边看一遍,又换右边看一遍,我被他看的有点不安,他却爽朗地笑了。

  「我呢,从以前身体就很差,虽然说是死不了啦!但是老给我老哥添麻烦,狼是群居的动物,用你们人类的话讲就是团结罗,我们却经常耍孤僻,总是远远地躲在一边,因为我没办法参加狩猎,没办法参与狼群的任何活动。而老哥本来可以的,为了照顾我,他也变成孤孤单单的荒野一匹狼,我怎麽说他都没用。」

  那只狼似乎叹了口气,我插口道:「他还有你啊,何况你是他的双胞兄弟耶。」

  「但我死了怎麽办?」狼老弟很快说,他仍旧看著我,

  「人类小弟,你们是天生活在安逸中的生物,已经忘记了自然的法则。我是虚弱的存在,在我们的世界里,弱小的存在理应遭到淘汰,是因为你们人类介入了,把你们的规则带进我们的人生,你们用手术、用喂养和照护,把应该死掉的狼救活,然後沾沾自喜地以为施了大恩。我和老哥之间,若在自然状态下,本来就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我沉默下来,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人类救活了搁浅的海豚,但是海豚被放生後,却又再次自杀,完全不领人类的情。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也落入了那样的想法。

  「就算我没有被下毒还是什麽的,我本来也活不久,不管是你们人类,还是我们狼群,淘汰弱者和排除异己,都是一定会发生的事。老哥他太傻了,硬是说想找出罪魁祸首来,还说要想办法救我出去。唉,他老是这样子。」

  「可是你哥哥他。他很喜欢你啊。」

  「我知道,」狼老弟说,那一刻,我在他眼睛里看到许多无奈的温柔,

  「我也很舍不得他啊,可是比起这样子,我宁可他好好地活下去。要是被你们人类抓到,他就死定了,不是吗,人类小弟?」

  「你哥哥他。有打算要怎麽做吗?」我问。

  「有啊,他说他弄到了黄色炸药,打算在动物园游客最多的时候,把炸弹绑在身上冲进来,威胁动物园园长放了我。」

  「真的吗?!」我大惊。

  「骗你的。」

  「。。。」

  看到那只狼伏在地上虚弱地笑著,还不住大口地换气,我忽然觉得很难过,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喂,人类小弟,我也拜托你一件事。」

  「嗯?」

  「呐,我大概撑不过这个礼拜吧,看他们人类的动静,可能明天或後天就会被杀死了。我老哥八成还会去找你,你如果遇到他,帮我带句话给他可以吗?」

  狼老弟不等我回话,他挣扎地从笼子里站起身,却又体力不支地倒了回去,差点惊醒在旁边打瞌睡的工作人员。我把手从铁条细缝中伸进去,搭在那只狼的前爪上。

  「『我们不曾分开,今後也将永远连在一块。』,请你和我老哥这样说。」

  我默默地点点头,狼老弟的腹部,有一块很明显的疤,和他老哥一样。

  「对了,我也有件事没和你说。」

  「啥事?」

  「其实我不是人类小弟,我是母的。」

  「啥?真的吗?」

  「。骗你的。」

  临走前,那只狼发出爽朗的大笑声,回荡在沉重的动物医院中。那是我第一次听见狼笑,格外地动听。

  ※※※f※※r※※e※※e※※※

  隔天我还是去了学校。因为如果再不出席的话,我高二大概就要留级了,但我又无心坐在教室里听讲,所以一点完名,我就从後门悄悄溜了出来。

  我一个人进了学校的图书馆,虽然不是什麽名门高校,但是t市的公立高中设备还是挺不错的。我走进放有历年报纸的期刊储藏室,和馆员借了钥匙,开始一叠叠找起前几年的动物新闻。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报纸大半泛黄,还积了大量的灰尘,我一面咳一面挥手驱赶,然後把五年内每期的动物版都挑了出来。

  我在五年前的一小角找到狼兄弟分离手术的新闻。报纸的标题是「奇迹!连体狼顺利分割,t市兽医史上头一例。」里面提到,狼兄弟是六胎狼里面的两胎,因为胚胎分裂不完全,所以腹部连在一起,胃脏有一部分是共用的,因此手术工程很大。

