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h市,申华每提及林青,话语里总有一种闪烁其词的东西,那天晚上,他们不知说什么就谈论起政治和家庭,周尔复说如果以谋略来论,家庭是阳谋,人性在家庭中是开放的。政治绝对属于阴谋。每个身在政治中的人都是把人性隐藏起来的。这个阴谋是中性的。指城府和耐心。他说申华适合搞政治,因为申华年轻的时候就给人阴谋的感觉。申华就意味深长地说,周尔复你别不爱听,你说的不全对,比如你吧,你不一直就生活在家庭的阴谋中吗?你甚至不了解你老婆林青,我这么说吧,你,就是后来成为了你老婆的林青的一个最大的阴谋……
他问申华为什么要这样说,申华就借口酒话不得当真再不肯说了。
他去h市的事儿,如果不是小波多话,他是永远都不会告诉肖白的。那是他真心要做的一种挽救,他不想让那女孩子对他深怀任何感激。他希望她顺利健康不受损害地走过青春。那是他深爱的女孩当年没有走成的。或许他是真的把肖白当做一个心愿了,一个青春延续的心愿……
《守身如玉》第十四章(2)
那个女孩子还是挺可爱挺懂事的。他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吧。她很快就不哭了。她说还是我自己打个车走吧,您赶快回家吧。要是人家看见您送我回去对您不好。会影响您的。他说我可不放心你打车走,刚才你还知道怕人家把你拐走让人家给你停在饭店有人的地方,一会儿可能就真的被拐走了。她说,那就太麻烦领导了。他问了她的住处,就加速开起来……等到了肖白的住地,她又死活也不让他送上去,她说,您放心吧,我没事的。您要是不放心就在楼后面看着,如果四楼的灯亮了就说明我已经到家了……其实肖白完全是在迷昏状态跟周尔复说,所以,她一直回忆不起来她见了周尔复之后的事。周尔复就是在看到那四楼的灯亮了以后才离开的。他在想,这个小家伙儿,对谁都充满了警惕性!
穿行在夜色里的周尔复,第一次对自己的一生感到迷蒙。想到这是在往家里走,他越发地情绪低落。回家并不是一种渴望,回家只是一种习惯。因为人在这许多年里下了班都是要回家的。出差回来也是要回家的。和朋友聚会完了还是回家。除了回家,人还有别的去处吗?就像人从出生就奔向死亡。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每一天都是朝着死亡迈动脚步,可是没有人可以改变行程和方向。
周尔复将车停在自家的楼下。他没有马上上楼,他坐在车里自我平复着心中的郁闷和惆怅,平复掉所有新生的期望和渴望。他知道他又自我扼杀了一次。当他从车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又成了今夜之前的周尔复。明天,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被忘掉的。一切都会照旧。
林青笔直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着他。他说过多少次了,不希望她这么等他,林青就是不听。他太怕她这个姿势的等待了。还有这个家,被林青搞得一尘不染的,林青晚上在家就是不停地擦拭这个家,地板、家俱、电器、床头、窗台、窗玻璃、厨房,哪哪儿都被她擦得使人拘紧的不敢去触摸。周尔复前脚走过去,林青后脚就拿着抹布跟上了。有时他真想一头扎进书房再也不出来。林青从来不欢迎任何人到家里来。即使客人来了,客人参观走过哪儿,她就会跟着擦到哪儿。周尔复觉得林青的这种过分的干净也是一种病态。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那是怎样的一种心理暗示?她是不是希望待在真空里、待在与世隔绝的境地里?当然她不是喜欢一个人与世隔绝,她是希望周尔复跟她共同待在这种境地里。而周尔复不可能跟她抛离开所有按照她的安排而生活。她就用这样一种方式报复周尔复也报复她自己。抑或就是一种宣嚣和发泄。因为于林青来说,她知道,虽然最终是她得到了周尔复,但周尔复的心从来不属于她。她考上了周尔复的那所大学后,她就自然地把自己转换成王蓓的角色与周尔复交往照顾周尔复的一切。周尔复呢,就好像春天结束了必然要进入夏天,不管你喜不喜欢夏天,夏天总要如期而来。没办法他只得如期接受。他就是像无奈地接受了他不喜欢的夏天一样接受了林青。甚至到他们结婚,他才想起他从没有向她求过婚。
