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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阅读

作品:动物恋爱咨询中心|作者:咱滴宝儿|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5:25:24|下载:动物恋爱咨询中心TXT下载
  〃搞什么鬼啊,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又不是镁锌铜片!我那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那一块是友情、那一块是亲情、而那一块又是爱情?!我只知道john这个人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没有他我活不下去,重要到他不见了我会伤心,重要到。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和这个人分离!〃

  我终于大哭起来,我发觉自己最近真的很会哭,大概是从前压抑太过,现在要讨回一笔。我在雪地里抱紧双膝,哭得全身颤抖,我已经不想理john会怎么反应,他可能会失望吧!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爱情。

  我听见他踩着雪地的脚步声,我还在抽泣,掩着脸不想说话。但我的双臂却忽然被抓开,john蓦地揽住我的头,把我压到他怀里,就像那日在病房中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他细碎地说,我感觉到他鼻酸的声音,我又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让你这么为难,我不该把你逼到这样子,我绝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心难过,因为我的任性和胆怯,对不起。〃

  〃你是混蛋!〃

  我哭了一阵,又大吼出声,这半年来的旁徨,全都在这一声中丢了回去。我抓着john的大衣领口,把他推了出去,双脚用力地踢着,想要阻止他抱我,我从来没这样疯狂地抵抗过人,但john承受着我的拳脚,只是低声细语着:

  〃对。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你这个大混蛋!混球!不负责任又霸道的大笨蛋!〃

  〃对不起。〃我不晓得骂了多少难听的话,john完全没有回嘴,只是静静搂着我。直到我骂累了,半靠在他胸膛上,他才沙哑地开口: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也没有要你把这些感情切离。只是。我后来仔细想过,我在来这里的途中一直在想,现在还在继续想,你对我的感情,终究还是亲情比较多,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恩情。让你背负着那种负疚感,勉强和我在一起的话,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所以我想,或许你和那只狼在一块,你会比较快乐。〃

  〃我和它分手了!〃我大叫着截断他的话,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大叫有种莫名的快感,我整个胸膛彷佛都扯开了,心肺肝胆散了一地,没有半点保留:

  〃什么?〃john反应不过来。

  〃我和他分手了!不,是他跟我道别了,他说他没有办法忍受我和其他伴侣在一起,没有办法在旁边装傻祝福我的选择。虽然johnny是我这辈子得来不易的知己,就像我心头的肉一样珍贵、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但这世上该死的就是有唯一一个比它更重要的人,而这个人又偏巧爱上了我,因为我而远走高飞,我不得已只好抛弃我第二重要的东西,也要把那个人类追回来。那个人就是你,你懂吗?〃

  我的眼泪又涌出来,只要想到灰狼和我离别的神情,我的泪就像用不完似的,我在雪地里站直身躯,冷冷凝视着john。他已经完全呆住了,只是痴痴看着我:

  〃你懂吗。?我为了重新找回你,我把什么都丢掉了,johnny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和我见面了,这样你满意了吗?john,你满意了吗?你还要我承诺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爱情吗?你还要我明确地对你说,我。〃

  我无法再说下去。john猛然攫夺住我的唇,和那天屋里的混乱不同,john的吻像磁石一样,紧紧吸附住我的一切,他用力地压住我,伸入我,像要把我的眼泪和控诉,通通吸到他体内,由他承受似的。

  我觉得心一阵一阵地疼,我才查觉到,为什么我初履这篇无尽的天地时,会觉得难受,因为我在想,如果johnny在我身边,不晓得会如何尽情地奔驰,他是这么地热爱自由。我把那股心痛化作动力,第一次回应了john,我们探求着彼此的体温,索求着温热的津液,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吐着白雾略微分开。

  〃趁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我还是得问你一次,〃

  他粗喘着气,双眼微微泛红。这样的john让我感到害怕,我直觉地认为他想对我做些什么,他托着我的后脑杓:

  〃我不是要确认你的感情究竟属于那一种。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一时冲动,单纯希望我回去陪你,才对我承诺你的感情。我答应你,等这边研究告一段落,等我调适过后,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即使你。选择的人并不是我,即是你继续把我当父亲,我不会离开你。如果我这样承诺,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john的话让我愣了一下。这是真的吗?我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把他当作朋友看待,偶尔向他索求亲情吗?但我一瞥到john的神情,我就明白了,他痛苦得像是有人在他肚子上捅了一刀,显然查觉我的迟疑:

  〃你果然。只是想把我带回去吗?〃

  我心里清楚,john并没有骗我,以他深厚的责任感和道德观,他真的可以重新扳起监护人的面孔,在我身边守护我一生,看着我结婚生子,和别人共渡人生,还会一本正经、以他一贯冷漠严肃的面具为我祝福。

  但是这会让他痛苦一辈子,他会每日每夜活在自己感情的泥淖里,就像我不得不送走灰狼的心情那样。我到现在仍不清楚我对john的心情,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不想看到john露出这种表情,永远不想。

  于是我首次主动地凑上前,在冷飕飕的风里抱住了john,笨拙地垫起脚尖,触碰他火热的双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吻人,只好先用舔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朝里深入。

  但我才试到一半,整个人就被john抓进怀里,他反客为主地捧住我的后脑,一下子淹没我所有的抗议。

  我们很快地和我缠在一块,我们吻的滚了一圈,最后撞在挡雪墙上,john的唇慢慢游移,从唇移到颈子上,又移回来夺取我的舌头。我像只搁浅的鱼,半张着嘴轻轻喘息,神智因为缺氧而迷乱,但空气的冰冷稍稍唤醒我的意识,我忽然发现到,john竟不知何时褪下我的大衣,把手伸进毛衣里,正在解我衬衫的扣子,我大惊着直起身:

  〃等、等一下,john,你。你在干嘛?〃

  但john彷佛没听见我的声音,粗大的手掌往下攀爬,竟然开始解我的裤子。我隐隐约约明白他想干嘛,但我活到十八岁,说天真当然是不至于,但关于那方面的事,我只偶然撞见过一次真枪实弹的演习,就连传说中的a片也没看过半卷。

  john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我终于顾不得他生气,扭动着挣出他的双臂,用力把像狼一样猛扑过来的男人推开。但john的力量比我大得太多,他踉跄退了两步,又再一次压住了我,我叫着:

  〃等。john,别这样,那有人刚开始交往就马上做这种事的啊?我。而且这里是北西伯利亚,零下十六度耶,就算要也不要在户外。john!〃

  虽然用这种方法很丢脸,但我只能这样做了。我用力咬在john的肩头,他痛得抽了一下,好像终于恢复了点神智。他凑近我的耳垂,微不可闻地喘息着:〃不行吗?如果不喜欢户外,观测站里有我过夜的房间,现在他们都去大厅喝酒了,没人会打扰我们。〃

  他说着,竟轻轻含着我的耳垂,充满情欲地吸吮着,我满脸通红,摇着头再次推开他:〃不要。我说真的不要,john。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你不需要准备。〃

  john紧贴着我的身体,即使隔着厚厚的衣物,我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跨下的灼热。我忽然恐惧起来,眼前的john变得不像是john,像是另一个人,但与其说是陌生,不如说是我突然查觉,这个从小说床边故事给我听、背着我看候鸟的良师益友,原来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john,不行,真的不行,我没有办法。至少现在没办法!〃

  我用力用膝盖了他肚子一脚,这是我在校园斗殴中实习来的动作。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健康的十八岁少年,这一脚就算是john也承受不了,他碰地一声倒回挡雪墙上,一开始还厚重地喘息,然后他抬头看着我,好像终于恢复些许平常的冷静。

  〃对不起。〃

  他向我道歉,但觉得抱歉的反而是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惯常的孤独感,我开始渐渐明白,john吸引我的原因是什么、而我刚才接受的,又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我应该要负起责任,但我一这样想,又觉得沉重起来。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但john却从身后抱住我,把我整个人嵌进他怀中,轻轻吻着我的头发:

  〃我知道自己对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也知道,我掠夺了你的感情、也剥夺了你的未来,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会逼迫你。我会等你,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十年二十年也没关系,你不用着急,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用双倍的爱呵护你,照顾你,直到你做好准备的那天。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