  「咦。?」

  令我惊讶的是前两年的新闻。那也是t市动物园的新闻,标题是「惊爆恶狼咬死孩童,动物园安全管制堪虑?!」我连忙细读,报上说得没有很清楚,只说有一个五岁的小孩,拿碎石头去扔动物园里的狼,结果大腿被咬了一口,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亡。

  让我不得不注意的是,报上说,之所以那个小孩能越过铁丝网触犯到狼,是因为母亲刚好在动物园工作,妈妈又疏於照顾,所以他趁隙溜了进去。不过报上笔锋一转,又提到猛兽的危险性和管制问题,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没提。

  我怀著混乱的心情离开图书馆,无意识地抽出手机,按了友人的快速键。等到手机那端传来未开机的声音,我才想起我和john闹翻的事情,不禁颓丧地收起手机。

  我回教室时刚好是下课时间,下堂好像是音乐课,这是所有课里面,我勉强还可以接受的一堂课。於是我走到走廊的铁柜前,想要找我的课本出来,但是一碰到我那格铁柜,才发现他早已被人撬开了。我无防备地打开门,我的东西被搞得一团乱,课本被揉得乱七八糟,而且不知为何塞满了树叶和杂草,整个柜子看起来活像个丛林。

  「啊。」

  我退了两步。铁柜中央血淋淋的一片,我瞪大眼睛,那是一只耳朵,看起来像是狗耳,被人割了下来,放在白纸上,看起来已有一段时间,血迹乾成褐色。而在那张白纸上,有人用小狗的血写了:

  『好好和你的流浪狗哭诉吧,怪胎!』

  「为什麽。」走廊上来来去去都是人,我茫然地环顾一圈,发现教室里有几个人躲在窗口窥看,看到我回头,马上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遇过很恐怖的虐待动物事件,就在john工作的研究院里,那时候的我,还不能分辨人与动物的差别,因此那些事情在我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我看著那只耳朵,好像就是昨天和我一道吃三明治,那只可爱小黑狗的耳朵。

  我又向後退了两步,靠在教室墙上,周围的人类彷佛都在笑,我的脸色一定苍白的可怕。他们不明白,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流浪狗,但对我而言,这样的场面足以杀了我。我觉得异常晕眩,而且很想吐。

  我捂著口冲出了教学楼,完全不敢再看那只血淋淋的耳朵一眼,我一路顺著楼梯往下跑,撞到人了也毫无所觉,直到完全脱离人群、来到学校最荒僻的垃圾场,我才扶著墙蹲下来,把胃里剩馀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子。?」

  我听到一声低低的悲鸣,喘息著抬头搜寻,才发现昨天那只小黑狗,就倒在垃圾筒下,四周一片血泊。我挣扎地扶墙靠过去,把小狗抱到臂弯里,好在他还有体温,我忽然觉得又愤怒又难过,几乎就要哭出来。

  为什麽?这只小狗什麽也没有做,就连我,我做了什麽碍到他们的事吗?我是翘了课、我是无法和人类相处,但是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那些人类做出这种事情来吗?我忽然想起狼老弟的话,『不管是人类还是狼,排除异己和淘汰弱者都是必须的事情。』。

  我脱下衬衫,替小狗手忙脚乱地包扎,伤口又裂了,血流了我一手。我又把手机掏出来,近乎执念地按了john的号码,结果还是无人接听。我把行动电话扔了出去,然後坐倒在地上,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低声道歉,也不知道对象是手中的小狗,还是不知去向的友人。

  我忽然好想看到john,有生以来第一次这麽渴望见到他。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卑鄙,平常排斥他的管教,但自己遇到难题时,却又希望他立刻出现,这是我的报应。

  我抱著小狗去保健室,保健室的阿姨惊讶地看著我,毕竟我赤裸上身、失魂落魄而且还浑身是血,走廊上好像也有不少同学围观,还有人跑去报告老师。但我无心管这些事情,我把小狗放著,提起衬衫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保健室阿姨在背後叫我,但我没有理他,我只想尽快离开学校,一刻也不想多待。