林青不知道周尔复为什么就不能像跟王蓓一样跟她擦出爱情的火花儿。这许多年里,她一直期待着,可是,他对她越来越冷漠,她内心的火焰也渐渐地被这积年的冷漠结成的冰给冰封住了。那火焰,最初是火红火热的,被冰封久了,那火焰便成了比冰还冷的那种妒忌的幽蓝。在单位,他们还是装作恩爱夫妻的样子。可是在家里,他们其实是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即使说,也只是林青一个人叨叨,周尔复表面上好像在听着,而其实他往往是在想别的事情,林青的说话声,更像夏天里的蚊蝇,它们叫它们的,只要不落到他身上,他便容忍着,连抬手哄赶都懒得做。他们也从来没有如火如荼的性生活过。他跟王蓓的那一夜,仿佛已抵达了绝顶。王蓓带走了他情感的高峰和高潮。他跟林青从一开始就是例行公事。就像一个上班的人必须要完成应做的工作,在家庭里,性生活就像不得不去做的一项工作一样。自从他对林青有疑虑了之后,他终于连性生活这项家庭必修课也懒得再做。他和她,他们分居已久,他一直住在书房里。可是特别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心生过离婚的念头,就像一个人被安排了一份工作,无论那工作他喜欢不喜欢,他都会硬着头皮拿出耐心和耐力终其一生直到退休……
她看着他换拖鞋挂衣服,她把他的鞋子沾过的地儿用布擦了,又把他的衣服摘下来拿到阳台上朝外面抖抖灰尘。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已经进卫生间洗澡去了。她把那衣服一件一件地检查着,并将鼻子贴在那衣服的领子处和胸前位置嗅一嗅。这许多年她都这么嗅过来了,从没发现周尔复体外的任何味道。可是,今晚不同,她怎么嗅怎么觉得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就附着在衣物的纤维里。那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她竟然在初嗅出来时有片刻的激动,就像一个侦探,他用了许多年寻找一条案件的线索,终于在某一天寻到了,他能不激动吗。她甚至觉得找到这种气味才是这许多年里一直期待的工作。她就是在为寻到这样的一个小线索而生活的。她看见了自己那被冰封住的妒忌的蓝色火焰正从带着香气的缺口迸发出来,而被那焰火炽烤着的一个面孔正是青春的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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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十四章(3)
星期一肖白没到单位来上班。
星期二肖白仍没到单位来上班。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
整整一个星期肖白都没来上班。
林青每一天都在盯着肖白是否来上班了。周尔复虽然极怕见到肖白,可是每天也留意着肖白的来与没来。还有大包牙宁宣儿和老婆嘴沙沙。她们忍过了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就没有耐心了,星期五,她们竟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前后脚分别找主任问肖白怎么没来。宁宣儿问他的时候他说肖白请病假了。沙沙问他的时候他又回答说肖白请病假了。林青也来问他怎么一直没见肖白时,他就很疑惑地看着林青说,你们干吗都打听肖白呢?平常报社里的人三天两头的出差,一个月半个月的不在报社是常事,也不见谁问一句,干吗你们对肖白这么感兴趣呢?林青说哦,还有谁都问了?那钱主任就笼统地说,反正不下四五个人了!我要是有病有这么多人关心可就好了。林青一听是有病了,立即就很警觉地问是什么病啊,那钱主任说,人家一个小女孩,我们怎么好问人家得了什么病呢。林青就越发上心了。她都想到会不会那肖白是已怀了周尔复的孩子,请病假去做流产了?她跟周尔复结婚这许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两个人开始对外人说我们不想要孩子,可是林青还是希望自己能怀一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一次也没有怀过。周尔复从来也不提要孩子的事,她不知是她有问题还是周尔复有问题,她不好意思提出去检查,他们就这样过来了。周尔复好像挺愿意接受没孩子的这种状况。而她呢,就像一个被闲置的不下蛋的老母鸡看见下蛋的鸡就眼红,林青一听说谁怀孕了就横生出一种充满心底的妒忌。肖白怀孕的事儿即使是她猜想的,她也妒火中烧。