  我被他纳在臂弯中,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有种淡淡的心疼,又有点淡淡的温暖,像林间小镇的灯光,闪烁又昏黄。我抱住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上面:

  〃。我愿意。〃

  那天晚上,我们就睡在观测站里。这里的研究员有的是当地人,晚上就开着雪地吉普返回附近的城镇,大部分都是像john这样的异旅者,科学中心在里斯特温卡设有宿舍,可以搭专车前往。观测站内只有应急用的小房间,我和john就在那里落脚。

  不愧是john,他很快地平静下来,和其他的研究员介绍我时,已经完全恢复平日的样子。那些白发皤皤的大叔们都对我很有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听说这里很少有年轻人来:〃喔!是john先生的儿子吗?很可爱哩!〃

  我正想纠正,不过我不知道应该说〃他是我男朋友〃还是什么的,总觉得这样很难为情,但只说朋友的话john说不定又会伤心。我还在烦恼时,john却抢先了一步。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朋友。〃我吃了一惊。他看着我,眼神既温柔又包容: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视的朋友。〃

  john把小铁床让给我,自己在冰冷的地上打地铺,像在t市时造访我家那样。睡觉前,他和我说了久违的床边故事,是关于一只樱花钩吻鲑如何诈骗海豚,让它倾家荡产的悲情社会冷暖剧,我听得咯咯笑个不停。最后他给我一个晚安吻,不带情欲,却又十分令人安心:

  〃明天见。〃

  〃嗯,明天见。〃我看着他如星晨般明亮的眼睛说。

  隔天我醒来时,john少见的比我晚起。我因为第一次出国,太过兴奋,第一道太阳射进来时就跳了起来,我看着john熟睡的脸庞,胡子不知道多久没整理,攀爬了整张脸,昨天没有时间细看,他真的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我才意识到我选择的伴侣,比我整整大上十六岁的事实。

  我刚想伸手摸他,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喔,少年人,你醒啦!〃

  是观测站的研究员,是他们之中长得最高的一个,好像是当地人,体型像熊一样壮,英文有奇怪的口音。他瞥了一眼睡在地上的john,似乎有点惊讶,随即放轻声音笑了:

  〃他竟然睡得这么好,真是稀奇。你知道吗?你这朋友自然来这里以后,一天几乎睡不过两小时,晚上常常一个人徒步到湖畔,像在想什么心事一样,有时候还会蹲在雪地上哭。小朋友,他是不是失恋啦?〃

  我听得心头微微一揪,john为了我,真的吃了很多苦头。于是我决定先不打扰他,跟着熊大叔走去餐厅,我受到研究员们的热烈欢迎,这里因为环境严苛,几乎没有女性愿意来,青一色都是寂寞的大叔。

  壁炉的火在我背后缓缓燃烧着,听说这一带家家户户都有壁炉,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没有什么人工的电子产品比得上人类最初也是最伟大的发明。仅仅是一炉小小的火,就让满室的早晨温暖莫名。我吃着饶富俄罗斯风味的早餐,心情也慢慢明朗起来。

  〃这附近有城镇吗?〃

  我咬着干面包问道。昨晚我和他谈过,他在西伯利亚的工作,虽然多少是想要逃避我才接下,但既然做了他也不想草率结束,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稍微告一段落。我决定留下来陪他,反正我高中也休学了,考大学则还早,留下来学点在t市那种水泥牢笼里绝对学不到的东西,也是挺好的经验。

  〃喔,待会晚点会有专车,把人载到里斯特温卡再回来,那是观光小镇,可以买些补给品,你想去玩吗?〃

  反正john睡觉我也很无聊,这里没办法打手机,我想和ailsa报平安,顺便和他说说john的状况,这是我离开前她一直耳提面命的。为免回去后被她杀死,还是照办比较好,再说我也确实想走走逛逛。

  我提着一大包御寒衣物跳上专车,这里早晚温差很大,回程没有蔽护容易感冒。一路上都很平顺,车子再次经过湖畔时,我终于看见一只狼,不过体型很小,完全没有johnny的气势,被公车的声音一吓就抱头鼠窜地钻回树林。