  「喂,听说动物园有狼偷跑出来了!大家快去看新闻!」

  我才走出中庭,就看到一群人类边叫边跑了过去。我愣了一阵子,才从极度沮丧的情绪中醒觉过来,发现他们在说什麽。

  「真的吗?哇,好可怕,会不会把人吃掉啊?」

  「不知道,听说市府的卫生局和动物园的人正在想办法追捕,连警察都出动了,还有人拿著猎枪耶,超酷的!」

  我停下脚步,慢慢恢复思考能力。这麽说来,灰狼被人发现了吗?我尾随学生来到自助餐厅,那里是学校里唯一有电视的地方,一大堆人围在那看新闻。

  画面上是一辆追捕动物的货车,有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应付记者,有个人拿著猎枪和麻醉枪站在一旁,正询问著目击的民众,他们个个脸色苍白。

  「糟了。」

  我又瞄了一眼新闻,便冲出自助餐厅,好像连校警都跑去看新闻了,因此大门口没人拦我,我匆匆套上染血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就冲到大马路旁。本来想要拦辆计程车,但我一过马路,就有辆联结车在我面前紧急煞车,我忙抬起头。

  「啊,对不起,我太急了,不好意思。」

  「哟!小弟,又见面啦!」

  我呆呆地往驾驶席看去,原来是上回在高速公路上遇到的卡车司机,只是这回司机大叔改开联结车,还且还戴了副醒目的墨镜。他把助手席的门打开,比了个大姆指示意要我进来,我什麽也没想就跳进座位里:「为什麽大叔你。」

  「呀──哈!我远远就看到你冲出来,所以就火速地给他开过来啦!小弟,这次是要出什麽任务,啊,你身上怎麽都是血啊?」

  「啊。这个是。」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全都了解!这次是机密任务是吧?男人就算伤痕累累浑身浴血,也要在枪淋弹雨中达成使命,这就是青春啊!帮助帅气的男孩完成神圣的任务,这是我当联结车司机以来的梦想啊!」

  於是我和他说了地点,刚才在新闻里惊鸿一瞥,我认得那是动物园所在的山丘。我想起狼老弟说的话,心中大概有个底。不过我有点担心,卡车飙车还有道理,联结车真的可以这样吗?该不会酿成比狼还更严重的灾害吧?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馀的,那位司机大叔简直是神乎奇技,戴著墨镜豪迈地转动方向盘,联结车像条龙一样在车阵中穿梭,大叔还一路大唱慷慨激昂的军歌,好像是德文还义大利文,有打舌的那种。我一面紧盯著前方,一面想著灰狼与我的约定,越来越是担心,我不禁祈祷,最好狼不要是这麽守信的生物。

  我忽然想到,在小时候的童话里,狼总是邪恶又贪心的动物。什麽三只小猪啊、小红帽还是七只小羊的,大野狼总是扮演力量强大、破坏力超强的地方。

  其实john和我说过,狼其实是很胆小的,他们通常都一群一群地聚在一起,即使只是猎捕一只小山羊,也会集体行动,只有自己一只狼的时候,他们什麽也不敢做,这点和人类其实很像。人类自己胆小,所以必须塑造很多强大邪恶的对象,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加以排除、加以杀害。

  「就是这里!」联结车在山丘下停了下来,进动物园的长道上拉起了栅栏,车子进不去。我跳下联结车,回头和司机大叔道谢,他对我竖起两只大姆指,说道:

  「下次需要我的时候,朝著天空大叫三声:『墨镜!热血!联结车!』我就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的啦!後会有期罗,小弟。呀──哈!」

  这是真的吗?

  ※※※z※※y※※z※※z※※※

  目送司机大叔掉头走掉後,我翻过栅栏,这里到动物园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旁边草丛有骚动声,我心中一动,朝路边一棵大榕树下走去,就看到那对熟悉的眼睛。

  「你果然在这里!」我大感安心,灰狼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或许是小狗的事情触动了我,我激动地将狼头抱进怀里,然後抱紧,和狼柔软的毛发磨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以为那些人类。」

  「嘘,噤声。」灰狼截断我的话,透过我的肩膀往後看。我半跪在他面前,听到後头传来急促的车声,

  「他们要带他走。」

  「谁?」

  「在下的兄弟。」

  我赶忙回头,果然和那天一样,运动物的货车正从长道上驶离。只不过上回是去动物收容所,这回要载走的,却是一只狼的生命。灰狼继续说:

  「在下数日以来,都在附近潜伏,那些人类言道,要把在下的兄弟送到市府卫生所,如果当真无力回天,就要加以杀害。」

  「你一直都在这附近吗?」

  「是,除了探听消息,顺道监视贼人,不让其有再次下手的契机。在下想,若是在园内救出在下的兄弟,动物园防备森严,恐怕未出园即就逮。所以在下先破坏了笼子的部分,静待人类将在下的兄弟送出园後,再伺机行动,似乎妥当一些。」