肖白是在小波给她打完电话的当天夜里发起烧来的。她绵软地躺在床上,浑身冰凉,脸儿被烧得通红,而大脑却异常的活跃。多年不见的人,远的,近的,一个又一个都来到了她的面前。先是她的从未被她梦见过的父亲,他脸黑黑地人也瘦瘦的坐在她面前,虽然他已经不是她小时候记忆的样子,但她还是认出他是她的父亲。她曾想像过她和她的父亲重逢的场面。她相信有一天还是会重逢的。再见到她的父亲她不知自己会怎么样,她肯定她不再像从前爱父亲那样爱他了,但她也不会恨他。因为许多年她都不把他当做一个亲人了,她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对陌生人你还有什么好恨的呢?他来看她,她即不惊讶也不激动。她说你坐吧,他就坐下了。他说,你问吧,你不一直想问我我为什么要那样吗。她说我等着你自己说。他说,都说人是从猿变来的,但人从本质上还是动物,具有动物的一切属性,自私、凶恶、喜欢群居,没有常性,好喜新厌旧。只不过动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道德的约束。法律和道德都是人给人制定的,如果没有这些种种的约束,人比动物坏得多。我或许动物性的表现多一些,你不能说我从没爱过你妈,年轻的时候真爱过,人类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说那是爱情,而给动物定义为发情。人类挺虚荣的。其实给人定义为发情才最为准确。每个人,发情期的早晚和周期都是不一样的。许多人老标榜爱情是永恒的,爱情地老天荒。爱情永恒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在心里爱着另一个或另几个人?有的人一生会爱许多次?爱情也是人类的一个未解之谜,你根本说不清楚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真存爱情,为什么两个人相处日久就生厌倦?就像我们常常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在庸长的生活里,我们总希望有某种新鲜刺激的事情发生。人们总说喜欢平静平淡的生活,那是他已经受过了刺激领受了新鲜。而对于一个从未领略过刺激和新鲜的人,平静和平淡的生活就像一层又一层厚重的黄土,它们日复一日压在你的身上,那感觉就像是一点一点地被活埋。人在这种被活埋的状态里逐渐窒息而死……许多人就是这样慢性窒息而死的。我不想这样死。我想寻求新鲜和刺激的生活。有一天,我跟你妈和霞的爸妈,我们四个玩牌玩到深夜,玩累了也玩烦了,我们说,咱们玩点新鲜的吧。什么是新鲜的事情呢?霞的妈就看着我说,咱们写四张纸片,看看谁能抓到谁。我说我要是抓到你了呢,她说抓到我我就跟你走呗。我说那你可不许反悔。大家都意见一致地说那好吧,反正是抓着玩,瞎抓吧。我真的就抓到了霞的妈,你妈自然是被霞的爸抓走了。当然那只是纸上的游戏。可是,我常常幻想这事要是真的该有多刺激啊,这里边,霞的妈充满野性,她巴不得这样子呢,如果我跟霞的妈坚持,霞的爸也不会反对,他跟你妈也不吃亏。可是只有你妈,她绝不会答应的。我知道她。这样就只有我跟霞的妈在暗中真的把游戏玩起来了。我们假戏真作,霞的妈是一个浪荡的女人,男人有时候真喜欢浪荡的女人,她带给你一种全新的感觉,她使你神魂颠倒。人有的时候不喜欢千篇一律而喜欢神魂颠倒。人在这种神魂颠倒里是无法自持的。我们背着那两个人偷情。我知道霞的妈并不是一个好女人,她在老家就跟别人偷情,她在跟我好的时候还跟于丽的爸偷情,如果让我娶她我决不会的,可是我仍然喜欢和她偷情。我知道我不会也不愿再回到旧的日子里了,即使你妈哭闹着跪下求我。她的哭闹打破了我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她剥夺了我的新鲜和刺激。我恨她。所以我逃离。我一直走到甘肃一个叫天水的地方,天水那个那么封闭的地方女人却很骚情。她们的脸蛋白里透红,她们的眼睛水旺水旺充满肉欲地看着你。我就是被一个孕妇那充满肉欲的眼神给迷住了。那个孕妇大概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她前面生了两个女儿了,她的男人一心想要个儿子,他想第三个怎么也应该是个儿子了,怕动了胎气,他虔诚地从她怀孕那天起就没再上过她的身。我是在路过她家门口借水喝的时候,被那孕妇对他充满想往的那种眼神给勾住了。我说,看你们家房子宽敞的,我想在你家借住一宿,我给你们钱跟粮票。那孕妇生怕我变卦,赶紧就点头答应了。她的男人那天夜里在地里看瓜,我跟那孕妇中间隔着两个女子娃,我们一等那两个女子娃睡着就滚成了一团。那孕妇不管不顾发出很大的叫声。她吵醒了其中的一个大女子娃。就是那个大女子娃,在第二天早上她达(爹)回家吃饭时告诉她达说,黑里,有一个像达一样的人骑在我娘的身上打我娘,把我娘打的乱喊叫。那男人一听一下子就眼红了,还没等她男人逼问,那孕妇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她说,咱又没吃亏,他还给咱留了钱和粮票。男人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肚子上,然后拿着刀就追出去……
《守身如玉》第十四章(4)
那个男人是在走出那个村子很远的荒漠里追上我的。但不是那个男人用刀杀了我,而是我用刀杀了他。大漠里没有人烟,我把他就埋在沙土里了。我埋完他就上路了,走到天黑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棵树,这方园四周什么都没长却长了一棵很茂盛的大树。我决定就在这棵树下过夜了。夜里,霹雷挟着闪电还有狂风和暴雨就像野兽一般把我从梦里提拉醒来,我无处跑也无处躲藏,我眼看着一个劈雷就把那棵树和我一起劈开并在瞬间烧成了黑炭……