  〃西伯利亚的狼越来越少罗!〃

  我坐在前座,司机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背对着我说:

  〃十几二十年前,这里还到处见得到狼群。附近的人都还要自备猎枪,避免有狼獾一类的动物闯进家里,但是现在盗猎者猖獗,与中国接壤的边境那里情况尤其严重,狼每年大批大批地消失,部分狼种已经被列管为保育类动物,但还是无法禁绝。现在要找到一两群像样的狼,都很困难罗。〃

  我感慨地听着司机大叔的话,我那身为人类的父母被狼所杀,但是人类又杀了多少狼呢?说到底,真的就只是因果循环罢了:

  〃喔,对了,小弟,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么荒僻的地方?难道是来寻找所罗门的宝藏?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一定是!真是太好了,载着可爱的小弟去探索古老的秘宝,是我当公车司机以来头号的梦想啊!〃

  〃。请问,阁下有在t市兼职卡车和联结车司机吗?〃

  〃啊!那是我弟弟喔,原来你也见过他啊,呀──哈!〃

  我在里斯特温卡的车站下车。那是个很美丽的北地小镇,里头几乎都是观光客,来自各国的脸孔缩在层层衣物中,欣赏被雪簇拥的湖面风光。街道两旁都是卖纪念品的小店,还有饶富北国风情的小食店,还有一家店前面摆了五颜六色的大小俄罗斯娃娃。

  不过观光客一多,垃圾和破坏也就随处可见,每棵树下都充斥着拍照人群的喧闹声。这是开发观光景点沉痛的代价,john曾这么说过。

  我在观光中心的柜台旁找到了可以打国际电话的地方,从口袋里抽出ailsa给我的号码,拨通了她的手机。才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我听见大姐爽朗的声音:

  〃那位啊?〃

  〃啊。ailsa阿姨,是我。〃我小声地说。

  〃咦?耶?小鬼?小鬼,是你吗?是你耶!喔耶──真的是你!你现在人在西伯利亚了吗?等下。爸,我现在正在和很重要的人讲电话,你不要吵我。什么?我正在相亲?你说跟这枝像竹笋的人吗?喂,小鬼你等一下,不要挂断喔,挂断我杀了你喔!〃

  那头传来一阵像是东西翻倒的声音,大姐好像很忙乱的样子,还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我听见ailsa说什么〃去剖开竹子找你的竹林公主啦!〃之类令人费解的话,然后才重新凑进话筒:

  〃喂,喂!你还在吧?旅途还顺利吗?见到john了吗?〃

  〃。嗯!〃

  〃嘿,听起来很有精神嘛!那里很冷吧,风景漂亮吗?〃

  〃嗯,很漂亮。〃

  〃真好,我也好想去喔!喂,这么说来。成功了吗?〃

  〃嗯。算是吧!〃我语带保留。但ailsa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呛了一下,

  〃所以你破处了吗?〃

  〃。并没有。〃

  〃喔,那是john破处罗?〃

  〃。〃这位中年阿姨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我向她大略解释了john的情况,还有我们在雪地里说的话,当然略过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并且再次向她道谢。毕竟没有她,我不会走到这个地方,ailsa专心地听着,末了灿烂地笑了:〃这么说来,我们的大神会回来罗?那我就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那john呢?在你身边吗?〃

  〃啊,他今天睡得比较晚,还在观测站里。我一个人到里斯特温卡玩。〃

  〃这样啊。〃ailsa说,她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半晌又说:〃呐,小鬼,我跟你说喔,你和john现在算是情人关系了吧?〃

  〃嗯。应该是,不过john他说要等我。〃我迟疑地说。

  〃那你要注意喔,小鬼。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已经选择去见他了,给了他希望,甚至给了他超乎希望的承诺,你打断了他独自生存的可能性,扼杀了他最后一条生路,他已经没办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所以从现在开始,照john这家伙的个性,他会变得很没信心,会很怕失去你,他会把他最脆弱的一面呈现给你。〃