  我愣了一下,灰狼冷静地盯著车子,就像在旷野里盯住猎物。我忽然觉得很佩服,原来他无论如何也要自由就是为了这个,我同时也感到紧张起来,灰狼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请随在下来吧!」

  「唔?」

  「请趴到在下的身上,不过请务必抓稳。」

  「咦?这样真的可以吗?可是你。」

  「不要在意。这是在下自愿的,阁下毋需担心有失礼之处。」灰狼似乎笑了一下,我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後一次骑在狼背上。灰狼的体温像海水一样漫延到我身上,我才来得及把脸贴上他的背脊,灰狼就开始跑了起来。

  我低低地惊呼一声,狼的速度超乎我的想像,风在耳边虎虎吹过,城市的景物也一幕幕掠过,整个街道、屋舍彷佛变成另一种旷野,我抱紧他的颈子,说实在话,要不是现在是去拯救一个生命,我简直想迎著风大叫起来。

  「为何忽然寻访在下,可是有要事?」灰狼边跑边问。

  「这个,只是。有点担心你们而已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趴下来又问道:「如果把你弟弟救出来,你们想去那里?」

  灰狼沉默了一下,然後轻轻一笑。「回在下的故乡吧。」

  「你们的故乡在那里?」我好奇地问。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灰狼说,然後就再也没说话了。

  事情果然没这麽容易。我们从道路两旁赶上货车,就遇上了车阵,尖锐的路灯打在灰狼背上,曝露了他的行藏,我听见不知那里传来一声尖叫,有人摇下车窗,对著狼瞪大眼睛。我心里著急,恐怕马上就有人会过来:「那里有公园,先过去避一避吧?」

  「不,如此反而坏事。」

  灰狼简短地说完,货车转弯开进停车场,几乎是同时,灰狼低声对我嘱咐:「假装受伤一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便抛下我冲了上去。

  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我回头一看,在新闻上看见的警备车正钻过车阵急驶而来,有人大喊:「是狼!那只逃跑的狼出现了!」、「快杀了他!」群众哗然,警备车上的人纷纷下车,有人已远远举起麻醉枪。

  我知道事不宜迟,灰狼已经追上了货车,趁著工作人员打开外笼。我总算醒悟过来狼大哥的意思,於是我跪倒在地上,用我最大的音量大喊,

  「救命啊!」许多人朝我回过头来,我榇衫上都是血,看起来很狼狈,刚好加强了效果:「我被狼咬到了,快要死了!谁来救救我!」

  「有少年受伤了,请马上派人来支援!」

  有位像警卫的人对著对讲机说道,一部分人朝我涌了过来。我听到锵当一声,狼大哥趁著车门大开,杀进重围,咬著铁笼的鍊子用力往後拖,装著狼老弟的笼子便掉下货车来,他伏在笼子里一声不响,看来也是被打了麻醉药,周围的人员一个个花容失色。

  果然如狼大哥所说,鍊子已经被扯松了,门眼看就可以打开。我一面努力装出痛苦的神情,一面瞥眼偷看,令我惊讶的是,我看到了teresa,她也在人丛中,穿著动物园的制服,远远站在一边,旁观著这一幕。

  「快阻止那只狼!」工作人员大叫,但谁也不敢随便靠近。

  我忽然听到蔌地一声,有人开了麻醉枪,我瞪大眼睛,麻醉枪弹擦过狼大哥的腿,让他跪倒下来,但他很快又爬起来,似乎是没有打中,我松了口气。门几乎已经开了。

  然後我便听到了枪响,火光划破了向晚的天空,把周围的人吓得哇哇乱叫。警备车上的人竟然开了猎枪,有个人蹲在交通栅栏後瞄准,我大叫一声:「不要开枪!」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开了第二枪,我只看到一片血光,狼大哥应声倒了下来。

  「快住手!快点住手!」

  我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灰狼在血泊中挣扎著,犹如那只在血泊中哀鸣的黑狗。伤口好像在左前肢,我又著急又庆幸,这样的伤,赶快治疗的话还不会死,但狼大哥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三五并步地跑了过去,但耳边又传来一声嘹亮的枪响。