肖白说你干吗要告诉我这一切呢,你让我看到了丑恶。你应该给活着的人留有余地……
她没看见他走,她也不知霞是什么时候来的,霞的手里牵着一对双胞胎女儿。霞说肖白你是对的,是不能跟朋友太亲密,不要亲密得你我不分。我如今就尝到了亲密不分的苦果。肖白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霞说,你还记得于丽吗,当年,你知道我们是那么好,好得就像一个人。我们两个在一起根本无心上学,高中毕业我们都没考学,我们两个一起开了一个服装店,白天她进货我看店,晚上我们就住在店里。就是在那一年,于丽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起初她老是觉得喉头处难受,像要往出长东西,后来是她自己发现她起了喉结,女人怎么会起喉结呢?她对那喉结感到了恐惧。她以前特别喜欢穿坦胸露背的衣服,自从长了喉结她连夏天都要穿高领的衣服以便把鼓出的喉结盖住。有一天,她喊我,我根本没听出是她喊我,我以为是一个躲在哪里的稚气的小男孩喊我呢,是那种细细的男声。屋子里并没别的人,我说奇怪,这是谁在喊我呢,她说,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是我在喊你。我说你喊我就喊我干吗要装成男人的声音。她说,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像男人的声音吗。我说不像真男人的声音像宫里的太监。我不知她听我说完这句话为什么竟疯了一样扑过来打我。她说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不男不女你他妈的还用太监这样的词羞辱我。我告诉你就是太监你也得跟着我。我说于丽你疯了,你胡说什么。她说,我胡说?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跟你一样吗。她凶狠地伸手扒我的衣服,又把她的衣服也扒下来,我们两个赤裸裸地面对面站着,天天在一起,我一点也看不出她哪儿有变化,我说,你身板好像比过去长宽了一些,也比过去看上去结实,她说你看看我这儿长出来什么,她走到我跟前,把我的手拉起来,她让我摸那个喉结。我吓坏了,我说你怎么长出喉结来了?她说我他妈怎么知道。她说已经长出一个月来了,我不敢告诉你,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我也不敢去医院检查,人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像看怪物那样看我的。我想我可能真是那种隐性人,我的真实性别应该是男性,要不我为什么一直喜欢女人,喜欢跟女人在一起过日子呢……
我被她的话和她长出的喉结给吓呆了。天哪,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于丽身上!我当时还没想到我自己即将陷进的不幸,我说,如果你真是男人身,你就应该去医院看看,现在可以通过变性手术变回你自己本来的面目。我说了面目这个字眼,觉得有点刺激她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可是就在这时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贪婪妒忌霸占欲相混合的那么一种令人万分恐惧的眼神,她用双手扳着我的肩膀说,这件事只你知道,无论我做手术和不做手术,你都必须跟我过了。
在此之前,我们只是两情相悦,我们只是愿意在一起玩儿,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过”,像夫妻那样过日子。我一直以为我们有一天会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然后把自己嫁出去。于丽的话就意味着我没有这个权力了!她怎么可以剥夺我的婚姻的权力呢?更深度的恐惧还在后面。
她就像一个变态狂每天看着我,她不允许我跟任何男人说话,我只要跟哪一个男人说话她就说我是看上人家了,只不定哪一天就背叛了她跟那男人跑了。她再要求我像以前那样跟她玩我就不肯了。她就在夜里趁我睡着了折磨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在性用品商店买来了各种阳具,她把它们系在她的私处,然后拌成男人的样子进入我。我欲反抗,可是她已在我熟睡的时候将我的手脚都绑在床的四角,她一边扭动身子一边恶毒地说,我知道你嫌弃我了,我从你的眼睛里已经什么都看清了,你这个婊子养的,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真正的男人,我知道我做了手术你也不会跟我过的,可是如果你遇到了阳痿或是早泄的男人,还不如跟我,像我现在这样待你,不比阳痿和早泄的男人待你好吗?你答应我还像从前那样跟我一起玩我会比任何一个男人对你都好……