  我无法想像john这个男人脆弱的样子。老实说,到目前为止,我对于自己在john心中的地位,还是很存疑。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只是 john过健康婚姻生活的绊脚石,他应该娶个聪明贤慧的大美女共渡一生,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个平凡无聊的小鬼头,实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向ailsa大姐告别,挂断了电话,信步走到堆满积雪的街道上。有个女观光客正试图和她男友在路旁堆雪人,女的把围巾拿下来,想缠到雪人脖子上,男的却阻止她:〃会冷!〃然后把自己的扯下来代替。

  我重新戴上雪镜,信步走到可以眺望贝加尔湖的观景台上,那里仍旧挤满了游客,远方是结满寒冰的蓝色大湖。我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有自己的未来,一时心乱如麻。但我的身后却忽然传来叫喊,我还来不及回头,手就被人用力扯了起来:

  〃。哇!〃

  我吓了一大跳,掉头一看,才发现是john。他好像很喘的样子,头发乱成一团,一副从被窝中跳起来就直接狂奔过来的样子,胸口不住起伏,像要杀人一样盯着我,直到看到我惊恐的眼神,才慢慢放开了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好像忽然松了口气,〃呼〃地一声整个人垂下来,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我惊魂未甫,结结巴巴地说:

  〃呃。因、因为你还在睡,我想说我从来没来过西伯利亚,想到处逛逛玩玩,那些大叔又说,今天早上有公车送人到这里,我就跑来了。〃

  john还在喘气,但是脸色已缓和许多,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直视我的脸,抿着唇转过了头: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john嗫嚅地说,语气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我才知道他这么激动的原因,大概是以为我反悔了,回t市去过自己的生活。我想起ailsa的话,又看着眼前低首不语的john,感慨之余,竟涌起一丝我对john从不曾有过的爱怜。

  我忽然伸出手来,牵过john来不及戴手套的大掌,轻轻握在掌间。john惊讶地看着我,我掉头看向湖面,还有那一片摸不着边际的森林: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说。

  〃两个人?〃john皱眉。

  〃嗯,老爸死了,老妈也死了,今年的西伯利亚,只剩我们兄弟俩了。〃

  我把头靠在john的肩膀上,他听到我用〃兄弟〃二字,稍稍震了一下,彷佛也想到当年的事情。我和他曾共同拥有一对父母,然后john又成为我的父母,而现在,我们又成了另一对伴侣。我眯着眼眺望深林,百感交集地长长一叹:

  〃老爸和老妈,就是在前面那座森林去世的吧。〃

  john深吸口气,一瞬间好像有点抗拒这话题,但我紧握着他的手,传递我的体温。那一刻,我觉得似乎有什么枷锁,从友人的胸臆间,缓缓解放了:

  〃嗯,那个时候,你还这么一丁点大而已呢。〃他用手比划着,我轻轻笑了起来。

  〃john,我妈是不是个怪人啊?〃

  〃要说怪也不是怪,就是有点异想天开,老是想一些没有人能理解的事。比如说她一直认为耶诞老公公是蛞蝓,还写了篇论文叫什么’我论耶诞老人不是人’,这人明明就是生态保育学教授吧?喔还有,她老是说什么我和你不能单独在一起,因为我会把你吃掉,老是碎碎念这些,真是莫名其妙!〃

  我听着john的话,咯咯笑个不停。友人又顿了一下,才略带戏谑地回握我的手,

  〃不过现在想起来,老师还真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会变成你们家女婿啊。〃

  〃什么女婿!是你嫁到我家当媳妇比较合理吧?〃

  我大声反驳,和john一起轻声笑了起来。我们并肩站在观景台上,寒冷的风从我们周围呼呼卷过,湖面上被些微露脸的太阳,反射出炫目的淡蓝色光泽,多么宁静,又多么孤独。我捏紧身畔人的手,john的手掌好温暖,充满厚实的触感:

  〃我爱你。〃我低声细语。

  john有些讶异地望了我一眼,随即伸出大掌覆盖我的发,眉目间尽是包容的温柔:

  〃我也是。〃

  我静静靠在他身上,我对这个人的爱,是这么的复杂。这个love里,有对长辈的尊敬、有对挚友的信任,有对于十八年羁绊无法割舍的依恋,也有对于无微不至呵护的感激。在这许许多多不同的爱里,我不清楚其中有没有爱情,但我告诉自己,只要我们仍旧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句话的love,再多一分对情人的love,对着西伯利亚的天空暗自许诺。