  「喂!你在做什麽啊?!」

  我吃惊地掉头,才发现teresa已不知何时跑到交通栅栏後,抢过警备人员手上的猎枪,然後朝灰狼开了一枪。但她明显不会用枪,这枪全开在地上,溅起好大一片泥尘,她自己也被强大的後座力冲得跌倒在地。但她很快地爬起来。

  「teresa小姐,你在干嘛?」我大叫,但是她完全没听见我的声音,迳自把枪架回栅栏,又开了一枪,散弹正中狼大哥的右後腿,灰狼发出一声哀鸣,碰地一声倒了下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teresa学得很快,我看见她咬著牙,再次扣动了扳机──

  我承认我绝对不勇敢,在我的人生中,没做过几件称得上勇敢的事。但当时我什麽都没有想,耳边只听到猎枪的炸响,我的身体接触到灰狼柔软微颤的毛皮,然後就是散落一地的血花。「小心!那个少年他──」

  看见自己流血是件奇妙的事,我茫然地捂著肩膀,血不停地流,血腥味弥漫了我的感官。我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死掉,那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反正我活著也像个怪胎一样,我用剩下还能动的手紧紧抱住我的狼。朦胧中,我看见teresa又举起枪。

  「住手!」

  我那时想著,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终究救不了狼兄弟,我太自不量力,就好像john常调侃我的一样。而此刻我竟听见他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好像快挂掉的人都会有幻觉。但有个男人狠狠甩上车门,朝这里奔了过来。

  满是胡渣的脸,那是john,我的友人。

  「你们竟然对孩子开枪?!」我听见友人对著警备人员大吼,声音感觉好遥远,有人回答:「是那个少年自己突然跳进去抱狼了,我们只是。」我看见teresa踉跄地又站起来,她的神色茫然,但瞪著灰狼的眼神充满著恨意。我想起了两年前的新闻。

  又是碰地一声。虽然teresa的射击技巧乏善可陈,但猎枪里装的是散弹,一发出去,伤害范围可以高达半径五米,狼大哥这麽大一个标靶,迟早会被打中。我看见友人冲上前去,不顾危险地抬高枪管,然後和teresa一起滚倒在地,john瞪著她说:

  「你在做什麽?那里有人,你就这麽想杀狼吗?」

  「我非杀了它们不可!」teresa忽然大喊,周围的人类都乱成一团,

  「它破坏了我仅有的东西!它夺走了我这辈子仅有的幸福啊!john,你最知道的不是吗?我是个一出生就被诅咒的人!我好不容易有了最珍惜的东西,但它却活活把他给杀了!那些人都说,是孩子的错!是我的错,不是那些畜生的错!而我竟然还要装作继续爱护著动物们,因为我是从事那样的工作!」

  「teresa!冷静一点,这真的是你最想做的事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友人试图抓住动物喂食员,慌乱中猎枪擦枪走火,像花雨一般的子弹打在四周。没有人能阻止下了决心的雌性,大自然的法则好像也是如此,母亲是比谁都强大的生物。我觉得绝望起来,teresa爬上安全礅,在john冲过来之前把枪管对准我身後的灰狼。

  『不管发生什麽事,我绝不伤害你的同类。』

  我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竟然会让狼大哥立下这种誓。

  人类怎麽会是需要被保护的物种?

  我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说至少挡下一枪,反正这辈子身为人类,我已经很失望了,或许投胎可以做我喜欢的生物。但在我行动前,眼前却再次出现血光,我呆呆睁大眼睛。

  是狼。很难想像,在笼子里奄奄一息、老爱骗人的那只狼,竟然还有跳的力气,我看见惊人的火光,然後是火药的烟硝味,最後是倒在我身边的狼老弟。

  笼子已经松开了,大概在狼大哥被击中前就已经被扯开了,只是那只狼昏迷无法自行逃脱而已。我的脑子想著无关紧要的事情,看著身下微微抽慉的狼老弟,还有腹部炸开的伤口。他也知道我在看他,那双酷似他老哥的眼再次看著我,我听见轻微的笑声。

  「记得把我的话告诉老哥啊,否则诅咒你永远没女朋友喔!人类小弟。」

  那是我第二次听见狼笑,也是最後一次。

  ※※※f※※r※※e※※e※※※

  那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的脑子还停留在狼老弟倒下的画面,据john事後的说法,我被送进了距离最近的市府卫生局,本来是要用来处理狼的,结果反而变成替我急救,真是讽刺。