我实在无法忍受她了,我决定想办法找机会逃离她。有一天她发现了我的企图,就把我锁在服装店后面的小房里。我求她放了我吧,她说她不能没有我,她说要活咱俩一块活要死咱俩一块死。我说我不想死。她说那你答应我跟我好好过。我说好,我答应你,你去做手术,你做完手术我跟你结婚。那一晚她温柔地待我,我们好像如胶似漆的样子,她真是百般地讨好我,让我快乐,她努力做到最好以便把我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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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十四章(5)
她拿了全部的积蓄去做变性手术去了。她说你好好照看这个店。等我回来。
我在她走后就把那个店卖了隐姓埋名跑到南方,后来嫁给了砖厂的一个老板,并生了一对双胞胎。隐姓埋名的所有日子里我从未感到安生过,我料定她会找来的,所以整日活在忧烦里。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中国这么大,她不知是怎么找过来的。她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一身的男装打拌,头也剃的是小平头,很精神很干练的一个小个子男人。
那是荔枝熟了的季节,我带着那两个宝贝在荔枝园里摘荔枝,那两个小东西一会就跑不见了。看着天要下雨了,我就喊她们两个的名字,这时就听背后有人叫我,我一回头,她手里牵着我的一对儿女。起初我没有认出他是谁来,当我意识到他就是于丽时,我吓傻在那里,我看见我那两个宝贝她们的嘴里都被塞上了袜子,她们无法哭喊出声。我说于丽你放了孩子,不关孩子的事,我求你了,你让我把她们送回去,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了结。其实我从认出于丽的那一眼就应该意识到,我和我的两个宝贝是死定了。可是我仍抱侥幸……
于丽说,你要是想要你的两个宝贝,你就乖乖地跟着我走。我当时真是被她吓破了胆,又担心两个小孩子的安全,所以对她言听计从。我乖乖地跟着她走,一直走到荔枝园北边的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吃的喝的一应俱全,看来她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了,也就是说于丽早就寻到我了。于丽说,来宝贝,叔叔给你们喝点东西,我说,不,你们不能喝她的东西。她说,你看看你,你怎么这么教育下一代的。她说,宝贝你们得听叔叔的,你们要是不喝叔叔就不让你们再见你们的妈妈。你们要不要喝下去?两个孩子想要再见到妈妈,所以她们就很听话地喝了下去,她们喝完就睡着了。于丽说,你睢,我只不过是让她们睡一会,我好有话跟你说,我们的话,总不能让两个小孩子听吧。她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好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们多好啊。而这个日子也恰恰是你离开我的日子,你看这事情是多么的巧呀!所以我选择今天我们再见,今天也将是我们抉别的日子,不是你我抉别而是我们与这个世界抉别。你知道这是你丈夫烧砖废弃的洞,方园除了你们家不会有人知道这儿,也不会有人到这个废掉的洞里来,你的丈夫,他只不过是你给我们寻找的一个掘墓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有一天会在这里找到我们的尸骨……
她说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我带来了炸药还有刀子,你看,你按我的方式跟我消磨这最后的时刻呢,还是选择……我说你的方式是什么?她说你答应过我要和我结婚的,可是你不遵守诺言,但我一定要让你在这山洞里跟我完婚,这是我们的密月之旅……我说不,你就杀了我吧!她说不急,我要跟你度完密月再杀你也不迟,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的男人出差走了,没有人会打搅我们的密月……
肖白真想大声地冲霞喊,你为什么不跑,不向外边求救?你干吗就束手待毙!霞哭着说,我的两个宝贝已经睡着了,我不想惊扰了她们。我只能守着她们和她们一起睡去……