  因为john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情人。

  ─动物恋爱咨询中心之尾声 全文完─

  番外一、 保育学者的育儿日记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john工作的地方在t市的另一头,那里没地方让我停直升机,当然更不会有机场之类浪费空间的地方,所以我只好把交通工具停在市外,再搭挤死人的电车抵达这座位在市郊的研究室。门廊前的柱子上以冰冷的金属字排列着:national

  laboratory of wildlife and nature。虽然john常戏称它是地球防卫总部,但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实在算不上亲切。

  我走到自动门前,因为门口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我本来想打行动电话,叫友人出来接我,但是我才拿出手机,就被里面的女人叫住了。

  〃阿姨你好。〃

  〃你这孩子真不讨人喜欢,叫我大姐!ailsa姐姐!〃

  我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明明就大我十五岁以上的女人。他是john带领team里面的研究员,john身边的同事我没有一个喜欢的,特别是雌性。因为对john有好感的女同事,不是知道我和john的关系,摆出未来继母的样子对我过度温柔。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人,一副〃你为什么要妨碍他?就是因为有你在,john才会到这把年纪还没结婚。〃的嘴脸。总之都是把我当成john的附属,开口闭口都是我的友人,好像我是空气一样。所以我非常不喜欢来这里。

  〃你来这里干嘛?这么想john喔?〃

  只有这位ailsa大姐,她会把我当成人一样地对谈,和john一样和我打屁开玩笑。听说他是team里头仅次于我朋友的第二把交椅,地球未来的希望。

  〃他忘记带资料了,叫我帮他送来。〃

  〃你一定不会这么听话吧?john那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他的初夜?〃

  〃。只是一星期份的免费晚餐而已。〃

  〃这么贪小便宜啊。你不是满有钱的吗,有很多遗产之类的?〃

  〃来路不明的人留下的东西我才不想多用。〃

  〃啧啧,现在国中生都这样吗?说自己的爹娘来路不明。〃

  〃我已经高中了,这位伯母。〃

  虽然她的嘴巴坏了点,但她还算是个好人。至少我见过的人类里面,除了john以外,她可以排第二名,她带着我往研究室走,沿路上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还有穿着白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还不时低声交谈。

  〃。不符合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准。上月监测两侧溶氧量增加。生化需氧量超过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准。磷化物和硝酸盐超过标准值6。5mgl,优氧化。〃

  〃。每年11。65%速度沙漠化,高达12。48公顷。栖息地的减少与改变,拟暂造人工湿地,减少森林砍伐,目前和拉姆萨尔地方政府进行交涉当中。〃

  虽然我的友人常说,他的工作和动物很亲近,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他们是与我相同的物种,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你小时候常来这里,记得吗?〃

  ailsa回头对我说。她在走廊上倒了两杯咖啡,端了其中一杯给我,还替我进会议室里探了探头,然后说john还在开会,要我在会客室里稍等一下。

  〃嗯,有点印象。〃

  〃你喜欢这里吗?〃

  〃。很讨厌。〃ailsa对着我哈哈大笑。〃是吗?其实我也很讨厌呢。〃

  ailsa说得并没有错,这真的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我的友人是个优秀的学者,在大学时代也是个优秀的学生。我五岁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常常到研究院来协助研究,john很厌恶坐在研究室里空谈的家伙,他向往着地球每一处伤口。当学生实地考察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每次都极力争取,有时候去的地方不远,一日来回已足,我就会被他寄在这所研究院里,给大哥哥大姐姐们照顾。

  虽然我并不觉得如此,但我的友人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帅哥,在研究室里很有名,雌性追求者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扑到名为john的大地上,非常壮观。印象中,我常看友人一面撕着成堆的情书,一面愤恨地抱怨:〃浪费纸浆,她们不知道地球已经没有多少树可以砍了吗?至少也用再生纸吧!〃

  john一点也不避嫌地带着我到处跑,听说我还在襁褓中时,他就抱着我去大学听课了。这样的行为当然会惹人非议。

  ’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是谁啊?’

  ’那个小男孩?’