  我的肩膀被三枚炸开来的散弹直接击中,伤得不轻,紧急止血後立即转往大医院,还在我昏迷中直接动了手术。

  我第一次醒来时模模糊糊,只觉得好像在医院病床上,我的手被人紧紧握著,我没力气转头,但我知道那是john。我「唔」地一声,john发现我的骚动,用柔和的声音说:「醒了吗?再睡一会吧。」我意识混乱,只喃喃呓语著:「john,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但在友人来得及回答前,我又昏过去了。

  第二次睁开眼睛时,窗口已经大放光明,我的神智也清楚起来。昨天傍晚的事情在我脑中一幕幕流过,我觉得我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也有好多事情必须弄明白,我觉得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动物恋爱专家,每次都是在一团混乱中结束一切。

  病房门被打开,我看见john快步走了进来。

  「啊,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john微微一笑,用他低沉地嗓音对我说,在我病床旁坐了下来。他手上拿了一大篮水果,脸上胡渣更多,都快变成圣诞老公公了:「是ailsa那家伙,她逼我带一大堆水果来。」我心里乱成一团,我有好多问题,但又觉得身心俱疲,只好先挑重要的问:

  「john,那两只。狼呢?」

  「一只去世了,一只在兽医院治疗,好像是救活了,不过以後走路大概会一拐一拐的吧,兽医是这麽说。」john好像早就知道我会问什麽,从水果篮里拿出一颗芭乐,用水果刀削著,慢慢地答道。他的右手也缠了绷带,多半是用手去握枪管惹来的伤。

  「去世了。」我茫然地重覆,虽然早就有预感,但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那麽,teresa小姐她。」

  「医生帮她打了镇定剂,现在在家里休养。园方似乎要开除她,还要请她赔偿毁损的财物,还有警方要追究她乱开枪的公共危险罪,和打中你的过失伤害罪,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案。」john的神色微微一暗,有条有理地说道。

  毁损。财物吗?也对,在人类世界里,杀死动物最多就只是这样而已。

  「teresa小姐。是为了替她的孩子。报仇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园方好像在清查,有动物喂食员利用喂食之便,在食物中放入有害动物的物质,目前不止是灰狼受害,有些猛兽也遭了殃。那只死掉的狼,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了,更经不起人类这样整。」

  「是吗。?」我低低叹了口气,眼神仍然很茫然。我总觉得我该做些什麽,但现在的我什麽也不想做。john低头看著我,忽地伸出手来,把我的额发往上拨,

  「都问够了吧?现在什麽都别管,好好给我睡一觉。你知道你输了多少血吗?」

  「john,我。对不起。」我忽然说。

  john放下削芭乐的手,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看著我,我觉得他有点像狼。

  「是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总是很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希望你来管我,但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却又希望你马上出现。我从来没站在你的角度想过事情,我不知道。一般人类的想法,也没办法体会。虽然都要十八岁了,还常常给你添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友人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的呼吸稍稍急促起来。我继续说,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可以活得更自由吧!。我本来想,如果你还喜欢teresa小姐的话,说不定你们可以复合,然後你就可以结婚了,不过看来现在不可能了。john,我最近觉得,无论在那里,我好像都是多馀的异类一样,所以有你接受我、照顾我,我真的觉得很感激。也觉得很抱歉。」

  我一口气说出心里的话,自从john在停机坪走掉之後,这些话就一直在我心里盘旋,但我出於奇妙的自尊心,始终不知道怎麽说出口。

  但john好像不领情的样子,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芭乐滚到地上。

  「。你是笨蛋吗?」

  他好像有点生气,但又不太像真的生气,我不会形容那种感觉,总之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病床上抓了起来,我痛得低呼一声:「john?」

  「什麽叫异类?什麽叫多馀?什麽叫活得更自由?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麽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你。」

  友人紧抓著我,我呆呆地看著他,john的表情有点恐怖,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我看见他欲言又止,然後用手抹了抹脸,终於放开我。

  「不,算了。」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後重新落坐,脸上竟然稍微红了,

  「总之你少给我胡思乱想,我结不结婚跟你没有关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要更看重你自己,没有人活在世上是多馀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