肖白在发烧带给她的意识迷乱中备受煎熬着。她的大脑就像是火山喷发地带的地下岩层运动,那是一场接一场的无序、混乱、颠覆和自我颠覆、毁灭和自我毁灭的过程。生命体里潜藏着的各种魔怪,它们会在一个人因病痛的折磨而无力抵抗、丧失了理智和思辨能力的空隙里乘虚而入,然后,它们会像一种速生速灭的菌类,无限滋生蔓长,连天蔽日,裹挟住你意识里的任何清醒,又在你完全迷幻和被迷惑里迅即地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白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那寂静让她想到了死亡。那些跟她生命有着关联和没有关联的人的死亡。她看见死亡了吗?死亡是这样寂静吗?刚才,她的灵魂是否真的有那么片刻的游离?游离开她的生命,在死亡的人群里,找到她要找的人?其实那已不是她要找的人了,她只是翻看见了生命的一种结局。她从来没有想过那就是他们生命的结局,或许那仅仅是一个人生命结局里的一种?然而它们极端而又令她长时间感到心灵的颤栗和恐惧。
窗外是冷调儿的早春二月的阳光,肖白弱弱地坐起身,将毛毯拉出来披在身上,她看着披在身上的毛毯就想起张爱玲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守身如玉》第十五章(1)
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周尔复每天都收到一封温情浪漫的信。信上没有署名,都是电脑打印的字,也看不出是谁的笔迹。最初读着那些信,就像一个大人看着小孩子做那些幼稚的游戏,周尔复只是宽容地笑笑,然后顺手把它们放到抽屉里。他想,游戏是需要配合着做的,他不配合,那个想玩游戏的人自然就会失去兴致。他也想过这些信会是出自谁的手呢?肖白?这念头只是一闪他即刻就自我否定掉了。那个女孩子,她有她做人的准则和分寸,她绝不会主动示爱给人,即使她爱他,她也会自我隐忍和自我掩埋,不让你看出痕迹。自那一晚她有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她是真的病了吗?还是她有意躲着他,怕清醒后无法面对?
他也笑自己,为什么会想是肖白给他的信呢?这一定是他潜意识中期望的。他也期待一份温情和浪漫。只是,他更愿意让他期待的温情和浪漫,别成为洒落在身上的雨,而应是水雾之上的彩虹,他只求可望不求可及。他期望他喜爱的女孩子就停在虹霓之中,美丽如幻梦。因为于他,也就只有幻梦的份了。
第二个星期,那个玩游戏的人,真的如他所料定的,已不再给他写信了。但是,他打开电脑的时候,却发现邮箱里不知是谁给他发来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花。那是一些动画的玫瑰,一个女孩子的泪不断地滴到玫瑰花瓣上,又从玫瑰花瓣上像雨丝一样地飘落在水里……最后,落花随流水而逝去。有一排很醒目的字出现在黑屏上:落花有意!流水,真的如此无情吗?
这一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临近下班的时候,周尔复关好电脑,出门前,他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办公桌,犹豫了一会,他在想他要不要把那些玫瑰花删除掉?万一有人……还有那些他随手散乱丢在抽屉里的信件,他是不应留着它们的,他应该找个时候清理和销毁它们,在此之前,他还是应该严加保管好它们。想到此他还是走回去,将那个装有温情浪漫信件的抽屉锁上。抽屉里的东西好像一经加锁就真的成为秘密了。那锁看上去就跟是给秘密上了保险似的,令周尔复感到了内心的安定。他轻舒一口气正欲离开时,电话铃却又响起来。他用手下意识地拽了一下领带,拿起了电话:“喂?哪一位?”电话里传过一个南方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请问您是周尔复周社长吗?我是‘勿忘我’鲜花店,有位女士给您订了红玫瑰,我是给您送到家里呢还是送到单位?”
周尔复愣怔了片刻,他疑惑地问:“噢?给我的?请问那位女士她有没有留下名姓?或者你们会不会是记错人了?”
“不会的,您不就是都市报的周副社长吗?”电话的那头等着回话。
周尔复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轻叩桌面,他在飞逝流转的时间缝隙里掂量着他该怎么办。是谁给他送的花儿?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再一次想到了肖白。他想起了她在电梯间那嫣然的笑,想起她敬他酒时的那双不敢和他对视的目光,想起她伏在他胸怀里的无助的哭泣……他的心中荡漾着年轻时光里才有的激动和激情。如果是肖白送他的花儿呢?他是不是挺愿意接受的?最起码他在内心感到愉悦和温馨吧?