  ’就是john身边的那个啊!每次来研究室都会抱着他来,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亲戚的小孩?’

  ’怎么可能每天都托他带啊!他们连回家都住在一起耶。’

  ’该不会是john的小孩吧!’

  ’不会吧?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就是没有女朋友才可疑啊。我说啊,john该不会曾经和某个女人同居过,后来那个女人玩弄他又抛弃他,还留下这个祸胎,所以他才会对女人彻底失望,到现在每个人和他告白都失败不是吗?’

  我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讨论,偏偏这些雌性大人还常很不懂事地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好像我听不懂人话似的,而且打扰到我偷听蚂蚁聊天。

  她们还常套我的话,老实说,虽然我不相信那些雌性人类编造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我跟john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提我父母的事情,也不说他成为我监护人的原因,无论我再怎么威逼利用,他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我是你的朋友,做朋友需要解释理由吗?’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研究院的日子就变成最难熬的时间。我常常一面和壁虎聊天,一面看着缓慢移动的指针。那些研究员,私底下都叫我〃讨人厌的孩子〃,因为我不会讨他们欢心,不会在他们给糖果时笑着说’谢谢叔叔阿姨。’。而且在他们眼里,我一有空就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个疯子一样。

  ’john,今天下午会有大雷雨喔。’

  ’为什么?’

  ’刚刚经过那家人的屋檐,燕子跟我说的。’

  友人的工作虽然并不见得和动物直接相关,他做的是动物栖息地的保育工作,还有濒临绝种动物的控管,有时候在john也会带我去位于各地的保育实验室。有些误闯人类区域的保育类动物,迷路或流离失所的幼兽,都会被带来那里暂时由人类照顾。

  我很喜欢和他们聊八卦,有些比较和善的动物,还会唱歌给我听。有回我爬进一只云豹的笼子里,骑到它背上玩,顺便帮他按摩。那次把john给吓坏了,他痛揍了我一顿,要我再也不能主动接近肉食性动物。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严肃。

  ’可是那只猫很好玩啊!’我一脸委屈。

  ’那不是猫,是云豹!’

  ’可是他会唱rap耶,其他的都不会。’

  ’管他会唱rap还是唱京剧,总之不准就是不准!’

  ’那灰狼呢?’

  ’那更不行!’结果他再也不带我去栖息地的实验室了。

  那时候有个研究员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好像叫作margrette,她老爸常常把他打扮得像洋娃娃,不管那时候看到她,她都处于被蕾丝和蝴蝶结淹没的状态,这时候我就会庆幸还好我没有父母。

  我非常讨厌她。并不是因为她被洋娃娃附身,而是因为她会虐待动物。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长得像法国洋娃娃的美少女会这么残忍。我曾经亲眼看到五六岁的她,先是拿石头去砸睡着的小狗,等到小狗整只耳朵血肉膜糊,趴在地上哀哀叫的时候,她又拿钉子之类的东西穿过它们脚掌。最后小狗奄奄一息,她再把他们抓到水盆边,把失去反抗能力的小脸压进水里,直到他们受尽折磨淹死为止。

  不止是小狗,只要抓得到手的,连小老鼠,白兔或是青蛙都难逃她毒手。

  旁观这种事对一般人而言可能还好,最多只是看些血腥场面而已。但对我来说,小狗每一次哀鸣,在我耳里都会变成:〃好痛。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叫她停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求求你叫她停止!〃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有一次john也在研究院里,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喜欢穿着polo的衬衫配牛仔裤到处奔波。他和女孩的老爸一面聊天,一面经过研究院的小型培育园,那是专门豢养实验用动物的地方,就看到法国洋娃娃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拉着她老爸衣摆告状。

  〃怎么啦,甜心?〃margrette的爸爸弯下腰问他的宝贝女儿。

  〃他叫天鹅来咬我!〃她整只手都是血。

  〃谁?〃

  〃那个怪物,他和天鹅串通好来咬我!他想杀死我!〃

  女孩的老爸当时半信半疑,我的友人和他冲进培育园,然后就看到一地的狼籍,margrette刚杀死了两只小天鹅,整张沙发都是飞散的羽毛和血迹。大部分人都以为天鹅是很优雅的动物,会在水上跳芭蕾舞啊还会变成公主的,其实他们和一般的鹅习性没啥两样,发起狠来,把人类的手臂咬断都有可能,是力气很大的禽类。

  女孩的老爸一看吓傻了,他看见咬人的那只天鹅,羽毛上还带着血迹,和我警戒地躲在角落。那个研究员问:’这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我没说话,我不喜欢和人类说话。margrette已经先下手为强,她尖叫着:’他把小天鹅杀掉了!还叫鹅妈妈来咬我,爸爸,我好痛!’