  「john。」

  「我看到灰狼跑出来的新闻,就知道一定跟你有关,吓得我赶快开车找你,结果一到现场就看到你倒在那里,浑身都是血。看到那一幕,我什麽气也都消了。」

  「。对不起。」

  「还有,我刚才接到你高中导师的电话,他说你把一只受伤的狗带到保健室之後就翘课了,还说要你注意出席日数,昨天的出席是不算数的。」

  我喉咙一紧,那日的情景又浮上心头,我望著john,

  「听你的导师说,你们班上的同学都说是你把狗的耳朵割下来,然後藏到自己的柜子里。他们还口迳一致地说,你平常就常找学校里动物的麻烦。」

  「john,其实我。」

  我才开口,john忽地把手绕过我的後颈,把我抱进他的胸口,他的手压住我的後脑杓,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我听见他低低一声冷哼:「如果你狠得下心来虐待动物,我还比较安心呢,那些混帐东西。」

  我抓紧友人的衣领,毫无预警地,眼泪就夺眶而出。狼老弟的死、狼大哥的伤残,小黑狗的耳朵,还有这个人类世界的各种现实,忽然全部混杂在一起,让我无法平静下来。小的时候,只要我一掉眼泪,john就会教训我,说男孩子不可以这麽软弱。此刻他却什麽也没有说,只是一直陪著我,搂著我。

  「我也要向你道歉,因为我的不成熟,才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总是离你远远的,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最後他轻声说。

  我知道自己什麽也不用解释,这人对我的一切,总是了如指掌。我回身搂紧了他。

  「喂──我拿到超好吃的新鲜猪肝喔!小鬼失了那麽多血,应该要好好补一下,john,有没有赶快感谢本大小姐一下──」

  正当我伏在友人胸口,眼角带泪的同时,病房门忽然被踹开了。我和john同时抬起头来,堪称呆滞地看向门口,原来是ailsa小姐,她是唯一和john交好的雌性人类。

  「呃。请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什麽了?」

  手提一大袋礼品,ailsa看著我们,保持高举双手的动作僵在门口。

  「。你知道就好!」

  ※※※z※※y※※z※※z※※※

  我的伤一直养了快两个月才好。但我厌恶充满人类的医院,所以才住了两个礼拜,就出院搬回家去住了,友人劝我不果,於是请了一个多月的假陪我,替我运送生活必需物资,有的时候陪我聊天,但他严禁我去市中心的动物医院看那只灰狼。

  我本来以为学校方面留级留定了,但是有天john来看我,带了鉴定考的补考证明,然後说我只要去考试,就能顺利升上三年级。我不知道友人是怎麽办到的,总觉得john一定用了什麽奇怪的不良管道,因为我问他时,他只向我眨眨眼睛,

  『就当是赔你一只狗耳朵,怎麽样都不为过吧?』

  关於teresa的事情,也有些事值得再记上一笔。john说,後来园方化验肉食动物的食钵,发现竟然有金刚石粉末的残留物,我听了睁大眼睛,

  『金刚石?是钻石吗?』

  『是钻石的原石,比较没有那麽值钱,因为混杂了很多其他矿物,色泽也不那麽明显。但如果误食金刚石的粉末,因为那种矿物的硬度很强,又有疏水亲油的特性,所以会黏在胃黏膜上,造成胃酸不当分泌。长期下来,会造成胃出血和严重的胃溃疡。』

  『teresa小姐。就这麽想致那些动物於死吗?』

  『我想她应该很矛盾吧!』友人当时看著沮丧的我,彷佛要替她辩护般地说,

  『她是个善良的人,这点从年轻时就能感觉得到。但两年前,她的孩子因为意外,被狼攻击死在动物园里,大家都认为是她的疏失,她的丈夫也因为怪罪她,和她离婚了。但她偏巧又是动物喂食员,那个职业看似简单,其实是要经过考试、取得职照的,以她的学习能力,这个职位应该是好不容易求来的,从前她也是真心爱著动物。所以这造成她内心的拉锯,一方面知道这不是灰狼的错,另一方面却又想为孩子报仇。』

  我想起她扣下最後扳机的神情,我觉得,友人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在那之後,我有好一阵子没到t市去。生活物资全靠john的帮忙,他甚至因此学会开我家的直升机。或许我还是没办法原谅杀死狼老弟的一切,不只是teresa而已。