万一就是肖白送的呢,他不接受就是对送花的人的一种潜伤害。可是他怎么个接受法呢?他不能让花店的把花送到单位,单位人多嘴杂的,保不准谁看见了再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他心中无论怎样渴望有一些浪漫的爱情故事的发生,而他宁愿这些故事仅限于自娱的快乐中,绝不能轻示给人,绝不想被人发现。像他这种事业前程处在很微妙状态的男人,是绝不敢因感情的枝枝蔓蔓毁掉前程。男人跟女人很大的不同是,女人可以为了爱情放弃前程;而男人则可以为了前程不惜毁掉一桩哪怕最可心的爱情。他虽不是那么绝情的男人,可是已对生活不存奢望。
也不能把花送到家里。老婆林青最近越来越神经质了。每天回到家里,林青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他无论在干什么,老觉得那双目光紧随着他,窥视他观察他探究他怀疑他,他真有些受不了。可是他却没有勇气逃离或抛却这场婚姻。在中国,婚姻的失败可能直接影响前途和命运。它们之间虽然没有内在的必然联系,但人为的无形的破坏力是你采用了怎样坚硬的防护都无法抵御的。尤其是他跟老婆林青又在同一个单位,他更要隐忍了内心的不幸而在人前佯装是天底下最幸幸福美满的一对。
他的目光停在桌上的那个日历上。2月14日?他在两难的紧急思量中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好的办法。他对着电话说:“不用送了,我下班刚好路过那里,我去取吧!”
司机大力在楼下等他。
他让司机大力在送他回家的路上,绕道来到“勿忘我”鲜花店,本来他是想自己进去取的,可是临走到门口,他又觉不妥,于是就改变主意转身回到车里,对司机大力说:“大力你进去把我订的花儿取一下,你就说是替我取一下花就行了啊……”周尔复是斟酌了用词的。他只让大力说是替他“取”花,那一个“取”字,消弥了不必要的解释。无论是别人送还是自己订的,都是要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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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十五章(2)
大力只微微点点头就走下车,径自进了花店。不一会儿,他抱出一大簇红玫瑰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递给周尔复。周尔复接过红玫瑰,用心细数了一下,共22朵玫瑰。
不会是巧合吧?他记得肖白正好是22岁。他在那一大簇花束里寻找着什么,这时只听司机大力问:“周社长,咱们是回家呢还是去别的什么地儿……”
“噢,回家!”周尔复木纳地回大力话,目光略带迟疑地看着那一大簇红玫瑰若有所思。
林青笔直地坐在沙发里等着周尔复回家。
餐桌上比平日里多了两道菜,还摆了一瓶红酒。像要过节一样。
屋子里没开灯。是林青忘了开灯了。她一个人笔直地坐在那里神色抑郁,心神不宁的。她的眼睛看着某一处,是目中无物的那种看。因为她的目光正被一重又一重的心事包裹着,她无力穿透它们。黑是一点一点弥漫了整间屋子的。林青一袭黑衣坐在逐渐的黑里,仿佛是黑暗中的黑暗。
在2月14日晚间这一派死寂的光阴里,她从未像现在这么专注地等周尔复回家。
她听见了他上楼的脚步声。她能听出那脚步里的语言,那里边没有回家的激情,回家只不过是它不得不走的一条路。像他这个人心里对回家持有的态度。
她感觉了黑。她起身开灯并将门打开。她看见周尔复抱了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她面前。这是她意料不到的。所以她竟惊讶地张大了嘴忘了收拢。
这真是她没有想到的一种结果。
“这花是……?”林青没想好她怎样问才更恰到好处。
“你不是老嫌我把咱们的结婚纪念日给忘了吗,这回总算记住了,你又像见到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二十年前,周尔复和林青随便拣了个日子结婚。当时的2月14日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他年年都是在林青提醒了他之后才会想起来。这次,是这情人节的玫瑰使他灵机一动,他们结婚的日子即然跟情人节的日子是重的,他就可以用这样一个借口即搪塞了林青又把玫瑰花带回了家还免去了林青的猜疑。他觉得这样于送花的人,他,林青,大家都很妥贴。如此看来,有时善意的谎言真的也没什么不好。周尔复说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那一大束花递给林青。