  我靠着墙一句话都没说。女孩的老爸气炸了,抡起拳头要揍我,但是年轻的john挡在他面前,然后看着我。

  ’是你做的吗?’他问我。

  ’。’

  ’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他平心静气地问着。

  ’。你说那一件事?’

  ’把小鹅杀死这件事。’他没问我是不是我指使天鹅妈妈行凶。

  ’不是我做的。’

  ’他说谎!他说谎!爸比,他本来就怪怪的,是他做的!’女孩还在叫嚣。

  ’不,他没做。’这次是john代替我说。

  我抱着天鹅的脖子,惊讶地看着我的监护人,那是只很大的天鹅,伸长脖子和当时的我差不多高,其实我真的有跟他它说’咬死她没关系,我罩你’。因为对我而言,那女孩是杀人凶手,一命还这么多命,那很公平。

  她爹显然也很不以为然,举着手接近我,想要把我从角落拉出来:’不是他做的,难道是我女儿做的吗?’他生气地说。

  ’不是他做的。’我的友人说。

  ’你有什么证据?’

  ’因为他说不是他做的。’

  ’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像这种野孩子,说的话连一半都不能信。’

  他的话讲到一半就停了,动作也是,margrette低低地尖叫起来。因为我的友人用单手抓住了他的拳头,然后用力向后扭,我听到骨头劈哩啪啦的声音。

  ’痛死了。你疯啦,john?’

  ’那孩子说他没做,就是没做。要我说第二次吗?’

  一直以来,john用这种声音说话时,我从没见过有人敢反驳他。就连我也是。

  ’还有,告诉你的女儿,要虐待动物我管不着,只要不是保育类动物。但是请他回家自己玩,不要在这里玩给那孩子看,听到没有?’

  最后四个字他是对着那个法国洋娃娃说的。从此我再也没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不过听说这件事带给我的友人很大的麻烦,因为他扭到脱臼的那只手,是他未来指导教授的手。我一直到上了国中,自己搬出去住时,才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一直不肯离开培育园,搂着那只天鹅哭了很久。直到他们把小天鹅的尸体拿去清掉,帮园子加了锁,我还是窝在笼子旁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总觉得心里很气、很郁闷,而且不单单是为了margrette诬赖我。

  ’回家吧,吃晚饭了。’

  ’我不想吃。’

  ’怎么可以,男孩子遇到一点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走,跟我回家。’john的声音有点急燥,他伸手拉我,把我从鹅妈妈旁边带开,还试图抱我起来。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跑过去继续捧着天鹅的脖子,john瞪着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我不要。’

  ’再闹别扭我要生气了!’他在我面前蹲下来。

  ’我不要!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爸爸!’

  友人一瞬间静止了动作。我有点后悔说出这些话,但出于某种自尊心,我不想道歉,也不想改口,我只是硬着脖子:’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是吗?爸爸妈妈都不管我了,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以为john会扇我巴掌,要不然就是罚我没晚餐吃(反正我不在乎)。但是他什么也没做,那时候我还很小,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的表情,其实很哀伤。

  他一句话都不说,我反而觉得可怕,过了一会儿,他站直起身,然后走到园子的另一端,打开了笼子。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放开天鹅妈妈的脖子,想跑到友人的身边,但是他却朝我走过来,手里握着什么生物,正在轻轻挣扎着。

  ’john。’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绕到我的身后,蹲下来用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然后把他的大手拢着放到我眼前:’把手摊开。’

  我照他的话做,一个温暖的小东西掉到我掌间。那是一只好小好小的鸟,身上的毛光秃秃的,连眼睛都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