  进入三月的第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门前的橡树林散步,心中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偷偷到t市探望狼大哥。就在这时,一阵风声惊醒了我,我才回过头,就看见一身淡灰的毛皮,然後我便被某种大力扑倒在地。

  「是你。?」

  我惊喜不已,那只灰狼竟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他後腿有明显的伤疤,他从我身上退开,脚步有些颠簸,「乍见故人,心中难掩兴奋之情,失礼了。」他呐呐地说。

  我比他更激动,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怎麽会来?你怎麽知道这里?」

  「在下数月以来,静听人类谈话,不少有提及阁下之处。谈及阁下舍身重伤,平素住在城市边缘的森林中,是奇特之人,所以便斗胆来访。」

  「他们怎麽会让你出来?你逃出来的?」

  「是,在下待伤愈之後,便离开了,」灰狼静静地说:

  「而且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正要答话,就听见後面有脚步声。我回头看去,john震惊地僵在路的那头,看著我和狼说话,然後似乎就想冲过来。

  「等一下,john!他不会伤害我!」我叫道,友人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我抱住灰狼的头,以警告的眼神瞄向友人:

  「如果你做了任何伤害他的事,即使是john,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友人听了我的话,似乎叹了口气,然後摊了摊手,好像在说「你想怎麽样随便你了」,我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来:「你有什麽打算,是想。回故乡吗?」

  灰狼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直视著我。

  「给在下一个名字吧!」

  「咦?」

  「吾辈本无名姓,一旦诚心接受他人的名,即将属於此人。人类,给在下一个名字,让在下属於你吧。」

  我有些惊讶,却又掩不住喜悦之情。「你是说。你要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喂,这样子未免太。」john好像想发表什麽意见,抱著臂瞪著那只狼。我不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著灰狼的眼睛:

  「可是你弟弟。」

  「他永远与我们同在,在下之名即为吾弟之名。他既舍身救了在下,在下就该连他的份一起活下去,」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放低声音说道,

  「恰是因为舍弟不幸身死,在下才更为肯定,阁下是足以和我俩共渡人生之人。」

  我心中撼动,但同时也困扰起来。豢养一只狼,这是我从没想过的事情,我很兴奋,但我没有诗人的天分,取名字这种事,对我而言太重大也太困难了。

  「嗯。叫芭乐如何?」

  「。驳回。吾辈虽为旷野浪子,却也不是随便之徒。」

  「啊,那叫nighteye。」

  「请不要抄袭。」

  「。。」我大感头痛,不自觉地看向john,他一副想和我好好谈判的样子,两只深邃的眼睛,配上皱著的眉,我忽然灵机一动,说道:「那,就叫johnny好了?」

  「johnny?」灰狼困惑地抖了抖耳朵。

  「就是小只的john的意思,反正我的监护人也很像狼嘛。对吧,john?」我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友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灰狼在我家旁边的森林住了下来,虽然说我那树林太接近城市,还是有被抓到的危险,但有我在这里,任何动静都瞒不过我的眼睛。johnny常来我的屋子找我,甚至我只要轻轻呼唤他的名,他就会不声不响地从身後冒出来。

  我在家门前的橡树上,刻了一对双生狼的图腾。在古老的传说里,狼图腾总是勇气与武力的象徵,但在这里,它只是单纯哀悼一个逝去的生命。虽然终究无法取得狼老弟的尸体,但狼的葬礼未必要仿效人类,我在图腾下种了花,和灰狼并肩凝视著。

  『我们不曾分开,今後也将永远相连。』我想起狼小弟嘱咐我的话,但我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告诉johnny了。

  种在树下的花,在夏季来临时开了雪白一大片,美不胜收。

  ─动物恋爱谘询灰狼 全文完─

  动物恋爱谘询番外 teresa的观察日志

  我经常不明白,班级存在的意义在那里。如果说我们去学校的理由,是要学习新的知识,那麽把一群素不相识、背景各异的未成年男女,强制关在同一个空间里,就这样渡过三年,不管有多麽讨厌对方,甚至痛恨到要杀了对方,每天醒来,却还是要见到他。这样究竟有何意义?

  「teresa,懒鬼!你要睡到什麽时候!」

  那一年的春天,我进了高一,由於义务教育长达九年,我本来小学毕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