林青用眼睛定定地看着那花,目光中有一种怪怪的悸动和迷离。
她说:“是你买的?你还能想起来买玫瑰花吗?这22朵玫瑰,要多少钱呢?”林青话里有话地问周尔复。周尔复那时已迅即地越过林青去挂衣服了。
林青抱着花跟在他身后,她想听他怎么说。
“你看你这个人,浪漫一次吧,你不去享受浪漫,却偏要问浪漫值多少钱。你说有你这样的人吗?”周尔复在洗手间,一边用小梳子拢头一边有些不耐烦地冲着站在他身后被映在镜子里的林青说。其实他是用不耐烦掩盖心虚,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玫瑰是多少钱买的。
“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情人节玫瑰!一朵玫瑰在今天卖到20元钱……22朵,就是440!你肯花这么多钱纪念我们的婚姻?哼!哼哼!”林青拨弄着玫瑰花瓣,从鼻腔里发着冷笑。周尔复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她说话的时候人已从镜子里消失了。她是抱着那簇扎手的玫瑰,站在餐桌旁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周尔复磨蹭了很久才来到餐桌旁用晚餐。玫瑰花被林青放在了餐桌的最中间,它们是那么刺眼地横在周尔复和林青之间。他和林青,都要透过玫瑰花才能看清对方的脸。他知道这是林青有意这么折磨他的。林青就那么定定地坐在那里盯着玫瑰花看,盯得久了,她满眼都是玫瑰的血红。它们从眼里一直流到心里,然后和心里的血汇合在一起,像一条血色的河流,它们是从岁月深处一直流淌过来的……
周尔复的一切的好其实都是王蓓讲给她的。王蓓把她当做闺中密友,每天夜里关上灯,王蓓就开始毫无保留地讲周尔复,讲周尔复的温存和体贴,讲周尔复的浪漫和痴狂。讲他俩第一次的吻;他们偷偷跑到山凹的溪水里怎样裸泳;他们的第一次……,那些充满野性的情爱故事令林青长夜难眠……
梦里,那些故事常常会重现,只不过梦里的女主角不再是王蓓而是她林青。她无数次地代替王蓓和周尔复亲昵地在一起,她跟他也裸泳,可是她看不见清澈的溪水,梦里,她看见的,永远是她跟周尔复在深不可测的黑水之中,那水的黑改变了他们身体的颜色,在水里,她无法拥有他,她也看不到王蓓所说的他的英美……
她想,那些反反复复的梦,不是未来的一种暗示吗?她为什么不能拥有他呢?她嫉妒王蓓,她看见王蓓每天把幸福挂在脸上她就莫明地恨。她其实对周尔复一无所知,她也不了解他。可是,她却是那么强烈地爱上了周尔复。后来她一直想,她其实不是爱的周尔复本人,她爱上的是王蓓故事里的周尔复和她梦里梦见的周尔复,它们双重地夹击着她的爱,使那爱扭曲着变了形。
《守身如玉》第十五章(3)
她乐意夹在王蓓和周尔复之间,她不动声色地寻找着机会。她看出申华暗恋王蓓,她就给申华暗示,让申华追求王蓓,她自然会帮他。可是申华拒绝了她。申华看出了她的良苦用心。
她跟他们混的越久,她的痛苦就越深。她是在无法再忍耐下去的状态里,自己开始着手制造机会的……
是她先给王蓓和周尔复提供了两个人偷情和厮守的机会。然后,她又给保卫科打了电话让人家去捉奸。她本意是让他们现丑,达到拆散他们的目的。可是,人家说人家守在一起是在听收录机。谁都会原谅一对恋人守在一起听听收录机的。林青多恼火呀。她不想放过王蓓,她想这一次她要是放过王蓓她就再无机会了。听收录机?她可是常跟王蓓在屋子里听,可是黑着灯是不可能收听到的,她太清楚那收录机的插头是插在什么位置了。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她找到保卫科长,她说她最不能容忍跟组织撒谎的人。她说你们应该去复查一下,你们就会查出他们在什么地方撒了谎。你们要是不复查就是不负责任。
她的本意也就是羞辱一下王蓓就行了,让王蓓在这儿待不下去,她不自然就有靠近周尔复的机会了吗?可是她没想到王蓓会自杀……
她最终得到了周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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